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001章 成也镯子败也镯子 ------------ 第002章 反了你了 秦凝,不,现在是秦月珍了。 秦月珍想着过往,不禁狠狠的瞪了做鬼脸的男孩子一眼。她想,前世她要是没有跟着妈妈,而是生活在秦卫刚的家里,估计也是这身子的待遇,也会有这么一个招人厌的弟弟。 男孩子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见过姐姐会给他摔脸色,不禁委屈扒拉的喊起来:“姆妈,姐姐瞪我!” 中年妇女叫莫桂花,听着儿子的话立刻回头,一双眼睛也立了起来: “秦月珍,你瞪弟弟了?啊?!你还敢瞪他?这么大冷的天,你没顾好他,你还敢瞪他,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秦月珍脑子里刚理清楚状况,此时正一肚子气呢,她可不是原先那个怯懦的孩子了,还特别痛恨这种娶了后妻还虐待前头孩子的事。 她“嗖”的站起来,大声说道: “对!在这种家里,我是不想活了!要不是我跳下去救你儿子,他早就淹死了,你非但不感激我,还一直骂人,我瞪他几眼怎么了?要是可以我还打他呢!没见过这么招人厌的孩子,能把人家的猫追到河边去,结果猫急了要咬他,他才自己掉下河去的,这能怪谁?他没死是他命大!” “你,你,” 莫桂花一时愣住,这三拳头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便宜女儿,竟然敢连番说出这种话了? 这可真让人吓了一跳。 可她上下打量秦月珍几眼,怎么看,眼前水哒哒掉着的女孩子,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继女啊! 莫桂花就恼羞成怒了,叉着腰骂道: “你反了你了,你敢跟我叫板了,还咒你弟弟,你,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莫桂花顺手从床上扯了一件粗布衣服,张扬着便要抽秦月珍。 秦月珍一抬手:“慢!你也别费这个劲儿了,今天你就给句话吧,你既然不待见我,我给你想给招儿,你干干脆脆的卖了我!” “啥?你,秦月珍,你说啥?” 莫桂花再次表示惊讶,抬着一对三角眼睛,怔怔看着继女,手里的衣服一时没抽下来。 秦月珍看也不看她,冷冷的说: “隔壁的南好叔没儿没女,之前还想着要领养一个孩子呢,你们把我过继给南好叔吧!也省得你天天的看见我心烦,变着法子的折磨我!” 南好叔,并不是男人,在华南吴地一带,好叔也是对小姑姑的叫法。 南好叔全名秦阿南,和秦月珍的父亲秦达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就因着她家几十年前好心租给别人家一点地,在划分成分的时候,她家划了地主。 她家里头就生了秦阿南一个女儿。早些年,秦阿南家入赘了一个姑爷,可没成婚一年,姑爷出意外死了。 秦阿南都没来得及生个孩子,男人就这么没了,还得了个克夫的名声,没有人再入赘他们这地主家。 秦阿南一年一年的拖着,眼看着自己三十多岁了,父母也早就不在了,亲戚也不得力,堂兄弟还总是觊觎她家房子,便想着要抱养一个孩子去撑门户和养老。 只是年纪太小的,秦阿南不要,说是她不会养;年纪大些的她一时看不上,暂时还没有领养到合适的。这个事,村里都知道。 莫桂花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继女,手里的衣服扬了几扬,到底还是狠狠的抽在秦月珍背上,还骂道: “你倒学会回嘴了!你倒学会说这些话来气我了!没良心的贱死逼!我养了你这几年,骂你几句怎么了?你竟然想着到别人家去,可见得没打错你骂错你!迟早挨人操的贱货!行了,快去换衣服,别杵在这戳我的眼!养不熟的白眼狼!” 秦月珍冷冷的瞥她一眼,走去门口,出门前回头说:“听说南好叔能给送孩子的人家三十块钱、二十斤粮票和五尺布票呢,可不是个好价钱!” 能给这么多?!她咋不知道呢? 莫桂花一惊,张着嘴看着秦月珍的背影,连给儿子穿裤子都忘记了。 而秦月珍出了莫桂花的房门往右边拐,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便到了一间比刚才更加幽暗的房间。 房间里搭了两张床。 一张是十分老旧的架子床,上面还挂着青布帐子,这是秦月珍奶奶的床;另一张是连帐子都没有,用条凳搁起一个竹榻铺就的简易铺,铺上的被褥又薄又硬,这便是秦月珍的床了。 铺顶在两面墙的角落里,所以墙角落就是秦月珍的衣橱了。 秦月珍在角落里拉起两件许多补丁的夹衣迅速给自己换上了,又把自己裹在又薄又硬的被子里抖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点知觉。 这是一九七一年的十一月份啊,虽然这里地处华南,但十一月份的河里也是很冷的啊!这女孩子也没一条厚一点的裤子,在河里冻了这么久,这换也只能换一条薄单裤,可冷死个人了! 房外响起了莫桂花的脚步声,很快,声音也响了起来: “换好了没有?换好了就去把河里把衣服洗了,草也去割了,今天没把交生产队的草割完别想吃饭,快点去!” 这么冷的天,她刚从河里爬起来,就又要她去河里洗衣服? 秦月珍在床上低喊:“我冻着了,我起不来。” 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莫桂花阴寒着一张脸,骂道:“你弟弟都没事,你就冻着了?你咋不冻死了呢?别在这里装死,我已经少了半天工分了,你还想丢了两个工分吗?再不去干活,看我不抽死你!” 秦月珍冷冷的瞥她一眼,不说话。 莫桂花在今天之前,还没有在这个继女眼里看见过反抗呢,可今儿是怎么了?这死孩子左一个冷眼,右一句冷话的,这真是要造反了? 这不打服了她,今后还怎么拿捏她? “我叫你瞪我!你个挨千操的!” 莫桂花大步冲过来,扬手就要抽秦月珍。 秦月珍迅速的避开她的魔掌,跳到墙角里,站的高高的,冷声说: “莫桂花!你今天要么打死了我,咱们便算完,要不然,你敢动我一手指头,从今往后除非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儿子,只要你漏出一分钟,我就把你儿子按水里溺死!就看你信不信!” ------------ 第003章 宝贝回来了 旧房子暗沉的光线里,又瘦又黑的半大女孩子高高站着,一双眼里闪着幽幽的光,还说着这么狠厉的话,莫桂花扬头看着,心里突突起来。 也是,自己儿子才六岁多,再怎么,也打不过这个丫头啊,自己还要出工赚工分,要是这死贱逼真的对儿子下手…… 莫桂花艰难的咽下怒气,手指直直的戳向秦月珍放狠话:“好!你有种!我,我等你爹回来收拾你!今儿不让他打服了你,我不姓莫!” 莫桂花一走,秦月珍就躺下了,因为实在太冷了。 这地方的气候阴冷阴冷的,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太阳落山了,外头便更冷了,这女孩子却连件厚实点的衣服裤子都没有,只有躲在床上还稍微好一点点。 秦月珍还哈秋哈秋的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这让她不禁担心,这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先让自己暖和一些吧。 秦月珍缩在床上,想着先好好考虑考虑今后要怎么办的,可这瘦弱的小身体大概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儿的,脑子里就像做梦似的,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空间。 空间的整个色泽泛着浅浅的蓝,让人一进入便觉得心旷神怡,仿佛一下子就精神万丈了,根本不像在梦中。 秦月珍抬头看,这空间大约有她前世住的整个居民小区那么大,如果要量化的讲法是,差不多有十亩地那么大,空间的苍穹也泛着淡淡的蓝色,像按着一块能透进阳光的蓝色玻璃,在头顶上发出淡雅梦幻的光芒。 这里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舒适,吸一口便让人神清气爽,秦月珍大力的呼吸了几口,都觉得自己刚才那种冷的只想抱住自己的感觉都没有了。 空间的土地是极深极深的墨绿色,秦月珍弯下身,拿手指头捏了点泥土,能感觉那泥土湿湿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 秦月珍当下就想,这土地可真肥啊,要是种东西,一定长的特别快吧? 空间里还有哗哗的水声,秦月珍开心的在空间跑起来,不一会儿,便看见了一条河。河面有三四米宽,河水清清亮亮的,在穿过河里的几块大石头时,发出挺大的撞击声。 秦月珍顺着河流走了好久,发现这河是环形的,河水不间断的在环形的河道里跑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就是这么周而复始的跑动着,神奇极了。 看着这快活流动的河水,秦月珍不禁蹲下身,探手进河里去试了试,河水不冷不热,似乎和人的体温差不多,摸着舒服极了! 这个地方真好啊,要是在这地方盖个屋子,种花养草,那这日子一定惬意极了! 秦月珍一手托着腮,一手撩动着河水,一个人傻笑起来。 河水溅几滴在她脸上,不冷不热,好不舒服,秦月珍还把手指伸在嘴里砸吧一下,呀,河水清甜清甜的。 这感觉,怎么这么真实呢? 这感觉,不像在做梦啊! 秦月珍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河水,再抬头看看蓝色的苍穹,猛然的站了起来。 不是做梦! 她真的在一个空间里!而且,这个空间……有点熟悉! 秦月珍努力的想,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空间有点像外婆留给自己的镯子。镯子原本是一半有点发蓝的白,一半是深深的绿,看着并不是极好的玉,但其实却是件不能告诉人的宝贝。 在她和秦卫刚拉扯的时候,镯子碎了,而她也穿越到了这一九七一年,那么,会不会是镯子变成空间了呢,要不然,怎么天空就是那种发蓝的白,地是发墨绿的样子呢? 要是真的是那个宝贝镯子变的,那这镯子可以把平凡的玉变成玻璃种的功能还会有吗? 秦月珍心生好些疑惑,可现在,她是在一九七一年的农村,这身体饭都吃不饱呢,哪里去找块玉来试啊,反倒是这么肥沃的土地,要是能在这里头偷偷种点什么,她能解决温饱问题,才是最紧要的。 秦月珍正想着这些呢,便听见外头有人大呼小喝的喊了起来,声音很近,也很嘈杂。 秦月珍心里刚想着“什么事儿啊,谁在吵吵,我出去看看”呢,就感觉自己身子一阵冷,眼前便是自己刚才躺着的简易床铺了。 呀!空间……没有了吗? 秦月珍一急,心里想着“空间,空间,我的空间”,咦!眼前便又出现了浅蓝浅蓝的苍穹,鼻端呼吸清新。 看来,空间能随她的意念随时出入啊,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只是,东西能带进带出吗? 秦月珍随手拎了件旧衣服,意念一动,就站在了空间里,再意念一转,她拎着旧衣服还在简易铺上。 哈哈哈!宝贝啊!外婆给的宝贝变成另外一个形式回来了!可真是太高兴了! 秦月珍不禁笑容满面的又出入了几下空间,耳边听到的嘈杂声却更加大了起来。 “……就是一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他这不是天天叫你好叔好叔的吗?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有你们这么当爷娘的吗?这肉我要祭先人、还要留着过年的呢,你们偷偷拿去吃了,还反倒怪起我来了?肉挂在横梁上那么高,一个孩子怎么够得着,就是你们大人拿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谁不要脸?谁不要脸?那克死爷娘克死丈夫的女人还活得好好的呢,谁不要脸了?够了啊!你一个人吃得完那些肉吗?一个院子里住着,不都是相互帮衬着吗?孩子帮你吃是看得起你,你吵吵个啥!你没见村里人都避着你吗?你个死克夫的女人!” “你,你,你们就是欺负我!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谁欺负你了?孩子还时不时的给你割把草喂羊喂鸡呢,吃你一点东西就闹成这样!老不要脸的!” 话语很冲,就响在秦月珍右手边的墙根底下。 秦月珍知道,这是隔壁的秦阿南和堂兄弟媳妇又吵架了,这听起来,是堂兄弟家偷了秦阿南的东西,堂兄弟家非但不归还,还骂起了人。 真是够欺负人的! 只是,既然秦阿南他们那边有了声响,那就是社员都放工了,这按着往常,家里的人一回来,要是看见秦月珍还没在煮饭,早便贱逼死逼的骂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 反常即妖啊! ------------ 第004章 吵架就靠上纲上线 秦月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走去莫桂花房间墙根底下听。 果然,就听见莫桂花压着声音在说话: “……真给那好些钱和东西,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娘,你不是还和秦阿南分一个组锄草么,她就没有和你说过?” 便听见一个虽苍老,但还是有点刻薄的声音响起来:“那么个克夫女人,谁跟她说啥话啊!天天拉着死人脸,我才不要看她!” 这便是秦月珍的奶奶——金秀了,自己也是年轻时就死了男人的寡妇,却还说别人克夫,秦阿南没少帮衬他们家,可背后,金秀却这么说人家。 金秀说完,莫桂花就恨恨的说: “那你们看怎么办?这死丫头扬言要弄死弟倌(对儿子的爱称)呢!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弟倌今后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 这种闷头倔脑的烂贱逼,还是早点出脱的好,出脱在隔壁,照样还能差她给我们干点活,吃却可以不吃我们的,还有钱还娘你上回住医院欠生产队的钱呢!” 秦月珍蹲在墙根底下暗自冷笑。 她就知道,只要和莫桂花提到秦阿南出那么多钱,莫桂花一定会帮她想办法,和奶奶和爹讨论把她过继给秦阿南的事。 可不,这会儿的就迫不及待,刚一下了工就偷偷讨论起来,莫桂花还担心奶奶不同意,把奶奶欠着生产队钱的事也拿出来做筹码。 而金秀,听着儿媳妇提欠钱的事之后,便没出声,等于默认。 秦月珍就听见便宜老子秦达,闷闷的说了一句:“这……也不知道秦阿南要不要呢,毕竟这么大了,谁会领养个这么大的。” “不要也得要!秦阿南就是个吃死猫的,秦述家住了她房子那么久,她不是也没敢吭声?硬把人放她家,看她要不要! 这死逼丫头我一天也不想看见了!你们是没看到她那个死狠死狠的样子啊,像落水鬼附身了一样!明着的就要对我动手啊!这种小泼妇,怎么管教?再大一点,要是出去和哪个男人野合了,你连彩礼钱都拿不回,白送一个破鞋给人家呢!” 莫桂花恨的咬牙切齿,似乎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秦月珍听了这几句,便悄悄的退出走廊,直退到自己门口,再走去灶间,开了后门出去了。 后门一开,秦阿南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还给我!那么大块肉,我一口舍不得吃,你们怎么好意思的呢!还给我,明天我娘忌日我要用的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不要再闹了!没有了,小孩子吃了就吃了,也值得这么大喊大叫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要脸就不会做这种事了,那么十斤肉,我花了八块多钱买的,准备吃半年的啊,我下午出工的时候还在的,小孩子怎么吃得完,你让我进去搜!” 本来是两个女人的声音忽高忽低的相骂,秦阿南说了最后一句,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立马插了进来: “你个混账堂客(吴语:婆娘)!你搜什么搜,你敢踏过庭院,看我不打断你狗腿!你再吵,我半夜烧死你在房里,你要不要试试看?” 隔壁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秦阿南的哭声就委屈的响了起来,却只是哭,没有再敢骂了。 秦月珍一下子推开了和自己家只隔两三米的一扇后门,踏进了秦阿南家,大声的说道: “南好叔,别怕,你去大队,让大队的人给你去公社公安局报案,你就说你的肉不见了,还有人恐吓你要烧死你!偷人家东西、恐吓人都是要吃官司吃枪子的,我来替你作证!看谁吓得了谁!” 秦阿南年纪不大,却是早白头,此时正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委屈的不行不行的。 她听见话语回头,便看见瘦弱的秦月珍,就站在她灶房的后门口,身子站的笔直,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目光炯炯的看着庭院里高大的男人,一丝不让,一丝不怕。 庭院里的男人,就是秦阿南的堂弟——秦述,此时也惊讶的看着秦月珍,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隔壁的小珍吗,她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凶悍了? 秦述楞了一下子,便走前几步,站在秦阿南家的厨房门口,冲秦月珍扬了扬手: “关你什么事?你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回你家里去,小心我告诉你娘老子,打死你!” 秦月珍非但没有退缩,还干脆大步走上前来,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秦阿南护在自己身后,义正词严的对秦述说道: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可毛主席不是说过吗,社会主义国家内部还总有那些个的反动派,利用人民内部矛盾,挑拨离间,兴风作浪,企图实现他们的阴谋。 我看你们不但总是提南好叔克夫这样的封建思想,还恐吓她要烧死她,你们这样,不是就有了反动派兴风作浪、不团结贫下中农的倾向吗?我怎么能不出来制止呢?还是你就是想当反动派,不要我制止呢?” “……!” 秦述今年二十九岁,初小(小学三年级)也没读完,不大识字,但是,从大华夏建国以来,在轰轰烈烈的社会大运动中,一些必要的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啊! 他根本不知道秦月珍说的对不对,但是看着秦月珍一本正经的小脸,听着那伟人的名号、还有那些特别有文化的词,被秦月珍一个格楞不打的说出来,他本能的就不大敢回嘴,愣住了。 秦月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她只记得外婆曾和她说过,以前的年月啊,什么事都能上岗上线,但凡拿出红语录什么的大帽子上岗上线了,理亏的人便不敢出声了,她今儿学着外婆说过的话瞎扯了几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事实证明,是有用的。 秦述对秦月珍刚才的几句话,连复述的本事也没有,此时嘴张了几张,脖子一梗,说:“啥啥反动派!反正不关你事,我们两家人说话呢,你走吧。” ------题外话------ 二列默默的等待看文的宝宝留言! ------------ 第005章 秦阿南的忧愁 秦月珍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吃瘪了。 她便大胆的说:“两家子说话?那我更不走了啊,等南好叔去大队报案,我这给她看家呢!” 秦述牙齿一呲:“报案?报什么案!不就,不就一块肉吗?” “是啊,不就一块肉吗?可不知道是哪只馋嘴的狗叼走了,总要找出来啊,现在公安都是为人民服务呢,公安局的人一来,一会儿就把肉找出来!” “你!” 秦述说不过人,两只大手在身前大力握了握,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凶恶极了。 秦阿南吓的在秦月珍身后一直拉她的衣角,小声的说:“小珍,算了,算了。” 秦月珍心里并不怕,但这种没文化只有蛮力的人,不好一下子打倒,得慢慢来,她就扬着脸,口气没放软,话却松动了些: “爷叔,要我说,你也别在这里替老婆孩子吵架了,南好叔一个人生活不容易,我晓得了,有一块肉,你们好心拿进去帮着切一切,然后你们家拿一斤去,我想南好叔是肯的,可要是十斤肉都吃灭了,这种可是祭先人的东西,说难听点……啊?那什么,你就不怕吗?你说是不是?” 秦月珍说完,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述,算是给了秦述一个台阶下。 秦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屋子里的婆娘冯宝玉倒听出音来了,走出来和秦月珍说: “就是就是,小珍说的对的,本来我们就是帮她切一切的啊,她还以为我们吃灭了,我们好心倒帮出毛病了,好了好了,毛毛的爹,你回来切一切,把肉还给她!” 说完,就把还愣着摸脑门的秦述拉了屋里去。 西边屋子里“啪啪”切肉响了一阵,一会儿的,冯宝玉拎了一块肉走了出来,把肉扔在秦阿南家门口,说:“努!还给你了啊!别再吵了。”转身就回自己那边屋子里去了。 秦阿南卷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把肉拎起来看看,眼泪却又跑了出来:“嗷哟,割了一大半去啊!真是不要脸啊!” 但却没有办法,把肉拎进了厨房,也把门关上了。 秦月珍看她一边落泪一边拿抹布擦着那半风干的咸肉,劝了句:“南好叔,这次只能算了,下次你把门关好一点,别再让他们有机会进来了。” 秦阿南眼睛红红的,看着秦月珍说:“唉,不管怎么说,今天还多亏了你呢!要不是你来帮着我说话,连这一半都没有呢!小珍,来,我们一起烧火煮肉,把它吃在肚子里算了!” 秦月珍看着她那拎着肉又舍不得又生气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伤怀。 这个秦阿南,在秦月珍的记忆里,是个温暖的人。 她一直对秦月珍很好,早些年秦达还没有再娶的时候,小小秦月珍常常的在秦阿南家蹭饭。 那时候秦阿南的娘还在,如果秦达和金秀出工,秦阿南的娘便帮忙照顾秦月珍,秦阿南放工回来,也总是抱一会儿秦月珍,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秦月珍吃。 要不是秦阿南母女俩帮着养,在金秀那个刻薄的老太婆手里,还不知道秦月珍长不长得到这么大呢! 秦月珍拉住秦阿南的手,劝她说:“好叔,你别泄气,肉今天还是不煮了,这都啥时候了,把这么大块咸肉煮好,都要半夜了,改天吧。倒是他们那一家子,这么一直霸占着西面的屋子,不是件好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唉,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这不要脸的一家子,我多么想把他们赶走啊!可你也知道的,要是我跟队长他们说了,赶不赶走先不说,我大伯不知道怎么骂我,他们家兄弟三个,不定会怎么恨我,怎么折磨我呢,说不定,我真会给他们烧死在这屋里,也是有的!” 秦阿南叹了一句,一屁股坐在条凳上,双眉皱的紧紧的,看着西边。 秦阿南父母那一辈,有两房兄弟,很早便分好了家的。 原本,秦阿南住的这一进屋子,整个东西各两间正房一间灶房,中间还有一间堂屋,总共七间屋子,都是秦阿南家的。后头一进同样的屋子才是秦阿南的伯伯家。 可是,秦阿南这一房就得了秦阿南一个女子,虽入赘了男人,但男人死了,孩子也没有生,秦阿南的伯伯家却生了三个儿子。 秦阿南的伯伯家就把主意打到了秦阿南身上。 秦阿南的伯伯先是说后进屋子不够住,暂时让小儿子、也就是秦述,住在秦阿南这一进屋子的西面。 可等到秦阿南的爹不在了,那些人便开始欺负秦阿南孤女寡母,干脆让秦述成婚在秦阿南这西边的屋子里,这原本在江南农村风俗里是不允许的,但秦阿南和寡母不敢说话。 如今,秦述一家一住已经七八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绝口不提要搬走的事,行为处事还处处当作自己家,这是摆明了要霸占房子了,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搬走的? 所以秦阿南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好相互能有个支撑。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性子弱,太小的孩子没人帮手,她一个人不好养,也帮不了她;大一点的人品要是不好,她也不敢养,一直在为难着呢! 这些事,因为秦阿南和秦月珍从小就好,常常的会和秦月珍说,所以秦月珍知道她愿意出三十块钱和许多粮票领养孩子的事。 但以前的秦月珍,自己就是包子一个,听着也只是听了,根本不敢表示意见。 现在可不一样了。 秦月珍痛恨秦卫刚,也痛恨和秦卫刚一样、对亲生女儿不好的秦达,更讨厌重男轻女、和莫桂花一起欺负这身子的金秀,这样的家庭,必须离开! 秦月珍穿越而来,她有足够的信心,她将来一定会过得很好,她才不愿意让那些恶毒的家人跟着她占便宜呢! 可现在在七十年代,人口流动非常少,出村办事都是要打证明的年代啊,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必须有一个家庭有一个身份才行,不是想离开就离开的。 所以,秦月珍脑子里的记忆一理清楚,她就打算和秦阿南过日子。 ------------ 第006章 到底谁偷汉养汉 秦阿南心地善良,从小对秦月珍就像自己孩子似的,可以说除了性子略微软弱些,秦阿南没其他大毛病。 其实秦阿南心里真希望秦月珍是自己女儿,只是以前的秦月珍,比秦阿南的性子还懦弱,秦阿南觉得她自己这边也尽受伯父家欺负呢,要是再把秦月珍领养来,简直是在害人,便没有开这个口。 可要是秦月珍能帮着秦阿南呢,那可就不一样了。 秦月珍看着秦阿南忧愁的侧脸,拉住她手,凑到她耳边说:“南好叔,我想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把他们赶走,我说给你听听看,我们这样……” 两人嘀咕了好一阵,秦阿南愁苦的眼里有了神采。 她紧紧拽住秦月珍的手:“法子是好!就是,咱们请谁来办呢?” 秦月珍调皮的一侧头:“请我呀!我帮你去办!” 秦阿南不禁打量秦月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呢,以前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今天怎么觉得她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还似乎长大了,还有她刚才说秦述的那些话…… 秦阿南拿眼睛上上下下的看秦月珍,轻轻的喊一声:“小珍?” “嗯?怎么了,南好叔?” “小珍,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唉!” 秦月珍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忧伤的说: “南好叔,你是不知道,下午,我差点儿死了。小兵(弟弟)追猫逗狗,掉进河里了,我去拉他,我自己也掉进河里了,河水冰凉冰凉的,我把他推上了岸,我自己却脚下打滑摔在河里,喝了好几口水。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使劲的扑腾,才游近了岸。 那时候我就想,我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了,我要好好活着,该说的话我要说,该做的事我要做,谁欺负我,我才不买账,谁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我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当个木头人了,要不然,我就算死了,也是憋屈的!我没娘,有爹等于没爹,我自己不疼我自己,没人疼我!所以,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我要立起来,我自己疼惜我自己!” 秦阿南呆呆的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可怜孩子哟!你娘是个好人,要是你娘知道,该多心疼啊!你是好囡,你说的对,就该自己心疼自己,才能活得下去,好囡啊!” 秦月珍半趴在她怀里,有点尴尬,毕竟,按着前世年龄,她都二十六了,秦阿南这么搂着她,怪不自在的。 秦月珍身子动了动,低声说道:“南好叔,你先别替我难过,还是我先帮你解决西边那个事儿吧。” 秦阿南担忧的说:“你……真觉得你可以?这要是秦述发现了的话,可怎么办呢?” “你放心,只要我们配合的好,他不会发现的。你按照我说的准备准备,我回去看一下,你给我留着门。” 秦月珍说完就赶紧起了身,还从秦阿南的后门出去,走不了两步,就是她家的后门了。 后门口附近有棵半人高的小树苗,以前秦阿南说这是棵香椿树,并不是谁种的,是自己长出来的。 秦月珍看后门依然像她刚才出来一样虚掩着,里头没什么声音,她看着左右没人,便一下子拔了那棵香椿树,闪身进了空间。 扑面就是一股清新空气,秦月珍猛吸了两口,便觉得自己精神超好,连刚才略微有的饥饿感,此时也没有了。 她拎着香椿树在空间里一通乱跑,只觉得心情自然而然的无比畅快,最后,她跑到了小河边,就用手扒拉扒开,在地下扒拉开一个碗口大的坑,把香椿树种了下去。 她就是想试一试,这地到底能不能种东西,会不会像放玉石那样,三五天就长出最好的东西来。 泥土松软,香椿树很快就种好了,秦月珍在河边快乐的洗了手,这才仔细听听外头动静,闪身出了空间。 后门里倒有了点动静,秦月珍趴着门缝往里看看,见金秀正在灶下烧火。 秦月珍大大方方的推门进去了。 金秀见光影一闪,秦月珍站在后门口,立刻把手里的火钳子往地下一摔,指着秦月珍就骂: “死哪里去了?是不是有偷汉养汉的人给你吃喝啊?还是你去偷汉养汉了?死到现在饭也不煮,今天晚上别想吃饭!” 秦月珍瞥了她一眼,没理,径自往房间去了。 这下,倒像捅了马蜂窝了,金秀一边说着:“嗬!敢跟我摔脸子?!”一边立刻追了过来,身姿敏捷的要来拉秦月珍的耳朵。 秦月珍脚下一错,就让开了,却并没有逃,冷冷的看着金秀说:“成天说人家偷汉养汉,也不知道是谁,和野汉子钻在柴垛子里出不来,还要女儿去送衣裳!”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金秀脸一下子白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没有完全通电,因为外面还没有完全昏暗,厨房连煤油灯都还没有点,但秦月珍依然能看见,金秀脸色完全变了。 秦月珍却轻松的对她一笑,说:“我没说什么,只要你不骂我不打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金秀嘴唇抖了几抖,满嘴要骂人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剩呆呆的看着秦月珍。 秦月珍反倒不进房间的,改为走去灶头前,掀起锅盖看了看,说:“嗯,饭好了啊,那我可先吃了,早上就给我一碗薄粥,我饿的头昏眼花,兴许会说胡话呢!” 说完,只管自己盛了一碗饭,坐去桌子上开吃。 桌子上只有一碗咸腌菜,秦月珍便就着这碗咸腌菜,慢条斯理的扒饭。 灶上不知道还在煮着什么,秦月珍并不感兴趣,这身子的记忆里,金秀主持着灶上的事,但却抠门的要死,平时都是用咸腌菜下饭的,就算煮菜,也不过是没油又齁咸的青菜白菜,鸡蛋只有弟弟秦红兵吃,家里两三个月才可能见一点肉星子,那更轮不到秦月珍吃。 平时,都是要等家里的人吃饱了,才轮到秦月珍去铲一点锅巴,今天,还是秦月珍长这么大,头一次在这个家里吃到软软的米饭呢! ------------ 第007章 叫错了娘 金秀依然站在刚才的地方。 直到秦月珍吃了好几口饭,她才走过来,一张脸古怪的扭了好几扭,低声说:“你,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看我不抽死你!” 秦月珍没看她,淡淡的说:“你要是上慈,我自然下孝,你是我奶奶,我也是要脸的啊。是吧?” 金秀没应,慢慢的走去灶下,快要到的时候,脚磕在拦柴火的半米高矮墙上,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秦月珍一点也不同情她,只管吃饭。 她今天说的话,深藏在这身子的记忆中,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秦月珍大概六七岁,每天睡在金秀的脚后头,金秀也不过四十多岁。 有一天很晚了,秦月珍的大姑——秦云香,赶着十多里路,哭着跑回家,向金秀要一点钱,给发高烧的女儿治病。 金秀说没有,秦云香就和金秀压着声音吵架。 秦云香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着把钱都给老许头买烟抽了!这么大岁数了,还和他来往,我看你再有那钻在柴垛子里,被狗叼走了衣服的时候,还找谁给你拿衣服!” 金秀就狠狠打了秦云香一耳光,骂道: “你倒管起我来了!你要不嫌丢脸,你去跟人说你娘我偷汉子啊!我看你当女儿的有没有脸!不就让你拿了一回衣服,你就在那儿念叨了好几回,你要是下次再敢提,我就豁出老脸说是你跟他好的,我看谁没脸!行了,给你三块钱,以后别再回来了,过年也别回来!” 秦云香哭着走了,真的好些年没回来娘家了。 当时才六七岁的秦月珍,蜷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就生怕金秀知道她醒着听了这些话去,可别掐死了她。 老许头,是村子东头的一个中年男人,有家有口的,平时就是爱和妇女们说笑几句,却不知道,这人实在不是个好人。 那段日子,金秀晚上常常偷偷的出去,直到和秦云香相骂的大约三四个月以后,老许头出事。 老许头和邻村的一个寡妇在邻村生产队的养猪棚里偷情,被人撞见了,老许头拎上裤子就逃,寡妇却被人看清了脸。 农村嘛,出了这种事,还不得被人唾沫星子喷死啊,那寡妇被人家说的实在没脸,没过几天就在家里吊死了。可这事实在丢人,人死了,那寡妇的儿子媳妇都不愿意收尸,还是那个生产队的队长出面、帮着收拾了埋了。 好多人知道是老许头做下的孽,但农村在这种事情上,对女人比较苛刻,对男人,大多都是一笑置之,老许头没过多久,依然大胆的出门对着各类女人献殷勤,但女人们都怕了,不再敢随便的和他说笑了。 金秀也怕了,大概也有点寒心了,小小的秦月珍那段时间没少受她的打,大概是没想到这个老许头在外面不止她一个女人吧,金秀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会把秦月珍拉起来打一顿,打还不解气,常常还往她的大腿那里掐,一边掐一边骂:“掐死你个小骚逼,我叫你勾引人,我叫你勾引人!” 秦月珍的记忆里,是逆来顺受惯了,可现在不是换了芯子了么,现在的秦月珍想着记忆里的事,真恨不得打金秀一顿。 原本,秦月珍已经有了去和秦阿南过日子的打算,那只要这家子对她好好的,她才不会去招惹谁呢!谁知道金秀出口就伤人,不管秦月珍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那些偷汉养汉的话该不该说,还连带着骂上了无辜的秦阿南,秦月珍就一刻也不打算饶她了。 这种面上和人好、最好时时沾人家一点便宜,背后却信口开河的污蔑辱骂别人的女人,秦月珍最看不惯了!亲奶奶也不行! 秦月珍只管吃饭,快要吃好的时候,莫桂花进来了。 “娘,还没点灯呢?……呀!你,你,谁给你的胆子,你爹你弟弟还没吃呢,你倒吃上了!” 莫桂花刚开始还以为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是金秀,直等到举着煤油灯到灶后去点火,看见金秀的脸闪在灶头后面,才回过味道来,哦,刚才她还叫了秦月珍一声娘呢,莫桂花就指着秦月珍骂了起来。 秦月珍在她刚点上的煤油灯里淡然的笑着,说: “哦,奶奶给我的胆子啊!我今天在河里头救了她的大孙子,她可不让我先吃了嘛!你们慢用啊,我累了,我洗洗先睡了啊!” 说完,她斯斯然的去拿了木头盆子,舀了点汤罐里的水,回房里去了。 身后,莫桂花还在咋呼:“娘,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小死逼那死样子,我叫她爹来收拾她!” 金秀一声吼:“行了!不就先吃了一碗饭嘛,吵什么,叫你男人和儿子来吃吧,菜也煮好了。” 夜里的乡村,很快陷入了安静,连心里诸多不满的莫桂花,最终也帮儿子洗了手脚去睡觉了。 秦月珍听着金秀也上了床,先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身,但白天的劳作还是使她沉沉的睡了过去,在那张旧架子床上发出挺大的鼾声。 秦月珍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那鼾声十分的平稳了,她才悄悄的起来,悄悄的开了后门出去。 月光昏暗,四周一片寂静。 秦月珍推开了秦阿南的后门。 秦阿南坐在一盏煤油灯的后面,正等着秦月珍,见她进来,立刻举着灯走了过来:“睡了,都睡下了。” 秦月珍点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 “来,你来看看,都放在我房里了。” 秦月珍熟门熟路的进了秦阿南的房间,只见面向西边的墙上,已经架好了梯子,地上还放了一个篮子,篮子用一块白布盖着。 秦月珍把那块白布揭开,把里面两件衣服拿出来看了看,便只管往自己身上穿。 一会儿的,她转回身给秦阿南看:“怎么样?” 秦阿南看着眼前一个小身板,穿了件又长又大的斜襟棉袄,倒像是一二十年前的人,眼泪又下来了: “我娘是真瘦,你看你都能穿上她的袄子,现在是再也没有人穿这种大袖子衣服了。唉!小珍,亏得你一直记着她有这么一件衣服。” 秦月珍摆摆手说:“南好叔你先别哭了,把另外的东西拿来我塞在衣服里。你等我上去了,你就赶紧把梯子拿走啊,千万不要露馅了。” 说着,她就跨上了旁边的梯子。 ------------ 第008章 闹鬼 秦阿南忐忑的一把拉住秦月珍:“万一他们要打人,怎么办?” 秦月珍笑着宽慰她:“南好叔,他们心虚着呢,看见我这个样子,吓都要吓死了,哪里敢干什么!你只管放心,我有我的办法。你赶紧的吹了灯睡觉,不管外头怎么闹你都不要出来,等明天一早你再和别人说我教你的那些话。” 可秦阿南依然不安的拉住她,一双眼不安的闪在灯火里。 秦月珍拍拍她的手:“南好叔,我答应你,如果我放了那些东西逃不走,我就回来依旧躲在顶棚上,要是没人发现,我就自己想办法走,总之绝不会让他们伤到我。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阿南说:“小珍,你答应我,要是真的出了事,你就说是我让你做的!他们不要脸,想霸着房子,我也豁出去了!就像你今天说的,我自己要立起来,我自己要帮自己!”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就算真闹大了,我们去生产大队评理去,再不行闹到公社去,我陪你!” 秦月珍拍了胸脯,秦阿南这才放手。 秦月珍人小,很灵活的攀着梯子上了秦阿南家的屋顶,拿开横梁边上的一块木板,小心的钻进去,慢慢的往西边秦述他们住的屋子里爬去。 秦述不知道,早些年,秦阿南的父亲还在的时候,趁着秦阿南招婿入赘要修屋子时,在堂屋的顶上修缮了个顶棚。 早期江南有多进房屋的建筑,堂屋其实是进入后进屋子的走道,是没有天窗、也不住人的。之后老宅子前后两进分成了两户人家,这走道才封了墙,成了秦阿南家的堂屋,所以这样的房间装了顶棚,没人会在意到。 而秦阿南家的这个顶棚,连接了东西两边的屋子,最初是为了堆放杂物,后来年月乱,吃不饱饭,秦阿南的爹就偷着藏点东西在顶上留给秦阿南吃,那么顶棚是可以上去的事,便更加不能让人知道了,而秦月珍自小常常的在秦阿南家,秦阿娘的爹娘当自己孙女看,这些事没瞒她。 秦月珍爬到了秦述家那边,悄悄的拿开隔板往下看。 从窗户透进来的隐约光影里,可以看见屋里有一张架子床,一个挺高的衣橱,和一个搁在两只木头椅子上的箱柜,而秦述和老婆冯宝玉的呼噜声正此起彼伏。 秦月珍悄悄的抱住梁柱,把隔板推上,才顺着梁柱滑下了地,正是秦述一家的床后头。 秦月珍一下地,就感觉不对劲,怎么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啊! 她矮下身一摸,好些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拿几个放到鼻子上闻闻,嗬!好个秦述,竟然挖社会主义墙角,偷了三四十个生产队的番薯藏在床后头了啊! 为什么秦月珍能一下子认定,这些番薯是偷的呢? 这就是时代的原因了。 因为现在这年月,物资匮乏,就算是农村,大家种地都是同出同进当社员的,每家每户只有一两分的自留地。 这么少的地,一般人家很少种番薯,都是种点应季的蔬菜,而秦述家三兄弟根本没分家呢,就算他们家自留地里种了番薯,也轮不到他收着。 而且秦月珍摸着这些番薯,有的上面泥还湿湿的,有的却已经干泥了,不是同一个时期拿回来的东西,不是偷的是什么? 哈!她可正愁没啥东西在空间种呢,正好都给他收了。 秦月珍在黑夜里无声的笑,只用意识,就一下子把地下的一堆番薯收进了空间。 收好了一堆番薯,她把带来的一些东西撒在秦述家的地上,就开始摇秦述家的床。 一会儿的,便听见冯宝玉含糊着声音说:“……不睡觉干嘛呢?翻啥呢?” 秦月珍便停手。 冯宝玉继续打鼾,秦月珍又开始摇。 这次,秦述醒了,黑黑的影子在帐子里坐起来,推他老婆:“哎,起来,是不是地震啊?” “……唔……地,地震?” 两口子在黑夜里坐着感觉了一下,似乎又没动静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就听见帐子外头低低的哭声: “……呜呜……欺负我家阿南,呜呜……偷吃我的肉……呜呜……住着我们的屋子……呜呜……” 秦述夫妻相互看看,冯宝玉一下子缩到了秦述背后。 秦述壮着胆子掀开帐子往外看。 黑沉的夜里,一个黑呼呼的人影直直的站在他们床前脚踏上,她宽大的袖子在身侧勾勒出一个梯形的剪影,披散的长发动了动,忽然抬头,一张惨白到没有五官的脸露出来: “呜呜……不孝不悌的东西,欺负我家阿南……拿命来……” “啊……!” 农村无比安静的黑夜里,秦述夫妻的惊叫声,吵得村里的狗吠声连成一片,好久才止息。 第二天,天才麻麻亮,秦月珍就听见莫桂花和秦达在走廊里说话。 “哎,我刚去听了,冯宝玉抱着小儿子坐在后头屋里哭呢,说再也不要回前面去住了!” “哦?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这个男人,睡的跟猪一样,昨晚上那么吵你没听见啊?冯宝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昨晚上秦阿南死去的娘显灵了,穿着寿衣站在他们床前,可把两夫妻吓死了,半夜就抱着孩子回后头去了,折腾一宿,这会儿正要她婆婆重新分屋子给他们呢!” “显灵?哪有这样的事!女人就是瞎说八道的。” “不是啊,秦述也吓着了,秦述还在和他娘说,那鬼魂一会有一会没有的,在他们家飘了好一会儿,直到秦述两口子跪下磕头,那鬼才飘走的!” “真的?有,有这种事?” “吓,我骗你干什么,你也去看啊,你娘还在隔壁和秦阿南说话呢!秦阿南也说梦见她死去的娘说要给她讨公道啥的呢!” 屋外脚步踢踏,后门开合,莫桂花和秦达兴致勃勃的也过去听了。 秦月珍翻个身,继续睡。 想着昨晚上秦述两口子吓得屁滚尿流,又磕头又求饶的样子,她就想笑。 秦阿南还担心秦述会不会戳破骗局,然后会不会打人呢,可实际上,秦月珍利用空间,一会出来一会隐藏的,可把人家秦述两口子吓了个结实,别说戳破骗局了,秦述连看都不敢多看秦月珍一眼,当秦月珍躲进空间,秦述就拖家带口的逃出了家门,秦月珍就斯斯然的从正门出来回家了。 ------------ 第009章 神奇的土地 秦月珍把身上穿的、秦阿南娘的旧衣服一翻,就丢在空间里。 一回到家,还正赶上金秀披着衣服、举着盏油灯想出来看动静,秦月珍正好拉开后门,这可又把金秀吓了一大跳。 金秀破口大骂:“你,你个狗操的死逼吓死人了,你怎么从外头进来,你干什么去了?” 秦月珍没理会她的污言秽语,慢条斯理的说:“隔壁吵的很,我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闹鬼呢!” “闹,闹鬼?” 金秀身子缩了缩,又恼怒又害怕的看着秦月珍。 秦月珍点点头:“啊,闹鬼。黄裱纸散了一地,秦述一家大哭大喊的,可见得人不能做亏心事啊!” 说完,她伸个懒腰就回房间睡觉了。 把个金秀闹心的晾在后门口,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冷,最终关上了后门,也回了床上,可金秀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熬到天亮,就赶紧的去隔壁看热闹了。 隔壁看热闹的人老多了。 秦阿南一脸苦恼,细声细气的和人解释着: “……我也不知道啊,我半夜一直做梦,我娘托梦我呢,只说心疼我,被人欺负,要给我主持公道,谁住我们家就让人不得安宁什么的,结果一早起来,秦述他们家就说我娘显灵了,哎哟,这可怎么好啊,今儿还是我娘忌日呢,我倒是要不要斋祭呀……” 一群女人围着秦阿南问了不下十遍,秦阿南就把这些话说了十遍,眼看着女人们越聚越多,日头也越来越高,女人们就壮着胆子走到秦述家那半边去看。 只见烧过的黄裱纸撒了一屋子,地上还丢着一块代表丧家的白布,看着就瘆人。 女人们一边怕一边看,一边看一边议论,怎么议论都不过瘾,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有的端着粥碗都还来议论一遭,直到队长出来吹了哨子,大喊着:“还不出工就统统扣工分了啊!”这场热闹才收敛了些。 但这场热闹并没有完。 秦述一家都病倒了,吓的,也是冻的。 秦述这个大男人还是病的最重的一个,发烧还打摆子,不但不能出工了,还请赤脚医生来看,全家花了小一块钱的医药费呢。 冯宝玉怎么也不肯再回到前面屋子去住了,一边淌着清水鼻涕,一边求婆婆唐菊花去把昨天盘剥下的肉还给了秦阿南。 唐菊花一肚子的气,一肚子的恼啊! 原本小儿子住在前面,后进他们老夫妻和两个大儿子住,大家都宽敞。 唐菊花还总是和老头子秦土根(秦阿南的伯伯)悄悄的商量,等再过些日子,就假装让大儿子或二儿子家随便哪个孙子过继给秦阿南,这样,孙子又可以去住在秦阿南东边的屋子里了,这样的话,秦阿南的那一进屋子就基本算是他们家的了,多好! 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三儿子一家怎么也不愿意住在前面一进了,那他们那七间房屋就要重新调整了啊! 现在三个儿子已经开枝散叶到有了七个孙儿孙女了,最大的孙子今年都十六了,转眼的就要娶孙子媳妇的呢,这可怎么好啊! 可再怎么烦,儿子一家病成这样,她这个做娘的,也不能拿子孙性命去做赔,实在不行,就她和老头子搬进去住好了! 她就不信了,老妯娌(秦阿南的娘)活着时就是个软柿子,难道死了这么些年,倒厉害起来了? 唐菊花想着这些,便壮着胆子进了秦述住的屋子,忍着晦气,她把屋子清扫了一下,又拿了昨天那块肉,进了东边秦阿南的厨房。 “阿南,阿南,你今天没有出工啊?” 秦阿南正在折纸元宝,看见唐菊花来,不得不站起来:“哦,大伯娘,我今天迟一点出工,今天我娘忌日,我祭一祭。” “哦哟,真舍得!一个忌日也怠半日工!努,我们老三说这个肉还你。” 唐菊花看看秦阿南手里的黄裱纸,心里膈应的没敢进去,把肉隔着门槛递给秦阿南。 秦阿南只管接了,想着昨天秦月珍交代的话,说:“哦,这样最好,我娘托梦我,以后谁人再拿我东西,住我们屋子,她要让小鬼拿人家命呢,我正担心连累了秦述呢,还给我是最好了!” 唐菊花惊住:“有,有这样的事?” “哎哟,是的呀,大伯娘你小声点,刚才别人面前我没敢讲,现在不是都破四旧了吗,这种话不能讲,我就和你大伯娘才讲,我娘托梦说,因为她活着没干过坏事,所以阎王爷非但没有罚她,还给她派了差事,她能常常来护着我的呢!” “这……哦,哦,那你忙,你忙,我走了。” “哎,大伯娘你等等,秦述他们的东西,你看,几时能搬走呢,放在那里,万一有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唐菊花站住了脚,心里盘算了半天,最终利益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回身说: “阿南,你看,我们没欺负你吧?我是说,我和你大伯,我们就是担心你一个女人家住着,万一有个什么事,没有人照应,所以才让老三他们陪了你这么些年,老三拿了你肉是不好,那么以后,我和你大伯来陪你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和你大伯来陪你,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今晚就来,要是你娘不答应,叫她来找我!” 唐菊花从小就是个泼辣性子,她虽然也有点害怕,但鬼这个东西,人人说,却也没有人真的见过,她活到现在五六十岁了也没见过,老三那个老实胚子,谁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呢! 唐菊花打定主意,今晚上就住进去试试。 秦阿南又愁眉不展了。 秦月珍睡够了才起来,家里静悄悄的。 人凶一点是好的,自从昨天秦月珍扬言要溺死弟弟秦红兵后,莫桂花一时没敢让秦月珍看弟弟,今天队里派女人们种蚕豆,活比较轻松,莫桂花把秦红兵带去了。不过也因此,家里没给她留任何吃食。 秦月珍可不怕,她慢悠悠的穿衣服起床,心里惦记着空间里昨晚种的香椿树,不知道有没有变化呢! ------------ 第010章 竟敢上桌吃饭 秦月珍闪身进了空间,一眼,便看见空旷的空间里,一颗一米多高的小树,扬着红褐色的树叶,像一面小小的旗。 哈!一夜间就长成了啊!太好了! 秦月珍赶紧跑过去看。 近看,小树还高一些,差不多有两米,叶子嫩嫩的散在树顶,红色里带点绿,一看便是香椿最好的时候。 秦月珍左摸摸又摸摸,心里乐开了花,香椿这东西,在外头可只有在四五月份吃得到呢!看来空间里植物不但长的快,还不需要看气候,自然就能长到植物最好的时候呢。 秦月珍毫不犹疑的把香椿采了些下来,准备出去做早餐,却在准备出空间的时候,眼里瞥到地上有几许新绿。 嗬!昨晚上随便丢进来的、“挖社会主义墙脚”的番薯发芽了! 这下,秦月珍也顾不上香椿了,赶紧的把三四十个番薯重新排了排位置,排成一畦一畦的。 土很松,秦月珍随便扒拉几下便把东西都整理好了,根本谈不上种,也就是放的间距行距整齐些而已,毕竟她昨晚随便一放都能发芽的地方,还种啥呀! 秦月珍拍拍手上的泥,心想这地这么好种,她现在就缺种子了,得赶紧的找些东西来种,才不辜负了这块宝地呢。 秦月珍赶紧的出了空间,只管到鸡窝里摸了个鸡蛋出来,和香椿芽炒了当早餐,吃的余香满口,这才拎着竹篮子到河边水沟边割了一会儿草,先到生产队养羊的地方交了一篮子草,才又慢慢的顺着村后头的小河边走回家。 她想看看,河边能不能有什么好吃的野菜,她好拔了进空间去种种。 这个时节,好吃的野菜实在不多,倒是看见一处河滩边,有几只小虾在活动。 秦月珍心里不禁开始打起了新主意,这空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养鸡养鸭养活物呢?要是能的话,那她不就可以常常的吃到肉了吗?能吃到肉,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宝贵啊! 秦月珍走到河滩边,捞了那两只虾,急匆匆的回了家。 关门,进空间,秦月珍一气狂奔,把两只虾放进月亮河里。 月亮河,这是秦月珍为空间这条环形河道取的名儿。 虾不动。 咦?死了吗? 秦月珍又把虾拿出空间,在厨房随便装了一碗水放进去,虾慌张的游起泳来。 秦月珍又试了几次,虾都是进空间,昏虾,出空间,活虾。 唉! 秦月珍不死心,到院子里抓了只鸡带进空间。 EMMM,进空间,昏鸡,出空间,战斗鸡。 这……这么说,活物空间是能进的,就是在空间就不动了。 那就没办法了。 秦月珍悻悻的把鸡放回了院子,拎了竹篮子继续出去割草,顺带找找有没有好种子吧。 一出门,秦阿南便压着声音喊她:“珍!小珍!快来!” 秦阿南家。 秦月珍捧着碗白菜蒸大肉,为难的说:“南好叔,我这会儿吃不下这么多啊!” “吃,只管吃!怎么会吃不下呢,你这孩子在家里一年连点肉星子都捞不到,看看这瘦的,你别替好叔省,秦述他们把肉还回来了,那可够我们吃的了。” 秦阿南把筷子塞进秦月珍手里,一味的劝着。 秦月珍笑着说:“那是以前!我早上只管自己煮鸡蛋吃了呢!哼,谁让他们不给我吃早饭呢,我才不替他们省。秦述他们把肉还给你是好事,南好叔你留着慢慢吃。” “留着慢慢吃,唉,那也要留得住啊,我大伯娘说要住进来呢,小珍啊,秦述一家还只是蛮横一点,我这个大伯娘才是笑面虎呢,我家的东西只怕再藏不住的,她都能进我房里搜的啊,她到底是长辈,我也不好真跟她过不去,唉!” “啊?她竟然不怕?你没跟她说我教你的那些话?” 秦月珍都惊讶了,村里还有不怕鬼神的老娘们?!倒是个胆大的。 秦阿南苦笑:“说了。可她说,她不是欺负我,是来陪我的,是照顾我。我都这大年纪了,还照顾我?小时候都没见她照顾我,尽欺负我娘了,四处和人说我娘生不出儿子!” “真是不要脸!” 秦月珍气的骂了一句,想了想,又说: “南好叔你别担心,我还有办法治她,她要住,只管给她住进来好了,你和昨天一样,帮我留着门,但今晚你只管睡,别等我,我迟些才会来,早了他们肯定有防备。” 中午,金秀秦达等人都放工回家了。 秦月珍和以前一样,已经煮好了糙米饭,糙米饭里还要掺杂一半麦麸,麦麸就是小麦磨碎后留下来的外壳。 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全棉区,不种稻子,米粮要到年底、生产队里上交了棉花以后,再从种粮的地区统一调剂过来分给社员才会有,所以白米饭在这里是超级金贵的东西。 今天,秦月珍可没等金秀秦达他们吃完才去铲锅巴,而是也给自己装了一碗,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子上,等着金秀等人回来就开吃。 秦达先进来。 他甩着手上的水,眼睛瞥见女儿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上,黑红的脸扭了几扭,没说话,也坐上了桌。 金秀进来了,看见秦月珍的样子,嘴刚张了张,秦月珍对她淡淡一笑,金秀莫名的心虚,也忍住没出声。 莫桂花拖着儿子进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说:“快点,你再不来吃等会儿就吃锅巴了啊!”一转头,看见秦月珍坐在桌子上呢,她不干了。 “哎哟!谁让你坐上桌的?啊?你个懒逼,叫你看弟弟你要溺死他,你怎么有脸吃饭的啊!” 秦月珍看也不看她,拎起筷子说:“奶奶吃饭了,爹吃饭了。” 莫桂花见秦月珍不理睬自己,愈加生气了,大步走过来要把秦月珍拽下桌子:“滚!谁让你上桌吃饭的,你弟弟还没有吃呢,滚开!” 秦月珍一把推开她,“忽”的站起来:“你倒是说说看呢?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你,你,你一个小贱逼丫头你上什么桌!” “那你不是女人啊?奶奶不是女人啊?毛主席还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呢,你倒是凭什么不让我上桌吃饭?” “你你!”莫桂花伸指头点着她,却说不出道理来,干脆的撒泼:“反正你没有的吃!你个贱逼就该等我们吃完了才吃!” “贱逼骂谁?” “骂你!” “哦,呵呵,原来贱逼在骂我啊,可我还就是不怕贱逼骂,我还就是在这里坐着吃了,你看怎么办吧?” ------------ 第011章 大变活人 秦月珍十分平和,十分随意的说着这些话,莫桂花就算是个猪脑子,这会儿也反映过来了。 她气的发狂,啊啊的叫着:“啊啊,你敢骂我,我不打死你我不是人生的!”这就要上来薅秦月珍头发。 秦月珍大步跑到灶台边,手里就操上了切菜的大刀扬在手里: “你敢!我今天可把话放在这里了,从今往后,这个家谁也别想碰我一手指头!谁碰我就砍谁!我还不满十四周岁呢,就算杀了人,我也是少年犯,不会枪毙,谁要是不怕,尽管来试试!” 满屋安静。 连六岁的秦红兵都呆呆的看着这个一向懦弱的姐姐,举着大菜刀对着他娘,不敢吭一声。 金秀眼里情绪复杂,斜着眼睛瞥一下莫桂花,没开腔。 秦达眼里就是完全的震惊了,昨天婆娘说女儿变了,要出脱出去才好,他还不信,今天看来,还真是变了啊! 莫桂花还张着十指呢,可看着秦月珍手里暗沉沉的大菜刀,刚才说“不打死人不是人生的话”也自己吞下去了,她一步不敢上前,憋了大半天气,直着嗓子喊男人: “小兵的爹!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就是这样对我的,赶紧的让她滚,这个家,有她没我!” 秦月珍淡淡的瞥一眼秦达,拎着菜刀就到了桌上,把菜刀在手边一放,说:“吃饭!你们不吃,我还要吃呢!” 秦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中午饭吃完的,总之他看见女儿拎着菜刀走了,他就看向了金秀:“娘,你看……” 金秀只管扒饭:“随你,又不是我生的。不过这么忤逆的赔钱货,就算再过两年也赚不回多少彩礼钱,你婆娘嘴碎,少不得会出去说她泼辣,再过两年说不定都嫁不出去呢,那家里可有得吵了!” 秦达沉默了一会儿,就搁了碗,出了后门。 下午,秦月珍悠哉悠哉的拎着竹篮子出去割草,当然,带着她的菜刀。 她之前就看好了,靠近生产队猪棚后面,有几根延伸出来到河边的竹鞭,她能趁着割草的时候,把竹鞭砍了种空间里去,那不用几天,空间里就会有竹林了,而割草的镰刀不趁手,所以才拿把刀,倒是趁机吓退了莫桂花,不错啊! 晚上,秦月珍照样和中午一样,煮了饭,只管和金秀秦达他们一起吃了。 莫桂花没上桌。 秦达盛了饭送进房的,莫桂花骂骂咧咧吵了半宿,直到金秀躺在床上被吵的实在受不了,大喊了一声:“够了!嘴碎婆娘!嫌我家不好就滚回娘家去!” 好了,停止了。 因为莫桂花娘家穷,不待见莫桂花这个女儿,嫁进这家时连床被子都没有陪嫁来,这是莫桂花的软肋。 秦月珍只管蒙头大睡。 经过了昨晚,她试过了,她体内的生物钟差不多就是睡八个小时就醒的,今晚她要好好睡,争取早点醒来。 果然,秦月珍这次再出后门的时候,东边的启明星很亮很亮了。 秦月珍匆忙的推开秦阿南的后门,却看见秦阿南趴在厨房桌子上睡着。 “南好叔,南好叔。” 秦月珍推醒秦阿南,秦阿南迷蒙着眼说:“哦,小珍,你来了,我怕你进来了太黑,我给你留着灯呢!” 秦月珍心里一阵暖,轻声说: “嗐!好叔,我不是和你说不用等我吗,你看你这一夜没有好好睡。” 秦阿南一把拉住她手: “我睡不着啊!你知不知道,昨天中午的时候你爹来找我了,说要把你过继给我,这个事你知不知道啊?你肯不肯啊?我心里猫抓猫挠了一晚上啊!要不是怕你那个后妈骂你,我早找你问去了!” 秦月珍笑起来,眼睛在油灯里闪亮:“好叔,那你要不要我啊?” “这是什么话!你小时候我就想要你!可最初吧,我们家是地主,总被人骂的鬼都不如,不能让你跟着受气,后头吧,地主什么的,他们倒不提了,可我自己都尽受大伯家欺负,我怕我护不了你,现在你爹自己来说了,你又反过来能帮我了,我真的不敢相信呢!你先告诉我,你肯不肯,肯不肯?” “肯!南好叔,我愿意过继来,和你一起过,以后我照顾你!” “哎哟我的娘哎!祖宗显灵了……” 秦阿南激动起来,声音都高了,秦月珍赶紧制止她:“哎哎,好叔,我们先不说这个,天快要亮了,你等我解决了西边那两个先!他们在的吧?” “在在,怎么不在,趾高气昂的进来住,还大声的说,都是祖宗留下来的房子,他们为什么不可以住!祖宗帮我们分家多少年了,这种话他们也说得出来,真真的气死人!” “嗯,我来治他们。你只管睡觉,记住,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秦月珍又通过上次的顶棚通道,偷偷的进了西边的屋子。 这次,屋里亮着灯! 秦月珍倒吓了一跳,难道,他们已经起床了? 可静心一听,床上两个人的呼吸分外均匀,正是睡沉的感觉。 秦月珍明白了,大概是两人心里害怕,不惜点着油灯睡觉。 “呵呵,点个灯,我就不来了吗?” 秦月珍心里发笑,依旧抱住梁柱滑下了地,走去床前看。 床上,老夫妻俩睡得挺沉,但衣服都没脱,秦土根睡在外床,手里还虚虚握着一把菜刀。 哎哟,防备还挺足的嘛! 秦月珍看看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心里有点发虚,这要是真的发现是她捣鬼,那秦土根家三个儿子,四个泼妇,七个孙子孙女不定怎么折腾她呢! 这次,得稳妥点的收拾他们,一定要收拾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欺负南好叔,毕竟以后,她就要和南好叔一起生活了,以秦土根家的习性,要是知道秦阿南领养了秦月珍,他们家占不到便宜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这家子要是三不五时的来闹,真的会很烦人啊。 秦月珍稳了稳心神,做了一次大胆的试验。 她意念一动,床上的两个人竟然凭空不见了,只剩一把菜刀。 ------------ 第012章 我们再也不去了 秦月珍惊喜的很,想不到,空间搬动大活人也是可以的啊,这要是不好使,她一时倒还不知道怎么吓跑秦土根夫妻呢,总不好一次一次的半夜出动吧,时间久了,早晚会被人发现,那可就是大事了。 秦月珍没敢耽误,毕竟快要天亮了,她立刻的拉开大门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在大门口洒了一把黄裱纸。 她一路快走,快速的出了村,村里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有了人声。 深秋凌晨的空气已经很有些凛冽,农田的小径满是露水,远处一声叠一声的响起了鸡啼。 秦月珍顺着记忆小跑起来,直走到离村两百米的地方,她才在一处草里蹲下来,自己先闪进空间去看。 空间里,秦土根和唐菊花完全保持着刚才在床上睡觉的状态。 秦月珍好奇的探探他们的鼻息,哦,呼吸的,就是不会动,真神奇! “出!” 秦月珍意念一动,刚才还睡在地上的两个人凭空不见了。 因为是第一次搬送大活人,秦月珍自己也很忐忑,不知道这两个大活人出去以后,究竟多久会醒来,毕竟昨天她拿母鸡做实验的时候,那母鸡一出去就活蹦乱跳的。 秦月珍就躲在空间里面,一时也不敢出来,只竖着耳朵听。 没动静。 那么,她要出去吗? 秦月珍犹豫着,犹豫着,把昨晚就放在空间里的割草篮子挎在手臂上,正想出去瞧瞧呢,耳边便听见两道分外凄厉的叫声: “啊……!鬼啊!” 好了,游戏通关了! 秦月珍一颗心落了地,听着外头两双脚步焦急又慌张,凄厉的叫声变成了哭声渐行渐远,才挎着篮子出了空间。 秦唐村里,今天又是一场热闹。 早起的人们,有的衣服都还没有扣好,有的头发都还梳了一半,却都伸长了脖颈,挤在秦土根家门口看热闹。 “……呜呜,呜呜,不会了啊,以后都不会了啊,我们再也不去了,呜呜,弟妹你别怪我们啊,呜呜……” 唐菊花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着什么,她的头发散乱,脚上只有一只鞋。 他的大儿子秦连看着家门口围着的人,不耐的说道:“娘,你在瞎说什么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昨天不是住在前面吗?这是去哪儿了,干嘛这样慌张的跑回来?” 唐菊花像是没有听见儿子的话,只一个劲儿的说着:“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我们再也不去了……” 直到这时,屋门外才有人搀扶着秦土根,慢慢走了进来。 秦土根面如土色,浑身是泥屑草屑,身上还有一股子尿骚味,扶着他的人都不禁捂住鼻子。 没办法,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比他婆娘胆小,一醒来发现在坟地里,他跑不了几步就摔倒了,然后就脚软的起不来,再然后,就尿裤裆了。 但他脑子是清醒的,他大喊:“来人哪,救命哪,快带我回去啊,鬼来了啊!” 这才有住在村头的人来把他扶回了家。 秦连看着父亲的惨样,很是震惊:“爹!这,到底怎么了?你们遇见贼了吗?” 秦土根也顾不得老脸了,抖着嘴唇说:“老大,正好有人在,请大家伙帮个忙,去前面把老三家的东西拿回来,快去。” “啊?不是说要占着……老三东西拿回来,放哪儿呀?” 秦连是一百个不乐意的,老三一家回来了,家里就这么几间房,怎么住啊? 可秦土根急了,大力推他:“先搬回来再说,不能再住了,再住要出大事了,快去!” 对于秦土根来说,三个儿子都是他生的,他都要扶在手里,相对来说,他最疼的还是小儿子,要不怎么会把住进秦阿南家那么好的事给小儿子呢?还让小儿子一家单独在前面开伙,明里暗里不知道帮补了多少。 秦连不敢不去,又不想去,转头喊唐菊花:“娘!到底怎么回事?” 唐菊花这会儿有点回过神来了,一把拉住大儿子说: “鬼!真的有鬼!昨晚我们守了一夜,差不多到后半夜才睡着,可是,我们醒来,却是在坟地里!不不,再也不要了,老大,不要去,千万不要再去前面了,你也别去,请人帮帮忙,把老三的家什搬回来,搬回来!”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秦月珍挎着篮子,把一篮子青草带回了家。 一走近灶房,就听见金秀在和秦达嘀咕:“……又闹鬼了,她自己肯定也会怕的,你趁机加价,就说要四十块钱了!看她怎么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要是拿着了钱和粮票,千万别经你婆娘的手啊,要是少了一角,我都跟你没完。” “我,我答应桂花,给她买几尺布了……” “你个……” 金秀眼前光影一动,抬头一看,秦月珍挎着草篮子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镰刀。 金秀骂儿子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反而招呼她:“……哦,小珍,今天真勤快啊,这么早就去割草了啊,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秦月珍冷冷的瞥一眼母子俩,一声不吭的把草放下了,去舀水洗手,便进屋去了。 秦达看着女儿的背影,高大的男人弯下背脊,和母亲说: “娘,你觉不觉得,她现在怪怪的,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把她过继给隔壁,她会愿意吗?” 金秀撇撇嘴,说:“你管她呢!赔钱货早晚不是这家里头的,她从小就和隔壁好,不会不愿意的,倒是这几天,你和你婆娘说,别再寻她事了,别触了眉头。” 秦月珍这一天两分的工分,就是给生产队里割草,割满六十斤就行。 可往常,秦月珍既要煮饭喂鸡洗衣服扫地侍弄自留地,还要看顾四处撒野的弟弟,六十斤草有时候还要起早贪黑的出去割,所以她一早出去割草并不出奇。 这会儿她洗了手,只管和昨天一样,大大方方的跟着金秀和秦达坐在桌上喝一碗粥。 莫桂花看见她在喝粥,甩着脸子端着碗回房间里去吃了,还故意的让儿子拿了一个红壳鸡蛋回来灶间,在秦月珍眼前晃,希牙她。 (希牙,吴方言,有好吃的或者稀罕的东西,特别的炫耀给别人看) ------------ 第013章 有她没我 秦红兵虽然只有六岁,却从小见惯了家里头打骂秦月珍,他便也很早就学会了欺负秦月珍。 这时候,秦红兵拿着个鸡蛋在条凳上磕破了皮,一边刺溜着鼻涕一边剥,说:“看,我有鸡蛋,你个赔钱货吃不着。” 秦月珍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个不过桌子高的孩子,懒得理他。 金秀却开口了:“说起来,昨天我少摸着一个鸡蛋,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 “我吃了!” 秦月珍没等金秀开骂,爽快的承认了,依然不紧不慢的喝粥。 金秀嘴张了几张,又心疼又恼怒,可前儿个这死丫头那些偷汉不偷汉的话,还在她耳边响着呢,骂急了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胡说八道,可是,这骂人的话憋在喉咙口,没有能爽利的骂出来,可实在太难受了。 金秀就对着秦红兵吼了起来:“希牙什么!有的吃还不消停,回你娘那里去!” 不想秦红兵正拿着个蛋黄放在嘴里,被金秀这一吼,吓得一个激灵,整个蛋黄滚下喉头,就这么的,卡住了。 秦红兵个子矮,人还靠在金秀秦达那半边,刚开始秦月珍没有看见什么情况,倒是秦达喊了起来:“啊啊,小兵,弟倌!怎么了?快,快吐出来!” 金秀也搁了碗,在一旁手忙脚乱:“抠出来,抠出来,秦达你给他抠出来,啊啊,要噎死了!真的要噎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秦月珍探头一看,秦红兵两只黑乎乎的小手自己握着喉咙,又干又皲裂的小脸憋的都发紫了。 就算秦月珍再怎么讨厌这一家,可秦红兵毕竟才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总不能让一个孩子就这么噎死在自己面前。 秦月珍立刻走过去,在秦红兵后面拦腰抱起他,大力的拍打他的后背。 只两下,一个煮得都泛青的蛋黄掉了出来,秦红兵这才哭出声来。 而听见动静,立刻从房里出来的莫桂花,正好看见秦月珍大力打秦红兵后背的一幕。 莫桂花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不由分说揪住秦月珍头发就打:“竟然敢打小兵!你个贱死逼是不想活了,今天我和你拼了!” 秦月珍刚急着救孩子,倒没防备莫桂花来这一手,被莫桂花一下子打了好几下,背上火辣辣的疼,头皮更是疼的发麻了。 秦月珍猛的把莫桂花一推,大声说道:“不知死活的蠢女人,真该噎死你儿子!” 秦达这才开口说:“好了,别打了,刚才小兵吃鸡蛋噎住了,是小珍救了小兵啊!” 金秀这时也正后怕着,说:“是啊是啊,这死小子,吃鸡蛋还四处希牙,差点噎死!” 莫桂花四下看看,眼睛里就看见掉在地上的鸡蛋黄,心里相信了,可嘴上不肯认,斜着眼睛说:“救?她那是救?她个贱逼就是想打死她弟弟,顺便气死我!” 秦月珍快步上前,对着莫桂花脸上就是一巴掌,再迅速退到灶角边,把长长的火钳子倒提在手里,气势汹汹的说: “我不打还你都对不起你说的这句话,我不打死了秦红兵也对不起你这句话,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打死了他,我倒看你气不气死!” 说着就要冲向秦红兵。 这下,莫桂花啥也顾不得了,抱起儿子,大喊大叫着向屋外冲去:“来人那,杀人了啊!” 秦月珍对着还站在屋里发愣的秦达说:“看见了吧?有她没我!我救人在她眼里都是杀人,你们还是早早的把我过继了吧。” 说完,把火钳子往灶角一丢,拍拍手,走了。 因为有秦土根家的事在前头挡着,秦月珍家早上闹的这一出,实在不算什么,村民们见惯不惯的照常出工,趁着队长不在,小声的议论秦土根夫妻撞见鬼、被送到坟地里的事情。 而队长,分配了队里的活,还特意带了队里比较壮实的几个男人,把秦述家的东西帮着搬到了后进屋子里去,又折回来教育秦阿南: “好了,快点打扫打扫就去出工,你做梦那些话不许再说了,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要破除封建迷信,还成日的说什么托梦不托梦的,弄得生产队里人心惶惶的,这是要犯错误的。” 秦阿南小声的辩解着:“队长啊,我做梦是真的啊,我大伯父家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唉,真的也不许说了,到此为止吧!至于秦土根家的事,我也会和他们说的,估计是梦游了,闹得这么大,对我们生产队影响不好,公社要是知道了,来调查的话,还不是我吃批评?!” “好好,队长,我知道了。” 秦月珍在秦阿南家后门边看着队长走了,轻轻敲了门,进了秦阿南家。 秦阿南一见她,一张有些风霜的脸上闪现出少女般的兴奋:“哎哎,小珍啊,你到底怎么弄的,怎么把他们弄到坟场去的?” 秦月珍对刚才队长说的话深以为然,现在这个年代是十分谨慎的年代,闹鬼这个事怎么也不能再出现了。 秦月珍摊摊手,一脸茫然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到他们屋子里的时候,他们屋子里只亮着灯,床上放着把刀,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们没在那边睡,我又不好翻回你那边,我就回家了,早上听说这事的时候我也惊讶的很呢。” “啊?你也不知道?那……真的是我娘显灵了?”秦阿南更加惊讶了。 秦月珍赶紧劝解她: “咳咳!南好叔,要我说,这个事情你还是不要再提了,队长说的对,大概是他们夫妻两个梦游了,自己吓倒自己了,反正现在他们把东西搬走了,以后应该也不敢随便来了,这就行了!” 秦阿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 “也是!他们能搬走就好了,管他是什么事儿呢!我这心里只急着你过继的事儿呢。小珍啊,我正好还要再问问你,我是想不到,你爹会来和我提你过继我家的事。 要是别人家,我出三十块钱和一点粮票就行了,可现在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么好的孩子来我们家,我不能委屈了你,我想多给你家一点钱,到底是我抢了你,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 第014章 美好的计划 这人与人的差距可真是大,金秀秦达一心想着把秦月珍多卖点钱,秦阿南却想着怎么才能不委屈了秦月珍。 秦月珍感慨的摇摇头: “哈!南好叔,你真是……太好心了。你记得莫桂花嫁过来第一年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瘦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瘦的路都走不动,我娘还偷偷熬粥给你吃呢。” “可不是!要是没有你和阿婆,我大概早饿死了。那时候,因为莫桂花看不惯我,和我爹商量的,要弄死我,我爹亲口说的,打死了看得出来,饿死了看不出来,所以是打算饿死我的。南好叔,你觉得,这样的爹,你哪里有对不起我们家?” 秦阿南张大嘴瞪大眼看着秦月珍,手还作势生气的拍了秦月珍一下: “有这样的事?小珍啊,那你那时怎么不和我说啊,你这个可怜孩子啊!你要是早点讲,我干脆早点把你要到我们家来啊!” 秦月珍苦笑,心说她这不是换了芯子吗?要是照着原来的秦月珍,就算活着,这两天也不知道又遭几次打了呢,哪里敢跟人家提家里的事。 她只好说: “那时候我小,心里害怕,不敢讲。后来,还是我舅舅无意一句话救了我。我舅舅路过我们家,看我瘦的坐在地上不动,对我爹说,‘死了也好,小珍死了,我就好来把她娘的嫁妆搬回去了’,莫桂花不舍得我娘的嫁妆,才开始给我吃东西呢!” 秦阿南眼睛都红了:“作孽啊!秦达这么的不担事,不像爹,会遭报应的!小珍,你赶紧到我家来吧,我晚上就去和秦达说。” “不,南好叔,你不要主动提,刚才我和莫桂花干了一架,她正巴不得我立刻离开呢,我爹等会儿肯定会来和你说的,不过我听着他和我奶奶想多要你的钱,你千万别松口,你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啊?这……万一你爹不舍得了呢?” 一边是弃之如敝屣,一边是害怕得不到,秦月珍握住南好叔的手,声音都放柔了: “好叔你别担心,不会的,莫桂花嘴碎又小肚鸡肠,一定会在他耳边碎碎念的,他们都已经盘算着怎么花那三十块钱了,绝不会不舍得的。好叔,以后我会赚钱还你的。” 南好叔疼爱的戳戳她头: “你傻不傻啊,赚钱还我什么,你到我家我不知道多开心!你以前倒不会说这种话,只会使劲的帮我们家干活,我不让你干,你还哭,现在倒会说这种见外话了。” “呵呵,我现在偷懒了。” “哪里是,你现在还能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秦阿南赶着去上工,两人才各自走开。 秦月珍先回家,她惦记着空间呢。 家里这个时候无人,秦月珍赶紧关了门进空间。 嗬!昨天放下的竹鞭,已经长了十几根竹子上来,青青翠绿,给这空旷的空间一下子增添了风景。 秦月珍不禁翘起了嘴角,等走过去细看,发现地下还有好些个竹笋呢! 她选了七八根最嫩的拔了上来,剥了壳,直接用手便把笋撕成了一条一条,放在河边的石头上,等风干。 这么嫩的笋,不是这个时节能有的东西,太招眼了,她可不敢拿出去吃,但是风干了藏起来,也是好的。 她又去看番薯。 好家伙,一夜之间,番薯都已经藤蔓满地了。 秦月珍好奇的扒拉起一根藤蔓,土地松,藤蔓一起,带上来好几个红皮番薯,每个都比成年男人的拳头还要大。 秦月珍拉了两个小一些的下来,跑去河边洗洗,咬一口,又脆又甜,比前世的一些苹果还甜,真好吃! 秦月珍拿在手里边走边吃着去看香椿树。 香椿树的个头又长了半米,树干却粗了一倍,最让人惊讶的是,昨天秦月珍明明采走了嫩芽,可今天,它却又长出了嫩芽,看起来,正好比昨天多了一倍似的。 秦月珍一边咬着番薯一边琢磨:“按理,要是平常的香椿树,嫩芽不采,就长大长老不能吃了,而这香椿树,树长高长粗了,嫩芽却没长老,难道这空间,还会自动保持物种最好阶段的功能?” 秦月珍踮着脚,特意把香椿芽采了一半下来,放在树下,又去拔了一根嫩竹笋也放在树下。 她得观察一下空间的功能。 做好了这些,秦月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夜饭花籽,从竹子那边走起,走了有五十步,走出一条小路来,再把夜饭花籽顺着小路撒了下去,她希望,明天或后天能看见鲜花满园。 她有一个计划,想要在空间里修建一个庄园的计划。 既然是庄园,自然有花草有房子,花草倒好说,这房子……木头的她建不动,竹子的应该可以。反正空间里无风无雨,只要简单的搭起来就行了。 倒是各种工具,她得从现在开始就一点一点的准备起来,种地的工具,建竹屋的工具,都得慢慢的收集起来。 现在这个年月,种地都是一起出工的,锄头和镰刀是每家每户自己带的,每个人都写着名字,不好随便拿到,要是谁发现少了农器具,那是要闹的众人皆知的,秦月珍可不想为了偷个农器具被人盯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做竹器的工具就更难一些了,可能要队里开了证明,到公社才买得到呢。 只能先等一等了。 中午,秦达放工回来,胡乱的扒拉了几口饭,就出了后门。 一会儿回来了,先回自己房间,再鬼鬼祟祟的喊金秀:“娘,你来一下,我找样东西找不着。” 饭桌上,依然只有金秀和秦月珍,莫桂花刚才盛了饭,狠狠的瞪了秦月珍两眼,拉着儿子去房里吃了。 这时候金秀见儿子喊,就下意识的看了秦月珍一眼,口里应着“我来了”,就去了秦达他们房里。 秦月珍当然知道他们去商量什么,心里不要太高兴哦,连桌子上齁咸的腌菜都多吃了两口。 ------------ 第015章 过继 果然,一会儿的,金秀和秦达就出来了,两人你用眼睛挤挤我,我用眼睛挤挤你,最后,金秀开了口。 “咳咳!小珍啊,我看你和隔壁阿南倒蛮好的,既然你自己也提把你过继给她,那,要不你就到她家去吧,反正两家近,我们这边有什么吃的,你也好回来吃,她要是欺负你,我和你爹就能来帮你,你看怎么样?” 秦月珍把筷子放下,看看金秀,看看秦达,最终,把目光定向秦达:“决定了?” 秦达碰到秦月珍的目光,立刻闪开了眼,看着旁边说:“小珍,这样蛮好的,有什么事都能照应的上,你啥时候想回来都方便。” 秦月珍依然看着秦达,说:“既然决定了,那我就把话说在这里了,既然是过继,那就正正式式过继,以后我就和你们没关系了,我不需要你们照应,我也不会回来,我死也好活也好,都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也一样,从此我和你们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金秀看着秦月珍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突的跳了几下。 她见儿子不说话,就替儿子开了口: “小珍,看你说的,你爹是你亲爹啊,我是你亲奶奶,怎么能真的撇开呢,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们,我们这边呢,你有空也帮着照顾着弟弟,啊?” 秦月珍这才看向她,嘴角微勾,笑容却冷: “亲爹?亲奶奶?这些话还是不要掰扯的好,你们要是真这么想,那就一分钱都不要拿南好叔的,那我以后还算这家的人,不过是住在她那边,怎么样?” 这是秦月珍给这个家庭最后的机会,是秦凝这个穿越灵魂、看在秦月珍这个原身面上,给这个家庭最后的机会。 如果他们还有一点良知,不拿秦阿南的钱,那么日后她多少还是要照顾他们一些,毕竟这个时代都穷,人穷志短,金秀和秦达没有什么文化,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一定的环境因素在里面。 可金秀立刻高声起来:“那怎么行呢!我们养了你这么些年,钱总归要拿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月珍面色更加淡然了,说: “既然拿了钱,你们就是卖了我了,还谈什么亲爹和亲奶奶的?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们说的是什么时候过继呢?” 秦达原本低着的头立刻抬起来:“秦阿南说,你啥时候过去都行。” 秦月珍笑了起来:“那行,我下午就搬过去吧。” 秦达和金秀一声没吭。 秦月珍就站了起来,走去房间里拿了个旧枕头、一条旧被子,站在灶间门口说:“这两样是我娘的嫁妆,我带走了。你们要搜一搜身吗?” 秦达抬头,刚要说:“不……” 金秀立刻按住了他手臂:“嗯,我摸一摸。” 金秀真走过来,又粗又黑的手,在秦月珍薄夹衣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连口袋都伸进去掏过,枕头被子都摸了一遍,才假笑着说: “哎哟,我就是看看你胖不胖,以后要是秦阿南饿了你,我帮你说话。” 秦月珍忍了这么久,终于,趁着她凑得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金秀脸上: “这一记,是我回敬你这些年对我的打骂的!你最好不要还手,咱们从此清账,你要是敢多说一句,别怪我无情!” “你,你,你个……!” 金秀捧住自己半边脸,看着秦月珍冰冷的眸子,笔直的身体,另外没打的半边脸都气的涨红了,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却终究没敢骂,只跺脚说:“你个畜生,我是你亲奶奶!” “现在开始不是了!走吧,秦达,跟我过去一趟,做个交接!” 后一句是对亲生父亲说的,当然,从现在开始,这个男人也不再是父亲了。 秦达看着秦月珍那冰冷又彪悍的样子,看看母亲,没敢出声,真跟在秦月珍身后,往隔壁走。 秦月珍走出秦达家走的是正门,入也入的是秦阿南家的正门。 当她拎着一个枕头、一条破被子,站在秦阿南庭院里的时候,秦阿南筷子上的一块肉都掉了,立刻迎出来: “啊,啊,小珍,你,你这就过来了,那,那我,我红包还没备好呢!我去拿……” 秦月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想起了秦卫刚,那个和秦达一样毫无亲情的男人,不但害她妈妈早早的离世,还害她也来到了异世,这种奇葩的所谓骨肉亲情,太让人痛心了。 秦月珍刚强了这么久,却在此刻,心里的痛让她的眼睛有点红。 她拉住秦阿南的手:“南好叔,先别,你去请队长来,把我的事和队长说一下,让队长做个证,你再给。” 秦阿南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语无伦次的说:“啊,啊,这样啊,我,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行,我去,我马上去!” 不一会儿,队长和妇女队长都来了。 秦月珍这个时候却一声不吭了,非但一声不吭,她还低着头,一副伤心样子。 队长姓唐,秦唐村的人大多不是姓秦就是姓唐。 唐队长是个三代贫农、热心无私的好人,他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有些不屑的对秦达说: “这么大的孩子了,亏你也舍得!唉!当然,你们这是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你要是真想清楚了,那就按照你们两家的意思办,我和梁阿妹同志做个证就行了。” 梁阿妹是妇女队长,外村嫁过来的,有高小(小学五年级)文化,这在这个时代算是村里妇女中的佼佼者了,平时社员为了区分,也会喊她梁主任。 梁阿妹长得膀大腰圆,一张圆脸,声音也很大,说: “现在妇女都是能顶半边天的,女儿也是好的,秦达,我以前听说你们家总打小珍,是不是你们欺负的她不行了,她才要离开啊?” 秦阿南一听这些话,急了,生怕秦达反悔,赶紧抢在秦达前面开口: “不不,队长,梁主任,不是的,是我没有孩子,小珍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很喜欢,我才要过来的,我愿意出点钱补偿给秦达的,就是请你们来做个证,做个证。” ------题外话------ 有追文的宝宝冒个泡呗! ------------ 第016章 我是秦凝 梁阿妹没理秦阿南,地主出身!梁阿妹不屑理她。 梁阿妹就看向秦月珍:“小珍,那你自己愿意吗?” 秦月珍低着头,话语却很清晰:“我愿意的。就是我想请两位队长帮我写明白,从此,我就和秦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梁阿妹和唐队长相互看看,唐队长语重心长的说: “小珍啊,你还小,你看你到了秦阿南这边,也没有一个男人照应,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啊,你要想清楚啊!” 秦月珍说:“谢谢你,唐队长,我想清楚了,有党有政府,有公社有大队,我们虽然两个女的一家,也不怕的。请你一定帮我写这个字,从今以后,秦达家是好是坏跟我无关,我在这里是好是坏也跟他们无关。” 唐队长又抽了几口旱烟,点了头:“行!想不到你平时不吱声,倒有这份觉悟这份骨气!蛮好的,那就这样,我帮你落下这个字!” 梁阿妹斜了秦达一眼,说:“人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谁帮谁都说不定呢!” 秦达不吱声。 这年月普通人家也没有钢笔,秦月珍激动的拿出砚台毛笔,抖抖索索磨了墨,唐队长正要落笔,秦月珍说: “唐队长,我既然过继给南好叔了,我想改个名,你帮我把以前的名和现在的名都写明白,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的。要不要我给你改一个?” 唐队长一听要取名字,很热心很兴奋的说。 秦月珍腼腆的笑了笑,说:“谢谢唐队长,我想用我亲娘以前帮我取的名,秦凝。” 秦月珍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 秦达忍不住说:“你,你娘啥时候帮你取过名啊?” 秦月珍冷冷看他一眼:“我娘啥样子你都忘记了,你哪里会记得这些!” 秦达立马瘪了,再也没开过口。 倒是唐队长挠挠头:“秦……凝?怎么写啊?” “我写给你看。我娘说她做梦梦见的字,我在学堂的时候问过老师,说是读凝。” 秦月珍接了笔,写在一旁。 “哎哟,我还第一次见这个字哩!” 唐队长惊讶又意外,但看起来完全相信了秦月珍的话,帮着秦月珍写好了文书,他自己和梁阿妹都落了字,便先塞给秦达:“努!画押吧。” 秦达最后看了一眼女儿,咽了口口水,歪歪斜斜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轮到秦阿南,她激动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遍汗水,才拿起笔。 唐队长最后拿过来看,赞了一声:“秦阿南几个字倒蛮好的。” 秦阿南笑:“我爹在的时候,就教了我这几个字!他字好啊,还能背三字经百家姓!” 这话引得梁阿妹又斜斜的瞪了一眼秦阿南。 秦阿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问唐队长:“那个,队长,那么户口,怎么办?” “你去大队打个证明,到时候去公社改一改吧,那队里年底分粮食也好分到你这边。” “哎哎,不是的,队长,应该分到我那边!”秦达立刻说,还急得站了起来,好像现在那粮食就不给他了一样。 秦阿南倒很谦让:“好好,分到你那边,就是户口改一改。” 唐队长看了秦达一眼,敲敲旱烟管,说:“大家都要吃粮的,也不好偏袒了谁!今天十一月十号了,这样好了,今年小珍的口粮分十二份,到时候秦达拿十一份,秦阿南拿一份。” 秦达这才没出声。 秦阿南倒是千恩万谢:“谢谢队长,谢谢队长,那你们坐一坐,我去包个红包给秦达。” 秦阿南进了房,听着在房里翻箱倒柜,一会儿的,拿一根红绳绑了一卷钱和票据出来,递给唐队长,说:“也实在不好意思,不年不节,家里还没有准备红纸,上不得台面了。” 梁阿妹低低的说了声:“资本主义思想!” 三十块钱,在这个年代是很多钱了,再加上票面小,好多都是一毛两毛的,唐队长把钱和票据打开来摊在桌子上,点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钱点清楚,又拿起粮票布票看看,说:“我们生产队能拿得出全国粮票的,估计也就你家了啊!” 秦阿南小心翼翼的说:“队长,我,主要是我阿山表姐一片好心省给我的……” “知道的,你平时劳动也挺积极,有信来我们都知道的,我没说什么。那么我给秦达了啊?” “哎哎!给,给,应该给的!” 秦达眼睛紧紧盯着这些钱,刚才唐队长点的时候,他早就跟着点了一遍,可他总觉得自己还没点清,接了钱,先拿大拇指蘸一口唾沫,点一张,再蘸一口唾沫,周而复始。 那种抠搜和见钱眼发绿的样子啊!真是太恶心了! 秦月珍看了一下,赶紧别开了眼。 点了好半天,唐队长还催了一句:“快点,要出工了!”秦达才笑着把钱收在蓝对襟褂子的口袋里,站起来和秦月珍说:“小珍,那你在他们家乖一点啊?” 秦月珍面无表情的说:“我是秦凝。” 秦达拿了钱,太欢喜,没在意,呵呵笑一声,这就准备回家和老娘老婆分享了。 唐队长还叫住他:“哎哎,过继的文书拿好了!一式两份的啊!” 梁阿妹也已经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秦阿南追出去:“队长!梁主任!那个,我,我想,过继是大事,改天我办两桌酒,请队长和几个近亲吃一吃,到时候,两位要来啊!” 唐队长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一个妇女也不容易。”就走了。 梁阿妹这次倒没有怼秦阿南,站住了脚说:“你看得起小珍,倒是对的,就是我们就不要请了,你就请亲戚吧。” 屋里就剩下了秦阿南和秦月珍,不,现在是秦凝了。 秦阿南看一眼秦凝,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说: “小珍,啊,那个字是……英?珍啊,你喜欢我叫你啥啊?你喜欢我叫你啥,我就叫你啥,我这会儿都高兴的不知道要怎么好,总觉得不像真事呢啊!” ------------ 第017章 幸福日子开始了 秦凝笑了。 秦阿南这个女人真的挺可爱的,不单善良,还有一种农村婆娘身上少见的单纯可爱。 这大部分是因为秦阿南从小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不像别的农村家庭,一堆兄弟姐妹,在这么穷的年月里,孩子们还没有学会走路,就需要学会怎么抢食,又怎么会性子单纯呢? 秦凝脑子里转着这些,说:“凝,秦凝。你叫我秦凝,或者小凝都可以。” 秦阿南直点头:“哦哦,小凝!好,我知道了,小凝。” “那,你呢,南好叔,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秦阿南愣住。 秦凝认真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不过三十五岁左右,五官其实很细巧,一双丹凤眼有着很深的双眼皮,就是长年的在地里劳动,使她的皮肤晒得黑了些,另外,她的头发白的早了些,要是染一染,起码能年轻十岁。 秦阿南也在看眼前的半大女孩。 女孩是她从小就见惯的,小时候她大大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梁,一副聪明相,笑起来也分外好看,她有一大半的时间呆在秦阿南家,秦阿南有时候都会误以为她就是她的家人。 后来这孩子娘死了,日子就难了,只有在秦阿南家的时候,才会笑。 再后来,莫桂花生了儿子了,这孩子就基本上变成哑巴了。 冷不丁,这几天,这孩子又活泼过来了,还成了她的……女儿! 秦阿南忽然的脸开始红,低着头,拿手指卷着衣服,许久,才小声的说:“小珍,啊,不,小凝,你,你,能叫我一声姆妈吗?就一次!就一次也行!” 秦凝缓缓的拉住她的手,真挚的喊了一声:“姆妈!” 秦阿南眼泪夺眶而出,一边擦眼泪,一边应:“哎!哎!哎哟,我,我,我也当姆妈了!我也有女儿了!哎哟,我的心啊!” 看秦阿南这样,秦凝感慨万千。 尽管她两辈子加起来,年纪比秦阿南都大,但是这个善良的女人,真心疼爱原身的那些过往,都在秦月珍的记忆里,以后,她们就要相互依偎着过日子了,称呼并不代表什么,情意才是真的,她们会过的温馨幸福的。 秦凝就温声说:“姆妈,你别哭了,以后我都是你的女儿了,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呢。” 秦阿南听秦凝又喊了一声,心都化了,立刻说:“哎哎,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照你说的做,不用商量,不用商量。” 秦凝看着秦阿南那种宠溺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好的样子,都有些要笑场了,说:“姆妈,是这样的,我想去学堂读书。” “读书啊,读书好啊,去,去,明天我就送你去。” “姆妈,不用的,我自己去好了,不能耽误你出工,我还想去问问校长,我要是这几天考过了五年级,能不能去读初中。” 这个时代,上学还是以春节前后分学期的,春节前结束一个学期,春节后是新学期,初中只有两年。高中基本上废了,都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改造去了。但秦凝为了以后着想,觉得先弄一个初中文凭比较好。 秦阿南把头点的像鸡啄米:“哎哟,我们小凝真的贴心的,可你一个人去可以吗?校长会不会欺负你啊?我陪你去吧?还有啊,主要这个户口要签到我们家呀,不签我不放心啊。” “那我明天一起去办。姆妈,我可以的,你放心,我明天在大队打了证明,直接到公社去办。” “你……不怕?” “不怕。我早说了,以后,我照顾你。还有,我读书归读书,回家我还是要割草,赚那两个工分的。姆妈,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秦阿南刚才还伸着头,把秦凝当小孩子似的担心,一听这个,立刻摇手: “不不,小凝,你又要读书又要割草,太辛苦了,还有啊,你既然叫了我姆妈,怎么还能说还钱呢?娘养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了,你再提这些,我心里要难过了。 你放心好了,你也知道的,我表姐,不,现在你要叫阿姨了,阿山阿姨,嫁的男人好,对我也好,粮票布票肉票都寄给我的,有时候五块十块的寄给我,我一个人也用不掉,所有我想,趁着家里还有点肉,我要办几桌,一来也要告诉祖宗和我爷娘,我现在有你这个女儿,二来,也要让村里的人知道,你是我女儿了啊!” 秦凝还要说什么,可出工的哨子已经响了起来,秦阿南只好站了起来,着急慌忙的说: “小凝,你吃饭没有?你快自己烧了吃饭,我出工去,傍晚回来再和你说,你要吃啥只管自己做,现在这是你家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努,这是钥匙,你拿着!” 秦凝只顾得上说:“我吃了,我知道了,姆妈你只管去,下午我把家里收拾收拾。”秦阿南就拿了采棉花的袋子出去了。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秦凝,笑意满脸,那么幸福满足,说:“囡啊!姆妈出工了啊!” 囡,是吴地对小孩子的爱称,也指女儿,秦阿南真是当秦凝小孩子看。 秦凝也笑着答她:“哎,姆妈慢点走。” 秦阿南的嘴都裂开了,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脚步都跳了几跳,走了。 秦凝拿着秦阿南给的钥匙,在这房子里四处看了看。 东边第一间,是正房,秦阿南住着的,里头一张雕工极好的大床,虽然有些年头了,漆水依然很好,大床上头的喜鹊登梅还用金粉勾勒的呢! 房里很整齐,被褥虽旧,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秦达家,床上狗窝似的,一股子酸臭。 还有一些箱柜,都是放的整整齐齐的。 东边第二间门关着,秦凝也不陌生,推门进去,里头一张挺旧的架子床空着床板,积了好些灰尘,还有一些缸啊瓮啊的,大梁上吊下一根绳子,晾着两块肉,一块是秦阿南自己的,一块是秦述还过来的,其他就没什么了。 西边的门锁着,秦凝拿钥匙开了进去看,秦述家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估计秦阿南扫过了,两间房空无一物,灶间的灶头上连锅都没有,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灶眼。 秦凝便去东边第二间里的旧床拆了,一点一点的搬过来,装在西边原先秦述住的房间里。 ------------ 第018章 关于阿山阿姨 秦凝打算好了,看秦阿南对她的那个样子,肯定是希望秦凝和她睡一间,或者是就睡在东边第二间。 但是秦凝还想随时的进空间看看呢,要是和秦阿南住的太方便,她可就不方便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住开来,这样的话,如果秦阿南要来叫她或看她,就要经过堂屋,给她从空间出来多了时间。 秦凝把从秦达家带来的旧枕头旧被褥一铺,就算完成了,缺什么少什么还是等秦阿南回来再说吧,这会儿日头都已经偏西了,她也得去割草赚工分呢! 秦凝锁了门,挎了秦阿南家的篮子就出去割草,一边割,她还一边把一些水分特别足、特别好收割的草往空间里丢,她答应了秦阿南,以后一边读书一边割草的,反正空间的地空着呢,种草拔草不要太容易啊,以后,六十斤草算什么,一百多斤都是小事情! 她沿着河岸和水沟走,看见一些野生的茭白,也拔了丢进空间里,有野生的菱角什么的,她也小心的捞上来,往空间里丢,反正只要是她觉得能吃好吃的,统统用意念收了进去。 等把草交了,她就回家煮饭。 等秦阿南下工回来,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碗梅干菜烧肉,一碗菠菜蛋花汤,两碗糙米饭,眼里的欢喜就又冒上来了。 “哎哟,囡啊!我也有人烧饭我吃了,真真幸福啊!” 秦凝舀了水放在面架子上,说:“姆妈,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秦阿南“哎哎”的应着,把手放进水里,水还是温温的,她洗了手,秦凝又把干净布巾递过来,秦阿南就先擦眼睛,话也说不连牵了:“囡啊!我,我太幸福了!” 秦凝就把秦阿南拉到饭桌前坐下:“姆妈,哪里会呢,我们幸福的日子才开始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第一天做这些饭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快来尝尝吧。” “喜欢喜欢!” 秦阿南还没有吃呢,就说喜欢,还说:“囡啊,以后这个家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东西吃在肚子里才是实惠的,吃完了再说!对了,等会儿你帮我写信,告诉你阿山阿姨,我们家现在有你了!你阿山阿姨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好的。” 秦阿南的这种思想,要是被梁阿妹知道了,肯定是要好好批评教育的,但秦凝却分外高兴。 这个年月,村里大部分的人都恨不得把嘴扎起来,只有秦阿南,幼时生活过得好,在吃的方面真的很看得开,再加上有阿山阿姨照顾,秦阿南虽担着地主出身这顶尖帽子,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得可比一般的社员家舒服着呢! 母女两个高高兴兴的吃了饭,秦阿南对饭菜赞不绝口,秦凝还得教育她:“姆妈,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一顿吃了肉吃了蛋,人家知道了,又要批斗你了。” “嗯嗯!我晓得!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出工的时候,都还不敢把你过继给我的事说,只好一直笑一直笑,那些女人又骂我思想不好了呢,要是知道你来了我们家,肯定又嫉妒我!” 秦凝心说,“人家哪里会嫉妒你,只会在背后笑话你,看,秦阿南那个吃死猫的,捡了个赔钱货回家,还开心得要死。但,我会让她们嫉妒的,很快!” 秦阿南才不管,只管笑着,去拿笔墨出来要写信,却在打开东梢间门时,有些呆:“阿囡啊,这床……你搬哪里去了?” “哦,我搬西面去了,我住西面。” “啊?阿囡,你,你不想和我住一起?” “不是的,姆妈,西面的屋子空着,后头大伯娘家才一直打主意,况且闹鬼的事,总归对咱们家不太好,我想住在西边,暖暖房。” “噢唷!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想得到呢!这样……也好吧!本来我想我们娘俩个住在东面热闹点,但你一说,我又觉得你有道理。听你的!” 秦阿南很快释怀了,拿了笔墨出来,让秦凝写信。 阿山阿姨,大名任阿山,很小的时候没有了娘,当时秦阿南的娘还没有出嫁,就担当了任阿山亲娘的职责,一点一点把任阿山拉扯大,因此耽误了出嫁,老大岁数了才嫁给秦阿南有点跛脚的爹,谁知还落了个地主婆身份。 因此,任阿山对秦阿南的娘感情非常深,也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秦阿南的娘,她对秦阿南这个表妹,如同亲妹妹般的看待。 任阿山是个有福气的,结婚时随便嫁了个同村的男人,男人当兵出去,参加过抗美援朝,现在在部队当到了营长,听说工资有五六十块呢! 任阿山因为男人在外面当兵,很迟才生孩子,但很幸运,也生了一儿一女,大的儿子,应该有十八九岁了,女儿应该也有十五六了。 任阿山早就带儿女随军出去东北了,时不时的给秦阿南寄钱寄东西,一点也没有忌讳秦阿南家的地主身份。 据说任阿山和人家说,“有了嬢嬢(吴地某些地方对姑姑的叫法)才有我,要是有人因此要批斗我,我也没话说,有我一口饭就有阿南一口粥!” 当地人看重任阿山的仁义,倒也没人去说三道四,连带着对秦阿南,也没有前些年那些批斗了,秦阿南人又和善,有时候要是任阿三寄些糖果,也舍得分一些给一起劳动的妇女们,大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时,秦阿南说着话,让秦凝写下来:“……屹峰好不好?屹萍好不好?我这个阿姨已经十年没看见他们了,啥时候你们回来我看看啊……” 秦凝停下笔,轻轻的喊一声:“姆妈,屹是哪个屹?” “啊?屹啊……嗯,阿山阿姨倒是说过……我把信拿你看。” 秦阿南把以前的信拿出来看了,秦凝才明白,继续写。 “……阿山姐姐啊,我真是高兴的不得了,你有屹峰屹萍,我有小凝了啊,我家囡……不不,我家小凝又乖又漂亮,你看见了一定喜欢的,我现在在想,我家小凝要是再大一点,要是嫁出去,我是不舍得的,要么也招女婿,你看怎么样?咦?囡啊,你怎么不写了?” ------------ 第019章 特大型保鲜冰箱 秦阿南说了一阵,两只眼睛好奇的看着秦凝。 秦凝挠头:“姆妈,这种话,你叫我……怎么写……” “啊?你不会写啊?哦哦,那没关系的,你就大概大概写一下,商量还是要和阿三阿姨商量的呀!” 秦凝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红了,不得不解释的清楚一点:“不是不会写。姆妈,这个嫁人……招女婿什么的,是不是说的太早了?” “啊?早?哪里早!你今年十四,明年就十五了啊,咱们村最早十三的也嫁了,最迟十八是老姑娘了啊!那,你嫁出去我是不舍得的!所以要早点和阿姨商量啊,要是我们这里招女婿招不到,叫阿山阿姨帮我们在部队看一个!你写,一定要写!阿山阿姨见过世面,让阿山阿姨帮我们想想,啊,乖囡!” 这看着颇好脾气的秦阿南,却在这个事情上固执起来,秦凝抚额。 没办法,她要这么写就这么写吧,反正她秦凝是不想结婚的,男人有几个好的! 秦凝就只管按照她说的写了,家长里短,写了五页纸,还好前世的时候外婆通文墨,秦凝很小的时候,外婆不给她轻易出去玩,就让她在家写大字,她如今的几个毛笔字颇拿得出手。 最后,秦阿南还叹气:“唉,我也没什么寄给你阿山阿姨!这些年,尽拿她的东西了。人啊,欠着别人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别人说阿山阿姨过得好,给我一点算什么,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阿山阿姨自己不要过日子的?在外头生活,连根草都是钱啊!” 秦凝很认同秦阿南的想法,再好的人际关系,血肉亲情,也应该是有来有去的,而不该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这样才能长久和睦。 秦凝便说道:“姆妈,我有个主意,你看要不要……” 秦凝趴在秦阿南耳朵边说了几句。 秦阿南两眼发亮:“真的?” “真的!现在天黑了,你等一下,我出去拿!” 秦凝拎着一个篮子就出了门,在外边随便溜达一圈,就从空间里拿了几十个番薯出来回家了:“姆妈你看,我那天从秦述床后头拿出来就埋在外头地里了,我们做番薯干给阿山阿姨寄去!” 秦阿南翻着几个红皮番薯,说:“哎哟,这么好的番薯啊!秦述觉悟比我还差,我只是吃自己的,秦述竟然偷生产队的!囡啊,你说,我们是不是要还给生产队啊?” 这可把秦凝吓坏了。 “姆妈啊,你还给了生产队,怎么说啊?说我装神弄鬼才从秦述家床后头翻出来的?” “啊,对对对,不能说不能说。那,吃了!不不,煮了!” “煮了不好寄出去,我们做薯干。” “怎么做啊?” “姆妈,你帮我烧火,我来做。” 母女两个倒腾了小半宿,秦阿南烧火,秦凝在灶上忙。 先是洗净切条蒸了半熟,再放在锅里小火慢慢烘干,等第一锅快好的时候,秦凝先拿给秦阿南尝:“你试试怎么样?” “哦哦哦,好吃好吃!哦哦哦,我的囡番薯干也会做的,囡啊,你去把信拿出来,把这个事情添上!” 秦凝晕死! 这种事怎么好和人家说呢,她只好如实劝秦阿南: “姆妈,这个事还是不要说了,阿山阿姨是军属,要是知道我们半夜在家做这些,再问我们红薯哪里来的……算了吧。” “……对对!谁也不能告诉!那个,囡啊,你留几根我吃啊!” “你放心,地里还有几个,我明天晚上去挖出来,改日单独给你做。” “真真好的!囡啊,我开心死了!” 秦阿南心满意足的去睡了,毕竟劳动了一天,又干这半宿的活,实在是累了,秦阿南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凝洗了锅灶,把门户又检查一遍才去西边的房里睡。 秦阿南给了秦凝房里一盏煤油灯,还把她自己房间的箱子扛了一个过来,被子也选好的给秦凝,现在秦凝住的,和在秦达家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她也赶紧的上了床,放下帐子就进了空间。 哎呀呀,吓她一跳,下午丢进去的草,已经窜了半人高! 夜饭花也长出了枝叶,一丛丛的开在竹子的附近,虽然还没有开花,但很是茂盛。 看来,越是平常的东西,在空间里越是长的快啊!这样的话,明天的两个工分就有了。 秦凝又去看竹子,昨天的竹子又长高长粗了好多,但昨天拔走竹笋的地方,又长出了许多的竹笋,抬头看昨天那香椿树也是一样,昨天采掉的半天,果然又长出了将近一倍多。 看来,这个空间真的是只要收割了,第二日就会成倍增长的神奇土地。 秦凝高兴极了,却发现还不止如此。 她昨天采了放在香椿树下的一些嫩香椿和一根鲜竹笋,完全的没有失去水分,依然像是刚刚采摘下来一样的鲜嫩。 而撕开成条摊在石头上风干的笋条也一样,并没有风干,而是依然嫩嫩的,像刚刚撕开。 这么说,这个空间是有保持食物鲜美的功能的呢! 既然这样,不风干就不风干吧!改天她得试试,别的拿进来的东西是不是也能这样,要是一直有保鲜的功能,这空间岂不是一个特大型保鲜冰箱了吗,不要太幸福啊! 秦凝心情美极了,去把竹笋和香椿芽都撸下来,因为只有撸下来,明天才会长出更多,而撸下来的东西还能保鲜,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话,不用多久,新鲜竹笋和嫩香椿芽都可以卖钱了,这是这个时代能来钱比较正当的方式了,她心向往之啊! 处理好这些,秦凝又把下午拔的野生茭白和野生菱角放进月亮河。 月亮河的水不冷不热,舒服极了,秦凝趴在河岸上种了几棵野生茭白,忍不住翻了裤脚进了水里走了一会儿。 走着走着就不满足了,她来了这个世界,还没有洗过澡呢!这个时节,这地方的人不洗澡,只是拿水擦洗,真的很不过瘾啊。 当机立断,秦凝脱了衣服,跳进了河里。 ------------ 第020章 特别白了些 月亮河清澈极了,最深的地方不过一米,河岸边更浅一些,且一直保持着温和的速度在流动。这河不能活鱼虾是可惜了些,但洗澡却分外舒服。 秦凝并不会游泳,在这个水里却开始自己学了起来,越学越舒服,越学越高兴,一点也不会累不会困,反而觉得越游越轻松呢。 她估摸着自己游了有两个多小时,才觉得再不睡,可能要耽误明天的事情,这才上了岸。 空间里没有黑夜,永远是微蓝的天空,秦凝出了河,拿衣服擦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水里久了,她怎么觉得自己的手臂白了好些? 原本这身体在秦达家吃的不好,长的又瘦又小的,十四岁的女孩子,大概才五十斤,全身皮肤更是营养不良的黄,脸上更是日晒雨淋的那种黑,真的很不好看。但这会儿,秦凝自己看不见脸色,只这手臂和身体,看起来白了好些呢! 嘿嘿,说不定,这河水就是能帮着她像植物一样,变成最好的状态吧? 那行!反正她现在一个人住,她随时可以进空间游泳。 她要变漂亮! 她看不上男人,但她就是爱美,前世这样,这一世也一样! 秦凝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还是秦阿南来叫醒的呢。 “囡啊!小凝啊!醒醒!” “噢,姆妈,我睡迟了!” 秦凝一骨碌爬起来,秦阿南笑着说:“不算迟。本来我不想叫你起来的,小孩子多睡睡才好,但我想你今天不是又要去学堂、又要去公社,还要寄信寄东西,我担心你出门晚,回来也晚,我很不放心啊,你还是早点去,早点回吧!那,两块钱和一些粮票你带好,到了公社,你去吃碗面,要是看见喜欢的,你只管买,啊?” 秦阿南说着,塞过来两张五毛,几张一毛两毛的钱和粮票。 秦凝想了想,收下了:“谢谢姆妈。” 秦阿南却指着她脸说:“阿囡啊,你,你以前,是不是金秀婶子不让你洗脸啊?我怎么觉得,你,你今天特别白了点?” 秦凝摸摸脸,笑着说:“是吗?我看,一定是我昨天在这里吃饱了饭,又开心,就变白了的。” “吃饱了饭也会变白?那阿囡啊,以后你一定要多吃点,我的阿囡变白了,更好看了!” 秦阿南很开心,催着秦凝起来,说粥烧好了,快点吃了变白。 母女俩吃了粥,秦阿南把昨天做好的薯干和信帮秦凝塞在一个布包里,布包看着是用摘棉花的袋子改的,和这个时代的书包那么大(A4纸那么大),带子老长。 秦阿南又把户口薄和过继的文书什么的也在包包里放好,递给秦凝,皱着眉头说:“先用我这个棉花袋吧。囡啊,也是奇怪,现在你是我女儿了,我真真是牵肠挂肚的,你怎么也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还有啊,我今天中午和傍晚,会去你舅公家和两个姑婆家走一走、说一声,过几天摆两桌,让他们来见见你。” “姆妈,不用了吧?我从小在你这边来往,舅公和姑婆都是认识我的。” “要的!现在你是我家的孩子了,要正正式式的,不能让人看轻了!” 秦凝看着秦阿南又是很坚持的样子,只好随她去了。 风俗是有这么个风俗,但现在大家都穷,物资匮乏严重,很多人家即便结婚都最好不要办呢,可秦阿南心里重视秦凝,才非要办酒席。 这些心意,她记下了。 秦凝先出的门,还挎着只篮子,说:“我要是早回来,一路上可以割点草。” 秦阿南非要把那篮子抢下来,秦凝拎着篮子跑得飞快,一会儿便出了村,秦阿南没法子了,在门口看着秦凝的背影嘀咕:“哎哟,怎么昨天没发现,我家囡囡衣服裤子都短小了,要马上做几身。” 因为还没开始出工,路上人不多,秦凝出了村,走在两边都是棉花的路上,看左右无人,立刻把篮子收进了空间。 小学就在村子的后面,穿过两片棉花地就到了,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的上学,秦凝混迹在其中,要走过低年级,才到教员办公室。 这个时代的小学特别简陋,课桌是几块板随便钉起来的,椅子是自己家里带的,从低矮的窗户望进教室,可以看见穿着破旧的孩子们,坐在各式各样的椅子上玩闹。 教员办公室统共一间,所有老师共用的,没有什么校长室之类的说法。 办公室开着门,秦凝探头看了看,见一位穿了军绿色列宁装的女老师,挺着个大肚子在擦办公桌,便打了声招呼:“胡老师,早。” “噢,你是……秦月珍吧,长高了不少,不认识了啊!” 胡老师二十多岁,教过秦凝这个身子,看了半天,倒叫出了名字。 秦凝大大方方的门口站好,对胡老师鞠了个躬:“胡老师好。我现在改了名,我叫秦凝了。” 胡老师就大腹便便的走出来,说:“噢,秦凝!好,比秦月珍好。你那时读书倒挺好的却不读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自学了五年级的课程,我想找校长,请他证明一下,明年我去读初中,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胡老师惊诧的看着她:“你……要再读书?还要读初中?你……你爹同意了?那时不是把你捂住嘴带回去的吗?” 奇葩爹做的奇葩事,果然让人印象深刻,都五六年还有人记得。 秦凝只好笑笑:“我现在过继给别人家了,我新的娘同意的。” 胡老师倒很高兴,说:“那敢情好!那你进来等一下吧,今天我值日早来先扫一扫地,校长也快来了。” “谢谢胡老师。胡老师快生了吧?你把扫帚给我,我来扫吧。” 秦凝过去抢了扫帚,帮胡老师扫地,胡老师捧着肚子站在一边说:“我还有一个多月生呢!就是肚子特别大了些。不过真谢谢你啊!” “应该的。胡老师你坐吧。” 秦凝帮胡老师扫好了地,就去端端正正的在校长办公桌前面坐好。 整个教员办公室,只有校长办公桌前面,多这个一个椅子。 一会儿的,老师们都来了,但很快也都去教室了,这些老师一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呆在办公室的,连胡老师都捧着一大摞的作业本去了教室。 校长姓殷,半秃顶,脸红红的,人很和气,听秦凝说了想法,便说:“你这个情况虽然很少,但也不是不可以,能继续读书就好啊,这样吧,你把五年级的考卷做一做,要是做得出来,我帮你写个推荐信,你去中学找校长试试,要是做不出来,你还是在小学读。” 说着就去五年级老师的办公桌上面找,找了一张数学,一张语文的考卷给秦凝:“慢慢做吧。” ------------ 第021章 粮票事件 让一个大学生做七十年代五年级的考卷,自然没什么难的。 秦凝数学花了半个小时,语文花了一个小时就做完了,不能再快了,再快就离谱了。 为了用这些时间,秦凝还特意的把每个字写的毕工毕正,一笔一划。以至于校长看的时候,赞赏的说:“这字写得真好,倒是个好苗子。” 正好老师们上了两节课,中间会休息的时间长一些,几个老师都过来看,其中一个自告奋勇:“我来批改数学。”另一个说:“语文给我,我瞧瞧。” 一会儿的,老师们都赞赏的围住了秦凝:“不错不错,非常不错,数学都对了,作文更是好,有水平,真是不错啊!” 殷校长拿手指理理半秃的脑袋,说:“那好,我写个推荐信给你,你去公社中学报名读初一吧,咱们这个大队,读初中的女孩子也就两三个啊,好好读!” 秦凝假装腼腆的笑着,拿了推荐信,给老师们鞠了躬就走了,读初一?不不,她另有打算,她希望自己能直接读初二,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秦凝出了学校,走不了几步就是大队部了,整个前进大队有十二个小队,秦唐村是三小队,大队书记才是这个大队的最高领导,不过秦凝办户口的事用不着劳动大队书记,秦凝找了一个会计便办了一个介绍信。 办好这些,都已经快十点了,秦凝匆匆忙忙的往公社赶。 公社,就是后世的集镇,秦凝所属的公社叫清溪公社。 秦唐村到清溪公社要十多里路,走路最少要一个多小时。 秦凝埋着头大步走,走到公社的时候,真的是又累又饿,但她怕错过上午的时间,赶紧的先去了邮局。 花一毛八分钱,赶紧的把番薯干打了包,赶在十一点半前把东西和信寄走了,秦凝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错过了上午的时间,只能等到明天寄出了。 薯干是急火儿烘干的,没有经过晾晒,秦凝怕会发霉,希望早一天寄走。 好在东西是往北走,北方现在早就开始冷了,只要能在两天内出省,东西就不会坏了。 从邮局出来,秦凝站在街上,有点茫然。 这个年代啊,镇上也没啥好逛的,但了解了解还是好的,只是这肚子…… 秦凝听着肚子里咕噜了两声,咬了咬唇,还是进了邮局斜对面的面馆。 正是吃饭的时候,面馆里人还蛮多的,但大多数是男人,极少数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都捧着碗大吃。 秦凝看着人家碗里面的量,拿了粮票和一毛钱,递给卖面筹的人。 “一碗光面。二两的。” “现在没有二两的,最少三两。”卖面筹的妇女头都没有抬,懒洋洋的说。 秦凝抬头看看她身后挂着的黑板,上面明明写着二两面、八分加二两粮票,怎么到她手里就没有了呢? “我吃不下那么多,我只要二两。” “吃不下别吃。下一个。” “……!” 秦凝还举着钱呢,身后一个男人大力挤上来,把秦凝挤开了,大声的说:“大排面,四两!” 唉!好吧,这就是时代的不同,在这个时代,能在供销社、食品站、粮店、面点、肉铺上班的,都是祖宗。 秦凝心里压着气,最后还是把手里的钱和粮票又递了上去:“一碗光面,三两。” 女人没再吭声,接了,却一会儿的,抬头看向秦凝,忽然说:“哎,你有全国粮票啊?你能和我换点吗?” 秦凝嘴角扯了扯,说:“那你能卖我二两面吗?” 女人一笑,好像刚才为难秦凝的不是她,很是自来熟的说:“嗐!行啊!我刚才不过不想麻烦找钱嘛。那给你,二两面,找你两分钱。哎,你有多少全国粮票啊?” “切!我有多少全国粮票关你屁事,你说换就换啊?美得你!” 秦凝肚子里骂了一句,没答,接了面筹和找零,转身就到取面处去取面了。 女人在背后喊了几声:“哎哎,你,哎,回来!” 秦凝只当没听见。 因为还有人买面,女人一时不好走开,没啥好声气的继续卖着筹。 秦凝捧上了面,只管吃,吃了一半,女人过来了,小声说:“哎,你怎么回事啊,你粮票还没换给我呢?” 秦凝抬头看看她:“等会儿。” 女人没法,抿了抿嘴,走了。 秦凝吃完了,要走出面店了,女人又追上来:“哎,粮票呢?” “什么粮票?” “你!刚才不是说好的,跟我换粮票的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你,好!信不信我说你吃面没出粮票?” 这个时候买面的人不多了,女人干脆把秦凝拦在了店门口。 秦凝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没发作,手插在口袋里,说:“好吧,你要换多少?” “这还差不多!” 女人洋洋得意的说着,把秦凝拉在门边,从口袋里掏出十斤地方粮票,说:“十斤,有吗?” “我没有那么多。我只有两斤。” “好吧,两斤也行,拿出来!” 秦凝把所有的粮票拿出来,女人数了数,一把抢了,把自己手里的两斤地方粮票塞在秦凝手里,一个谢字都没有,走了。 秦凝也只管走,只是走出了一百米左右,把口袋里的粮票又掏出来看了看,笑。 哈!现在,她有两斤全国粮票和两斤地方粮票了呢! 而且她刚才试了一下,用意念往外拿东西和往里丢东西都非常方便,不过一个想法,丢进空间的粮票就到了她手里! 真真的空手套白狼啊!如果她要使坏,分分钟的事情,那个女人竟然还威胁她。 小样!她是有空间的人啊,不过一个意念,就把东西拿回来了,还在乎你换不换的,不过是不想和你吵罢了,没得耽误时间! 秦凝不屑的只管走,至于那个女人回头发现自己的两斤全国粮票没有了,那关她秦凝什么事呢? 科普一下,地方粮票只能在地方用,全国粮票在全国通用,秦阿南给的粮票很多是任阿山寄来的,自然都是全国粮票了。这年月,对于不出门的人无所谓,但要是家里有需要出差或出门的,就需要用全国粮票。 ------题外话------ 有追文的冒个泡呗 ------------ 第022章 想给我娘省点钱 秦凝脚步轻松的往公社的派出所走,路上看见一个低着头走路的女生,秦凝也没仔细看,就觉得她和自己这身子年纪差不多大,她就把粮票给她了:“哎,你要不要粮票,我们乡下用不着。” 女生诧异的一抬头,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凝耸了耸肩:“啊,你不要啊?那算了,我去问别人。” 她是真的无所谓,因为这些地方粮票不是她的,她还不要呢,随便丢了也不好,才想到给人,她自己年纪小,不好找男性,看见人家小姑娘,就随口问一声,想不到好像还吓着人家了。 秦凝就错过她走了,没想到没走几步,那小姑娘追了上来:“哎,我要,你给我吧。” 秦凝倒站住了,认真的看看她,见这个小姑娘长的蛮细气的,衣服虽旧却很干净,只是眼眶还有点红,脸上的巴掌印很清晰。 刚才小姑娘一边走是在一边哭,难怪低着头,秦凝也是看她抬头才知道。 秦凝就把粮票给了她,说:“我还有两只番薯,你要不要?” 小姑娘又看看她,嘴张了张,又闭上,咬住嘴唇点点头。 秦凝手伸进书包,用意念从空间拿了两个红薯出来,递给小姑娘。 呃……别的没什么,匆匆忙忙的,两个红薯上都是泥呢! 可小姑娘一点也不嫌弃,两个手接了,说:“谢谢你,你叫什么?能不能留个地址我,以后……我要是有了什么好吃的,我还你。” “不用了。再见。” 秦凝没停留,挥挥手,走了。 困难年月,每个家庭都不容易,她不过是看这个小姑娘明明穿的很干净,但脸上除了眼泪还有一个巴掌印,可能碰上了难事。 既然小姑娘追上来要粮票,那肯定是需要,她就给点东西暖暖小姑娘的心,除此以外,她并不想知道别人具体的悲伤故事,她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见人就帮,认识了反而不好。 派出所办事还算顺利,不过是多等了一会儿,因为办事的人下午一点才来上班,所以虽然很快办好了户口簿,但秦凝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也已经两点多了,她急匆匆的往中学去。 中学的校舍比小学好多了,还有一个两层楼的建筑呢! 秦凝在中学的操场上看了一会儿,打听了人,找到了门口上标着校长室的一小间,远远的看,门开着,门非常简陋,里面有些暗。 她在门外理理衣服,尽力把短了许多的袖子拉了拉,又拿手梳梳头发。 现在这年月,每个人的衣服都很旧,乡下地方,多的是不注重仪表的孩子,但秦凝还是觉得,“人与人的相识始于五官,终于三观”这话是有道理的,她还指望着自己给校长留个好印象,今天就把她上学的事情谈妥呢! 秦凝站到门口,见里头只有一个人,头埋在办公桌上写字,应该就是校长了。 她很注意力度的敲了敲门,等校长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又认真的鞠了躬,喊一声:“报告。” 校长看她的眼神,果然很友善,说:“同学,哪个班的,你有什么事?” 秦凝这才进去,大大方方的说:“校长好,我还没有来中学读书。我是前进大队的,明年就十五岁了,想来读中学,我已经在小学考过试了,这是我们校长的推荐信,恳请校长给我一个机会。” “哦!” 校长接了推荐信,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点点头:“你倒蛮胆大的嘛!前进大队……你不说,我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是镇上的呢。” “呵呵,谢谢校长夸赞,读书了就是要有礼貌有学识嘛,都是我们老师教得好。” “嗯嗯!懂得感激老师,好啊!可不要背后骂我们臭老九。”校长脸上的笑容挺大。 秦凝立刻站直了身子,说:“不不,那样的人都是不对的,老师是天底下最崇高的职业之一,教书育人,是值得人尊敬的。” “好孩子!我很久没有听见这种话了!好好,坐坐,你叫……秦凝,好名字。” 校长翻看着推荐信,又说:“你……只读了三年初小(小学一到三年级叫初小,四到五年级叫高小)?” “是……也不是。我上学上了三年,但是我在家里,有机会就自学的,所以我才能通过五年级的考试啊。” “我看着呢,考卷答的不错,字也非常好,难得啊!可以的,那你过了春节来读初一吧。” 校长很爽快的答应了,但秦凝立刻问:“校长,我能现在就来读初二吗?” “啊?什么?”校长错愕的抬了抬眼镜。 要说秦凝的打算是真的离谱,因为如果明年来读初一,等于是还要两年三个月后中学毕业,而现在就插班到初二,那,还有三个月不到就毕业了! 这要放在现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特殊年代啊,这种事情也不无可能嘛,梦想总要有的,万一中奖了呢? 所以秦凝一开始就打算大胆开口,如果不行,她就提出明年来读初二,那样也节省了一年时间呢! 就听秦凝却不慌不忙的说: “是这样的,校长,我明年已经十五岁了,一方面,您也知道的,乡下地方,爷娘能让我们读书,已经很难得了,我……想给我娘省点钱。另外就是,我初一的知识都会了,初二的,基本上也懂了……” “那,你还来学校做什么呢?”校长想不通。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会想不通,因为这个年代,读书无用论很普遍,就拿村里来说,能当上队长,首先考量的不是你有什么文凭,而是看你是不是根红苗正啊!那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读书呢,还是政治觉悟高点,好好干活吧。 秦凝抬眼看着校长,说: “因为,我还是想通过学校的考试,证明一下我自己的文化程度。校长,恳请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校长抬着眼镜又看了她半天,说:“要是像你说的,你现在就来读初二,到春节,等于花三个月,你就读完中学?” 秦凝避重就轻的回答:“是的,我能跟上。如果您不信,我也可以考试。” “这样的话,我们学校没有先例,我要和教导主任商量一下。” “嗯……校长,要商量很久吗?我,我想早点入学。” 秦凝想说我来一趟要来回走两个多小时啊,您老人家能不能别让我走这么多次。 校长倒似乎看出来秦凝的心声了,但还是说:“这样吧,反正你的推荐信在这里,要是有了结果,我让前进大队的同学通知你吧,省得你走很多路。” 也只好这样了。 秦凝站起来,给校长鞠了躬,才走了。 ------------ 第023章 疯狗来袭 从校长室出来,估计都近四点了,因为学生都放学了,有值日的学生在打扫教室。 秦凝加快脚步往前进大队赶。 走了差不多三四里路吧,口渴的不行。 要知道这一整天,早上到现在,她除了中午吃了那一碗面,一滴水都没有喝过呢,可这个时代,也没有卖水的地方,河里的生水,她也不敢随便去喝。 空间里倒是有月亮河,那水又甜又清,但现在在路上,两边时不时有路过的人或者干农活的人,她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入空间。 秦凝忍着。 又走了三里多路,秦凝忍不了了,喉咙干的冒烟,她想了想,在靠近路边的一户人家停下来。 这家人后门虚掩着,她敲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有个至少七十多岁的老头来开门,穿件藏青色的褂子,两只裤管用绳子扎起来,很矍铄的样子,说:“谁啊,啥事啊?” “阿公,我赶路赶的口渴,我能跟您要碗开水喝吗?” “行行,你等等啊,我倒给你啊!” 老人转身进去了,秦凝站在他们家后门口等着,就随意的看看四周,看见屋子前面不远处的地里,有几颗白菜不像白菜,包菜不像包菜的东西,里头还长着拳头大的菜花。 西兰花! 秦凝很惊讶。 虽然后世西兰花很常见,但是七十年代,西兰花还是不多见的,最起码吴地很少有人家种植。 西兰花可是好蔬菜,富含维生素,还是天然抗癌药,但这家的西兰花,看起来种的不太好啊! 等到老人端出碗开水来,秦凝谢过了,一边吹着慢慢喝,一边和老人搭讪:“阿公,您自留地里,种的是西兰花吧?” “哎哟,小细娘(吴地方言称呼小姑娘)你竟然认识啊?吃过吗?” “吃过的。阿公你怎么会种的,这个菜我们这边很少见啊。” “是啊,我有个老兄弟,年轻的时候去沪上跑码头(做生意)的,现在在沪上,给我寄来的种子。不过我不太会种,而且我觉得也不太好吃啊,也就是我们老了,吃着软和些罢了!” 秦凝就说:“阿公,这个菜,吃的不是软和,要断生就拿上来吃,味道比较好一点。” 老人悻悻:“啊?断生就吃?那么硬,那有啥吃头,还不如番薯呢!” 秦凝笑着说:“各人口味不同罢。爷爷,那你还有这个菜的种子吗?我拿番薯跟你换,我家的番薯可甜了!” 说着,秦凝从书包里(空间)拿出两个番薯给老人看:“阿公你看我的番薯,一个虫眼也没有,又脆又甜,我拿两个番薯跟你换一把西兰花的种子,可以吗?” 老人看着两个番薯,憨厚的笑:“唷,你的番薯不错,那你可吃亏了啊!” “不吃亏,都是自留地里的东西。阿公你还有别的菜籽吗?我都可以跟你换,都是两个番薯换一把。” “这样啊……我还有萝卜籽,哦哦,胡萝卜籽,还有毛豆,蚕豆,你要不要?” “要,要,我都要,什么籽都要。” 最后,秦凝用二十个番薯,换了十几种种子,老人最后不好意思收了,说有些种子根本不值钱,毕竟一把蚕豆才十几粒,却拿人家小姑娘两个大番薯,老人觉得不好。 一老一小都很欢喜,老人根本没想过,秦凝那两只手掌大的书包,怎么会有二十多个大番薯的,只开心的和秦凝道别:“谢谢你啊,小细娘,这些我留着做种块,明年我家的番薯就也又甜又脆了。” “也谢谢你啊,阿公,再见啊。” 秦凝出了老人家里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出工的社员们都开始扛着锄头什么的回家了,可她还有一半路要赶呢! 秦凝加快了脚步,她还要去生产队交草呢。 可就算这样,紧赶慢赶的,进入前进大队地界时,天色已经黑了,只有远处天边还有几许橘色的云彩。 路上没有人了,为了安全起见,秦凝开始往村庄里走,最近的村是李家泾,再走过三个村,就到秦唐村了。 谁知刚走近李家泾的村头,忽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只狗,对着秦凝低吠。 秦凝吓了一大跳。 狗是成年草狗,对于十四岁瘦弱的秦凝来说,这狗要是站起来,能比秦凝高,最关键的是,黄昏里,能看出这狗的毛很杂乱,它还一直不安的走动着,低低的咆哮着,似乎很焦虑。 秦凝不敢动,背脊里一阵凉,凭直觉,她觉得这条狗有点不对劲。 农村的狗,很常见的就是见了人大声的吠一阵,似乎很强势,但要是人假装捡石头,它就跑远些,再大吠一阵。 但这条狗不是。 秦凝低下身假装捡石头,它也一直在不安的咆哮,不是大声吠,它的头还会大力的晃动,不知道是它自己很不舒服还是看着人很不舒服。 秦凝严重怀疑,这是条疯狗。 她开始后退,紧紧注视着这只狗的动静,小心的往后退。 狗忽然动了,头大力的摇了摇,低吼一声,向秦凝扑过来。 秦凝一边急退,一边在意念里急喊:“收收收收收!” 可乡村路是很不平坦的,秦凝又慌张,眼看着那狗扑到她身前了,她脚一崴,摔倒了。 她本能的用胳膊挡住自己的头脸,心里想“这下完了”,却在倒地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秦凝把胳膊放下来看,黄昏的乡村口,什么都没有。 狗呢?刚才明明要咬上她了的,去哪儿了? 秦凝干脆没站起来,而是钻进了村口的棉花田里,借着棉花田的遮挡,她进了空间。 蓝蓝的苍穹下,远处有香椿树,中间有竹林,夜饭花开了,红红粉粉的,一丛丛,一片片,点缀在深墨绿的土地上。 近处有番薯地和草丛……还有一只毛色枯黄的狗,张着嘴,伸着舌头,伸长四肢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秦凝拍了拍胸口,回想一下,这疯狗刚才离自己差不多只有半米吧,真险!还好有空间,要不然在这个年月被狗咬了,狂犬疫苗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打呢! TND死狗,真吓死人了! ------------ 第024章 家底 秦凝真是吓得心慌慌,真觉得自己需要在空间缓一缓。 她干脆拿过早上收在空间里的镰刀和草篮子,快速的割起草来,就剩下疯狗躺着的地方,她把周围的草都割了,紧紧的按在篮子里,自己拎起篮子掂了掂,觉得很难拎起来了,她才停止。 劳动缓解压力啊,秦凝心没有跳的那么慌乱了,这才出了空间。 天色更暗了,村庄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秦凝在乡村里跑起来,直跑到前进小学门口,她才停下来,四顾无人,从空间里拿出草篮子,侧着身子斜挎着,往秦唐村走去。 走不了几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在村口向这边张望,暗沉的夜色只把她勾勒成一个薄薄的人形,在村户人家透出的昏暗灯光里,如皮影戏般的晃动。 秦凝试探着向她挥了挥手,那身影便低喊了一声:“小凝?”立刻跑了过来。 果然是秦阿南。 秦凝心里一阵暖,马上应她:“哎,姆妈,我回来了。” 秦阿南一过来,就帮秦凝拎起了篮子,责怪的说:“你看你,真不听话,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割草吗?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啊?你再不回来,姆妈要敲锣去找你了!” 话是责怪的话,声音却都快要哽咽了。 秦凝连忙安慰她:“姆妈,是我不好,主要是今天在小学考试,去公社就迟了,回来耽误了,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以后不会了。” 秦阿南就不舍得说她了,只大力抢过了篮子,自己一个人拎着,去会计那里交了草。 会计和副队长正要给仓库落锁,看见秦阿南来,不免嘀咕了几句。 秦阿南一个劲的陪着不是:“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看在我家囡这么乖的份上,帮她称一称吧,她也辛苦,一路割回来的啊,这么好的孩子哪里去找啊!” 说的会计都笑了,调侃她:“这么好的孩子,就被你找到了!” “可不是!我真是有福气啊!” “哈哈哈,还福气呢!阿南,人家说你傻,这么大的细娘,转眼嫁出去,还要贴嫁妆呢!” “哼!谁说我们要嫁!我们不嫁,我们招女婿好了,说我傻的都是嫉妒我!” “哈哈,招女婿,谁要上你们地……家啊!还嫉妒你,阿南你真是……唉!” 秦凝在一旁听着,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这些人,一向看不起秦月珍,以为秦凝还是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秦月珍,所以才当着秦凝的面就说上了。 他们也看不起秦阿南,觉得秦阿南憨厚好欺负,尽做吃亏事情。 但是,不要紧,再过不久,他们会嫉妒秦阿南的,一定会的。 母女俩回了家,秦阿南不要秦凝动手,去舀了水,像对待小孩子似的把水端到秦凝面前:“快,饿坏了吧,洗手吃饭。” 饭桌上,除了昨天剩的梅干菜烧肉,还有一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秦阿南把蛋直接夹在秦凝碗里:“快吃。” 秦凝把荷包蛋夹了两半,搛半个给秦阿南:“你也吃。姆妈不吃的话,我也不吃。” 秦阿南嗔怪的瞪她一眼,却笑眯眯的吃了,那满足的样子,让秦凝的心不断放软。 吃好了饭,秦阿南也不要秦凝洗碗,自己把碗洗了,举着油灯就把秦凝拉进自己房里去。 “你来。” “怎么了?对了,姆妈,今天多的钱和粮票,我先还给你。” 秦凝把剩的钱给秦阿南,秦阿南看也没看,摆摆手: “你拿着。要是去读书的话,都是要花的,铅笔橡皮写字本,我懂的,你不是说校长看起来很好吗?说不定过几天就叫你去中学读书了。” 回家路上,秦凝已经把今天的事都和秦阿南说了。 秦凝想了想,也没再推辞,就又把钱放回了口袋。 秦阿南只管把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再从被子里捧出一个木匣子,说: “囡,你看好了啊,这些都是我爹我娘留给我们的,以前我都是藏在顶棚上的,现在我要告诉你知道的。” 秦阿南把木匣子的盖子从侧边拉开,露出里面的许多东西。 秦凝探头一看,先看见了一副明晃晃的银镯子。 秦阿南把镯子拿在手里看看,说:“唉,你现在太瘦了,还不能戴,等你再大一点就戴,还有这些,你看,这个是我小时候的银锁片,多么漂亮……” 秦阿南一样一样给秦凝翻看着里面的东西,真的吸引了秦凝的目光。 她倒不是觊觎这些东西,而是惊诧和感慨这以前首饰的工艺,竟然这么好。 单说那银镯子,上面就錾刻着连绵的花纹,还有一个个的双喜字,十分的鲜亮,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还有几个银戒指和银锁片,其中一个银戒指很美,看起来戒面是平的,但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涂着彩色,画成一副小小的画,很特别。 也有两个金戒指,款式单调,但份量很足。 有一个怀表,很老的外壳,连着一根链子,看起来用的很久,磨损的很厉害了。 还有袁大头!这种在后世能卖几百块一个的银元,秦阿南的匣子里有十个! 翻着翻着,最下面还有一块圆形的白玉,秦凝前世有了外婆给的宝贝,对玉石有一定了解,所以知道这白玉的成色并不好,不过比石头好一点,但图案很吉祥,刻的是五福临门,如果按照价值来看,是这一匣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想不到秦阿南还有这些个家底,倒真真是意外。 秦阿南把匣子虚虚的推上一些,看着秦凝说: “囡啊,这些就是我们的家当了,我给你看这些,是告诉你,你不用担心钱的事,你今天拿那么重的草回来,我很心疼,以后你要是能去读书就不割草了,不能去的话,你就在家慢慢割,不用担心工分少。我知道你从小就懂事肯吃苦,但现在在我们家,不用那样,就算你不干活,我也没关系,你还小,弄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秦凝自认为自己这个年纪了(心理年龄),又经历了穿越的事,是不会轻易感动的了,可当秦阿南微皱着眉头,心疼的看着她时,秦凝的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 脑子里一下子划过小时候秦卫刚和妈妈离婚的画面,也夹杂着秦月珍小时候被金秀打骂的场景,她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但不管是谁的记忆,在眼前秦阿南关切目光的注视下,那一切就渐渐的模糊了。 ------------ 第025章 低调些比较好 秦凝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压下差点要流出来的眼泪,认真的和秦阿南说: “姆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尽量少割点。我割草,不单单是为了那一点工分,现在讲究劳动最光荣,如果我们不做出勤劳的样子来,别人万一看见我们吃的好过的好,就会嫉妒,就会想法子打击我们,所以我还是要出去割一点的。等再过几年,分田到户了,就不会这样了。” “分……分田到户?啥叫分田到户?” 秦阿南听着这个新名词,两只眼里都是迷茫。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新名词。分田到户,顾名思义,就是把大集体的土地分给各家各户自己种了,这样可以有效的杜绝那些偷懒混大锅饭的人,提高产量。 分田到户最早是一九七八年在安徽出现的,逐渐的在各地展开,真正全国出文件实施,要到一九八二年,这些,是秦凝的外婆念叨过的。 秦凝不敢说太多,含糊的解释说: “嗯……我自己瞎说的话。就是你看现在啊,大队里的人读报纸,也会说报纸上一会儿这个思想一会儿那个思想,谁知道过几年会怎么样,也许过几年不用大集体出工,把地分给我们各家各户自己种了呢。” 秦阿南听秦凝说了,惊愕的问着: “会吗?会这样吗?那我爹……你爷爷,不是白白被人家批斗地主了啦?那多冤枉啊!你爷爷那些地可都是年轻时候用手艺换来的。 刚开始是出去当木匠,就因为帮人家上梁才摔断了腿,后来他又做雕花匠(木家私上雕花)、漆匠,都是一等一的手工! 又有我师公、就是你祖师爷爷带着,修过首都的花园子呢,才一点一点积攒下的钱和地,就因为他常年不在家不能种,才租给人,我们也没收多少租子,谁知道那些人没良心,说我们地主!轰轰隆隆闹了这些年,难道还会把地还给我们?” 秦凝挠头,她没想到秦阿南有这么大的反应,想了想才说: “姆妈,地是不会还的,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啊,地都是国家的,不是自己的。就算以后真的会分田,也是按照人口平均分的,由每家每户自己种,自由点罢了。姆妈,这些话,你千万不要出去和人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都要挨批斗的。” “……哦!” 秦阿南消化了半天,才点点头应着,说: “到底阿囡聪明,说的明白,我懂了。我才不会和那些堂客(方言:婆娘)去说,她们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 我说首都大得不得了,很多地方不用走去说话,用一个机器就可以听见几百里外的人讲话,她们还笑我呢!我说有一种钟,时间到了会出来敲几下告诉人几点了,她们说我是傻的,哼,我才不理她们呢!” 秦凝听着,笑起来:“姆妈,以后你跟我说,我都相信!那机器叫电话,那种会自己敲的钟我也听说过的,是有的,书上都有写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吧?你爷爷说的呀!你爷爷年轻的时候跟祖师爷跑码头(做生意或找工作的统称)做手艺,什么没有见过!你看这怀表也是他的,说是花了好几个大洋买的呢,可惜现在坏掉不动了。” 秦阿南把怀表拎出来晃了晃,秦凝接在手里,试着把发条拉出来调了调,怀表竟然“滴答滴答”的走动了起来。 原来这表并没有坏,不过是没有紧发条而已。 秦阿南却惊呼:“哎哟,阿囡真聪明啊!竟然修好了!那你拿去戴着吧,要是你去读书,倒是用得着!” 秦凝倒还真的很想要一个表呢,在前世看惯了手机,现在要看太阳来决定,还挺不方便的。 秦凝便拿了,说:“好的,要是以后我能赚钱了,我买还一个手表给姆妈。” 秦阿南“咯咯”笑起来,还捂上嘴,像个少女:“好的呀,那姆妈就等着了,羡牙死那帮老堂客!” 秦凝知道,秦阿南这么说,其实就是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她就是喜欢女儿这么哄自己罢了,但秦凝知道,这些事情不需要几年,都会实现的。 秦凝就跟着她笑笑,跟着她欢喜。 秦阿南笑了一会儿,还把匣子推给秦凝: “囡啊,这里头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了,等改天我们办酒的时候,你选一样出来戴着,也好让我爷娘知道,你是我们家的孩子。” 秦凝赶紧摆手:“不不!姆妈,千万不要拿出来,我们两母女过日子,过得不好人家不关注,过得好了,眼红的人多。这些东西千万别露出来。” “唉!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可是,我那么高兴,你爷爷奶奶知道了也会很高兴,这么高兴的事情,却不能……唉,要不戴个银戒指吧?一个银戒指,不会招眼吧?” “还是不要了,姆妈,先不要说别人了,后头阿公两夫妻(秦土根夫妻)看见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坏话呢。” 秦阿南见秦凝说这个,脸扯了扯,有点高兴有点犯愁的说: “说到这个,我看他们不会来,你不知道啊,我今天中午去后进和他们说,改日到我们前面来吃顿饭,我领了个女儿回来了,两夫妻都没出来见我哩! 就是秦连走出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支吾了一声。我知道的,他们请赤脚医生请了好几回,都病了!不过,囡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凝看着她那一半舒爽一半不忍心的样子,摸摸鼻子:“姆妈,那你说,他们欺负了你几十年,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阿南头转了转:“唉!确实!想到他们总是拿我东西,我也很生气的,小时候夏天吃个西瓜,他们也能骗我西瓜皮好吃,把我的西瓜抢走了,把皮给我,真当我是傻的吗?这么一想,我们也不过吓了他们一回……嗯,算了,他们不来就不来!” 秦凝就笑:“他们不来最好。但是,两个姑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改日看见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呢,总之,我们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姆妈,东西收起来吧。” ------------ 第026章 长的太快 秦阿南听秦凝提起两个姑婆,不禁不情愿的抿了抿嘴,一边把东西翻了翻,把那块玉佩翻了出来,一边说: “那两个老妖怪,欺负我还不够,要是敢欺负你,你不要睬他们,反正就是吃一顿,平时也见不着,可我们要是不请她们,她们要是知道了,那可就闹的没完没了了。” 秦阿南嘴里的两个老妖怪,是秦阿南的两个姑姑,比秦阿南的父亲大,秦凝该称他们姑婆。 秦阿南的娘刚嫁进来的时候,因为秦阿南的爹要出去做手艺赚钱,这两个已经出嫁的大姑子没少回来折腾秦阿南的娘,后来也没少折腾秦阿南,可风俗摆在这,家里头有大事,这些姑姑都是至亲,必须走动。 秦阿南说完,把玉佩递给秦凝: “这样吧,你就戴这个,这个东西,老秦家的人每个都有,是以前我爷爷手里给我的,就算是你太爷爷给的了,你太爷爷偏心,嫌我是个细娘,给了我最不好的一块,但总算是老秦家的东西。这个她们不会说的,她们看见了,还觉得开心呢,出嫁女拿的都比我的好。” 秦凝看着那玉佩,想到自己空间的事,她就接了,她想试试空间还有没有把玉石变好的功能呢。 秦阿南这才把匣子收好,又搬出梯子来,准备把匣子放到顶棚上去。 “我来吧,我人小,好爬。” 秦凝捧着盒子跨上了梯,秦阿南在下边说: “小心啊,哎哟哟,这条裤子不好再穿了,又短又破,要露出屁股了,秦达真不是个东西,衣裳裤子也不给你做一件,你放了东西快下来,我们找料子,明天去裁衣裳。” 秦凝在顶棚上回头:“姆妈,怎么放啊,就这么随便放?” “不不,进去一点,和你爷爷的一些家什放一起。” 底下只有一盏油灯,上了顶棚光线就不清楚了,秦凝问:“什么家什啊?” “唉,你爷爷做雕花匠的家什啊,作孽啊,以前大炼钢铁的时候,你爷爷好些凿子斧头都被收去炼钢了,好不容易藏了点家什下来,你伸手摸一摸,就能摸到一个大包了。” 秦凝伸长手进去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粗布大包,她好奇的解开来看,里头好些木匠雕花匠工具,有些挺大,有些很细巧,都装了木柄,木柄上都是包浆。 秦凝大喜,拎着那包东西低头喊:“姆妈,这些东西能给我吗?” “啥?你?你个细娘家,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姆妈,我喜欢这些东西,我有空了,还能做做竹椅子竹榻给你哩!” “你会这些?” “我现在还不会,但我照着样子,一定能做出来的!” “哎哟,我家囡天生是我家的人!你下来下来,拿下来!” 秦阿南在底下欢喜起来,秦凝就把粗布包拎了下来,迫不及待地的在地上打开来看。 原先她还在想,没有工具,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实现在空间盖竹屋的事情,现在竟然有了现成的了,不要太好啊! 秦阿南看她真的很喜欢,便也在一旁欢喜的介绍: “这是大凿子,这是小凿子,这是墨斗要放点墨,这个是刨子……好了好了,都是你的了,你不要看这些了,你拿去你那边慢慢看,要是你爷爷知道你喜欢,不知道多么高兴啊。来来来,我们找布料。明天去找增华师傅。” 衣服是真的要做,秦凝可是只拎了一个枕头一条被子到的这边,没有衣服实在不行,冬天也要来了,要是去读书的话,鞋子都没有呢。 好在秦阿南看着憨憨的,这些年任阿山寄给她的布料她都收着,没有随便给人,自己做的都是土布衣服,或是公社买的不好的布。 这会儿秦阿南翻箱倒柜的,翻出来了好几段料子,竟然还有一块黑色的毛料子。 秦阿南说:“明天你早点起来,我们一早就去增华师傅家,让他赶在十月十八前无论如何做一身出来,那你那天就能穿新衣服了。” 秦阿南说的是农历,她选在那一天办酒席,正式宣布秦凝的到来,离现在还有五天。 秦凝乖顺的点点头,轻轻的抱了抱秦阿南:“姆妈,谢谢你。” “赣囡!和姆妈还要说这些客气话,对了,我还有几件新一点的夹衣和绒衬衣,你先拿去换洗换洗,身上这身真的不好再穿了,屁股要给人家看见了。” “嗯,好,等明年,就轮到我帮姆妈做新衣裳了。” “好的,明年我的女儿做一件衣服我穿,新年的时候我在村里绕一圈,羡牙死人家!” “哈哈哈,好,我陪你一起,我也羡牙死人家!” “哈哈哈!” 母女俩个说的哈哈大笑,煤油灯都欢喜的跳跃起来,又说了几句贴心话,秦凝这才回了自己的西屋。 秦凝当然还不睡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月亮河里洗了澡的原因,她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累,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她依然精神的很。 她一回了房间,就赶紧拎着木匠工具进了空间。 空间空气清新,吸一口,好像整个人就精神几分一样,竹林更茂盛了些,夜饭花也比吃晚饭前花开的更多了些,几个小时前才割掉的草,已经又长了有一尺高,把疯狗躺的那个地方都快要掩盖了。 秦凝把下午换到的种子拿出来,在番薯藤附近开始播种。 空间的好处是,不管什么种子,不需要讲究农时,反正洒下去就是了。 尽管这样,秦凝还是做了个规划,她用脚步大概丈量了一下距离,每个种子都种五步,再留出十步的空间来,等着它们自己慢慢的蔓延。 洒好了种子,秦凝就砍了十几根竹子下来放在一边,因为空间有不采摘就维持不变的功能,她需要竹子,先得砍些下来,明天才会再长出来呢。 等做好这些,秦凝就跃进了月亮河。 菱角已经长出来了,还随着月亮河自动循环的河道,时不时的经过秦凝身边,秦凝随手摘几个来吃,又脆又嫩,很好吃。 嗯,连野生菱角都能这么好吃,是时候在空间种点果树什么的了,就是这地方,没有果树苗啊,得想办法。 ------题外话------ 再来问一遍,没有追文的吗? ------------ 第027章 裤子裂了 秦凝在河里一边练游泳,一边想着哪里可以弄到果树苗,最终却也只有叹气,现在这个时代,她们所在的是棉区,连稻谷种子都不好弄呢,别说是果树了,只能等机会了。 还有秦阿南给的那块极普通的玉,她也要等到办完酒席,才能带进空间,要不然,万一带进来就变得很好的话,那些极品亲戚有得烦了。 出了空间,秦凝把秦阿南给的怀表拿过来看了看,时间指在四点钟,这个时间当然不是正确的。 她无奈的把表收在枕头底下,现在这地方,也没个地方去对时,什么时候,村里才会通上电啊? 要是通上电,不久就能有电灯、广播这些了,生活的变化会快很多的。 她今天在中学校长办公室,倒是看见有一盏电灯的,那么,镇上有了,村子里估计快了吧? 想着这些,秦凝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凝把衣服套上身的时候,有点尴尬,这衣服,昨天她站在校长室外头的时候,拉一拉,袖口还能在手腕上面一寸,今天怎么好像更短了呢? 裤子也是,裤脚短了不少不说,档里也很紧,更离谱的是,她端下去穿鞋,“呲”的一声,裤子裂了。 还好昨天秦阿南拿了一套半旧的衣服裤子给她,原本秦凝还想白天改一改再穿的,现在也顾不上了,先穿了吧。 谁知道穿上秦阿南的裤子,长度竟然不用改,就是腰围大了些。 秦凝拿裤腰带紧了紧,基本也能行了。 衣服长度也可以,就是肥了点。 她有点惊讶,前天的时候,她站在秦阿南身边,还只看见她耳朵边的白发呢! 这一定是月亮河的功劳。 啧!人也长的这么快,太明显了啊! 一下子身高变太多,太招眼了,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秦凝为难的想了想,决定游泳这个事先停一停,暂时只是洗洗脸洗洗头之类的吧。 还有,她的头发好像没那么黄了,那么,这月亮河的水,能不能帮助秦阿南的少白头也改变呢? 秦凝站起来,微微推开窗户看了看,秦阿南还没在灶房,她快步出去,拿了个水桶进房间,把空间里的水提了几桶出来,去倒在水缸里。 一会儿秦阿南起来了,母女两个吃了粥,秦阿南自己拎了一包袱的布,让秦凝拎了一包袱棉花,往村子的东面走去。 这个时代,所有的成年劳力都要出工,但有个别人是例外,他们有众人需要的手艺,不需要出工也可以生活,那么他们就可以用挣来的钱交给生产队,抵消作为社员应该达到的工分。 这样的人,包括了裁缝、木匠等等。往往买了工分以后,他们还有不错的盈余,他们的生活都比一般的社员要好一些,所以手艺人在这个时代是很吃香的很受人尊敬的。 也会有一些人,千求万求的把孩子送到手艺人家去学手艺,希望能得一技傍身,过上好的生活。 增华师傅姓唐,是这个村里唯一的裁缝师傅,不用出工,还收着一个小徒弟。 秦凝跟在秦阿南身后,迎着早晨的阳光,脚步轻快,一会儿的绕过村里的一条小堤坝,就听见秦阿南在招呼人:“宝生,你师傅起来了没有啊?” “起来了。” 一个男孩子声音轻轻的回答了一声。 秦凝探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男孩子手里拎着个夜壶,在河浜里清洗。 男孩子很瘦,和秦凝有得一拼,脸也白白的,像个女孩子。 秦阿南又问一声:“那你师傅吃饭了没有?” “没有。我马上去烧。” “啊?饭也是你烧的啊?活都被你做光了,那你师娘做啥呀?” 男孩子就没出声,拎着夜壶,低着头快步往前面屋子里走了。 秦阿南低低的咕哝一声:“真是拿萝卜秧子不当菜!(看不起人的意思)” 秦凝拉了她袖子一把,低声提醒她:“姆妈,别说了,桂英婶子在呢!” 谁知秦阿南低声回:“我就是看见她在才说了呀,人家到家里当学徒,把人家当老娘姨(佣人)使唤,作孽!” 秦凝没出声,词穷。 这个时代,如果要学手艺,就要住在师傅家,不但要打三年免费工,逢年过节家里还要准备丰厚的礼品送来师傅家,如果学的不好,三年不出师,可能还要继续做,有的要学五年,这也是以前的裁缝多数是男性的缘故,因为女孩子住人家三年五年不方便啊。 宽厚一点的师傅家里,只是让你做和学艺相关的事情,做不做家务看学徒自己的良心;心眼窄的师傅家里,那就有得苦吃了,基本上是这家的佣人,什么都要做,做到师傅师娘满意了,才会教你一点。 村里人觉得增华师傅手艺不错,但增华的老婆顾桂英,是村里出了名的难缠,学徒到他家,第一年基本什么都不会教,就是做家务,大到包下所有的自留地农活、修缮房屋,小到帮师傅倒夜壶、捧痰盂,都是徒弟的事。 轮到宝生这个徒弟,正好顾桂英生了第三胎,那就把宝生当老妈子使了。 据说晚上给孩子换尿布都是宝生做的,宝生晚上睡不好,白天干活就打瞌睡,增华师傅就直接拿针戳了。可怜宝生也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天天被人家这样折腾,所以秦阿南说作孽! 秦凝看着宝生瘦削微弓的背脊想:都是贫穷和文化闭塞闹的! 不就是学个裁缝吗?无非是多练习、多积累经验就好了。 秦凝对服装有点兴趣,知道后世网络上就有很多缝纫教程,市场上还有很多巧妙的工具,就算零基础的人,看几次也会了,哪里需要这样糟践人! 秦阿南已经走进了增华师傅家,秦凝赶紧也跟了进去。 他们家堂屋里就是工作间,摆着一台老式缝纫机,还有一张比八仙桌长一些的作台,作台上堆了不少布。 增华师傅约摸三十五六岁,小眼睛,头发有点少,正捧着一个搪瓷缸子在堂屋门口喝茶。 宝生的身影在灶间忙碌的闪现,一会儿灶前,一会儿灶后,脚不沾地。 而师娘顾桂英,却一只脚踮在灶间的门槛上,一只手掏了掏耳朵,悠闲的和秦阿南搭讪:“阿南,你来做衣裳啊?” ------------ 第028章 小裁缝宝生 秦阿南心里讨厌顾桂英,只从鼻子里应了声“嗯”,就和增华师傅说话:“增华师傅,帮我女儿量一量,我替她做几件衣服。” 增华师傅还没有应声,顾桂英立刻走了过来看秦凝。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秦月珍啊!怎么几天不见,这细娘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长的这么高,皮肤也白了,哎哟,倒大眼小嘴标致起来了!” 原本秦阿南不想理顾桂英的呢,可顾桂英竟然夸奖起秦凝来,秦阿南就膨胀了,嘴角咧开来,笑着说: “是啊,我们小凝是标致的呀,做好了新衣裳肯定更标致了,你们谁家要是有好的男小囡肯入赘的,可以帮我先看看啊!” 秦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位姆妈啊,真是够着急的,不带这么坑闺女的啊,她才多大啊! 就听顾桂英说:“她现在真的领到你家去了?” “当然是真的!领孩子还有假的吗?真是的!” “赣头!(吴语:傻瓜)” 顾桂英嗤之以鼻,说了这么一句后,眼睛就转到了秦阿南已经打开的包袱上。 “哎哟,还是毛料子啊!这么好的料子,你帮这个赔……女儿做啊?你不会自己做一身吗?哎哟,到底有当官亲戚,毛料子拿来做给孩子穿,浪费不死你!” 顾桂英一把将布料抖了出来,惊讶的嗷嗷叫。 秦阿南不高兴了,说:“你干嘛呢,不要弄脏了我的布!好料子当然给孩子做啊,我老了还做啥啊!好了好了,我要赶紧量了出工去的。” 顾桂英这才把布放下了,看着秦阿南把布拿到作台上。 增华师傅把布拿出来看看,又看秦凝一眼,说:“这个毛料子两米呢,给小囡做,倒是浪费着点,要么做你身上的半大衣吧,这样等小囡长大了,她也可以穿。” “不不,师傅,你只管帮我囡做,小囡过几天要去读书,坐在学堂多冷啊,不像我们出工,做做活就热了,浪费就浪费一点,小囡身体要紧。” 顾桂英伸长脖颈看着,立刻插嘴说:“阿南,要是多得到布,就送给我吧?这个黑毛料正好可以做一双毛料鞋面。” 秦阿南嘴张了张,低头一看秦凝的脚,一拍大腿: “哎呀,正好你提醒,她鞋子还没有呢!正好正好,这样就不浪费了,多的正好可以给她做双鞋子!噢唷,到底是裁缝师傅的娘子,就是想得到。增华师傅,那你把剩的边边角角都给我留着啊,我要给小囡做鞋子!” 秦凝听得低着头笑了起来。 这话听起来有点故意,但秦凝知道,秦阿南性子单纯,哪有那个急智,她是真的这么想。 可顾桂英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嘴角撇了撇,忽然提着嗓子喊: “宝生!你过来,你来量!” 又对自己男人说:“增华,叫宝生动手吧,也要给徒弟学本领的机会的!” 量身,是做衣服的第一个步骤,要是量的不准,做出来的衣服没法穿,就完蛋了。 这时代做件新衣服是大事,农村大部分人家一年才做一件,请人做衣服,都是看的师傅的手艺,徒弟没出师,是不会让他量身的,顾桂英这样做,是故意的为难秦阿南,也是有点欺负她。 秦阿南不满的身子侧了侧,正想说话,秦凝拉住了她,轻轻摇摇头。 宝生已经小跑着过来,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等待师傅的发落。 增华师傅一双眯眯眼小心的看了看老婆,见老婆脖子一梗,眼一瞥,便摸摸头,说:“宝生,那你试试看,给这个小细娘量一量。” 宝生一张瘦小的白脸立刻红了起来,既不敢说不会,又不敢上前,两只手不断的在裤子两边搓,两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看师傅,再看看师娘。 秦凝看着他的样子,都为他为难,轻轻的开了口: “哦,那你快点量吧,我姆妈还要出工的呢!你师傅叫你量的,就是做坏了衣服是师傅担当的意思,我都不怕做坏了没新衣服穿,你怕什么?” 宝生立刻抬眼看了她一下,秦凝冲他点点头,宝生眼里闪过光芒,这才去作台上拿了软尺过来量。 被秦凝这么一说,顾桂英的嘴角极不自然的撇了撇,甩着手走开了。 增华师傅也靠近了过来,认真的看着宝生量衣服,无声的出手指点。 可不就是秦凝说的这样嘛,人家上门来做衣服都是要给工钱的,还是好料子,裁缝平白无故做坏的,还不是应该担当?!莫名其妙拿的哪门子乔呢! 上身量好了,秦阿南说:“裤子也要做的,那块卡其的做裤子。还有那块小花棉布做夹衣或棉袄,我棉花和夹里也都带来了。” 宝生脸红红的,笨拙而认真的量着,但总算量好了,增华师傅就应着说:“好的,这么说,就是一条裤子,一件棉袄,一件大衣?” 秦阿南说:“不不,裤子料子多着,可以做两条,替换穿。花布呢,除了做棉袄,再做一件夹衣。你先帮她做一身夹衣和裤子,别的慢慢做,我十八要办几桌酒,你十八前帮我做好。” 增华师傅就拿着那花布看了一阵,说:“这个布又要做棉袄,又要做夹衣是不够的。” “啊?这……我看来看去这块花布最好看了,别的做外套都不好看,这可怎么办呢……” 秦阿南看着布犯难,秦凝说:“姆妈,这样好了,只做夹衣。但是夹衣做的大一点,棉袄拿夹里布做,做的紧身一点,冬天的时候,我把夹衣罩在棉袄上穿,这样棉袄不容易脏,夹衣洗也方便,还两样都有了,一举三得!” “……哎呀,我的囡真真的聪明,哎哟,我开心死了,你怎么想得出来的呢?这个主意太好了!” 秦阿南脑子里想了想秦凝的话,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拍手拍脚,引的顾桂英又跑出来看。 连增华师傅也赞起来:“这个法子倒是好的,我以后自己衣裳也可以这么做,省料!” ------------ 第029章 我不嫁人 秦阿南听裁缝都赞秦凝,更加开心,笑的嘴角都咧开了。 顾桂英就突然的喊一声:“宝生!还不去盛粥!你怎么和一个赣头一样还站在这里,没眼色!” 这喊声又大又突兀,吓得房间里的孩子都惊醒了,“哎哎”的哭了起来,顾桂英又喊:“宝生,小毛头哭了,还不快去抱出来!” 把个宝生差使的团团转,秦阿南也再没有了兴致笑,顾桂英才叉着腰回了房。 秦阿南和秦凝从裁缝家出来,秦阿南就说:“刻薄女人!我要是宝生,就不帮她带孩子!人家来学手艺的,倒也了包尿布回去,这样三年下来,能学会什么啊!” 秦凝问:“宝生家送人来学手艺前,不会打听打听增华师傅家情况的吗?平白的让宝生来受这种气这种苦。” “唉,宝生也是可怜人家的孩子,爹早死,娘又嫁了人,宝生的爷爷怕宝生出工吃苦,才送来学艺,可你看看这样的师傅师娘,宝生还不如出工呢!……哎!宝生家,不知道愿不愿意入赘,要是愿意的话,我就让他不要学徒了,到我们家来好了啊!” “姆妈!” 秦阿南说着说着,就毫无征兆的离题十万八千里,急的秦凝都喊了起来: “姆妈,我要正式的和你说,我不嫁人,也不要人入赘!这个世界上好男人没有几个,我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了,又不是非要有男人才过日子,我们两个女人照样会过的好好的。姆妈,你不许再说了,你再说这个我要生气了!你要是觉得这个家没有男人不行,我慢慢的给你找个老伴好了,你不许说我!” 初冬早晨的阳光照在女孩子的脸上,亮闪闪的,虽然她鼓着腮,眸子里也有点怒气,但她细白的脸上的绒毛都带着金光。 秦阿南看着她这样,就一点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理一理秦凝的头发: “哎哟,我的囡还害羞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宝生太文弱了,不配我的囡,我帮你慢慢看,慢慢看。” “姆妈,我和你说的是认真的!我不嫁人,也不入赘!” “哈哈哈!俗话说,十八不嫁,纺锤子敲断下!哪有女孩子不成家的,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秦阿南不以为然的笑着,想揽住秦凝的肩,伸出手又惊讶的说:“哎?我怎么觉得你突然长高了?要比姆妈高了?啊呀呀,我的囡长大了,又高又漂亮……” 秦凝被秦阿南半搂半拖的走着,无力吐槽,只能悄悄的翻个白眼。 唉!秦阿南就是这样的女人,没心没肺! 等秦阿南出了工,秦凝就把家里的门都关了,自己跑进空间里面试着倒腾盖竹屋子。 前世的时候,她认真看过一个在乡下生活的网红的视频,看着那网红拿竹子做桌子做椅子,真的很羡慕,记忆很深。 现在轮到自己做,虽然手生,但好在多的是竹子给她折腾,又是给自己盖,也没那么多讲究,一点一点慢慢做就好。 花了小半天时间,就把竹屋子基本要用的竹子清理削好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去煮饭煮水,等秦阿南放工回来吃。 趁着锅灶都热着,她又在空间拿了几个番薯,一半像前几天那样烘制成番薯干,一半处理好了放在外头晾晒。 等到中午秦阿南回来,看见饭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有烘好的番薯干,又高兴坏了:“哎呀真开心,我回家就有热饭热水吃!我真有福气!” 秦凝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也笑:“姆妈,你快吃,我烧了热水,趁中午太阳好,我帮你洗个头。”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头皮痒,想洗头啊?哎呀,我的女儿太贴心了,好好好,我吃快点,你给我洗头。” 秦凝心里翻个白眼,这里的人都是几个月才洗个头,头皮能不痒吗?但嘴上却说:“姆妈,以后头发要多洗洗,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头发保持干净,常常梳洗,可以变得乌黑亮泽!” “真的?……我的这个白头发,也能?” “真的!” 秦凝脸不红,心照跳,坚定点头,她相信,月亮河的水一定能有些作用,就算真的不变黑,也能使秦阿南的头发亮泽些,而不是现在像干茅草似的杵着。 结果,洗了五分钟,秦阿南趴在木脸盆上说:“囡啊!是不是我头发掉颜色啊,你看这水都是黑色的呢!” “姆妈,你的头发是白的,那是你的头太脏了!”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故意逗你的。” 秦凝给秦阿南换了四次水才洗完,秦阿南摇晃着头感慨:“以后是要多洗洗,洗完头,我感觉头都轻了几斤!囡,你也来洗,我帮你洗。” 母女俩个相互洗了头,秦阿南就在口袋里揣上一袋子番薯干,带着一脸幸福满足出工去了。 秦凝想着自己答应秦阿南要做竹凳子竹椅子给她,便拿了把砍刀,去屋子后面的竹林里砍竹子,准备晾晒几天就做。这样的话,以后就算家里凭空多出一张竹椅子竹凳子什么的,秦阿南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秦阿南家和秦土根家分了家,屋子后头竹林也是分的,东边的是秦土根家的,西边的是秦阿南家的。 秦凝在竹园子里选了跟粗壮的竹子砍下来,拖着往前走,竹子拖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经过秦土根家的时候,秦土根家的后门突然开出来,一盆水毫无征兆的泼向秦凝。 还好现在这年月都是木门,门开的时候,“嘎吱”一声响,秦凝回头看了一眼,见水向自己泼来,赶紧跳开。 身上没泼到,但鞋子和裤脚都溅湿了。 唐菊花阴阳怪气的看着她说:“哦!我们这里倒也有人走过的,我还以为‘簌簌’的声音是哪个赤佬(方言:鬼或尸体)呢!” 秦凝怒目瞪住她,淡淡的说:“看来,你是天天的碰见赤佬,才会这么害怕,听着声响就当赤佬啊!” ------------ 第030章 空间新功能 唐菊花听秦凝说话,不禁楞了楞。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她记忆里的秦凝(秦月珍)会回嘴。 “你,你只小赤佬说什么?” “我说,你一定是天天碰见赤佬,才会听见一点声音就喊赤佬赤佬的!” “你敢咒我!看我不给你一句耳光吃吃!”唐菊花说着就冲了上来。 秦凝把手里的砍刀一举:“那你要当心,我的刀吃不吃!” 唐菊花脚顿住,看看秦凝手里的刀,到底不敢上前,叉着腰指着秦凝说: “嗷哟,秦月珍,你倒会吓人了!是不是秦阿南教你的?听说秦阿南领了你回去,你就不怕他们家的鬼吓死了你!我告诉你,你最好趁早回你自己家去,要不然我们祖宗也不会放过你!” 秦凝冷淡的一笑:“我现在叫秦凝!祖宗不放过的是你吧!不知道是谁被祖宗拎到坟地里收拾,我倒是夜里听见爷爷奶奶对我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去坟上烧点纸,他们帮我去报仇呢!” 唐菊花脸一下子煞白。 之前的事,她可是吓的发烧了几天呢,还一家子生病,平白的丢了好些工分,他们老夫妻两个到现在也没出工,想想都要气死人了! 她今天才刚刚好一点,在窗户里看见秦凝走过,无论如何要出口气的心一下子痒痒了,秦阿南她一时不敢欺负了,就想欺负一下秦凝的,谁知秦凝也说这些,这这这…… 唐菊花把头转着在四处看看,脚步退到了自己家的后门边,手还搭在门框上说话:“真的?”像准备随时逃走一样。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欺负我试试!” 秦凝话说完,就见唐菊花身后的门突然自己大力关了关又弹开,而唐菊花的手还在门框上呢,就听“嗷!”一声,唐菊花痛的大叫,再也顾不上别人。 秦凝拖着竹子就回家。 她刚才快速的在意念里试了一下同时有“收、出”两个想法,果然那门就夹了唐桂花一下又弹开,真好使!她得回家再试试! 接下来的几天,秦凝都是趁没人在家时,就在空间里搭竹屋、做竹椅,要是做累了就去拾掇地里的瓜菜。 上次和老人换的好些菜都长起来了,什么西兰花、胡萝卜、小青菜、小白菜、芝麻、蚕豆林林种种。 秦凝把自家自留地里没有的,就时常的收割了,分门别类的放好; 而家里自留地里有的,就时常的做了端上桌和秦阿南一起吃,把个秦安南吃的每天都眉花眼笑,说秦凝就是聪明,连种的菜都比她种的好吃。 因为为了证明这些都是自家地里的菜,秦凝现在接管了秦阿南那一分自留地,装模做样的每天去侍弄一下。 要说秦阿南是真的没心没肺,秦凝才到她家来了几天,那地里的菜原本就是秦阿南自己种的,七歪八扭,枯黄蔫搭的,难道不过三四天就好了? 但秦阿南天生的单纯,这些事她不过脑,她只每天揣几根番薯干,就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出门上工了。 她怕出去说人家烦她,就一边喂鸡喂鸭,和鸡鸭念叨:“那,多吃点,多生几个蛋啊,看看,我们家有了女儿多么好,你们都有新鲜菜吃!” 说来也是怪,自从秦凝让秦阿南把空间的菜给鸡鸭吃,那鸡鸭生蛋都真的多了起来,还常常的生双黄蛋,又大又亮泽!秦阿南就天天的嘱咐秦凝:“囡!不要省啊,每天一个蛋要吃的啊!” 这农家小日子,三五天的就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秦凝知道,她们会越来越好的。 到了农历十月十六的晚上,秦阿南一边帮秦凝的新鞋子纳着鞋底,一边和秦凝商量: “囡啊,我看我明天还是要去一趟公社,家里只有一块肉和一点鸡蛋鸭蛋,到底太简便了,办不成席,阿山阿姨给我的肉票再不用也要截止了,队里还不到分鱼的时候,要是求了队长特意去下网捕鱼,那是被人骂死了,我去公社买两条鱼吧!” 秦凝从昨天开始,心里也存着事呢,因为前几天她去中学的时候,校长对她的态度很好,当时就说让她上学了。 那么能上学是肯定的,现在就是上初一还是初二的事。但三四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有点不太正常。按理,就算校长不同意她现在就读初二,也会给一个答复的啊,怎么会一句话也没有呢? 秦凝就说:“姆妈,我正好想再去中学问问读书的事,要不我去吧?” “你一个小细娘,能把鱼拿回来吗?” “姆妈,我都这么大了,可以的,你放心。” “嗯……那好吧,你去买吧,那你买小点的,好拿点,太重了你拎回来辛苦,最多我们自己少吃一口。” “好,姆妈,我晓得了。” “你要是早回来,你就去增华师傅家把你的新衣裳拿回来,隔日好穿,啊?” “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秦凝就起了个早,喂鸡鸭,处理自留地再吃好饭,等队里刚上工,就去生产队交了草,就径自往集镇上赶。 就算这样,到镇上也差不多九点多了,鱼都是生鲜的好,只有早上才有,晚了买不到,秦凝只能先去了供销社的副食品店。 九点多,副食品店没什么人,但鱼也没几条,翻着白眼躺在地上,看着都不大新鲜了。 秦凝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看,也没人理她,卖东西的男人正捧着只搪瓷缸子和人侃大山:“……有我手心那么宽!真的好吃!太好吃了,那才叫带鱼呢!也只有他才弄得到!” 旁边的人应和着:“那当然,人家是谁啊!听说他还弄得到脚踏车票,真的结棍(厉害)!” “当然!人家是什么人啊,他兄弟在沪上当大官、连襟在城里招待所的呀!对了,他娘还说,他把他们队里自留地里的南瓜收了,拿到沪上去卖,能翻三四倍的价钱呢!” “啊,那不是投机倒把么?这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嘘!你这个人!不和你说了,人家听见了,先割你个尾巴!咳咳咳!说曹操曹操到了,歇嘴!” ------------ 第031章 蹄膀啥吃头的赵师 秦凝听着别人议论“说曹操曹操到”的话,就四处看。 便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件很挺括的中山装,口袋上还别支钢笔,手里推一辆二十八寸的凤凰牌自行车,神气活现的直接推进了供销社。 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就大声的打招呼:“赵师!买肉啊!还有一只蹄膀,我特为留给你的!” 师,并不是真的老师,吴地对一些特别有本领的人,也会尊称为师。 被叫赵师的人晃了晃头,说:“蹄膀啥吃头!我吃腻了,今天买条鱼!” 秦凝一听这一句,都来不及先惊讶这年代有人竟然说出“蹄膀啥吃头”这样牛逼哄哄的话,而是赶紧把仅剩的三条鱼中的两条,快速的扒拉到自己脚跟前,跟刚才捧着搪瓷缸子的供销社男人说:“这两条鱼帮我称一称,我要了。” 男人眼皮撩了撩,只当没听见,招呼赵师:“来来,还有三条,我帮你看看……那,这一条好点,赵师你要买鱼早点跟我说,我帮你留嘛!” 说着,就把秦凝挑的其中一条给赵师推了过去。 奶奶滴!这什么人! 秦凝在一旁看的气死,却也无法,只好不出声,还想着实在不行,等赵师买了,她追上去用空间功能换一下呢。 谁知赵师看了看三条鱼,说:“哎呀,不新鲜了,不要了,你明天帮我留一条好一点的吧,我今天先买块肋条吧,有没有?” “你要能没有吗?再说了,也就你赵师才识货,吃肋条,乡下出来的嘛,哪个不是买大肥油!赵师,你看这块怎样?本来留给公社食堂的呢,我先给你了!” “嗯嗯!蛮好!” 卖东西的男人一股子讨好样子,赵师受用惯了,没怎么理,卖东西的男人就又说:“哎,赵师,你啥时候帮我弄张脚踏车票来呢?” 当地人习惯把自行车叫脚踏车。 赵师斜了他一眼,说:“说的容易!脚踏车票?你当我自己印的啊!” “哎哟,赵师,谁人不知道你最有本事了,帮帮忙嘛!你要啥你开口嘛,我送你家里去。” “好啊,你帮我收个五百斤好菜好瓜,我帮你弄!说话介写意!” “呵呵呵,那我可没这个本事。哦,还有这只鸡也很好,童子鸡,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只。” 就算赵师一股子骄傲的说卖东西的男人,男人依然谄媚的笑着,帮赵师用湿稻草绑好了肋条和鸡,谄笑着送走了赵师。 秦凝冷眼看着,等他脸上的笑收了,才又把刚才选好的两条鱼推过去:“买鱼。” “买鱼?有肉票吗?”男人眼角撇一眼秦凝,冷声冷气的不得了。 “有。” “哦,自己把鱼拎上来!呆头呆脑,这也要我说!” 秦凝不出声,把鱼拎上磅秤秤了,摸了一手鱼腥。 等买好,她把鱼装在带来的篮子就走,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搪瓷缸子掉在地上的声音,荡漾在副食品部空旷的大堂里。 卖东西的男人惊呼着:“嗷哟,见鬼了,这东西长脚了不成,怎么会自己掉地下了,这下好,瘪了!” 哼!叫你一副小人样,没摔你人已经很客气了! 秦凝心里吐槽一句,拎着鱼大步追出去,远远的看见刚才那个赵师推着自行车,正在跟一个人说话,赶紧走了过去。 赵师和人说了几句话,正要跨上自行车走,秦凝走过去说:“赵师!等一等,我有件事问问你。” 赵师回头,疑惑的看看秦凝,不解的说:“小细娘你是谁?我倒不认识你。” 秦凝见附近没什么人,就笑着说:“认识不认识不要紧,我只问你一下,竹笋你收不收?” “竹笋?冬笋?” “不,春笋!” “这个时节有春笋?”赵师眼睛瞪大了。 秦凝从书包(空间)里拿出两个竹笋来给他看,说: “我亲戚家的竹园长在灶间附近,估计他们家最近服侍坐月子妇女,家里没断烟火,附近温热,竹园里长了不少竹笋出来,真是稀罕东西,不好随便讲给人知道。” 赵师把笋拿在手里,很是惊喜的说:“好东西啊!你亲戚家有多少啊?我要,都要!” “也没有多少,就是自己吃不完罢了!你要是出好价钱,我帮你去讲,全部给你弄来。” “可以可以!嗯……三角一斤!怎么样?” 这时候,肉一般是五毛到六毛多一斤,三毛是很高的价钱了。 秦凝想了想,假装不懂的挠挠头:“哦,三角啊……我也不知道肯不肯,我听见他们说,这个时节的笋,比肉金贵。” 赵师说:“话倒是不错,不过也要有人买。这样吧,三角三分!不能再多了。” “好,那么你在这等一等,我去亲戚家帮你问问。” “你亲戚家远不远?要不我脚踏车带你去吧?” “不不,你脚踏车一去,出工的人都来看了,那是人家本来要卖也不敢卖给你了。” “那倒是!这样吧,我先把肉拿回家,十点半我们在这碰头。” 秦凝看他竟然一抬手腕,露出一只手表来,惊喜的说:“哦,你有手表,现在几点,我对一对时间?” 她本来还想到学校去对时的呢,想不到还碰见个戴手表的,真是太意外了。 赵师也意外:“你有手表?” “没有,老爷爷手里传下来一个破家什。”秦凝把怀表拉出来给他看,赵师释怀了,很大方的和秦凝对了时间,说好了等会儿碰头。 秦凝看着时间还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鱼篮子收进空间,便径自往中学去了,啥亲戚家,这种睁眼编故事的本事她要是不会,在这时代可怎么活啊! 谁知她刚到校长室门外,就差点和校长撞了个满怀。 校长背着手正好出来,看见秦凝,意外的说:“哦,秦……凝!下课了?找我有事?” 咦?下课?她都没来上课,下啥课? 秦凝眨眨眼,说:“校长好。我是来问一问上次的事……” 校长推推眼镜:“什么上次的事?你不是在上课?” 这就有问题了! ------------ 第032章 快!快说这是假的! 秦凝听校长这么一问,心里基本已经知道事情的进展了。 但她只管一脸惊讶的说:“没有啊,校长,我就是没有接到通知,所以今天特意来问问的。” 校长也一脸惊讶,随之就是微恼的表情在脸上闪现了,他招呼秦凝:“来来,我带你去问!你上次来的第二天,我就让教导主任写了一个通知,还特为让你们前进大队三小队的同学通知你马上来上初一的,怎么没有通知你呢?” 啊?初一啊? 秦凝心里一阵失望,但转念想想,自己一下子从小学三年级窜到初一,明年就能读初二,总共省了近三年时间了,也只好自我调节好心态了。 但她脸上的失望表情一时没收住,校长看着,说:“不要担心,如果真的是同学没有通知你,老师不会怪你。” 好吧!既然校长这么解读了,正好的修理修理某些人! 秦凝干脆没收一脸的委屈,还乖乖的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校长,您真是负责的好校长!” 这小马屁拍的,校长脸上有了笑容,手抬了抬,昂头就走在前面,一会儿就把秦凝带到了两层教学楼底下的最后一个教室。 秦凝看教室门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初一三班,就知道,自己猜想的事情没跑了。 果然,校长站在门口,冲正上课的女老师招招手,老师出来嘀咕几句,一会儿的,老师就把一个和秦凝差不多的女生带了出来。 校长,秦凝,女老师和女生四个人,站在走廊上。 女老师脸上有着明显的恼怒,把女生轻轻的推了推:“秦梅芳,你说,我有没有叫你通知新同学秦凝来上课?啊?” 叫秦梅芳的女生长着一张大脸盆,但皮肤比一般的乡下丫头白,穿了一件蓝布罩衫,蓝布裤子,黑色的鞋里露出白色的袜子,看起来很干净清爽的样子,此时她悄悄的睨了一眼秦凝,才低头卷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有的。” “有的你为什么不通知?” 老师看着校长的脸色,很生气的继续质问,好把自己摘出来,毕竟刚才校长来问的时候,校长的脸色很严肃呢。 秦梅芳低着头,不说话。 教室里的学生不断的往教室外张望,教室里“哄哄”的说话。 校长就说:“阚老师你先去上课,这件事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问题。” 阚老师这才向校长歉意的笑了笑,进了教室去上课。 走廊里,秦梅芳继续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校长背着手,说:“秦梅芳同学是吧?请你抬起头,说明一下,为什么没有通知秦凝同学来上课?通知书呢?” 秦梅芳抬了抬头,秦凝在校长身后看她,果然,白莲花又开始演戏了,瞧,她还哭了! 就见秦梅芳露了露委屈的神情,又低下头,小声说:“我,不知道谁是秦凝……” 校长皱了皱眉,身子侧了侧,把秦凝让出来:“那你认识她吗?” 秦梅芳看一眼秦凝,点点头:“认识的,秦月珍。” “秦月珍就是秦凝。通知书上不是写了吗?前进大队三小队,秦凝,十四岁,原在前进小学读书。你如果不知道谁是秦凝,你不会去问问?” “我不知道秦月珍就是秦凝,我们队里没有秦凝。我问我娘了,我娘也不知道。” “你就算不知道,你不应该跟老师及时反映一下?还有,通知书呢?你是不是应该把通知书还给老师?” 面对校长的质问,秦梅芳手指卷着衣角的手指抖了抖,不吭气,过了一会儿才说: “校长,对不起。我,我回去的路上,碰见流氓了……我,他们翻了我的书包,把通知书抢走了……我,我不敢讲。” 还有这样的事?校长听着,脸色就复杂起来。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倒还真不好怪人家小姑娘,乡下孩子胆小的多,女孩子还特别在意流氓什么的事。 谁知秦凝在校长身后站出来,惊讶的说道: “啊,碰见流氓?现在是新社会了,上学读书竟然还会碰见流氓?!哎呀呀!什么样子的流氓啊?秦梅芳呀,你把样子告诉校长,我们中学校长是什么人啊,是我们公社最有文化的人!校长一定有办法帮我们把流氓抓起来的,要不然谁还敢上中学来读书啊!” 秦梅芳惊愕的看了秦凝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而校长听着秦凝这又是提醒又是恭维的话,不禁也点起了头: “对!面对流氓恶霸,我们不能怕,要勇敢的和他们抗争!你在哪里碰见的?他们还做了什么?你只要说得出他们的特征,我来联系派出所的人,帮你们把流氓抓起来!” 秦梅芳呆呆的看看秦凝再看看校长,咽了好几口唾沫,才低声说:“他们,他们走的飞快,我,我没看清楚。” 秦凝故作惊奇的说:“啊?走的快到你看不清楚,还能特为翻了你的书包,特为抢走了通知书?这……是什么样的飞天流氓啊?太可怕了!秦梅芳,你快点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我要吓死了,公社所有的女生知道都要吓死了!快,快,快说这是假的!” 秦凝伸着头,特别夸张的说着,校长都要笑出来了。 校长已经完全明白,这事儿,是眼前的女生在撒谎了。 但是对待女生,不能像对待男生那样,拎一把耳朵、立一会墙角的惩罚,全校才几个女生啊!能来读中学的女生都是家境不错的,一个不小心总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有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校长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淡淡的说:“好了,秦梅芳同学,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不负责任了。以后,秦凝同学和你一个班了,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先进去吧。” 秦梅芳自秦凝三言两语戳穿了她的谎言后,就死死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秦凝只看见她捏住衣角的手握的紧紧的,关节都发白了,直到校长说了那些话,她才不声不响,慢慢的走进了教室。 ------------ 第033章 开始赚钱 校长看着秦梅芳的背影,微微皱眉。 等她进去了,校长看向秦凝,说:“好了,既然是一个村的,以后又是同学,那,就这样吧?” 本以为秦凝会说什么,可秦凝只点点头:“谢谢校长,我明白的,我会认真学习的。” 校长不禁赞赏的点点头,又对着教室招招手,阚老师走了出来。 “阚老师,这个就是要插班的秦凝,我和教导主任考察过了,功课不错,字也挺好,她说她还自学了初一的课程了,所以才直接给她来上课,接下来交学费和办理学籍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 阚老师讨好的笑着说:“好好,就是这个时候插班,没有书本了,怎么办?” “这个事情你可以问教导主任,实在没有只能让她自己去和高年级同学借一下了。” “好好。” 秦凝也想不到,校长会帮她在老师面前说这些表扬的话,就赶紧又给校长鞠了个躬:“谢谢校长,给您添麻烦了!” 校长笑眯眯的摆摆手,走了。 既然有了校长特别的表扬,阚老师对秦凝不敢大意,这时便说: “秦凝,那你进来上课吧,刻间休息我带你去交学费办学籍,就是课本的事情你要自己克服一下困难了。” 啊,今天就上课?她十点半还要卖笋呢!现如今,卖笋可比读书重要! 秦凝一心眼子的要先赚点钱,就看向老师说: “好的,阚老师。就是我现在有个情况跟您说明一下,我今天是特意到学校来打听能不能上学的事,我娘还不知道我能马上来上学呢,她胆子小,我怕她担心,我可不可以回去跟她说一下,我明天再来上学?” “喔,这样啊!要不今天你先回家去自己想想办法,怎么借来初一的书吧,明天带来上课。” “好的,阚老师。”秦凝对老师鞠一个躬:“谢谢老师,我明天开始就要麻烦老师了。” “你这个同学挺有礼貌。好的,明天准时来啊!” “哎,知道了。” 秦凝离开了教学楼,把怀表拉出来看看,哦,都快十点半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快步进了不远处的女厕所。 这个时候学生都在上课,女厕所里没有人,秦凝闪身进了空间,把所有的竹笋理理装在篮子里,掂了掂,足有三十多斤。 她粗粗一算,这些卖了,也有十多块钱呢!这还是她收割的不勤快,要是收割的勤快点,可不止这个数。 真不错! 等到秦凝拎着篮子吃力的走到和赵师说好的地方时,赵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秦凝气喘吁吁的说:“努!我说了不少好话,我亲戚才肯让我拿出来卖,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吧!” 赵师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草,眼里都闪起了光,赶紧帮手秦凝提了一边篮子,走去僻静点的地方,说:“真嫩!好物事!你放下,你放下!我来掂一掂……嗯,三十斤有的,称了没有?” “看你说的,人家哪里敢去生产队借磅秤啊,被人知道了不好好出工,却出来卖竹笋,还不是批斗!” “那……你放在我脚踏车上,我去刚才副食品店称一称。” “哎,可以,不过我不跟你进去了,里面卖鱼那个人要是看见了,不知道说什么闲话呢!” “你不跟我进去,怎么知道几斤啊?” “赵师,我信得过你!我可不像刚才那两个供销社的人,面上喊你赵师赵师,背后说你投机倒把呢!” 赵师脸色变了变,随即脖子一梗:“我可不怕他们说!这帮子红眼猢狲,成日的找我要脚踏车票洋机(缝纫机)票,背后说闲话!这样吧,既然你信得过我,我给你算……三十五斤!你看怎么样?” 秦凝估摸着差不多,就也爽快的说:“行!多来少去的就当大家自己吃了。” “你个小细娘倒是爽气人!嗯……三三得九……十一块五毛半,我给你十一块六毛!我也爽气吧?” 秦凝看赵师掏出一把钱,大概数了数递过来,她看也没有看,就揣在兜里,说:“嗯!赵师爽气人!你这么爽气,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看你要不要。” 秦凝从书包里掏出个西兰花,赵师看了半天,问:“这是啥?” “西兰花!” “噢唷!这个东西好吃吗?我们这里,有种这个东西的?我怎么不知道。” 秦凝避重就轻:“好吃不好吃,要看你怎么吃!这样吧,这个我送给你,你不是买了肋条吗?你是做排骨还是煮汤?” “红烧排骨。” “那,你回去把这个叶子扒掉,再一朵一朵撕开,煮开水,把这个西兰花放下去,煮到断生拿上来。开个油锅,再放一点蒜头爆香,把西兰花放下去炒个一会儿,不要炒很熟,不晓得时间你拿上来尝尝就知道了,最后拿出来放在盘子里一圆圈,再把你的红烧排骨放在中间,那就是上大台面的菜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好,我回去试试,要是好吃,我来找你,你几大队的?” 赵师很高兴,很感兴趣,手里把西兰花翻看着问秦凝。 秦凝耸耸肩:“还是我来找你吧,我们小老百姓,可没有在沪上当大官的亲戚,要是被人知道我卖这些,不要过日子了!” 赵师叹了口气,说:“唉!要我看来,现在的政策真真的搞……算了,不说了。你个小细娘年纪不大,脑子倒蛮灵清,那这样吧,我写个地址你,过……五天!你来找我,我告诉你西兰花要不要。” “好。” 赵师从中山装的上面口袋拔出钢笔,可摸了半天口袋也没有找到纸,秦凝就说:“你说吧,我记在脑子里。” “好,一大队赵家湾,赵进明!” 秦凝帮赵进明把笋装进一个棉花袋,赵进明看着这些笋上下都是一样的品质,又夸了秦凝两句:“你很好,不滑头,我还担心下面的不好呢!” “看你说的!做生意第一要老实,我耍什么滑头啊!” “做生意?哈哈哈,我们这哪里算做生意!不过你说的对的,你老实了,我也相信你,我老实些,你也相信我,是吧。” 赵进明说着,就把东西绑在自行车上,秦凝看着这擦得锃亮的自行车,心里羡慕的要死。 要是能有这么一辆自行车,她上学也不用一天来回走两个多小时了! 不过赵进明是刚认识的人,刚认识就和人家开口要自行车票,人家不讨厌才怪,先攀好交情是真! 秦凝就说:“看你夸我夸的口干舌燥的,那,我再送只番薯你吃,我家自留地里的番薯比苹果还好吃。回见啊!” ------------ 第034章 借书 秦凝把从书包(空间)里掏出来的番薯抛给赵进明,转身就走,再不走不行了,想要自行车票的想法太强烈了。 赵进明接了番薯,无可无不可的把番薯丢在笋袋子里,也骑上车走了,秦凝回头,听着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呲牙:“自行车啊自行车,我一定要搞一辆!” 已经十一点多了,秦凝肚子都饿了,可是面店她不想再去了,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面,对于秦凝这个从后世穿越来不久的人来说,并不算美味无比,还觉得有点油腻了,另一个方面是那卖筹的女人太讨厌,她可不想又去被她抓着问换粮票。 秦凝在集镇上走了一圈,买了四个肉包子,自己吃了两个,两个收在空间,想带回去给秦阿南吃。 这次回到前进大队的时候,还不过下午一点,秦凝没有先回家,而是进了小学。 小学教员办公室里,正巧,只有胡老师一个人在。 不过几天时间不见,秦凝觉得胡老师的肚子又大了一点,她站起来和秦凝打招呼的时候,秦凝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肚子上。 “胡老师您好,您还没有休产假啊?”秦凝看着她走路都辛苦的样子,忍不住上去扶住她。 胡老师感激的笑笑,说: “没呢,短期的代课老师不好找,现在殷校长好心帮着我上一两节课,换我在办公室里值日。你怎么样,上中学了没?” “今天去落实了,中学校长让我现在就去上初一。” “不错啊,这样你明年就读初二了。” “是的呢,就是没有课本了,我想来小学问问,不知道老师们知不知道我们大队,谁是去年读初一的,我去借一下课本。” “这个啊,我帮你借吧!正好我婆家有个堂弟去年读的初一!” “太谢谢您了,胡老师!” “没事。你明天要用啊?那你傍晚的时候跟我回去一下?” “好的,等您下班的时候我来和您一起走。”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秦凝很高兴,和胡老师说好了四点在小学门口等,就先回家了。 到家把鱼从空间拿出来,处理好,高高的挂在钩子上,防止野猫来偷,这才锁好了门,去村东的裁缝师傅家拿衣服。 走到增华师傅家外墙,听见有“哒哒”的缝纫机声音,可等秦凝走到堂屋的时候,就听见顾桂英在骂: “猪头!你个猪头!不是叫你把毛毛头的尿布洗掉吗?怎么还在门角落里?只要摸到洋机就不起身了!还不快点去!” 缝纫机声音停了。 一会儿的,宝生尖着手指,拎着一块沾了黄黄东西的尿布出了堂屋。 他看见秦凝在看他,赶紧低下头,快速的往围墙外走去。 秦凝心里叹了一声,进去和增华师傅拿了衣服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她才把衣服抖出来看。 妈妈呀!做这么大! 明明跟裁缝说了稍微大一点,而眼前的新衣服,三十多岁的秦阿南穿也差不多。 秦凝看着眼前红底小白花的衣服,再不满意,也只有叹气的份。 唉!没有办法,这时代的人都是这样的,给孩子做衣服都是要往大了做,因为一件衣服可能要穿三四年,要是有兄弟姐妹的,可能要穿七八年,裁缝不敢做小。 算了,秦阿南一片心意,就算太大她也不改了,只说喜欢就得了,有空间在,赚钱并不难,她要是和赵进明那里合作的小心一点,只要半年一年的,她就可以自己搞个缝纫机回来自己做了! 不不,先要搞个自行车!要是以后天天的上学放学走路回家,也太浪费时间,有那时间,她在空间里多收几茬竹笋番薯什么都有了! 秦凝想着这个,脑子里又浮现了赵进明的自行车。 可是,这个时代,就算是有了自行车票,普通的自行车是一百二十块,一辆凤凰牌或者永久牌自行车,要卖一百八十块! 那么,普通人家有一辆自行车,简直是后世有一辆奔驰宝马般的存在,现在整个村子都没有一辆自行车,秦凝要是随便的买辆自行车回来,那都要被人家怀疑偷的了! 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搞个自行车回来呢? 这这这……真是个难题! 为着这个事,秦凝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想,想得差点忘记了去小学找胡老师的事,等想起来,都已经离下午四点过了十分钟了,秦凝拎了书包,飞也似的往小学跑。 走到校门口,胡老师扶着大肚子,正引颈期盼,秦凝不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胡老师,我有点事情耽误了,太对不起了。” 胡老师笑了笑:“没事,我也只等了一下。走吧。” 胡老师嫁的近,娘家婆家都在胡家角,从小学回去,走路差不多二十分钟,但是胡老师身子重,走的慢,两个人就慢慢的、像散步似的走回去。 胡老师脾气挺好,一边走,一边和秦凝说几句话,路上倒也不无聊,走了十分钟,秦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番薯干递给胡老师:“胡老师,你能吃番薯干吗?我自家自留地里的番薯很甜,你试试看。” “好,我试试。”胡老师矜持的拿了一根,却马上说:“哟,你这个番薯干真好吃!怎么像在吃蜜饯一样!” 秦凝见她真心喜欢,就掏出一大把来放在她手里:“那你拿着,我们一路吃回去!” 两人挺高兴的一路回,胡老师走过了自己村子没几户人家,就站在一户房子的门口喊:“小忠,小忠,在家没?” “哎!嫂子,在的!” 屋里有人应了,一会儿的就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头发剪得很短,浓眉大眼,穿件土布的对襟夹衣,很干净,但个子不高。秦凝最近长了好些,大概有一米五十多了,而这少年看着只比她略高一点点。 他先对着秦凝看看,再对着胡老师一笑,露出左边脸上一个酒窝:“嫂子,喊我啥事?” “你初一的书还在不?能不能借给这个同学看看,她插班读初一,没有书。” “嗯……我,我,有是有的……”少年又看两眼秦凝,欲言又止的低下头。 秦凝眼睛闪一闪,说:“我很爱惜书的,请你放心借给我,你可以检查了再借我,要是我弄坏一点儿,我赔你!” 少年就不好意思的挠头,脚踢着门口的泥土一会儿,说:“那好吧。你说话要算数,要是弄坏了,要赔的!” “嗯!我说话算数,请胡老师替我作证,我要是弄坏了一本,赔你一本,你可以去书店里选新的!” “好!那我去拿来。”少年对胡老师笑了笑,进去拿课本了。 胡老师笑眯眯的看着他背影和秦凝说:“小忠读书好,初二一班的班长呢,你要是不懂的,你可以问问他。” “好的,谢谢您,胡老师。” “不客气的。” ------------ 第035章 肉包子谢小忠 等小忠拿了书出来,秦凝没急着接,她想不到,现在这七一年的初一,竟然也有这么一摞书,大概有七八本,她本来还想拿了书,等会儿去胡老师家,从书包里变一点东西出来给胡老师呢! 秦凝就说:“你能等我一下吗?我书包里有点东西,我去胡老师家倒倒干净再放课本,省得弄脏了书。” 小忠看她这么说,非但没生气,脸上的酒窝又显了显,说:“好的,那我帮你拿到我嫂子家吧!” 三个人在小忠家屋子边转了个弯,就到了胡老师的家,进了灶间。 清溪公社这个地方,普通人家里,灶间也叫院堂,既是吃饭的地方,也是接待平常客人的地方。 秦凝翻着书包,把番薯干和用油纸包着的一个肉包子,放在胡老师家的饭桌子上,又拿一个肉包子递给小忠:“学长,我娘说,借了人家东西,一定要给一点东西。这个还热着,我来之前我娘一定要我带的,请你收下。” 她也不想这么说,但她刚才摸着肉包子,发现竟然是热的! 惊喜啊!空间不单单是保鲜,还保温,真的太让人高兴了,改天买它几十个包子放着,随时拿出来吃,连柴火都省了! 而眼前,小忠直摇手:“啊?……不不不!我不要。” 这年代,一个肉包子可是厚礼。 秦凝坚持着:“你不要,我不敢把书拿回去,我娘要骂我的。” “这……” 小忠看看胡老师,胡老师看看秦凝,说:“好了,小忠,我作主,你拿着吧,她叫秦凝,以后要是她学习上有不懂的地方,你教她一下不就行了!” 小忠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拿了,小声说:“谢谢,那,我回去了……嗯,我叫袁志忠,你,你要是想问什么,你,你到初二一班来找我。” “好的,谢谢你,学长,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书的。” 少年点点头,拿着包子出了胡老师家灶间的门,立刻跑了起来,转眼不见人影。 屋里,秦凝把课本放进书包,背好,和胡老师说:“胡老师,实在是太谢谢你了,这些番薯干和一个包子,请您不要嫌弃。” “不嫌弃!我收下了。不瞒你说,我有了孩子,特别容易饿,可是……” 胡老师往门外看了看,话没再说下去,无奈的、自我安慰的笑了笑,走去连着灶房的一间房里了。 一会儿的,她拿着一支铅笔出来,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我谢谢你的,很不好意思拿你的东西。这个送给你,也算我祝你学习进步吧。” 秦凝接了,快乐的说:“哎呀,太谢谢胡老师了,您不但解决了我的课本大问题,还解决了我的铅笔大问题!呵呵,您身子重,先歇着吧。那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胡老师的脸上,笑意便十分的温柔。 秦凝告别的胡老师家出来,一路上就看见社员出工都回家了。 他们在路上和秦凝擦肩而过,好几个都好奇的看几眼,议论纷纷。 “这个是谁啊?陌生面孔。” “哎呀!秦唐村的!金秀的孙女!我倒也差点不认识了,好像越长越标志了点,白嫩嫩的。” “是吗?是不是领养到地主家的那个?” “是的是的。” “哎哟,倒蛮好的一个小细娘,怎么跟地主家去了……”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只要看见一个面生一点的,可以打听到人家底底细细,没有办法,文化生活太贫乏了啊! 秦凝回到家,秦阿南也回来了,正在围着秦凝处理好的两条鱼看,见秦凝回来,就说: “囡啊,我不是叫你不要买这么大的吗?这么重,你怎么拿回来?肩膀手臂都要断了吧?那帮子蝗虫,我们买再多,他们也是会触祭(骂人的话,意同吃)到完的。” 秦凝看她好像不大高兴,就问道:“姆妈,怎么了,是不是谁说你了?” 秦阿南抬眼看了看女儿,蔫蔫的在一旁的条凳上坐了,先不吭声,一会儿才说: “我请了几个本家明天过来吃饭,想着叫他们歇半日工,帮我落一下灶,谁知道一个个的都说不能怠工!噢,吃倒都要来吃的,帮忙不来帮,还说风凉话,说我是无事体弄事体,好好的领什么囡,赣头滴答。真真一帮子不要脸的,他们一家家有起事情来了,我哪家没有去帮忙过?轮到我家了,却这样对我。” 落灶,是在办酒席前,把能提前做的饭菜都先处理好,这样才能确保上酒席的时候,快速又热乎,才热热闹闹的好吃。要是酒席多的,要请厨师,要提前好几天落灶。 现在大家都穷,还要出工赚工分,大家都没那么多讲究,自己亲戚近邻相互帮忙着白天落灶,酒席都是放到了晚上,尽量不耽误出工。这个是目前村里办大事的惯例。 而现在,后进最近的亲戚——秦土根家吓的不敢来,几个本家也光来吃不来帮忙的话,秦阿南一个人怎么做出酒席来? 秦凝看着秦阿南伤感又难过的样子,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轻轻搂住她肩膀说: “姆妈,不要紧的,我们俩今晚来先落灶,明天你处理点新鲜菜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的,那些婆娘又嘴碎又嘴馋,不来帮忙也好,要不然一半都偷回家了呢!” 这种乡野里随时占便宜的事,秦凝在秦月珍的记忆里看见的比比皆是,秦凝这么一说,秦阿南很快释怀了,说: “是啊!你说的对!不说别人,老华娘子一个人就能帮你偷吃掉一条鱼!好,就这样,我们娘俩自己落灶。” 秦阿南兴奋起来,都忘记了问秦凝今天去中学的事,娘俩个趁着烧晚饭,先把肉拿出来煮了,又开了油锅炸大鱼,忙的脚打后脑勺。 直忙到夜里九点多,对于乡村来说,已经很晚了,秦阿南白天做一天农活,晚上又做这些,困的坐在灶后烧火都打瞌睡。 秦凝就推推她说:“姆妈,你去睡吧,还有明天一天的,肉和鱼处理好了就没什么了。” 秦阿南困得都撑不住了,稀里糊涂的啥也没问,打着哈欠进了房。 ------------ 第036章 想自行车想的睡不着 秦凝等秦阿南去睡了,拿出胡老师给的铅笔,拿菜刀削了削,翻出秦阿南写信的纸,就着煤油灯,写明天办酒席的菜单,写着写着,又怕秦阿南不明白,干脆画画。 秦凝在前世,因为外婆管的严,也是因为秦凝体谅她一个人在家,鲜少和同学朋友出去玩,有时间就回家陪老人,渐渐的便变得挺宅的,上网玩游戏什么的玩腻了,就开始跟着网上的教程画漫画,画了五六年,还挺有功底的,还参加过漫画展的海报设计比赛呢。 这会儿秦凝写一个菜,就把配料什么的画上,大致的步骤也画上,最后连成品图也画上,看起来一目了然,不识字完全没有问题。 等画完了,她自己看看也挺满意,还自语了一句:“嘿!连环画啊!姆妈肯定看得懂!” 说完,她猛然的想到,对啊!这个时候,她也可以画连环画赚钱啊!现在的孩子们都爱看小人书什么的,她画个小人书卖钱,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买自行车回来了吗? Emmm……不过,要卖给谁呢,这年代,画的题材上有没有什么限制呢?这些都要好好去打听打听! 秦凝想着这些,兴奋的更没法去睡了。 她干脆从空间里拿出蔬菜,什么青菜白菜萝卜秧子弄了一大堆,连笋都拿了一些,反正洗好,再焯水好,干笋鲜笋区别不是特别大了; 再把家里的鸡蛋煮了,再炸好、再焖烧成虎皮蛋,肉能切的都切好,炸好的鱼也用调理拌好,趁着热她统统收进空间里,这才回房间去,一看怀表,哗!都十一点了。 可这浑身的油味道,得洗个澡,她赶紧闪身进空间,只不敢在月亮河里泡太久,洗干净就出来了。 等洗干净出来了吧,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满空间绿油油鲜嫩嫩的菜蔬,又不淡定了。 一次竹笋卖了十几块,再来个两次三次呢,还愁啥呀!勤快点吧! 秦凝又跑去翻番薯,拔竹笋,采西兰花……把能收的都收了,连草也割了几大堆下来,就等着卖钱了。 然而把这些做完了,秦凝才想起来,妈妈呀!明天要去学校! 真不是她没心没肺,而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读书变成了她顶不要紧的一件事了,她无非就是打算着以后恢复高考了,她可以利用初中毕业的文凭,也去插一脚,因为到时候初中毕业也是可以参加高考的。 她要的是文凭,不是过程,但总不好第一天就不去读书吧? 唉,一想到要走那么多路去上学,秦凝就心里犯愁,真是佩服前世山里的那些孩子,还要翻山越岭,她现在不过走走平地,就觉得无聊的慌。 行吧,既然要去上学,还是要翻翻书的。 秦凝出去空间,把傍晚借的书带进了空间,因为在空间里不用点灯,还空气清醒,一点也不会犯困,她还是准备在上学前,把书翻一翻。 竹屋子虽然搭的不完美,但好坏有了屋顶和竹榻竹椅这些,这是秦凝花了好几天搭的,她自己挺有成就感的,这会儿把被褥拿进来一铺,她半倚半靠在竹榻上看书,不要太舒服噢! Emmm……英语差不多教的都是单词和简单句子,对于一个过了英语六级的大学生来说,这些都可以不用看了,倒是袁志忠在单词旁边写的辅助白话让人笑,比如HANDS,HANDS,IHAVETWOHANDS,袁志忠用小小的字,写的注解是:汉子,汉子,俺还不偷汉子。 这可把秦凝笑坏了,差点从竹榻上掉下去。 语文课本封面印着“彻底埋葬帝反修”的木刻画,秦凝看着里头的内容,估摸着进度,估计要学到后面一些了,那就是古文了,有两小儿辩日,桃花源记什么的,基本上都不算生僻,秦凝把几篇古文读了一遍也就算过了。 倒是数理化,好些公式都忘记了,秦凝多花了些时间翻了翻,复习了一下。 政治和卫生知识啥的,她连打开都没打开,历史课本只稍微看了一眼。 最后,是一本在前世中学没有的农业基础知识,秦凝单独把它留在最后看,她决定,她要好好学习农业奔小康! 结果小康还没奔到,秦凝在空间里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自然醒了。 一看自己在空间里,秦凝有点急,昨晚她睡得迟,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总不好第一天上学就迟到。 怀表在外面,秦凝没带进来,她试过了,如果怀表带进空间,指针就停止了,不动了。 五点四十分! 嗬,她昨晚很迟睡了,大概要三点多了,可她这会儿很精神,就跟平时在外面睡了八个小时一样,那就是说,如果在空间休息的话,两三个小时就能达到在外面八个小时的睡眠质量了! 太好了,以后她就在空间睡了,多出时间来,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秦凝赶紧的起来,先把空间的水照样提到灶间的水缸里,她观察了,秦阿南的头发已经有了变化,不但有了光泽,发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白了,证明用空间的水吃和洗头是有用的,那就要继续。 再把昨天藏在空间的半成品饭菜放出来。 放到一半,想着秦阿南的性子,还有那些极品亲戚可能的行为,秦凝拿了个大碗,把每样菜都装了一些在碗里,单独留了点放在空间。 最后,才把装的满满的一篮子草放出来,秦凝就去叫秦阿南。 “姆妈,姆妈,你起来一下。” “……唔……囡,你这么早起来做啥呀?” “姆妈,你先起来,起来我和你说。” 秦凝把个秦阿南催起来拉到堂屋里,指着东西一一吩咐她: “那,这些菜,我已经配好了。什么和什么放,什么和什么一起蒸,我都在纸上画好了,你照着样子,到下午的时候装好碗,等到客人来之前半个小时,放在蒸笼蒸一蒸就行了。这几样是凉菜,我都切好了,你也只要装在盘子里端出去就好了。你只要再买一点酒煮一锅饭,一个人就可以了。” ------------ 第037章 关于秦梅芳 秦阿南揉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一桌子的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惊讶的问秦凝:“这……这些你一个人做的?” “嗯。我早就说了,不是啥难事,看都看会了。我一早起来做的,你摸,还热的。” “啊呀呀……了不起了不起,我的囡真真了不起……” 秦阿南都不知道要怎么夸秦凝了,秦凝却忙的很,指着一篮子草说:“姆妈,这个草,你等会计出工了,帮我交一下,我要走了。” “走?走哪里去?” “上学堂读书啊!我昨天没时间和你说,中学校长让我现在去读初一,这样明年就好读初二了!姆妈我要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啊?哎哎……那么,那么,哎呀我要说什么,我要说什么……我怎么忘记了!” 秦阿南一下子慌了神,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交待女儿,却一时想不起来。 秦凝随意的拿布巾擦了把脸,说: “好了好了,姆妈你慢慢想,反正中学三点半就放学了,我回来你再和我说。” “哎哟哟!天还没亮呢,你个小囡一个人,我不放心……哎,你找秦梅芳一起走!哎……你吃了吗?哎,中饭怎么办,哎,早点回家,要拜祖宗的啊……” 秦阿南急急忙忙的追出去,秦凝早走远了。 秦凝不是没听见秦阿南的话,可是找秦梅芳一起走?哈!算了吧! 她可是特意早走避开秦梅芳的呢,还找她一起走干啥! 秦梅芳,比秦凝大一岁,今年十五了,可在秦凝这个身子的记忆里,是个阴森森的形象,从小到大,都是逮着机会就暗暗的欺负秦凝。 说起来,秦梅芳家和秦凝……暂时先称秦月珍吧,因为这都是秦月珍的记忆。 秦梅芳家和秦月珍家是最近的本家,秦梅芳的爷爷和秦月珍的爷爷是亲兄弟,七八年前,他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就是现在秦达家住的屋子的东边一半,原来是秦梅芳家的,当然现在已经拆掉了。 秦梅芳的父母生了四个儿子,最后才生到秦梅芳这一个女儿,家里是很宠爱的,这一点,秦月珍拍十匹马都赶不上。 而秦梅芳家这四个哥哥个个身强力壮,赚工分都是能拿红工分的(出工最高等级是十分,红工分就是最高等级,属于壮劳力才能拿到,一般的劳力只有拿八分,最壮年妇女只有八分),再加上秦梅芳的父亲有竹匠手艺,时不时的帮人家打条篾席子,就能帮补家用。 所以他们家虽然也是社员,在这么困难的年月,照样还有本事盖房子,出宅。 出宅,就是搬离老宅,重新盖房子自己住,这在秦唐村是有本事的表现。所以现在秦梅芳家住在村子的东边部分,倒是和裁缝师傅家比较近,离秦达家有二十多家呢。 尽管搬离了,但还是本家,如果两家有什么大事,都是要来往帮忙的。 但这只是大人间的场面戏,小孩子之间就不是这样了。秦梅芳一家能搬走,秦月珍松了一口大气。 这秦梅芳能坏到什么程度呢,举两个栗子! 秦月珍的娘还在的时候呢,冬天不干农活,妇女们聚在一起做阵线,小一点的孩子就在妇女们身边玩,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秦梅芳可以骗秦月珍钻到桌子底下去,拿她母亲做针线的剪刀大力扎秦月珍,再迅速藏起来。 秦月珍小,伤着了疼极了只会哭,说的也不清不楚,大人们也不相信秦月珍说的,是秦梅芳故意伤她的,只以为是不小心弄到的。因此,尽管秦月珍伤的不轻,但最终这事儿不了了之了。 可秦月珍的脚脖子上,现在还留着剪刀的伤口印子呢!也是她命大,没有破伤风什么的事,要不然大概也没秦凝穿越什么的事儿了。 还有,比如夏天,两家一起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孩子们躺在桌子上乘凉,秦梅芳就趁大人不在,时不时的踢秦月珍一脚,把她踢下桌子摔一跤是常事; 秦梅芳还会把秦月珍按住了,把她的衣服裤子都拉开,让秦梅芳的其中一个很坏的哥哥来摸。秦月珍往往吓的直哭,金秀听见了,还要打骂,说她作。 可以说,秦梅芳的心思从小就歹毒而下流,但大人们根本不知道。 这些隐晦又压抑的回忆,全部储存在秦月珍的记忆里,当秦凝接收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找到机会给秦月珍报仇。 其实最早在中学校长说,等有了消息就让秦凝大队的同学带信的时候,秦凝心里就想到了,这个可能给她带信的同学,只有可能是两个人,一个是秦梅芳,另一个可能是秦连的小儿子秦振国。 那两个人还挺要好,但两个都不是好鸟,秦凝两个都想报仇。 所以当秦凝没收到任何通知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去问这两个最有可能的同学,而是直接去问校长,她就要看看,这些歹毒又下流的东西会怎么做。 回想昨天秦梅芳被她当场戳穿谎言后,那低着头差点掐伤自己的样子,秦凝几乎可以肯定秦梅芳一定会报复,但上学途中,她不想节外生枝,放学了嘛,可以陪他们好好玩玩。 秦凝就特别赶早的出门,这会儿才六点出头,天还没亮全呢! 一书包的书,背着怪沉的,秦凝把它们收在空间,身上背的几乎是个空袋子,轻轻松松的就到了公社。 才七点零五分,早自习是七点半开始,还早。 秦凝去副食品店的包子铺,看着左右没有学生,一气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子,花了两块钱加两斤粮票,收获排队的人无数羡慕的白眼。 这年月,肉包子老大,一个绝对能管饱,她咬着一个包子当了早餐,另外的走到无人处放进空间。 昨天她没想到借书那么顺利,留给秦阿南的包子送了人,却发现了空间的新功能,所以今天她多买点,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秦阿南吃,自己也可以当午餐什么的。 吃饱了,她才进学校,想想自己是新生,这么进去教室也不知道坐哪儿,她干脆的去了教员办公室附近等。 看着老师们一个个急匆匆的来,扫地擦桌子打热水什么的忙碌,差不多到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阚老师才急赤白脸的进了教员办公室,和人抱怨: “哎哟,我家那只小猢狲,尿床了!大清老早的害我洗被子,粥都没吃,这个天晒了还不一定干,晚上不知道咋办,气死人了!” ------------ 第038章 教科书级别的吵架 秦凝脚步匆忙的走了过去,大大方方的喊:“阚老师,你让我带的包子来了!钱和粮票正好啊!”把个大肉包子放在阚老师办公桌上,转身就走。 阚老师一愣,却立刻领会了,当着同事的面对秦凝笑了笑:“谢谢你啊,秦凝同学。” “没事,老师慢慢吃。”秦凝又走去外头等。 五分钟,早自习的钟敲了,阚老师抱着几本书就走了出来,一眼看见秦凝,亲热的招招手。 阚老师小声说:“哎,等会儿给你钱和粮票啊。” 秦凝笑:“阚老师,那是我姆妈做的,我要是收了你钱,要被人割资本主义尾巴了。” 阚老师笑容老大:“真的?你母亲的手艺真好。那行,谢谢你了。” 秦凝就自动的拉后半截,跟在阚老师身后,往初一三班走去。 阚老师走到教室门口,先挺了挺身,这才慢慢的走进去把手里的书本放好,向站在门口的秦凝招招手:“来,秦凝同学。”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学生,叫秦凝,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希望大家团结友爱,照顾好新同学。” 同学们看着秦凝,大部分目光好奇而友善,秦凝微笑着随意的扫了一眼大家,发现这个班男生占了百分之七八十,都坐的比较前面。 阚老师介绍了秦凝,便指指最后的一张空课桌,说:“你先坐那里吧。班里是按照每月总成绩排座位的,等二十二号月考了,再换位置。” 秦凝在最后一个座位坐下了,左看看,又看看,一看秦梅芳在她前面一排的左侧,她非常满意。 哎呀,坐最后一个好啊,她怎么开小差都没人知道,要是按照总成绩排才能排到这,这考试难度也太大了! 早自习都是检查昨天的作业和自己预习功课什么,秦凝刚来,自然也没什么好检查的,等到半点钟刻间休息,阚老师就喊她:“秦凝,走,我带你去交学费办学籍。” 秦凝就跟着出去了。 在教导处办了学籍,交了三块八毛钱,本来半学期是五块的,但因为秦凝没拿书,教导处就退还了一些。 秦凝看着教导处的老师把自己名字登记下了,还嘱咐一声:“你要去拍照,改日拿来做学生证”,秦凝应着,心里一块小石头落了地,脚步轻松的回教室了。 教室里,男生们嘻嘻哈哈的笑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大部分在窃窃私语,且还围着秦梅芳,只一个女生低着头在自己位置上不知道干什么。 秦凝敏感的觉得,自己进来时,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女生,看向她的目光不友善了。 秦凝心里暗道:“小孩子把戏!”只管走到自己的课桌上去了。 上课钟敲响了,这节课是语文,语文是班主任阚老师的课,秦凝再是无聊,都尽力让自己别开小差,好不容易挺了过去。 刚下课,老师刚走,坐在秦凝正前方的一个女生猛地回头,看住秦凝说:“哎,你是地主家的?” 教室里还是安静的,这女生这一声挺大,所有的同学齐刷刷回头看住秦凝。 秦凝抱住手臂,冷冷的回她:“关你屁事!” 女生楞了楞,没料到秦凝会这么回答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左侧、隔了条走道的秦梅芳,马上又回头对着秦凝说: “你,你一个学生,怎么能这么粗俗呢?我就是问你是不是地主家的,你干嘛不回答?” “那你先回答回答,这关你什么事?我是地主家还是你是地主家的,跟上学有关系吗?” 秦凝放下手臂,身子倾前了一点,眼睛紧紧盯住她。 女生被盯的有点心虚,身子往后退了退,刚想再开口,秦凝没给她机会,身子微微抬高,用气势压迫着她,快速的说: “你一个学生到了学堂不是想着学习只想着找机会挑起阶级斗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政治错误的党和国家非常重视年轻一代的素质培养连编写教材都有特意指出不可以倾向于政治要以知识为主你在教室挑起事端是何居心?!” “你你你,我我我……” 女生脸憋的通红,身子不断后仰,却被秦凝的连珠炮轰的脑子短路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凝却不放过她,再略微抬高一点身子,手支在桌子上继续问道: “别你你你我我我,我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还是地主阶级该受改造关你屁事,但是你在教室挑起阶级矛盾,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无产阶级却不能不问,谁让你问的?谁!谁让你挑起阶级矛盾的?谁!谁!谁!你是何居心……” “哇!不是我!不是我说的,不关我的事!是秦梅芳,秦梅芳说的,哇……!” 秦凝还没有胡说八道的发挥完,女生吓的大哭,还伸长一个手指指向秦梅芳。 秦梅芳本来拿着本书,半挡了自己的脸,正等着看好戏的,哪里想得到秦凝和自己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一开口就咄咄逼人,那些话听的她都愣住了,只顾着看走道附近的两人吵架,谁知看着看着,火就引到了自己身上。 秦梅芳一惊,合上手里的书,刚想开口解释,却只见她手里的书突然飞起来,猛的打在刚才指向她的女生脸上。 “啊!好痛!秦梅芳你干嘛打我?” “我,我没有!” “你,你太不要脸了,明明是你用书打的我,大家都看见了,是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整个教室的人正都看着后面呢,这书确确实实是从秦梅芳的手里飞起来,飞到秦凝前面一点掉下去,正好打在那个女生身上的,这是怎么赖也赖不掉的。 可秦梅芳真觉得自己没想扔啊! 她冤枉死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站起来靠近女生去解释:“戴红霞,真的不是我,我没有……” “走开!不要碰我!明明是你拿书砸的我,刚才也是你说的,说秦凝是地主家的女儿,应该接受批斗,不要和她交往,阴干(孤立)她!你们说是不是?” ------------ 第039章 新朋友 “走开!不要碰我!明明是你拿书砸的我,刚才也是你说的,说秦凝是地主家的女儿,应该接受批斗,不要和她交往,阴干(孤立)她!你们说是不是?” 叫戴红霞的女生捂住脸,问着身边的女同学。 她刚在秦凝那里受了憋屈,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途径,可以以弱者的姿态赢一点同情,自然想的是赶紧保护自己,哪里还顾得到和秦梅芳平时的塑料情谊,再说真的很痛啊,那书可是突然飞来的! 而这件事,确实大家都看见了,撇开别的事不讲,明明是秦梅芳向戴红霞砸书的,秦梅芳却睁眼说瞎话的不承认,太过分了! 身边的几个女生就都指责起秦梅芳来: “秦梅芳,确实是你砸的!我们都看见了,你刚才也确实和我们说,秦凝是地主家的,我们不应该和她在一起,是你撺掇戴红霞和秦凝说的,现在你又不承认!” “真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面撒谎!” “就是,怎么能打人呢!” 秦梅芳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一时间只能说着:“我……不是我……”却越说声音越低。 眼看着女同学们都对她怒骂而视,而男同学们也很不认同的看着她,秦梅芳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哼!她倒哭起来了,她打了人倒哭起来了!” 戴红霞忿忿的说了几声,却也无法,在别的女生的安慰下,揉着自己的脸,以胜利者的姿态,低低的和人数落起以前忽略的秦梅芳的不是来。 秦凝同学呢? 她拿着本《农业基础知识》,慢慢的看着,悠闲的很呢! 不就是挑起矛盾玩孤立嘛,谁还不会似的! 而且,自从上回她在唐菊花身上、试过一下子用意念同时指挥“收、出”的话,就能达到她要的效果,她正在验收成果呢! 她悄咪咪的发现,也不知道是她身体变好的原因、还是纯粹是空间的功能,她能隔空控制物件的能力在逐步加强,刚开始东西要放近了才行,现在远一点也没关系,就是众目睽睽下会比较吓人而已,这一点,就要注意分寸啊! 她一个人正在自我消化游戏经验,却有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挨着她在条凳上坐了,冲她举举大拇指,小声说:“你真行!” 秦凝看看她,微笑,不出声。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我叫蒋丹,上次你给的番薯特别甜,我妈妈都说,要是能碰到你,要谢谢你,想不到你来当我的同学了!” 蒋丹,确实是上回秦凝在路上给粮票也给番薯的女生,也是刚才课间、唯一没有和秦梅芳一起窃窃私语的女生。 秦凝之前就瞄到她了,但是人家没有主动走过来,秦凝就没准备主动招呼,谁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呢,毕竟有时候做了好事,别人并不一定感激的。 但既然蒋丹主动示好了,秦凝便也笑着说:“你好,确实挺巧的。” “哎,你怎么现在来插班,这学期都快结束了,你跟得上吗?” “试试呗,不行再说。” “你真勇敢。我啊,要不是我爸爸写信回来非要我读书,我都不想上学了,太难了。” 近着看蒋丹,会发现她长的挺好看的,不是第一眼美女,却属于看着很舒服的女孩子,行为举止和本地女孩子也有点不一样,包括她对父母的称呼。 秦凝从穿越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在清溪公社这个地方,听见孩子称呼自己的父母“爸爸妈妈”呢。 秦凝说:“在咱们乡下地方,你的爸爸还能重视你学习,已经不错了,一起加油吧。” 听秦凝提到爸爸,蒋丹的表情有点犹豫,但最终没再多说,因为上课铃敲响了,她就丢下一句:“哎,中午一起吃饭啊!”就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上午是四节课,到十二点的时候就午休时间了,秦梅芳自然不敢再轻易的出招,一放中饭,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有的同学回家吃,有的同学是自己带的,因为蒋丹说过要和秦凝中午一起吃饭,秦凝就先没动。 一会儿的,蒋丹捧着个铝饭盒走了过来,看着秦凝不动,有些意外的说:“秦凝,你……没带饭?” 秦凝摸摸额角:“没。” 蒋丹略微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饭盒,饭盒里有大半盒糙米饭,还有一点白菜和萝卜干,因为早就凉透了,那白菜看起来灰灰的,没有一丝油星。 蒋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就是我们家的菜……太简单了。” 秦凝笑了,说:“不用了,我没带饭,但我买了包子。” “你骗我啊!”蒋丹笑起来,眼里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秦凝说:“我不是骗你,我是真的没带饭,早上买的包子我留着了嘛。” 秦凝没敢说分给蒋丹吃,因为包子现在还热腾腾的,这么初冬天,上了四节课包子还热着?这样太奇怪。 她这会儿已经把包子弄到书包里了,但也要等一等才不会冒热气,所有就拖延着,两人说笑了几句,才一起吃了起来。 一顿午饭吃下来,秦凝就知道了蒋丹的家境。 蒋丹的爸爸早先是在沪上工作的,但在前几年,却被下放到了某个农场,蒋丹爸爸还担心连累妻小,非要跟蒋丹的妈妈离了婚。 蒋丹的外婆家是清溪公社的,蒋丹父母离婚后,蒋丹妈妈就带着蒋丹和弟弟回了这边生活,好不容易求了队长,安插在蒋丹外婆家的生产队。 但因为这些原因,他们家是没有自留地的,平时吃点什么都要买,不像普通的农村社员家里都有自留地,粮票就不是特别需要,蒋丹家就很需要粮票的。 蒋丹的父母虽说离婚了,但感情很好,尽可能的通信商量子女的事情,但蒋丹的外婆一家不愿意蒋丹的妈妈再和前夫联系,还非要蒋丹的妈妈重新嫁人,家庭矛盾就常常有。 蒋丹已经是大姑娘了,自然希望妈妈还是和爸爸在一起,就算名义上离婚了,也并不希望妈妈再嫁人,就总是帮妈妈说话,外婆外公就会动手打蒋丹,上次就是因为蒋丹阻止了人家相亲的来看妈妈,被外公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 第040章 双双对对送上门 真是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秦凝听着蒋丹的故事,不做任何评论,只最后说: “只要有信念,这些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既然你家这样,我也觉得你该听你爸爸的话,好好读书,等待以后有机会和你妈妈回沪上去。” “可是,还会有机会吗?” “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人。读书的时候好好读书总是不错的。” “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人……” 蒋丹就念叨着这句话,念叨了好几遍,最后才收起了饭盒。 秦凝向她打听:“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图书馆吗?” “图书馆?我们学校没有,文化站有,用学生证可以借书的。” “这样啊!真不错,那等我办了学生证吧。” “你要借书?那用我的,我陪你去吧,反正一点钟上课,还有一会儿呢。” “不用了,不着急的,要不,你陪我去照相馆照个像,我要做学生证的。” 蒋丹很高兴的陪着秦凝去照相馆了,结果照相馆还午休,要一点半才开始营业呢! 秦凝只好回来了,等下午放了学,才自己又去了一趟,花了五毛钱,拍了一张这个年代的证件照。 秦凝付了钱,拿了收据正要走,就听拍照的师傅和人家在讲话:“……你以为你以为,你懂什么呀,小人书都是这样拍出来的啊,那,先一张张画好,然后拍了照再印出来,再在下面写字,订成书嘛就是小人书……” 小人书啊……原来小人书是这么来的啊!那她也可以试一试! 秦凝听着,又看一眼拍照师傅。拍照的师傅带着点沪上口音,秦凝看着他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脑子里想了想,走去供销社买了几张白纸和买了点普通文具,就往家里赶,毕竟因为拍照已经迟了半个小时了,到家最少要五点钟了,也不知道秦阿南女士今天一个人在家落灶落的怎么样了呢! 唉,有个没心没肺的娘,也是挺操心的。 秦凝把书包里的东西都丢进了空间,一身轻松走得飞快,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要过一座必经的小桥时,远远的就看见秦梅香和秦振国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守在桥头。 哎呦!还双双对对的送上门来给她修理啊! 秦凝暗自笑了一声,依然大步的走了过去。 秦振国和秦梅芳,都比秦凝大一岁,但秦振国在初一二班,秦梅芳在初一三班,这些秦凝没上中学前就知道了。 因为以前秦振国和秦梅芳要是在村里碰见了秦月珍,就会故意的、很大声的谈学校的事情,好让秦月珍知道,学校是多么好的所在,秦月珍遥不可及,因为秦月珍读书的时候,成绩比他们都好,太让他们不爽了。 秦振国和秦梅芳的恶毒和下流不一样,秦振国基本上是秦梅芳的走狗。 秦振国天生的馋嘴,小的时候,只有秦梅芳给秦振国一点吃的,秦振国才会帮秦梅芳打秦月珍;大了一些,开始读书了,秦月珍比他们晚一年入学,却因为斯文又聪明,跟得上功课,只读了一星期学前班,就直接去读一年级,正好的赶上了秦梅芳和秦振国,成绩还比他们好。 这下,可把秦梅芳和秦振国气坏了,两个人只要离了老师的眼睛,就骚扰秦月针,长期。 秦振国不是把秦月珍的辫子绑在椅子上,就是拿青蛙塞她课桌里,一年到头不消停。 最严重的一次,秦振国将秦梅芳提供的一把削铅笔的、锈迹斑斑的小刀,刃朝上,塞在秦月珍破旧的椅子缝里,准备等去讲台上交作业的秦月珍回来坐下。 还好秦月珍的同桌小男生正好的和秦振国不对付,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老师。 老师觉得事态严重,要是秦月珍不明所以回去坐下,弄不好要出人命,就汇报到校长那里,校长出面请了秦连来教训了一通,秦振国才有所收敛。 但没消停多久,秦月珍家出了内乱,莫桂花生了孩子没人看,秦月珍上学上到三年级,被秦达捂住嘴的拉回了家,没有得读书了。 秦振国和秦梅芳两人不知道多么开心啊!没少在村里碰见秦月珍的时候奚落她。 而这时,秦凝走到桥上了,只当没看见两人,脚步飞快的径直儿去。 秦振国长的又高又壮,十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是壮劳力了,他站在桥中央,手一张,就拦了整个桥面:“秦月珍!站住!” 秦凝站住了,冷冷的看秦振国一眼,说:“我不是秦月珍,秦月珍已经死了。” 秦振国眼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的再看一眼秦凝。 嗳,还别说,眼前的女孩子,和他记忆里的秦月珍是不大一样!人高一点,皮肤白好多,尤其是眼睛,秦月珍看见他就逃,眼前的女孩一双眼看他的时候,有点……瘆人! 秦振国愣神的当儿,秦梅芳走了过来,一张大饼脸呲着,叉腰说: “哼!秦月珍,别以为你自己改个什么秦凝,我们就会放过你了,今天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在我裆下钻过去,我们才放了你!” 秦振国看着秦梅芳气愤已极的脸,才梗了梗脖子,和秦凝说:“对!秦月珍!什么秦月珍死了,不就是改了个名吗,你吓唬谁呢你,我才不怕呢!” 秦梅芳看着秦振国那外厉内荏的样子,不满的指挥他:“把她拉下来,让她跪下!” “噢,好!” 秦振国应着,撸了撸袖子眼看着就要来拉秦凝,秦凝闲闲的问他: “哎,秦振国,你爷爷还尿裤子吗?你奶奶的手好些了吗?他们今天能去我们家吃酒席了吗?要是你爷爷奶奶不能去,你们家会轮到谁去呢?秦振强还是秦振宝呢?” “啊?酒席?吃什么酒席?” 秦凝一用吃的来打岔,秦振国撸着手臂又忘记自己要干嘛了。 秦凝说:“你不知道啊?哎呀,可惜!昨天我和我娘落了半夜灶,我们家煮了半锅的肉,还有两条大青鱼油爆了,还有虎皮蛋,还有肉皮汤……你们在这慢慢玩,我要回家吃饭了。” ------------ 第041章 蝗虫们 秦凝说着,趁秦振国手放在嘴边,眼里闪过饿死鬼投胎光芒的时候,擦过他身体,立刻跑了起来。 而身后,秦振国追着跑起来,秦梅芳气的骂人,也跑。 “哎,哎,秦月珍你等等,你说的是真的……” “秦振国!你个赣头!馋痨鬼!叫你打她,叫你先打她……” “噢,好!知道了知道了,哎呀,她能逃卵皮里去!你不要急,我先问清了再打她……” 却不想,秦振国眼看着前面的秦凝停下了脚步,还有三四步远就手到擒来的时候,秦振国脚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整个人飞了出去,再大力的倒下去,正好的倒在秦凝的脚尖跟前。 “啊!” 秦振国大喊一声,整个下巴重重的磕在硬如石头的路面上,他的嘴巴完全的麻木了,血腥气开始在嘴里蔓延。 这还不算,在秦振国跌倒的同时,他身后的秦梅芳也莫名的脚下一轻,整个人飞了起来,跟着掉落在他的身上,顿时又砸的秦振国感觉背脊断掉了。 秦梅芳也痛,她的胸口刚刚发育,像刀刀变成了乃乃那样,刚刚隆起一点,却格外的硬着,此时从半空掉落,砸在秦振国背上,痛的她整个人就地在秦振国背上缩起身,大力抽气:“嗷……嘶!” 而秦振国又被她在背上缩的大叫:“啊!痛死我了啊!秦梅芳你下来啊,痛死我了,骨头断了啊,啊!” 两个人躺在地上哀嚎,秦凝早就悠闲的走了,今天迟了,再晚回去秦阿南肯定担心了,现在她利用空间收放自如,摔几个人是分分钟的事,轻松快速,何必劳动筋骨,哼! 秦凝不知道的是,秦阿南这会儿没时间担心她,家里一团乱呢,已经五点多了,那帮子不想帮忙只想吃喝的蝗虫们都出现了。 秦凝到家的时候,还没进围墙,就看见围墙侧边用竹子围着的鸡圈里,一阵鸡飞鸭叫,还有人声欢快的传出来:“哎哎,根娣你抓那只,快快,哎哟,抓住了,还有那只,那只肥!” 秦凝走过去一看,只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鸡圈里,一个手里抓着一只鸡,一个还在鸡圈里继续围堵秦凝家最肥的一只生蛋鸡。 秦凝不禁开口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手里抓着鸡的老太太一抬头,先还一愣,很快一双三角眼一立,眼里闪过利光,嗓子大起来: “哎哟!小珍珍你回来了!你一整天去哪里了?也不早点回家帮你娘落忙?啊?有你这样当人家养囡的吗?还不快点进去拜祖宗!” 呃……老妖怪到底是老妖怪,难得出现一次,照样能这么的厉害! 秦凝没再出声,只当没看见她们手里的鸡,转身进了围墙。 堂屋里摆开了四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秦凝眼睛越过一个个大快朵颐的各式人头,一眼,看见秦达坐在最里面左侧的位置上,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杯换盏。 那是主位。 他倒是哪里来的脸,坐在那里吃喝的呢? 秦凝气不打一处来,正站在庭院里愤怒的看着秦达呢,秦阿南出来了。 她一看见秦凝,立刻开心的走了过来:“囡啊,你总算回来了,哎哟看看这鞋子上的灰,快去换件新衣服,穿我刚给你做好的新鞋,出来见见亲眷,以后就是我家的囡了,真的是我们家的了!姆妈等了你好久了,我的乖囡啊,姆妈想想都开心!” 秦阿南拉着她的手笑着,眼里是那么的欢喜,秦凝只好把火气压了下去,跟着她进屋子里去换衣服。 红底小白花的新衣服一换,虽然太宽大了,但颜色鲜亮,映着秦凝变白了好些的皮肤,还是很有焕然一新的感觉的。 秦阿南一边把鞋子递给秦凝,一边絮絮叨叨: “哎呀,增华师傅做的衣服,实在大了点,都跟他说了不要那么大,还是做那么大,这手艺也实在是不怎么样!也只好算了,等罩在棉袄上的时候再看吧。对了,玉,玉也挂了啊!哎呀,鞋子倒蛮正好,明天也穿这个吧,你看你这个旧鞋子,不好走路了……” 秦凝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插一句嘴:“姆妈,怎么来这许多人?不是说几个老亲戚家里,只请的是老夫妻来,其他本家的都是一家只来一个的吗?怎么会有四桌的啊?” “唉!怎么说呢!” 秦阿南直到这时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委屈巴拉的在一旁掰手指头说: “你看啊,两个姑婆嘛,一个说老头子不在了,带了大孙子一起来吃,那大孙子都十七八岁了还跟着来,人都来了,我能说什么;另一个嘛,说小孙子没有人带,所以老夫妻俩个也把孩子带来了,我又能怎么说? 还有,像老华娘子,自己吃到一半吃的饱饱了,又回去换家里男人来吃,说是男人一个人在家省得开伙了,叫我别介意,这这……那我只好说,算了算了,都坐着吃吧。 还有另外几家,说是一家来一个,却都把家里的半大孙子孙女喊来了,说是小孩子吃不了多少。这么大的孩子了,食量一个都抵我两个了,还吃不多?!我临时还加多了五升米,可能都不够,唉!真的像蝗虫啊! 但是,囡啊,我自己劝自己,我们家多少年没有喜事了,就热闹这一回吧,吃光了大家放心,要不然别人不说,两个姑婆还不是会把剩的东西卷走。” 秦凝就问:“那秦达一家呢?金秀莫桂花和小孩来做什么?还坐在主桌,你请他们了?” 秦阿南看着她的脸色,摸摸脸:“我只请了秦达,金秀她们,她们自己来的……到底是你亲爹亲奶奶,我就没出声嘛……” 秦凝深呼吸,再深呼吸,问:“那后边呢?后边阿公阿娘(秦土根唐菊花)家有没有来?” 秦阿南脸色更不好了,悻悻的说: “没来!说是唐菊花的手指头断了,这几天痛的很,不敢出门。奇怪了,他们那天鬼祟的弄到坟地里,还弄断手指了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推脱,总之人没来,人情礼也没送,那按理我就也不用去看望他们的了,但是……” 秦阿南顿了顿,懊恼的低下头说: “你两个姑婆一到我们家,就四处找东西,把我藏在碗橱里多的一点爆鱼和虎皮蛋拿出来,自作主张的送到了后头去,讨好后头了!唉,这下,我一个虎皮蛋都没吃到了,囡,你做的那个虎皮蛋,我看着就好吃,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题外话------ 十分感谢亲155**612送的五星评价票,对我来说很珍贵了。Q阅的亲们,要是每日有推荐票还没有要送的作者,二列在这里也求一下票,可以投给二列吗?先谢谢大家了。 ------------ 第042章 偷鸡 秦凝本来还要问别的事的,听着这些心里都气坏了,听不下去了。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知道唐菊花手指断了这件事,能让她心情缓一缓,还有能力出言安慰秦阿南:“算了,改天我单独做给你吃吧。” 秦阿南倒立刻开心起来:“哎哎,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乖囡,算了,你也别生气,反正也就这一次,以后要等你结婚才有了,不要理她们了。” 秦凝摇摇头,忍着气理理衣服和头发。 秦阿南端详着她,眼里闪着光:“哎呀,我的囡真漂亮!来来,先去拜一拜老太太(老祖宗的统称),再去叫叫人(见亲戚)就好了。” 秦凝任她拉着,拜了祖宗,又到堂屋里见亲戚。 其实亲戚们哪有空理她,正筷子头像雨点似的扫荡桌上的菜。 有个本家媳妇大声的夸赞秦阿南:“阿南!酒水办的真好!这肉大块大块的,我们生产队里只有你了!” 秦阿南就立刻把刚才和秦凝吐槽的事忘了:“真的?那你多吃点多吃点,大家吃好喝好啊。” 秦阿南把秦凝往主桌上带,先看一眼秦达,干咳了一声,说:“小凝啊,那个,那个,以后,也要叫声……” 秦阿南还没有说完,秦凝冷冷的对着秦达喊了声:“秦达……爷叔。” 名字和称呼中间隔的格外长,后面两字特别轻,听起来就是秦达……。 秦达站了起来,看着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就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好不陌生,像他从来都不认识的人一样: “……哦哦,好,好,小珍……小凝是个乖小孩,那个,现在蛮好蛮好……” 秦凝理也不理他,更不看坐在他对面的金秀和莫桂花,只看向陪在主桌的队长和妇女队长,说:“两位队长,谢谢你们来,你们慢慢吃,多吃点。” 队长点点头,抽了两口土烟,说:“好好,听说你去读书了?你娘倒是真心疼你,你现在这样确实蛮好。” 妇女队长梁阿妹撇一眼莫桂花,对秦凝说:“你这个小孩蛮好的,依我看,今后有的人是要懊悔的。好好念书吧。” “好的,谢谢梁主任。” 秦凝对着梁队长笑眯眯,又侧身对着坐在侧边的一位老人喊:“舅公,您应该认识我的吧?” 老人长相和秦阿南有几分相像,正是任阿山的父亲,七十多岁了,此时笑着说: “认识认识,从小就认识,现在你到阿南身边了,我也替她开心,你们好好过,有什么用得着我舅公的,只管来寻我。” “好,舅公你慢慢吃,不用担心路远,吃好了我送您回去。” “哎哎!”老人笑的更高兴了,连连应着。 秦阿南见秦凝这么懂事这么想得到,脸上笑开了花,正要看向金秀和莫桂花,秦凝立刻走开了,指了指另一桌说:“姆妈,我去叫一声姑婆。” 刚才还在鸡圈里头抓鸡的两个老太太,此时已经坐在了桌子上,正吃的满嘴流油。 秦凝看一眼她们的桌子上,大部分碗里空空的,只有一些带汤汁的碗还有点菜,而一个半大孩子,正把半个虎皮鸡蛋卷进手帕,再放进口袋。 秦凝只当没看见,笑眯眯的对着刚才在鸡圈对秦凝立眼睛的老太婆喊:“大姑婆。”又对旁边一位扎着辫子的老太太喊:“小姑婆。” 两个老太婆一改刚才抓鸡的彪悍样子,努力换上一脸慈祥:“哎哎,好,小珍蛮好,要对你娘好点啊,欺负你娘,我们两个姑婆要来作主的啊!” “好的,我知道的。” 秦凝也努力的笑着,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跟着秦阿南叫了一圈就算完了。 因为都是认识的,实在也没什么可装模作样的,而且这些人肚子里的油水干了好久了,菜上来都是一阵猛吃,这会儿几乎消灭光了,也该走了。 不一会儿的,大部分客人都走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也准备携家带口的走了。 秦凝看两人一人手里拎着一个用手帕做的包袱,包袱都鼓的要爆开了,微微露出褐色的爆鱼和红白相间的肉块,她们走到门口去和站在那儿送客的秦阿南告别。 刚才立眼睛的老太太是姐姐,大姑婆,大名秦新娣,另外一个扎辫子的是妹妹秦根娣,此时,秦新娣推一推妹妹,让妹妹和其他的家人先走了出去,她自己一个人就走去和秦阿南说: “阿南!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下午来的时候,你告诉我那些蛋好多都是双黄的,我倒蛮眼热(羡慕)的,我刚才和你小好伯(指二姑姑秦根娣。比父亲大的姑姑称好伯,比父亲小的姑姑称好叔。)一人选了一只生蛋鸡带回去,传传种!你放心,等明年开春我抓了小鸡崽,我来还你两只!” 秦阿南呆掉。 她的脸上,有五六秒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呆滞,秦凝在一旁看着,真是心疼。 好一会儿,秦阿南才拉住秦新娣说:“不不,大好伯,这个生蛋鸡我要留着的,我们小凝现在读书,又长身体,要吃蛋的啊,你别拿走,我不是给了你肉和蛋了吗,那些爆鱼你也送到后头去了,我自己都没吃到,一点也没留……” 秦新娣立刻眼睛一立,脸像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那样拉长了,说道: “哎哎!秦阿南!这是你对长辈的样子?!你逢年过节不也要孝敬我的?我们不过拿你一只鸡你就这样!好了,不要再说了,被人家听见多丢人,秦家人这么小气,给好伯拿一只鸡也不肯!真是的!根娣,走!这种小气侄女,我们今后少来!” 说着,看着是头白花白的老人,脚步走的那个快,真是插上翅膀要飞起来了,而再前面一点,秦根娣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旧棉花袋,走的更快。 秦阿南嘴张了好几张,追了几步,颓然的停了下来,委屈又无奈的看着他们两家子的背影。 秦凝挑了挑眉,走过去拉住秦阿南:“姆妈,舅公还在呢,你去陪陪舅公,我去送一送姑婆,到底老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的。” 秦阿南沉浸在丢了两只生蛋鸡的伤感里,此时才忿忿的说: “送什么送,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妖怪,生蛋鸡也能眼热拿去的,就知道欺负我,到后头(唐菊花家)还不是连口水都喝不到,别送她们!” 秦凝没搭腔,只管走了出去。 ------------ 第043章 鸡不翼而飞了 天还没黑,秦凝往远处看,两个老妖怪一下子就走到村口了。 她四下看了看,弯腰在屋子前面的自留地里捡了几块土坷拉丢在空间里,就马上追了过去。没有办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好随便使用空间功能,她要费些手脚才行。 “大姑婆,小姑婆!等一等!” 秦凝快步追上去,秦新娣立刻戒备的站住,很凶的说:“干什么?不是说了么,明年开春还两只小鸡给你们吗?” 秦凝只做一点也听不懂,笑着说:“姑婆,你在说的什么呀,我娘叫我给你们一人一个番薯路上吃,很好吃的,她也是别人家送给她的,刚才忘记了。” 说着,秦凝把手里的一只番薯递给秦新娣。 秦新娣看着秦凝手里的红皮番薯,嘴角撇了撇:“一个番薯,谁没吃过……好好,我拿了,你快回去吧!” 秦凝又把另一个番薯拿去递给秦根娣,却等秦根娣来接的时候,失手掉在地上。 番薯裂开来了。 秦凝歉意的说:“哎呀可惜,竟然碎了,这番薯甜的不得了,比苹果还好吃呢,要么就这样吃了吧?” 说着,就掰了一点,送进正看着她的半大孩子手里。 半大孩子是秦根娣的孙子,听秦凝说的这么好吃,就咬了一口,马上说:“真好吃!” 这下,秦根娣眼睛亮了,手里的棉花袋子放下了,也伸手来掰那只裂开的番薯:“哟,真的甜!” 马上,所有人都围上来吃,秦凝趁他们不注意,转身假装摔倒,把身子趴在棉花袋子上了一下。 这可把秦根娣吓坏了:“哎哎,你要压坏我的鸡了!” “鸡?这里面的是鸡?你拿了我们家的鸡?”秦凝假装不明白的问起来。 秦根娣立刻走来拎了棉花袋子,把手里的番薯塞给孙子:“走走,天要黑了,快走!” 秦凝还假意的追了几步:“哎,姑婆,把鸡还给我们!” 两家子人立刻像贼似的赶紧逃。 秦凝拍拍手,回家了,哼!为了两只鸡,损失了她两个好番薯呢,便宜他们了! 回了家,所有客人都走了,只有任阿山的父亲还坐在堂屋里,摇着白头发,弓着背在帮秦阿南洗碗。 任阿山的父亲任贵均,正半是说笑,半是批评的说秦阿南: “……估计办酒席办到主人吃锅巴的,整个清溪公社只有你秦阿南一个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现在大家都穷,没有必要打肿脸充胖子,那些带人来的乡邻直接说坐不下就是了,唉,你偏偏还又去借张桌子回来给他们坐。” 秦阿南背着身,没看见秦凝回来,和舅舅说: “唉,舅舅啊,我是真开心,想热闹热闹的嘛,今后我们小凝出门,人人都知道她是我女儿……没想到会这样……我还预备足足的,知道现在的人,个个都是馋痨鬼似的,肯定抢着吃,请是只请了两桌的人,我还预备下三桌的饭菜呢,谁知道,竟然来了四桌!不不,四桌差点都坐不下!桌面上滴水都没给我剩,您看看这碗,比舔的都干净!唉……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我们小凝都没吃到,现在我连一块肉都没有得给舅舅您带回去……真是不好意思。” “姆妈,舅公,我回来了,要不我来洗碗,你趁早把桌子长凳先还给人家吧,迟了大家都关门了。” 秦凝叫了一声就走过去,帮着一起洗碗,秦阿南点点头:“好,那你陪着舅公说说话,我去还了桌子长凳回来,和你煮……点粥吃吃。” 秦阿南不好意思的看一眼任贵均才出去。 任贵均等秦阿南走了,才抬眼打量秦凝,他看了一会儿,说:“小妹妹,你这个娘,太老实了,尽做吃亏事体,人人都当她赣头!” 秦凝一边洗碗,一边笑着说:“舅公,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我看我娘这样蛮好,虽然人人眼里她吃亏了,但就是有您、有阿山阿姨心疼她,我以后也会照顾她,她会比人家过的好的。” 任贵均就点点头:“你这么说,倒是个拎得清的,看来你娘倒是个福气人!” “嗯!舅公,我娘今后会越来越好的,谁欺负她,我一定帮她!您放心!” “哈哈哈,好,就是要这样,人不能太善,你这样想就对了,不怕,要是有什么事你来找我,我帮你撑腰!” 这里一老一的开心,却说秦新娣秦根娣老姐妹俩,一家子急走出去有半里地了,看后面秦凝没追上来,才停下来歇歇脚。 到底老了,秦新娣喘的不行,一屁股在路边的草里坐了,说: “嘿嘿,个赣头!我都跟你们说了,拿了鸡只管走,她不能怎么样的!她和她那个死了的娘一样,就是个没脚蟹!亏得后头老大家还说什么现在不敢去了,说是秦阿南娘显灵了,不能欺负她,屁说屁话!” 其他几个人也坐下来歇歇,秦新娣的孙子就说: “奶奶,刚才我先吃完,我想去后头大舅公家找秦振强(唐菊花的大孙子)玩的,看见大表叔(秦连)和二表叔扛了个竹榻急头头的出门去,说是秦振国放学回来摔了一跤,在半路上起不来了!” “啊?有这种事?” 几个人都诧异了,秦新娣的孙子又说:“说是路过的人来报信的,秦振国一嘴的血,因为摔下去还咬破了下嘴唇了,这不会是假的吧?” 秦新娣和秦根娣相互看看,秦新娣扶住人高马大的孙子手臂就站了起来: “那快走!快回家!只当不知道!要是老大家知道我们听说了这件事,却没有去看望,又要挑我们礼了!噢,根娣,把鸡拿出来分分,大家分头回家吧,大的那只是我的啊!” 天还没有太暗,两个老太婆头碰着头拉开旧棉花袋,却只看见里头黑呼呼的,并没有毛茸茸的东西。 秦新娣心里一急,赶紧手伸下去一摸:“咦?鸡呢,怎么没有了?根娣,你是不是拿错了袋子?” 秦根娣惊的也伸进去摸:“不会的啊,我没有拿错,就是这个红绳子口袋,我明明捉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两只鸡还一直在动呢!” 秦新娣就一下子把棉花袋倒过来抖搂,可抖搂出的,不过是几块黑乎乎的泥疙瘩。 奇了怪了! ------题外话------ 追文的亲来留言呀! ------------ 第044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秦新娣和秦根娣两大家子人相互看看,一时没有主意。 秦新娣不禁嘀咕道:“真是出鬼了!” 秦根娣那个七八岁的半大孙子就仰着头,和众人说:“大概真的出鬼了,奶奶,姨奶奶,之前舅奶奶(唐菊花)不是说,现在前面养囡家(养女家,指秦凝家)不好再去了,出鬼了的,舅奶奶都被拉到坟地里去过了呢!” 众人被他说的都是身子一凛,面面相觑。 秦新娣更是脸色一变,手里的棉花袋都掉了。 谁知秦根娣的孙子又带着哭腔说: “舅奶奶还说,她看见那个养囡砍竹子说了几句,舅奶奶的手指头才夹断了的,奶奶,那我吃了养囡家的饭,会不会肚子痛啊?” “这,这……”秦根娣一时也没了主意,嚅嗫着拍了孙子一句,说:“别胡说八道的,走吧走吧,快回家了。” “不不,奶奶,我肚子痛,我真的肚子痛,不不,奶奶,我要吐……” 小孩子话没说完,“哇”的一口就在当地吐了起来。 秦根娣和她老伴吓坏了,一个劲的去给七八岁的小孙子拍背。 秦新娣一把拉了她那十八岁的大孙子:“走走,快走,离开这里,以后不来了,我们以后不来了,阿南娘,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来了。” 七八岁的小孙子也喊:“啊!奶奶,我们快回去,我肚子好痛!” 秦新娣彻底崩溃了:“哎呀呀,现在可怎么办啊,我们再也不敢了,阿南娘,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家人立马哭爹喊娘的在村路上跑起来,可没跑多远,除了秦新娣十八岁的大孙子,其余都相继的在路边停下,吐了起来。 这通折腾,直到两家子跪在路边,一直求秦阿南的娘,说着好些忏悔的话,才觉得好了些,硬撑回了家。 自此,秦新娣老姐妹俩再也没敢来秦阿南家,偶尔和人悄悄说起,都说秦阿南惹不起,吃了她家的酒席,吐了一路。 其实,这可不能怪秦阿南的娘,更不是秦凝的本事,秦新娣老姐妹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平时家里太久没有荤腥,到了秦阿南家吃酒席,一下子吃那么多,本就吃撑了,结果还一通急跑,哪里会不吐呢?而大孙子终究十八岁了,跟着祖母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吃了一点还出去后面走亲戚,不就没有吐嘛! 秦凝家。 秦阿南还了桌子回来,秦凝和舅公把碗也洗好了,秦凝就去拿着锅巴煮粥,煮的差不多了,她就假装回了趟房,去把早上藏在空间的那碗菜拿了出来,放在灶上。这样就算摸着有点热也没关系。 秦凝这才指指菜,对秦阿南说:“努!姆妈,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这样子,舅公带回去也有了。” 秦阿南眼睛大亮:“哈,你藏起来了?藏在哪儿啊?你两个姑婆四处去寻摸,竟然没有寻摸出来!” 秦凝得意的笑:“我就知道她们的德性,所以我藏的可好了,谁也不知道!姆妈,我们一人吃一块鱼,其他全部给舅公带回去,省得舅公明天还要煮。” 任贵均一直在一旁看着呢,这时笑着摇摇手:“不用了,你们留着吃,我年纪大了,也不该吃那么多荤腥。” 秦阿南这会儿可高兴了,赶紧把碗拿过来,只夹了两块鱼出来,其余的还留在碗里,用一块干净包袱皮包了,说:“要的,舅舅,就算你不吃,也要给一点东升他们的,要不然面上过不去。” 任贵均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秦凝自小在他们家来往,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任贵均妻子死后,也过了十多年才再娶,那时候任阿山大了,都快能嫁了,所以并没有吃到过后娘的苦。 而且这个后娘性子也还好,后娘自己有个男孩子叫东升,总是被人骂拖油瓶,跟着一起嫁到任家,和任家人就很是客气,对任阿山也很客气。 东升虽然和任贵均没有血缘关系,但既然跟着娘嫁了来,就跟任贵均姓,任东升就算是任家顶门立户的儿子了,自己也在任家娶妻生子。 等任贵均后妻去世了,任贵均和任东升毕竟是半路父子,父子关系说不上亲近,就是面上还行,住是住在一个屋子里,吃是分开吃的。 任阿山跟着丈夫在东北随军,这年月来回一趟实在不方便,对这个父亲也只能尽量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平时的生活都还是要依赖任东升的。 可是人与人吧,总是有的能相处、有的不能相处。任阿山对任东升,有点充满着没来由的敌意,即便人不回来,信里对任东升也能百般挑剔,要不是这年月需要任阿山的资助,任东升估计早翻脸了。 任东升这种对任阿山的不满,渐渐的就表现在平时对任贵均的态度上,真的是客气疏离的不行。 这种微妙的关系,使任贵均这个老人有苦说不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进出,很是落寞。好在现在他身体还硬朗,要是有个生病什么的,就不好说了,所以平时和秦阿南来往的还算紧密,当半个女儿似的,以防自己有什么事,身边没人照料。 而任阿山之所以对秦阿南特别好,除了之前说的原因,也有需要秦阿南帮手照料父亲的因素在里面。 此时秦凝和秦阿南吃着粥,任贵均就坐在一旁拉家常:“小妹妹,你读中学,学费多少钱啊?” 秦凝还没回答,秦阿南拍了一记桌子:“哎呀!囡,我今天忘记给你学费了!我就想我忘记什么事了!” “你呀你!”任贵均就笑她,又和秦凝说:“小妹妹,你告诉我,多少钱?这个学费舅公帮你出!” 秦凝自然不敢说她学费已经交了。这年月三块钱就像现在的三五百块似的,哪里是一个没收入来源的孩子能拿得出的。 “舅公,本来是五块一学期的,我没有拿书没有参加活动,所以是三块八。但怎么能拿您的钱呢,我姆妈会帮我交的,以后我赚钱还给姆妈。” 秦阿南就说:“你这孩子,又说这种话,姆妈帮你出学费是天经地义的!好了,我马上去准备,省得明天又忘记。” 说着就要进房去拿钱,可任贵均不干了:“阿南,说好了我出的!我的钱也没什么地方用,你要是不让我出,我以后就不来了!” ------------ 第045章 好东西 老人手里已经拿出来一个手帕包,里面有几张十块的,也有五块和零钱,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揣在兜里许久的。 他选出了一张五块的,递给秦凝:“小妹妹,舅公给你,你就拿,不用客气的。有得多你就买面买肉包子吃,吃的胖一点,要是有人欺负你娘,你好打的动!” 这最后一句话对秦凝胃口,秦凝点点头,接了钱,说:“好,那我谢谢舅公,我以后赚钱了,也买面买肉包子您吃!” 老人开心的不得了,说:“哎,好好!我就喜欢这样爽气聪明的!那舅公等你好好读书,以后买面买肉包子我吃。” 秦凝拿了钱,假装拿回房间,在空间里拿了两个包子出来,走回灶间装了碗,说: “姆妈,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多买了几个肉包子,本来我想明天给你当早饭的,现在既然那些菜要给东升叔,那这两个肉包子给舅公带回去吧?我明天再带肉包子给你吃。” 秦阿南当然没意见,还开心的说:“对对,你想得到!那你粮票还够吗?” “粮票没多少了,要是有,我买中饭方便点,没有也没事,我带饭。” 任贵均就又把他的手帕包拿出来,翻出一叠粮票,说:“哎呀,粮票还用的着担心!阿山给我的粮票我都送人了,我又不读书不去公社,真真的没地方用,那,现在都给你,以后要是阿山寄来我都给你!” 秦凝一看,粮票都是全国性的,还有布票肉票呢! “舅公,这里面有布票和肉票呢!” “啊?没关系没关系,统统给你!你只管拿去用,你不拿去,也是别人来要去的。” “那这样吧,舅公,我反正天天的上公社,我常常帮你带点东西回来吃吧?这样你也不用特意开伙了。” “好的!你这孩子真乖巧,舅公这学费没白出啊!” “哈哈哈,舅公,你放心,一定不让你白出!” 老人这么舍得,秦凝心里很感激,又让秦阿南拿薯条出来给老人吃,结果秦阿南一脸苦恼:“你两个姑婆来过了,还会有剩吗?” 秦凝真是懊恼,刚才她还想着她们到底是老人,鸡拿回来,一些吃的就算了,现在想想,怎么没有把她们口袋里的东西都收进空间呢! 吃好了粥,秦阿南说:“囡,你早点睡,我一个人送舅公就好了。” 任贵均却摆手:“不不,你叫她一起,我还有样好东西要她去我那里选呢,你回来路上也好有个伴。”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回任贵均的家。 任家离秦凝家有三四个村,走路差不多要半小时,这个年月农村也没路灯,路上黑灯瞎火的,走到任家所在的秀才村,村里的人家很多都睡了,静悄悄的。 秦阿南帮任贵均推开了外头的大门,屋里头倒先有了动静,只见任东升点了盏煤油灯,从东面的灶间出来打招呼:“噢,阿南姐,你送爷回来了。” “哎,东升。” 秦阿南招呼了一声,就把带过来的包袱递给东升:“这碗菜预先留的,不是吃剩的,给孩子吃吧,实在不好意思,就一点点了。” 东升接了,笑脸在煤油灯后摇曳:“谢谢你,阿南姐,倒是我们一直吃你的东西了。” “不客气的,都是自己姐妹兄弟的。你拿进去转一下碗,不用洗,把碗和包袱给我带回去吧。” 东升抬头,看了看秦凝,说:“这个就是侄女了?” 秦凝主动和他打招呼:“东升叔。” “哎!蛮好蛮好,以后来玩啊!” 东升挺高兴的进自己灶间了。这边,秦阿南和秦凝就扶着老人进西面的屋子。 屋子里真是冷冰冰的。 这冷,不是指天气,是那种房子里长时间少人走动少人开伙的冷清感觉,就算秦阿南去点了灯,也没法改善。 任贵均一进来,就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秦凝听着心里一阵嘘吁,想到前世,自己外婆最后几年对她的依恋,老人那种像个孩子似的等在家门口等秦凝回去的样子呵……,秦凝默默的压下心酸,她扶任贵均在椅子上坐了,就说: “舅公,你在家反正没什么事,要不过段时间你到我们那边住段时间吧,天冷了,你一个人开伙怪麻烦的,我们反正要烧的,不如一起吃过冬好了。” 秦阿南插嘴说:“是啊,舅舅,我家小凝烧的菜可好吃了,今天的菜都是她落灶的,厉害吧?” 任贵均立刻转头看秦阿南求证:“真的?那些爆鱼也是小细娘做的?” “真的!舅舅,我自己觉得我蛮会烧的了,谁知我们小凝烧的才叫好吃呢!” “这样啊……那我还蛮动心的。” 秦凝就笑起来:“哈哈哈,舅公,爆鱼算什么,等到过年时队里分了肉,我好好烧几个大菜你吃,你来不来?” “来!好,等天再冷一点,我到你们那边去过年!” 三个人说笑了几句,任贵均直到任东升过来把碗还了,离开了,任贵均才去了房里,招呼秦凝:“来来,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读书用得着吗?” 秦凝走去老人房里一看,是个半旧的军用水壶! 这个东西,在这时代简直是现代苹果手机般的存在啊!读书的孩子们、尤其是像秦凝这种家里住的远的,喝水问题基本靠熬,粗野些的去附近的河里喝,有本事的去医院要个空输液瓶也不错,但更多的孩子是熬,熬到家喝。 所以秦凝立刻说:“太好了!舅公,我要的,我用得到!” “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拿去吧!还有两个书包,你选一个,一个我留给东升家的小子。” 老人去拿了两个军绿色的书包出来,一起放在桌子上。 两个书包款式是一样的,都是有个翻盖,上面有个红色的五角星,但是一个是全新的,一个是挺旧的,颜色洗的都发白了。 秦凝毫不犹豫的拿了旧的,说:“舅公,东升叔家孩子小,我是姐姐,我用旧的就好了。” 老人点点头:“好孩子!你这么乖,我再奖励你一样东西吧,我打算好的,谁拿旧的就搭一样东西,你自己开出包来看看。” ------------ 第046章 拉风装备 任贵均这么一说,秦凝就把手伸进包里一掏,拿出来的是个军绿色的铝饭盒。 这应该也是军用的,虽然看起来磕碰掉了很多搪瓷,但是这个年代,军用的东西质量特别好,况且这个饭盒是两层的,上面一小隔还可以放菜,这样的配置,不知道比市面上普通的铝饭盒高级了多少! 秦凝真是喜欢坏了,这些东西有钱没处买去,应该都是任阿山家用旧了寄来的。 “舅公,您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只煮猪肉菜和买肉包子给您了,我得好好想想送什么好东西才行啊!” “哈哈哈!那你拿回家去想,好好想,想好了来看我啊!” 秦凝和秦阿南走在回家的路上,秦凝心情愉悦,脚步都是跳跃的,秦阿南看女儿开心便也开心,说:“舅公和你倒是投缘,难得!” 秦凝说:“倒是!从小的,舅公和我就投缘,那时候我还是秦达家的呢,舅公来了看见我,就会给我一颗糖或者一片糕,还知道秦达对我不好,会叫我吃了再回家,这些我记着呢,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记着呢!” 秦阿南伸手摸摸她头:“我看,秦达今后一定会后悔的,要是他后悔怎么办?” 秦凝知道秦阿南担心什么,就挽住她手说: “姆妈你放心,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的,让他后悔去吧。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子穿的新簇簇的坐在主桌,真以为出来走亲戚呢!也不想想是卖女儿的钱买的布!他要是不拿你的钱,我今后可能还会给他一点脸,但现在这样,这辈子我和他都没有关系了。” 秦阿南就在黑夜里无声的笑,把女儿拉得更紧一些。 母女俩回到家时,秦凝先开口:“姆妈你去家里点灯,我去关鸡舍。”她要顺便把鸡从空间里放出来。 秦阿南听提起鸡,叹气:“唉,我两只宝贝生蛋鸡拿走了,关不关鸡舍我都不心疼了!”就进了屋子。 夜深的了,母女俩各自洗漱睡下不提。 只秦凝,回到房就进了空间,今天得了任贵均的东西,她要好好洗洗,明天就能用了。 在空间里,东西看得清楚,秦凝就发现了,三样东西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成屹峰”。 她倒是知道,这个成屹峰就是任阿山的儿子,却不知道,原来也在部队当兵呢,大概这年月,当兵是比较好的出路吧。 东西都是外表半旧,内里都还很好,珍惜点用,再用十年都没事。 秦凝把他们收好,便开始日常的收割。 现在空间里最多的就是番薯了,最少五六百斤,因为番薯很好种。那些藤蔓就算拉了上来,如果不移走,隔天就又自己长在地里了,再过一天,又有番薯了,真的是生生不息,根本不需要像正常种植那样重新插扦。 各种菜都是又嫩又绿,芝麻蚕豆黄豆什么的也结了果实了,这天天一派丰收景象,真的让人心痒。 卖了都是钱啊! 所以现在对于秦凝来说,钱不是问题了,问题是钱怎么名正言顺的拿出来花啊! 秦凝就把下午买的一些白纸铺开,剪了A4纸那么大一张,开始自己练习画画。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像后世那些太夸张的漫画,人们不一定接受,所以她要练练手,等熟悉了再找题材,需要可以找出一条名正言顺花钱的路径来。 现在在空间里睡觉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秦凝就多花了点时间在画画上,这一晚下来,基本心里有数了,还去把秦阿南的《主席语录》来出来,尽力构思画面进行练习。 第二天,秦凝还没有起来,就听着秦阿南脚步踢踢踏踏的往她房间来,秦凝赶紧抱住被子跳出空间,就听见秦阿南在帐子外头喊:“囡!囡!快起来快起来!怪事了!” 秦凝摸摸额头,钻出帐子:“怎么了?” “鸡!生蛋鸡!都还在,一只没少!倒是冤枉你两个姑婆了!这样我倒过意不去了……” 秦阿南激动的喊着,秦凝笑: “姆妈,我看不是你冤枉姑婆了,是冤枉鸡了吧!我可是亲眼看见小姑婆把鸡放在棉花袋子里拎走的,依我看,大概是我们家的鸡很乖,自己回来了!” “嘶!会吗?可不会……那是怎么回事呢?” 秦阿南迷糊了,自言自语,摸了半天头脑想不出来。 秦凝早已经跳下床了,说:“鸡在就好了,你管它是不是自己回来的呢,反正鸡本来就是我们的啊!姆妈,我去烧粥,吃了上学。” “哦哦,我帮你。” 秦阿南被秦凝一岔,就把鸡的事情放下了,等忙活着煮了饭、煎了蛋给女儿带去之后,鸡的事情基本忽略不计了。 秦凝左肩背着军绿色的水壶,右肩背着军绿色的书包,书包里装了军绿色的饭盒,高高兴兴的上学了。 这身装备,在这会儿可拉风了。 秦凝一到学校,就接受了一路的注目礼。到了教室也是,男同学眼里是明晃晃的羡慕,女同学眼里是暗搓搓的嫉妒,总之把秦凝看得,让她觉得自己骚包极了。可也没有办法,其实她这装备才是上学标配嘛,后世的孩子哪个不这样啊! 蒋丹看见她来,就走过来羡慕的说:“秦凝,你这水壶和书包哪儿来的呀?你家亲戚在部队啊?真是太厉害了!” 秦凝点点头:“都是人家用过的,带水带饭方便些。” “啊?还有带饭的?给我看看。”蒋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呃……现在不是吃饭时间,中午吧。” “秦凝,让我看一眼吧,就一眼,嗯……我借小人书你看!我本来今天去还的,我先借给你……你看!……好不好嘛,我只看一眼。” 蒋丹立刻去拿了小人书过来塞在秦凝桌肚里。 因为照相馆要三天才取件,秦凝本来还想办好了学生证才去图书馆借小人书,来借鉴一下连环画的经验的,这会儿看见小人书提前几天到了手,原本想低调的她,就拿出了饭盒。 蒋丹就忍不住的惊讶:“哎呀,原来是这样的,还是两层的,可以搁菜……里头是搪瓷的啊,真是太好了……” ------题外话------ 等风等雨也等你……留言。 ------------ 第047章 我生的气太小了 蒋丹捧住饭盒,看得连连称赞。 尽管蒋丹声音不大,但是架不住秦凝一进来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会儿,整个班的同学都正竖着耳朵听呢! 女同学还比较矜持,毕竟昨天秦凝和戴红霞吵架来着,而其他女生也没有和秦凝真正交往过。而一些坐的近的男同学,就按捺不住的也伸头过来看饭盒了。 好么,先是看一眼,再是摸一摸,最后,人多手杂,男同学们开始把饭盒递来递去的看,也不知道是谁,把秦凝的饭盒给打开了,就因为要看那里头的夹层,还把装菜的那一小层拿进拿出的看。 秦凝看着这么多人摸饭盒,还凑着她的饭菜看,她觉得,今儿这饭是不能吃了。 你想啊,多少人摸了,多少人对着饭菜说:“哎哟喂……”唾沫星子都在里头啊! 秦凝忍着,微笑的看着那饭盒子慢慢的从教室后头直传到了前头。 毕竟这个时代物资匮乏,这些同学不过十三四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好奇些正常。她以一个大姐姐的心态看着他们造作,心想,最多她等会儿吃肉包子就行了。 直到上课铃响,饭盒子才回到秦凝手里。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涨红着青春痘,腼腆的对秦凝说:“哎,秦凝,还给你,不好意思,我们传的太远了。” “没事。” 秦凝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对着这些同学,她觉得自己就是棵老帮子白菜。 可她这么大方,那男同学的脸反而更红了,放了东西就赶紧回去了。 秦梅芳没来。 秦凝连看都没看她座位一眼,昨天那一跤摔的,只是小惩,要是他们还敢作恶,那就不能怪她了。 早自习结束,因为秦凝早上喝了粥,课间就去上厕所了。 等她回来时,就看见一群女生围在她的座位上,所有的人头碰头围在一起,低低的赞叹着:“哎呀真好……原来是这样的……” 秦凝走过去,礼貌的喊了一声:“请让一让。” 女生们却吓着了,她们抬头看见她,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了个戴红霞,手里还捧着秦凝的饭盒子,慌张的想盖好了给她放回去。 但大概是秦凝气场太大,亦或者戴红霞太过不好意思,她越急越盖不好,一个不小心,还错了劲,整个饭盒倒了,饭菜掉在了地上,一个荷包蛋如昭示自己的不甘似的,在地上还跳了一跳,盖到糙米饭上。 教室里安静极了,同学们看着秦凝和戴红霞,一个个表情像按了暂停键似的,定住了。 戴红霞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了几下,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我等会儿赔你……” 秦凝脚步动了动,看了看地下的荷包蛋,说:“你,刚才说什么?” 戴红霞抬眼看看秦凝,眼里是满满的紧张和难堪,她咬了咬唇,小声说:“我说,我,等会儿赔你,午饭,……就是,我没有鸡蛋……” “我是说上一句。” “啊?”戴红霞再抬头看一眼秦凝,茫然的很。 秦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说,你刚才说的,‘等会儿赔’的上一句话,是什么?” “哦……对,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了?” “……说,说了。” 秦凝挑了挑眉:“行吧,你都说对不起了,就算了。就是这地下,你得帮忙一起扫一下,弄脏了教室不好,大家走路会粘脚。” “……!”戴红霞惊愕了:“你,你没生气?” “生了!生了一点。你没看见?……哦,大概是我生的气太小了。” 秦凝抱着手臂站着,很认真很认真的点头说。 但就是这种特别的认真,在此时此刻,让人觉得那么的让人发笑。 戴红霞脸抑制不住的抽了几抽,旁边的同学却已经开始笑起来,继而整个班都笑了起来,戴红霞也跟着笑了:“不好意思,那我去拿扫帚来扫。” 秦凝也淡然的笑笑,对周围说:“同学们帮帮忙,大家一起吧,快上课了,老师看见了不好。” “好叻!我来帮你们,哎哎,小心脚下……” “我也来,哎呀,这荷包蛋其实可以吃,没沾到地。” “你吃吧,你要是吃了我也吃。” “吃就吃!” “给我给我,我也要吃!” 刚才一起看饭盒的女同学一起过来帮忙,男同学也来凑热闹,结果还真有脸皮厚的男同学,拎了并没有沾到地的蛋吃了起来,大家哄笑着,一下子就把地打扫干净了。 上课铃敲了,老师还没进来,戴红霞转过身,把自己的饭盒递给秦凝:“这个,还是要的,要不你中午饿肚子。别嫌弃。” 秦凝微笑摆手:“不不,我嫌弃了,呵呵。说正经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吃吧,要不你也饿,我还有点零钱,等会儿我去买个包子就行了。” 戴红霞咬了咬嘴唇:“那,真不好意思。还有昨天的事,我……也对不起。” “没事了,都过去了。但既然你又说了对不起,那我可以作为礼貌告诉你一下,我不是地主出身。但就算是地主出身,跟上学也没有关系。别的,恕我无可奉告了。” “嗯,秦凝,你挺好的。” “你也挺好的。” 今天第一节课是英语,男老师挺年轻的,女同学看他都带星星眼,但那个发音嘛,实在是不敢恭维。 当秦凝第十次有要站起来纠正他发音的冲动时,她从书包拿出了小人书。 算了,开始转移注意力吧。 最后,基本上整个一天的上课时间,秦凝都是在看小人书中渡过的,反而课间,她没时间看了,因为女同学们开始围她,问东问西,有时候男同学也来说一两句。 虽然秦凝回答他们的话都是言简意赅,甚至有点冷淡,但奇怪的是,女同学们一点也不在意,看向她的眼里甚至有一种崇拜。 后来秦凝在回家路上想,大概还是因为戴红霞打翻了她饭盒、她没有生气的缘故。 毕竟在这个年月,午饭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相当重要,好些家庭的孩子半年也就一两块零花钱,一个月才吃一个鸡蛋。 有人兴许会说,农村不是都养鸡吗?怎么会没有鸡蛋吃呢?其实这个时代的人都吃不太饱,何况是鸡了,所以很多人家的鸡也并不是能保证天天生鸡蛋,况且,农村的红白喜事都还要靠鸡蛋作人情撑场面呢,或者还要用来偷偷的去换一点米面什么的,金贵着呢! 所以,这么珍贵的午饭打了,秦凝没生气,太出乎同学们的意料了。 可其实,秦凝真是感谢戴红霞呀,毕竟那饭全班的人看过摸过,全班的人对着它吐过唾沫星子,你叫一个后世穿越来、没过过苦日子的人,怎么还吃得下?! 可要是秦凝不吃,或者倒了,别人还要觉得秦凝矫情呢! 打翻的好啊!不但解决了秦凝的难题,还收获了人心呢! 所以,当秦梅芳休息了两天来上课的时候,总感觉教室里的气氛,特别的微妙,可微妙在哪儿,她又说不出来,她只时不时的恨恨看秦凝。 ------------ 第048章 卑鄙小人眼里的书 秦梅芳还没有从前几天的摔倒中苏醒过来。 她依然觉得,秦凝是她可以任意欺负的对象,毕竟欺负了这么多年了,一时间实在改不过来。 所以当秦梅芳发现秦凝上课看小人书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举手了:“报告!” 正上语文课,班主任阚老师的课,秦梅芳觉得是个好机会。 “秦梅芳,什么事?” “阚老师,秦凝上课一直在看小人书!我看见好几次了,别的同学一定都看见了!” 秦梅芳正气凛然的站起来,回头得意的看着秦凝。 阚老师:“秦凝,你在看小人书?” 秦凝也站了起来:“阚老师,请问什么是小人书?是卑鄙小人眼里的书吗?” 有同学低低的偷笑。 戴红霞回头,向秦凝悄悄的竖了竖大拇指。 蒋丹有点担心的看着秦凝。 阚老师嘴角扯了扯,无可无不可的说:“哦,就是连环画。你没看就算了,坐下吧。” 秦梅芳也是被这几天胸口疼痛积累的难受给整糊涂了,连老师都这么和稀泥了,她竟然没感觉出来,还一心的觉得要抓住机会,整治一下秦凝: “老师!她撒谎!她还哄骗您!她看了的,您不信问别的同学,或者看她桌肚!” 阚老师不耐的看了秦梅芳一眼,说:“啧!那个谁,戴红霞,你坐在她前面,你看一下秦凝,课桌里头有没有小人书。” 戴红霞回头对着秦凝笑,还假意的趴在她课桌上探头一看:“阚老师,没有。哪有什么小人书啊,秦梅芳睁眼说瞎话呢,她习惯了!” 教室里哄堂大笑。 秦梅芳惊愕的看着戴红霞。 她知道戴红霞前几天天跟她生气来着,可是,戴红霞三代贫农,最痛恨地主出身了,就算她生秦梅芳的气,也不会包庇秦凝啊! 惊愕和被人哄笑的恼羞让秦梅芳再次失去了判断力,她干脆自己离开了位置,跑去秦凝的课桌,“哗”的一下拎住秦凝的书包,想要把她的书抖落出来。 秦凝一下子拉住书包,眼睛瞪住秦梅芳。 秦梅芳看着她的眼睛,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的得意了:“怎么?怕了?不是说没有吗?” 秦凝冷笑:“秦梅芳,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做?” “你放手!”秦梅芳楞了楞,说:“什么权力不权力,一个学生不遵守课堂纪律看小人书,大家都可以监督,同学们说对不对?” 她自认为自己义正词严,还得意的扫视了周围一圈,可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人的眼神,似乎很不认同她。 这使她有点心慌。 秦凝手紧紧按住书包,说:“那老师呢?老师都没说检查我书包呢,你凭什么检查我书包?” 秦梅芳抬头看了一眼阚老师,正好看见阚老师眼里的不耐烦。 这可把她气坏了,凭什么老师不帮她?老师还真是爹嘴里说的臭老九呢,脑子不活泛,看不清形势。 “老师偏心!老师包庇!学生守则都写着呢,要是不遵守课堂纪律,大家可以相互监督!” 听秦梅芳这么一说,秦凝瞄了一眼阚老师气的发青的脸,淡淡的笑了。 “秦梅芳,那我问你,你说我不遵守课堂纪律,可我认为你的行为是诬蔑。我没有上课看小人书,我的书包里也没有小人书。” “有!我看见你藏进去的!” “好,秦梅芳,如果没有,你要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一定有。” “好,如果有,我自动退学。可如果没有呢?你怎么办,你也自动退学?” 秦凝身子微微前倾,瞪住秦梅芳,秦梅芳也看她。 她第一次发现,秦凝的眼神,跟她以前熟悉的那个秦月珍,完全的不一样,这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怯懦,没有了以往的躲闪,只有自信,只有压迫,只有似乎要洞穿她灵魂的锋利。 秦梅芳有点不确定了。 “我,我……” “怎么,不敢说了?秦梅芳,如果不敢说,那就到此为止,请跟我道歉,跟阚老师道歉,跟同学们道歉!” 秦梅芳越发心里烦乱了,为什么秦凝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她梗了梗脖子:“我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诬陷我,你还编派认真负责的阚老师,你也浪费了同学们的上课时间!” 教室里“嗡嗡”响,阚老师赞赏的看着秦凝,同学们议论纷纷。 “就是!好好的上着课呢,不知道还有两天考试啊,闹什么!” “就算人家看小人书关她什么事,秦凝坐在最后呢,又没有影响谁。” “谁说不是呢,还检查人家书包,她是红、卫、兵吗?” “以前不觉得,秦梅芳怎么这么的不讲理啊……” 秦凝看着秦梅芳又气又怒的脸,悠闲的笑笑:“选哪个?道歉,还是承诺自己退学?” “道你娘的歉!把小人书拿出来!” 秦梅芳要找出小人书,她两个都不想选,可又觉得和秦凝商量失了气势,她心乱,她气愤,一时间控制不住,爆粗了。 “如果你要向我娘道歉,我可以带你回家,但现在我不能代表我娘,所以,我不能让你做到‘道你娘的歉’这件事,我也没有小人书。如果你非要检查我的书包,那你先承诺,没有小人书的话,你自动退学,我就给你搜书包。” 看着秦凝那悠闲自得的脸,秦梅芳整个人要疯了。 太奇怪了,当她从老师手里拿到秦凝入学通知书的那天起,她就觉得太奇怪了! 秦月珍凭什么可以来中学读书? 秦月珍凭什么可以和她一个年级? 所以她干脆的没有通知秦凝。她看见通知书上写了,三日内到学校报到,逾期作废的,她本来想,过了三日才说不知道谁是秦凝,那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了的,秦月珍上不了学,也没人在意这件事的。 但校长竟然亲自过问。 竟然! 秦月珍那种傻逼怎么配校长亲自过问! 关键是校长问了以后都没说什么,秦月珍却戳穿了她的谎言,害她在校长面前丢脸了! 中学校长啊!她在中学读了小一年书,第一次和中学校长说话,竟然就让校长知道她撒谎了! 还有阚老师,竟然也对秦凝笑脸相迎,凭什么? 还有,她都很小心了,只是和戴红霞她们说了一下秦月珍是地主出身的人,最后,竟然还弄得她自己和戴红霞决裂了! 这还不算,前几天让秦振国打秦月珍的时候,秦月珍竟然不怕,还敢逃! 秦月珍啊,只是个像烂泥一样的傻逼啊,秦月珍不是应该吓的簌簌发抖的吗?秦月珍不是应该痛哭流涕的吗?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她秦梅芳和秦振国摔了个狗吃屎! 她的胸口现在还疼,走路都疼,又不好意思和人说,才只休息了两天就来了;秦振国更惨,嘴里磕破了要缝针,腰也伤了,说是要在床上躺一个月,那以后回家路上谁帮她背书包啊? ------------ 第049章 泼妇的世界我不懂 一桩桩一件件,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不行,这个学校,有她没我!” 秦梅芳这么想着,不禁咬了咬牙。书一定在秦凝书包里,秦凝才死死不肯让人检查,她看得清楚着呢,没错过眼,书一定在! 于是,秦梅芳瞪着秦凝说: “好!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你书包里有小人书,那你退学!” 秦凝点头,嘴角还浮起一抹笑:“可以。你呢?如果没有小人书,你怎么办?” “我,我也退好了!”秦梅芳梗了梗脖子。 “行!那让老师来检查。” “不,我检查!” “你检查?你算什么?要是你检查,大家就写下字据,把刚才说的话都写下来,没有小人书,你退学!” 秦凝一步步的引诱着秦梅芳,就想一次过把秦梅芳这个麻烦解决掉。 对,就是引诱。 从秦梅芳一早踏进教室,看向秦凝的眼光像淬了毒,秦凝就不想跟这种人天天的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秦梅芳坐在她斜上角,她就故意的把小人书侧向斜上角,要是感觉秦梅芳的眼神在看她,她就翻一翻。 从小到大,秦梅芳是看不得秦凝一点好,就算秦凝吃一根萝卜条,秦梅芳都可以趁着大人不在,给秦凝抢了的人。 秦凝等着,等着秦梅芳自投罗网,这时候也引着她说了退学的事,更希望她写下了。 但或许是秦梅芳看到老师和周围同学不认同的目光,警惕了,退缩了。 “你,你!好吧,就让老师来检查!一定有!” 秦凝看向阚老师:“对不起,阚老师,影响大家上课了。但是我不接受秦梅芳同学的诬蔑,麻烦您检查一下,如果我书包里有小人书,我立刻退学,回家种红薯去!” 她说的轻松自在,同学们还笑了一下,气氛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但大家更加对秦凝的悠然态度有了好感,毕竟在教室里呲牙咧嘴,也怪上不得台面的。 阚老师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走了过来,又叫班长:“周健,你一起来检查一下,作个证,别又说我这个老师偏心包庇。” 周健,就是那个脸上有青春痘的男生,老师吩咐,就走了过来,先对秦凝笑了笑,才拿过书包:“那好,同学们都看好了啊,到底有没有。” 他把秦凝书包里的书两本两本的拿出来,一起堆在秦凝的课桌上,最后,他回头和阚老师说话:“阚老师,没有。我想,我还是知道什么是小人书的。” 阚老师点点头,她觉得,这就是她预想的结果,毕竟秦凝那么的从容。 她看了看秦梅芳,说:“秦梅芳同学,大家都看见了,秦凝并没有小人书,我觉得,你确实应该向她道歉。” 阚老师想的是,秦梅芳道个歉,秦凝看起来并不是多事的人,这事揭过去就算了,毕竟闹到退学什么的,对她的工作也影响不好。 谁知秦梅芳喊起来:“不可能!你们都包庇她!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的,一定有!是你们谁帮她藏起来了,你们给我搜!” 她发疯似的把秦凝的书一把推乱,疯狂的翻起来,还去扯书包,搜桌肚,最后竟然要搜秦凝的身。 阚老师实在受不了了:“够了!秦梅芳,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样扰乱课堂纪律,给我出去!” “不,老师,我看见的,真的我看见的!”秦梅芳嘴里说着,还要去拉秦凝的衣服。 秦凝一把推开她:“搜我,你还不配!”把个秦梅芳推倒在地上。 秦梅芳却趁势倒在地上翻滚大哭:“欺负我,老师和同学一起欺负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众人傻眼。 阚老师看秦梅芳没找到小人书,竟然用上了乡下老娘们的一套,真是厌恶到了极点,就吩咐:“周健,去请一下教导主任,把事情经过说明一下,请教导主任处分吧。” 秦梅芳在教导处面壁思过了半天,写了书面检查,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好些同学就在课间来到初一三班探头探脑: “是谁啊?哪个是受处分了女生?” “谁是秦梅芳啊?听说还像个泼妇似的撒泼打滚呢!” “……” 终于,秦梅芳被人看的受不了了,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前,拎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戴红霞转过身来和秦凝说:“哎,秦凝,你说她会不会不来上学了?” 秦凝耸肩:“我不知道,毕竟泼妇的世界我不了解。” 同学们笑成一团,从此,大家提起秦梅芳,都以泼妇代替。 等放学了,蒋丹和秦凝一起走出校门,笑问:“秦凝,你把小人书藏哪儿了?我可担心要是没收了,那我拿什么还给图书馆啊!” “我没藏,我压根没看小人书,上课怎么能看小人书呢?小人书在家里,我明天带来还你。” 秦凝一脸正经。 蒋丹站住脚,鼓着腮犹豫了很久,说:“可是,我好像……我,我好像也看见你看来着……你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说出去的。” 蒋丹坐在秦梅芳的同一个方向。 秦凝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和小人书大小的纸,递给她说:“你看见的,大概是这个吧?我不是在看,我是开了一下小差,画了一个画罢了。” 蒋丹接过来一看,惊讶的说:“呀!你画的?真的和小人书一样!不不,比我们看的小人书好看,有一种……唔……我说不来,有一种很天真可爱的感觉呢!” “你说,我要是画多一点,画成小人书,能不能卖钱?” “我看能!画的真好!秦凝,这个,这张,你,能不能送给我?我会好好珍藏的!” “嗯……好吧,当作我借你小人书的补偿吧!” “谢谢谢谢,我太喜欢了!” 两人说笑着走出校门,有个男人突然从旁边走过来,拉了拉秦凝的袖子:“哎,小细娘!” 这冷不丁的,把两人吓了一跳,立刻避到一边。 赵进明?! 这家伙怎么找到这来了? 秦凝看看蒋丹紧张意外的脸,赶紧笑着喊了一声:“哎,爷叔!你怎么在这,你等等啊。蒋丹,我亲戚找我,你先走吧。” “哦,吓我一跳,我说什么人突然窜出来呢,原来是你亲戚啊,好,我先回家了,明天见,明天还考试呢!” “再见。” ------------ 第050章 吹牛打过草稿了 秦凝看着蒋丹走远了,回头对赵进明皱眉说:“哎,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还赚我一声爷叔,什么事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侄女,来来,我们到另外一边说话。” 赵进明陪着笑脸,把秦凝半拉半请的到了背静的地方,就说:“哎呀,小细娘,我找你找了两天了,昨天我去小学等,今天我来中学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啊。” “你等我干嘛,不是说五天后我找你吗……我这几天忙,所以没去找。”五天已经过了。 赵进明说:“哎,我可急着找你呢!我看你样子不是上小学五年级就是初一!你不知道,上回那些笋我也没想到卖那么快,我一拿出去,人家全部买走了! 还有啊,你那个什么西兰花,我按着你说的做了,吃头吧,我不觉得有啥吃头(滋味),但看是真好看,我也要一点。 最最要紧的是,你那个番薯,噢唷!灵的不得了!我跟你讲,我帮它取了个名字,叫水果番薯!那那,你帮我再去弄点来,不管多少我都要,我马上给你钱!” 秦凝看见赵进明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找她要货了。 可赵进明不知道的事,秦凝更想找他哩! 卖东西是小事,她的东西放在空间里又不会坏,迟些卖还能卖贵点呢,她想找赵进明的原因最主要有两个,第一当然是为了能搞到自行车票,另一个事情,秦凝现在还迫切想要弄到缝纫机票。 前几天她就发现了,她那小小的胸部,开始发育了!按照前世的经验,这胸口发育了,初潮大概要来了。 现在这年月,月事带是能买到,但是适合小女生用的内衣却很难买到。 胸器啊!很重要的说! 尽管秦凝从不认同女为悦己者容,但女人天生爱美她还是很推崇,她不想当自己的胸部发育起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合适的内衣,而变得很尴尬,更不想像同学那样,因为刚刚发育害羞而总是含着胸,这些,都是影响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的。 她要昂首挺胸的做人,所以,她想搞个缝纫机,自己做这些东西。 目前为止,她认识的能搞到缝纫机票的,也就赵进明了。但上赶着找他,那就不好开口了,所以秦凝故意的没有去一大队找人,忍着,想迟些再去,看赵进明会不会态度急迫些,想不到,人家急着跑到学校找她了。 此时,秦凝拉着脸,说:“番薯?哎呀,自留地里的,我没准备卖啊,再说了,我又没有脚踏车,番薯重的要死,我才不高兴带来呢!” “呵呵,小细娘,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我来载出来。” “不要。你一去,整个村都知道我们卖番薯,我和我娘还要不要活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呢?我是真的想要番薯,像你上次那个品种,多少都要!” “嗯……你出多少钱一斤?” “五分!怎么样?” 赵进明向她扬气一只手,秦凝“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赵进明立刻跟过来:“哎哎,小细娘你别走啊,我们好好商量嘛!那你说多少一斤呢?” 秦凝也不客气,站住了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六分一斤,我卖你三千斤,但是你帮我弄一张脚踏车票和一张洋机票。还有一个是八分一斤,我只卖你三百斤。你选。” “啊?你,你……你真的有三千斤那样的番薯?你家自留地有那么大吗?你要是掺假货是不行的!”赵进明很惊讶。 可秦凝想买缝纫机啊!不吹这么大牛皮,钱从哪里来?不过她吹这牛皮,也是打了草稿的,她想的是,反正这会儿赵进明又不知道她住哪儿,她先卖多些再说,等以后赵进明疑心的时候,番薯都过季拉掉藤了,她可以吹牛是人家地里的呗!只要赵进明还想赚钱,就决不会来跟她管这些。 秦凝气势十足,说:“假一赔十!你管我自留地多大呢!” “哎唷,你个狠角色(这里是当地夸奖人厉害的意思)!那你等等,我算算。” 赵进明背转着身自己算了好一会儿,回身说:“好好,我答应你,六分吧,帮你弄票。但你又不要我去你家载,你东西怎么拿来呢?” 秦凝眼睛瞟一眼他的自行车,假装随意的说:“我每天上学来搬一点你呗!” “那怎么行呢!小妹妹,你能搬多少,三十斤还是五十斤?等你一点一点零拷,三千斤要拷到几时?好机会都给人家抢去了。” 秦凝就指指自行车:“那你先借辆脚踏车我,我五六天给你送完,或者你弄个仓库我,我辛苦一点,一天多走几趟,两三天帮你载完。” 赵进明看着自己锃亮的自行车挠头,过了半天才说:“这样吧,你在这等我,我去问问人,能不能借个空屋子。” 秦凝巴不得他这么说,三千斤番薯,就算骑自行车来回装样子,也怪麻烦的啊!要是有屋子,她就能给他直接从空间里倒腾出来,不要太轻松哦。 秦凝就站在原地等着,还没等赵进明回来,却等到了个袁志忠,从学校里出来,见秦凝站在不远处低头想着什么,他犹豫了又犹豫,没有左转弯往前进大队走,而是直走,向秦凝走了过去。 “哎,你还没回家啊?” 秦凝一抬头,见眼前的袁志忠脸有点红,酒窝深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一时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坏了坏了,这小屁孩这个样子,是想撩我了!不就给了他一个肉包子吗?不至于吧!” 秦凝心里吐槽着,脸上笑嘻嘻:“哦,学长,我有点事,要等个人哈,再见哈。” 可袁志忠自动忽略了那声再见,眼睛似乎更亮了,嘴角的酒窝更明显了:“呃……你,你等了人,要回去吗,我们一起走吧。” “不不,我还有事,不能一起走了哈,再见哈。”秦凝赶紧拒绝,还故意的左右看着,一副等人样子。 袁志忠站了一会儿,看秦凝一副很忙的样子,摸摸额头,只好说:“哦,那好吧,我先走了。……对了,我嫂子生了,昨天半夜生的。” “啊?你说胡老师吗?不是说还有一个月,这么快就生了?” “是啊,我听我娘说的,生了个女儿。” “哦哦,我改天去看她。再见哈,再见。” 秦凝眼看着赵进明在过来了,赶紧又连着说再见。 袁志忠眼看着秦凝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抿了抿唇,低声的吐出一声“再见”,慢慢的转身走回去。 ------------ 第051章 都是自行车惹的祸 另一边,赵进明已经迫不及待地的在招呼秦凝:“哎,小细娘,讲好了,走走!” 秦凝一边示意赵进明别说话,一边大声说:“哦,好,爷叔,那走吧。”低着头的就跟赵进明离开了。 袁志忠看着秦凝的背影,看了好久,才蔫蔫的回家了。 赵进明带秦凝走了五分钟,转进副食品商店后面的一个巷子,和人打招呼:“老高,就是这个小细娘,你放心,不是啥坏人,我每天让她帮我带点东西出来放一放,两三天就好。” 一个衣服脏兮兮的看门老头,上下看了秦凝两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给了赵进明:“好吧。不过再过两天前头有货装来,你最好尽快把东西拿走啊,人家知道了,我可吃不消。” “你放心你放心,我做事你放心,那,拿两支香烟去。” 赵进明接钥匙递香烟一气呵成,看门老头就走开了。 赵进明拿着钥匙开一个大锁,那种有长长的、L形状铁杆子的大锁,后世已经很少见了,一开,“哐嘡哐嘡”老大声的那种,才能往两边把门推开。 秦凝进去一看,说:“我的娘呀,你搞这么大一个仓库!” 秦凝说话在里头都有回音,仓库大的能装几万斤粮食,里头大磅秤都有好几个,应该是前面副食品商店的仓库。 赵进明笑着说:“我又没让你把番薯装满!不过说实话,这年月,就算你有番薯把这装满了也好卖!城里和沪上,多少人脖颈伸长了,等着吃口新鲜东西呢!” “呃……你东西主要卖给城里和沪上?” “差不多吧。唉,我吧,收我东西的人,面上背后都叫我好人,卖我东西的人,面上背后都说我投机倒把分子。可是没有人卖,让有些想吃的人吃啥啊?对吧?小细娘,你不要骂我投机倒把啊!” “我骂你干嘛,我自己现在不也是投机倒把!哎,你什么新鲜的都要啊?” 赵进明是天生的做生意人,一听这话,立刻问道:“你还有什么?” “看你问的!现在的地里能有啥,就是萝卜、菜秧子啥的呗!我家就我和一个娘,有些东西吃不掉,但是我家自留地肥,种的菜也比别人家的好。” “要要,萝卜我都要!不过呢,菜秧子我就不敢拿了,从这里搞到城里去,菜秧子都蔫了。” 这个时候城乡还没有通公共汽车,从清溪公社到昭文县城要将近一百里路,走路最少五六个小时,骑自行车也要近两个小时,可乡下又有几个人有自行车?靠走路把新鲜菜蔬拿去卖的话,确实都要蔫了,再说也不许大家卖啊。 秦凝把赵进明的路数基本打听清楚了,就和他说好了明天中午交接,推上了赵进明的自行车。 赵进明眼里好生不舍:“你会不会骑啊?你小心点,一次不要载太多,不要摔坏了我的车!” 秦凝跨上自行车,把车铃按的“叮铃铃”脆响,大声回答他:“知道了知道了!老子比车值钱!”一阵风似的去了。 骑着自行车回家,可真爽啊! 虽然扑面来的冷风有点扫兴,但秦凝一直咧嘴笑着。 虽然穿越过来的时间不久,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年月的气氛沉闷,让秦凝有一种自己隔世太久的感觉,只有这会儿骑在自行车上,两边的景物不断后退,她才觉得又体会到了前世那种自由自在的舒畅。 骑着自行车回家,真的快太多了,秦凝大概骑了十分钟,就已经赶上了先前走的袁志忠。 秦凝正兴奋着呢,眼睛望着远处,这个点放学放工回家的人挺多,没在意路边有什么人,可自行车多显眼啊,秦凝刚擦过袁志忠身边,袁志忠就大喊了一声:“秦凝!” 哎呀,真是的!这小子喊她干嘛啊! 秦凝心里吐槽一句,却不得不把自行车停了一下,毕竟袁志忠还借书她呢,她骑上自行车就转脸的装作不认识,实在不好。 可是,袁志忠看她的眼神不对,秦凝前世毕竟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看就明白了。 秦凝可不想理他。 于是,秦凝就只是在离袁志忠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停,回头应了声:“哎,学长,我先走了啊!”赶紧的回身淌起了车。 哪里想到,袁志忠竟然追了起来:“哎,秦凝,等等,等等我,停一下,等等我……” 秦凝真心不想停啊,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巧合,袁志忠才追了几步,书包带子断了,在他最后喊出“等等我”的时候,他的书撒了一地。 秦凝把头摇了无数下,最终,把自行车推了回去。 “书包坏了?” “嗯。书太重,我一跑就断了。”袁志忠一边捡书,一边心疼的说着,再抬头看一眼秦凝,那小眼神,无比幽怨。 秦凝满头黑线,可也只好把车停了,帮他捡了书,故作无知的问道:“哎,学长,你喊我什么事啊?” “我……” 袁志忠呆住。 他喊她什么事?他什么事也没有,可就想喊她了,他也不知道,看见她就想喊她了。 “我……你的车,可以让我试一下吗?”袁志忠眼神飘忽,把目光放在自行车上。 秦凝摸摸鼻子,说:“这不是我的,我亲戚的,因为托我回家去拿点东西赶紧的给他送去,才借我骑一下。” “你都会骑车?你真厉害!我,我本来想问你,能不能让我试一下……可既然你还有事,那就算了。” 秦凝看着袁志忠被夕阳照着的、无比惆怅的脸,莫名的有点心软。 谁不青葱少年时呢!她前世十五六岁的时候,多么羡慕同学家里的小汽车啊! 秦凝就说:“行吧,你去试一下,也耽误不了几分钟。” “真的?” “嗐!不是都让你试了吗?快。”秦凝让出一边车把。 袁志忠把破书包放在地上,就过来了。 他左摸摸右摸摸,淌着脚踏试一下,兴奋得不得了。 秦凝反正闲着,帮他把书理理好,仔细一看,他的书包带子断在根上,一时是绑不住的,看来,他只能是抱着这书包回家了。 可回家还有最少九里路,把这么重的书包抱回家,真是太惨了。 秦凝摇了摇头,喊袁志忠:“哎哎,学长,你回来吧,别试了。” 袁志忠意犹未尽的把车推回来:“哎呀,这车真是太好了,我真想多骑一会儿。” “你的书包坏成这样,要是抱着回家太辛苦了,你拿好,我带你回吧。” “真的?!” “还煮的呢!快走吧,我一会儿还要回来还车呢。” ------题外话------ 看到有追文的宝宝问男主是谁了,名字已经出现过了,大家猜到了吗?二列再捂脸求评论、求收藏、求票票各种求一下。EMMM,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 ------------ 第052章 少年的心(求评求收藏) 秦凝推了自行车,看袁志忠的样子,也不会跳车上来,再说抱着书也不好跳,秦凝就让他先跨坐在后头,她再吃力的把车推直。 袁志忠终于不好意思了:“秦凝,我,我,真是对不起,怪麻烦你的。” “嗯,算了,反正也没有下次,你坐好啊,我要骑了。” 秦凝瘦弱的手臂摇摇晃晃的推直了车,等真的骑了上去,刚开始摇晃了一段,渐渐也好了,反倒是在最初摇晃的时候,两个人都一边“哎哎”的慌张着,一边都笑了起来。 一路拉风。 越往乡下走,正好的,是社员们放工时间,路经各个生产队,稀罕着瞅他们的人更多,还对着自行车指指点点。 秦凝是穿越的妖精,人家看她,她根本无所谓;可袁志忠的脸上,那种自豪,那种快乐,那种发自心底的爱慕眼神,就黏在秦凝的背后,黏了她一路。 秦大妹子还不知道,她还特意装出一副十分粗野模样,弓着背,把个自行车踩的风驰电掣,誓要让袁志忠别打她主意才好。 谁知人家少年情窦初开,随秦凝怎么样都是好的,这会儿秦凝就是膀大如金刚,然后把袁志忠摔了个狗啃泥,袁志忠也一定会立马站起来拍巴掌,夸声“摔的好,摔的妙,摔的呱呱叫”! 袁志忠这会儿只懊恼,怎么他坐在后头才几分钟呢,秦凝就说到了。 “学长,只能到这了,车不是我的,我骑回家太惹眼了,你先走吧,我在这等一等再回村。”秦凝把车停在刚到前进大队的地界,就这么和袁志忠说。 袁志忠只能点点头:“谢谢你,秦凝。那……你明天什么时候上学?” 不是吧?这今天还没过去呢,他还惦记上明天了!不是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干嘛这小子吃了她一个肉包子,还黏上她了呢? 秦凝干咳一声:“咳咳,我嘛,不一定的,啥时候起床啥时候走。哎你快走吧,人家看见了,不太好吧。” “那……好吧。谢谢你啊,明天见。” “再见再见!” 秦凝大力摆着手,站在自行车旁,看着袁志忠拐向了小学方向,看不见人影了,秦凝赶紧趁着路上没人,把自行车推进了附近的棉花地里,再收进空间,赶紧的回家。 她忙着呢! 秦凝回家连晚饭都没煮,见秦阿南不在家,灶头也冷着,就从空间里拿了三个肉包子出来,搁在锅里,把盖子一盖,随便塞了个麦秸杆在灶肚里就回了房。 先要在空间翻地。 她连上今天能收的,也总共才九百多斤红薯吧,却跟赵进明夸口说有三千斤,那还有两千多斤哪里来呢? 她只好把番薯叶一片一片摘下来现种。 自有空间来,秦凝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种田,希望这几天赶紧收两千斤番薯上来。 说来说去都是她太懒惰了,等想到还要买缝纫机才勤快起来,哎哟她的老腰啊! 秦凝种了好一阵,才听见外头灶间门响,就出去看。 “姆妈,你回来了,去哪儿了?” “哦,囡,我去后头看了看。” 秦阿南招呼了一声女儿,在条凳上坐下来,神情蔫蔫的,像孩子似的微微翘着嘴。 秦凝就问:“去看秦振国了?” 秦阿南是昨天才知道秦振国在放学回家路上摔了的,作为这么近的亲戚,不去看望一下说不过去。 秦阿南点点头:“我拿了六个双黄蛋去的哩!朱月娥收了东西,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话里话外是觉得我娘显灵,害他们孩子这样的。” 朱月娥,就是唐菊花的大儿媳妇,秦连的老婆,秦振国的娘。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她料定秦振国回家绝不会和家人说,自己是在路上追秦凝才摔倒的,但她倒是没想到,后头一家子,现在什么事都能往死人身上推。 秦凝就安慰说:“姆妈,他们要这么说,就让他们这么说好了,这样才好,以后不敢欺负我们。你担心啥?” “我倒不是担心。”秦阿南摇摇头,靠近女儿,神秘兮兮的说: “囡,我就是自己也觉得奇怪了。我听人传话来,苗家巷(秦新娣的村)那只老妖怪,在我们家吃了酒席那晚回家就病了哩!还有啊,我们的鸡,就那生蛋鸡,还会自己跑回来!你说,是不是我娘真的在帮我啊?” “咳咳咳!” 秦凝干咳,这个便宜,她可不想沾。真正作怪的是她啊,但她是女儿不是娘啊! “姆妈,首先,现在破除迷信了,你说的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其次,就算有你说的这回事,反正我们自己又不吃亏,开开心心的过就好了。你看看,你最近的头发都开始变黑了,我呢,也去上学了,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你去想那些干什么!对了,姆妈,我今天买了肉包子给你呢,我们今晚吃肉包子!” 秦凝说着,揭开了锅盖,把三个肉包子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秦阿南的眉眼里就立刻没了哀愁: “哎哟,有肉包子吃啊!好好,你说的对,反正我们不吃亏,我不想了!吃吃,这么大啊……唔,好吃!” 到了歇灯睡觉,秦凝自然还要回空间勤奋种地,另外,她打算的好好的,她要开始画几本连环画出来,寄到沪上美术出版社去试试水,这样就可能有光明正大的经济来源,那么等她有了自行车缝纫机啥的,就能早日名正言顺的拿出来用。 所以种好番薯,收了点菜,秦凝就开始在空间画连环画。 一本《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她已经画好了,还按照蒋丹借给她的小人书的模样,她改编了一本《芦苇荡的故事》,这是按照京剧样板戏《沙家浜》的故事情节画出来的。 现在,她想按照她自己这个空间的灵感,再创作一本比较幼龄的儿童故事连环画,暂时取名叫做《神奇的土地》,可以讲讲种子发芽什么的过程,寓教于乐。 这个《神奇的土地》连环画,她还想弄成系列的,什么土地王国啊,地下昆虫的故事啊都可以画出来,这样出了一本又一本,汇款单来了一张又一张,那她就可以一样又一样的往家里扛好东西了。 想想都觉得日子美好有盼头啊! ------题外话------ 因为文文正在XX书城第一次PK中,所以二列再来求一次收藏和评论,今日XX本站评论能有五条以上(包括打赏自动留评),晚上八点加多一更。唉,木有办法,竞争很激烈的说,自己挖的坑,怎么的也想它能正常上架,认真填坑,盼理解。 ------------ 第053章 谁威胁谁 秦凝忙的在空间里睡了两个小时,她就起来了,和平时上学的时间一样。 带了些炒饭和水,她就出了门。反正她有自行车,可以比平时提前半个多小时到镇上去开仓库,把空间的番薯倒腾出来,所以她不慌不忙。 出了门,天还没有亮透,秦凝走到小学附近时,刚要从空间拿出自行车来骑,远远的就看见,有一个人影站在小学门口徘徊。 咦?谁啊? 秦凝定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确定,是袁志忠,傻不愣登站在那儿,还时不时的往秦凝来的方向张望。 这小子这么早啊…… 他……不会是在等她吧?! 妈妈呀!小小年纪,这也太能撩女生了吧?啧! 秦凝往四周看看,最终钻进了棉花地里,凭着棉花杆子的掩护,一路东躲西藏,七拐八弯了好一阵,才避开了小学附近,从空间拿出自行车,向镇上飞驰而去。 到了镇上,秦凝就去了仓库,拿出钥匙来“哐啷哐啷”开了锁进去,迅速的把番薯和一些西兰花、萝卜、笋什么的倒腾出来。 先把空间里所有的番薯分了数量差不多的十个小堆,再拿一堆放在磅秤上过了一下,约了约大概有多少斤两,其余的就好称了。 做好这些,秦凝就把自行车也锁在了仓库里,这才去学校了。 教室里,已经有一半学生在了,正小声的说着话。 而秦梅芳,赫然在列。 秦凝倒楞了楞,嗬!还以为她不会来上学了呢,竟然还来了,这是又打啥心思呢? 秦凝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秦梅芳就趁着她周围没有同学,斜侧着身子过来,咬着牙,低声威胁说:“死逼你给我等着!我已经告诉我哥了,让他操死你个烂死逼!” 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除了恶毒和粗野得让人无法忍受,那眼神也分外凶悍,似乎和秦凝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眼里带着满满的、你不死我不休的戾气。 秦凝心里一阵厌恶,忽然的一大声,说:“你说什么?你说让我干嘛?” 这一大声,教室在座的所有同学都回了头,看着秦梅芳和秦凝。 秦梅芳哪里料到秦凝会这样,她依然觉得,秦凝就该是会怕她的,之前搜书包事件是因为老师包庇秦凝,这会儿老师不在,秦凝又向来怕她的几个哥哥,她那么一说,秦凝应该低头不说哈才是啊! 秦梅芳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脸涨红着,说不出话。 秦凝可不饶她,继续挺大声的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什么‘你给我等着,我已经告诉我哥了’,啥意思啊?你说你让你哥要干嘛?” 那些粗俗下流的威胁话,当着人面,秦梅芳到底没敢再讲。她看看四周,立刻咬牙否认:“我没有!” “哦,那就好。要不然我还以为大清早的有泼妇骂街呢!” “你!你给我等着!”秦梅芳拿手指指着她,咬牙切齿。 秦凝淘淘耳朵,闲闲的说:“奇怪!怎么又有人说让我等着,哎,同学们,你们有没有听见这声儿啊?这到底是不是人说的啊?” 同学们看的都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同学也开始调侃起来:“不是人说的,是泼妇说的。” “哈哈哈!” 一教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秦梅芳脸涨得如猪肝,却忍了下来,坐在座位上拿书盖住脸,没再出声。 切!谁威胁谁啊! 秦凝嘴角扯了扯,根本没当一回事。 今天有月考,语文、数理化都要考,考出来的成绩按总分排座位,下午也会考英语,但不计入总分,这时代的英语一周也就两三节课,不是主课。 秦凝可不想坐在第一排,所以,考试的时候,她就把数理化三科的最后一个题都空着,没做。 等到中午,秦凝就出了学校,到仓库去和赵进明碰头。 赵进明已经等在仓库门口,一看见秦凝,先递给她一个拖炉饼:“来来,先吃了点心再说。” 尽管不是热乎的,但也是赵进明的周到之处,秦凝谢过了,一边咬着饼,一边把钥匙递给他:“嗯嗯,我吃,你开了门看一下,过一下秤。” 赵进明欢喜的去开门,看见有番薯,还有西兰花萝卜什么的,特别高兴,一个人把东西过了秤,忙乎得初冬天都一头汗。 “哎哎,哪里有三千斤?只有一千三百斤啊!小细娘你骗我啊?” 赵进明忙了半天,不够满意。 秦凝大力吐槽: “爷叔!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小细娘,帮你来来回回骑了一晚上,你不说谢谢我,还嫌少?不是还有其他东西吗?我跟你说,我到最后骑不动了,还怕骑坏了你的车呢!再说了,脚踏车票洋机票呢?你给了吗?!等你给了我票,我再全部帮你载来。” 赵进明一把年纪被秦凝这么说了一通,非但没生气,还笑的不行: “哎哟哎哟,结棍(厉害)!小细娘,你这么能说会道,读什么书啊,跟着我一起卖东西吧,一年赚个千把块是小事情。” 秦凝“嗤”他:“鼠目寸光!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你先把这些算一算,把钱给我,我下午还要考试呢!” “好的,我算算。” 最后,赵进明给了秦凝一百块钱:“稍微缺一点了,给你整数吧。明后天你帮我弄齐整,我一定把脚踏车票和缝纫机票给你。” “行。你把脚踏车留下啊,我等会儿放学了,还要载番薯来的。” “……好吧。你当心点骑啊!” “知道了。所以你赶紧帮我弄票呀,我有了自己的车,就不借你的了。” “哎哟,你不知道,脚踏车票最不好弄了……” “行了行了,我要走了!”秦凝眼见赵进明想推脱,赶紧的走了。 下午英语考试,秦凝想着成绩不计入总分,就把所有的题都做完了,最后两节课是自习,老师布置好作业就离开,去批考卷了。 老师一走,教室里就一片“嗡嗡”声,聊天的聊天,看闲书的看闲书,秦凝就抓紧时间画她的连环画。 戴红霞转过头来,看秦凝在画画,就惊叹起来,最终,一大群同学都围过来看秦凝画画。 秦凝被围的不自在,就收了东西不画了,大家这才散开,蒋丹又走过来说悄悄话:“哎,我把你的画给我妈妈看了,我妈说,专业水平!” “嗬!谢谢夸奖。” “不过我妈妈说,怪可惜的,现在出书都不给稿费的,要不然真是可以卖钱!” “什么?!不给稿费了?!” 秦凝原本一边和蒋丹说话,一边正神游天外,梦想着自己有了钱干嘛呢,这是她这几天最大的乐趣,可被蒋丹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从空中掉下了地,顿时浑身都疼了。 ------题外话------ 来个小剧场谢谢大家的支持吧! 成屹峰(憋屈脸):快放我出去!你个傻列,你是不是亲妈?哪有作者这么久不放男主出去的! 作者君(挖鼻孔表情):呃……那个,你再等等,你现在出去干嘛,又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女主忙着呢,顾不上你。 成屹峰(疯狂脸):你个猥琐列!我就出去看看我老婆不行啊!放我出去! 作者君(撇嘴):你想好哄你老婆的招了没?你老婆现阶段不太待见男人! 成屹峰(吐血三升):还不是你这个后妈教唆的!快放我出去! 作者君(虎摸):快了哈,等你老婆再赚点钱,再变漂亮一点,再拉风一点的时候,放你出去被她虐啊! 成屹峰(举起四十米大刀):老子宰了你! 作者君卒……等待留言收藏票票大力砸她才能复活…… ------------ 第054章 扯淡的不计报酬 “蒋丹,你刚才,说什么?” 从空中掉入地的秦凝同学,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抓住蒋丹的手臂,着急的问着。 蒋丹转着头四下看着,把手放在嘴边,小声说: “看你,小点声,还好大家都讲话呢。我说,是我妈妈说的,现在出书写文章没稿费了的,要不然你的画就可以卖钱。” “为什么没稿费了?怎么可能没稿费?那那些……” 秦凝本来想说,NN的,那那些穿越写的,这个时代写书赚钱,都是骗人的吗?可立刻意识到不对,改成了:“那,那些文人,作家什么的怎么办,靠什么吃呢?不可能吧?” 蒋丹说:“我妈妈以前在沪上印刷厂工作的啊,她说就是前几年开始的,有个啥文件,说是……啊,‘艺术要为工农兵服务’,还有怎么说来着我也不会,反正意思就是作家和农民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应该不计报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所以现在写文章没有稿费,或者就是意思一下,给的比较少,三块五块的。” “有这样的事?真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秦凝连连问着。 她好不甘心啊! 怎么能有这样的文件呢?去他妈的应该不计报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呢,不计报酬她怎么堂而皇之的骑自行车啊! 蒋丹看着秦凝莫名气愤的脸,都被吓着了,小心翼翼的说: “呃,或许,大概,可能我妈妈也不大清楚吧,再说了,她只是说出书写文章没有稿费,你,你这个画……也许不一样吧,好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去看书了。” 蒋丹落荒而逃。 秦凝蔫了大半天,回家的时候,都忘记了去仓库拿自行车,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走,走了一半才想起来。 唉!真是气死人了,如果没有稿费,那她还能弄什么名目让钱寄来村里,让大家都知道她的钱来路光明正大呢? 秦凝在路边站定了叹气,却听见有人招呼她。 “哎,哎,小细娘,来来!” 秦凝抬头一看,是上回和他换种子的老人,原来她不知不觉的都走到这儿了。 秦凝走了过去:“阿公,您好啊,您叫我啥事啊?” “哎,小细娘,渴不渴,要不要来我家喝碗水?” “不用了,阿公,现在我有水壶了。” “哦,那,你,你还要不要种子了?” 这会儿,秦凝有点收回心神了,看老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呃……阿公,您有什么事呀,您只管说。” “哎呀,不好意思,你上回和我换的番薯太好吃了,我孙子孙女回家,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给吃没了!我就想看见你的话,再和你换点儿,我这坐在后门口好几天了,才看见你啊!” “这样啊!我今天番薯没有带,这样吧,我明天放学给你带来。” 秦凝空间里的番薯都卖了,新的要等晚上回去收,谁知老人可能误会她不肯换,拉着她袖子往自留地里去:“来来,你要是种子看不上,你看看我这有什么你肯换的,你帮帮忙,换一点给我吧。” 秦凝被他拉着在地里走了一下,倒是让秦凝看上了一样东西。 秦凝就指着一丛东西说:“阿公,就这些个,我拿几棵这个,我跟你换。” “草莓啊!行行,这草莓吃还行,就是种辛苦,这个也是我沪上的老兄弟给我带回来的。” 老人说着就要去挖草莓秧给她,秦凝忙说:“阿公,我今天真的没有番薯,我现在读书,带着番薯出门也重,我明天一定给你带来和你换,好不好?” “这样啊,那你可不能忘了啊!” “不会忘,说好了的。” 老人这才目送着她离去。 而远在两千里之外,东北某军区的一个家属院里,一个年轻军官在门口摘下雷锋帽,抖掉厚厚的雪花,才弯了弯高挑的身材,掀起厚门帘再推门,进了室内。 “妈,我回来了。” 屋子里烧着炕,暖和多了。一位长相和秦阿南有五分相像的中年妇女,正是任阿山,坐在炕头读信,听着动静,抬眼看了门口一下,说: “怎么样?你爸还是把你的申请撤回来了?” 年轻军官没出声,默默的在一旁坐下了,但那平日舒朗的浓眉拧的紧紧的,好看的薄唇也抿成一线,显见的还在生气。 任阿山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他肩说: “屹峰,算了,你爸这个人就是这么端方的,他要让你把推荐名额让给人就让给人吧!在部队不是也很好嘛,干嘛非要读什么大学呢?现在当兵最好了!” 年轻军官正是任阿山的儿子成屹峰,此时听母亲这么说,他无奈的默了默,喉头动了几下,似乎想咽下生气的话,可最后还是闷声说: “妈,为什么要我让人?这是我凭自己能力得到的推荐,又不是因为爸是团长送的!人家古代还有举贤不避亲的说法呢,怎么到了我爸这,就什么都是忌讳呢?上头下来的工农兵大学生政策我哪条不够?业务评比我哪样不行?连里营里都是我第一,我去怎么就不合适了?爸他真是的!” 任阿山摆摆手,很是无所谓的说: “哎,行了行了,就你,一门心思的想要当什么工农兵大学生,别人都想着在部队当军官呢!你的事你自己找你爸爸理论去,这会儿你先帮我把老家那信给回了吧,我比你还生气呢!” 任阿山说着,就把炕头上的信塞在儿子手里。 成屹峰看了看手里的信,叹了口气说: “妈!我不管,接下来军区排长一级的通讯业务比赛,要是胜出的会去沪上学习,我会努力,到时候要是我拿到了名额,我爸再叫我让,我不会再听了!” “沪上?沪上学习?那敢情好,不如你到时候去看看你外公?……哎呀!这样的话,你赶紧的,帮我写回信,跟你外公也写一封!” “妈!我是出任务,又不是去玩,都是要按时归队的,怎么能去看外公!” “唉!你还说你爸,你还不是一样的死板,沪上和老家那么近,你就不能去走一走!你看你看,你阿南阿姨都要让人家欺负死了!你赶紧的,帮我去救她!” ------题外话------ 你们订购的男主到货了,快来领呀! 本站PK第三天,感觉不是太好,还是盼望新来的宝宝帮忙收藏一下,追文的宝宝不要养文,多多点击,如果方便就出来冒个泡,留言打赏评论,欢迎任何形式的追文,二列打滚卖萌的请大家支持。 唔……今天要加更吗?要加更吗?要加更吗?想要加更的宝宝出来留个言吱一声嘛!二列等你们昂! ------------ 第055章 千里之外的嫌弃 任阿山抖动着信说着,那样子,恨不得把信也打几下。 成屹峰轻轻摇了摇头,也站了起来,这会儿暖和了,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了,只穿了一件毛衣和藏青色的卡其裤,看起来身形修长,虽然不是军人,却有军人的英姿飒爽。 成屹峰说: “妈,要我看,是你太夸张了,阿南阿姨要领养孩子,是她自 ------------ 第056章 招恨的第二名(今日三更) 秦凝不相信,她自己考得是全班第二。 偏偏老师正在讲话呢:“……秦凝同学不但几门主课好,据说连英语都是满分,英语老师改天会和大家单独说,我只是在这里提一句,认真的同学真的是每一科都是优秀的。那么现在我们来调整位置,秦凝同学,你过来,和周健坐在一起……” 老师指指位置,第一排第二个,而且是中间的位置。 “不要啊!”秦凝满心哀嚎。 按着她自己的计划,她的成绩,应该是会在第三或第四排的角落,这样的话,上课时她偶尔画个画、神游天外啥的,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现在可怎么好,这不是没有开小差的机会了吗? 秦凝真的很不愿意。 她站了起来,慢吞吞的收拾东西,无可无不可的拎着书包离开座位,却突然感应到了一束恨意深浓的目光。 她一抬头,只见秦梅芳,正用看杀父仇人般的目光看着她。 神经病! 秦凝撇了她一眼,拎着书包去了第一排。 周健的青春痘又红了,主动帮她把凳子移开一点,方便她坐下,还有些结巴的小声说:“以后请、请多指教啊!秦凝同学!” 秦凝心情不爽,微微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最后,位置都调整好了,秦凝回头看了一下,除她以为,其余女生基本上都坐在比较靠后,而以秦梅芳的座位来目测,她差不多应该是除秦凝以外,成绩最好的女生了,也就是说,其实,她进步了。 秦凝挑了挑眉。 她好像有点明白秦梅芳为什么更恨她了,因为,秦梅芳肯定是憋着劲的想用好成绩来当胜利者的,结果,秦凝的成绩却是出乎秦梅芳意料的好,便更招恨了呗! 唉,这次,她也不想的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放学了,秦凝去仓库拿了赵进明的自行车,一会儿就窜到了学生们的前面去,她也没去看有谁会关注她,她根本不在乎,只管一个人快速骑回去,只路上停了三五分钟,去和要番薯的老人换了点草莓秧子,然后就死命的蹬着车回去。 同样的,到了前进大队地界,她就把车藏在空间里,再步行回家。 走到小学的附近,她就看见殷校长站在学校门口,和一个女的说话。 因为女的背着身,秦凝也不知道是谁,但她将要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那女的身体晃了晃,像要摔倒的样子。 殷校长赶紧伸手扶了扶她:“哎哎,胡老师,你没事吧?你这样……唉……哎!秦月珍!来来!” 殷校长一抬头,正好看见秦凝的脸,他一下子叫了她的老名字。 秦凝因为听见殷校长说“胡老师”,她也正转头看呢,奇怪,不是说胡老师刚生了孩子吗?怎么这会儿跑到风里来了,不坐月子吗? 结果,正好殷校长叫她,秦凝赶紧过去。 殷校长急忙说:“秦月珍你帮个忙,扶住胡老师一下,我去开个附近的教室,你扶她进教室里来坐……胡老师,我们坐下谈,你不要着急。” 殷校长进去开教室门,秦凝扶住胡老师,一看她脸色,哎唷,惨白惨白的! “胡老师,您没事吧?来,我扶着您走。” 胡老师闭着眼,没出声,只紧紧抓住秦凝的手。 她的手冰凉,身子几乎靠在秦凝身上,秦凝只好半抱住她,一点点挪到了最靠近校门的教室。 教室是低年级的,这时候已经都放学回家了,里头的桌椅都特别低矮,秦凝直接扶胡老师坐在桌子上,殷校长也在桌子上坐了,皱眉看着胡老师。 气氛有点压抑。 秦凝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殷校长却对她说:“那个,秦月珍,你……是女生,麻烦你等会儿帮忙扶胡老师回去一下,我们这会儿说点事。” “哦,好。” 秦凝识相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外去,在门外等,她想了想,看胡老师刚才走路的样子,她可怎么把胡老师扶回去啊?那什么,只好把自行车拿出来了。 秦凝在各处走了走,看着没有人,把自行车弄了出来,锁在了校门外,这才又回过去教室门口。 就听见胡老师在低低的哭:“……一直谦让,好不容易轮到我转正了,却这样,我死的心都有了!请校长帮我这个忙吧,只差一个月了啊!” 校长在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看我哪次没有帮你代课?可现在不是差一个月,是差两个月呢!要是两三天,大家还能帮个忙,这两个月,我怎么帮?再说一月份还有上头来检查呢!我也是没办法,不是故意为难你。” “可是,校长啊,每次轮到转正,都是我让别人,现在好不容易快轮上我了,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现在不是通融的问题,是没有代课老师的问题!两个月,谁来教?” “那我不是说了吗?我明天就来上课,我可以的!” “唉!” 校长叹气声老大,话语也开始委屈: “你这刚生孩子,怎么上课?!你要是出了事,谁负责?还不是我这个校长的不是! 小胡啊,我都已经很通融了,我早就跟你说,早点找个代课老师,你非说你可以上到十二月底!你的打算我懂,你就是想休息一个月产假,正好寒假,明年你就能转正了。可这生孩子的事,你怎么能算那么准呢?现在提前生了,你又这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胡老师的哭声就大了: “校长,我知道,是我大意了,我倒霉了。可现在,求求你帮帮忙吧,我不能没有这个工作,要是没有这个工作,我会死的,我怎么那么倒霉,我这孩子是来讨债的吗?呜呜呜!” “你别哭啊!唉……你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能找个代课老师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同事这么多年了!” “我,我倒是想啊,可是,我,我现在上哪儿去找。” 校长的声音也很委屈: “那你让我怎么办?有哪个人肯只代一两个月课,悄不生息的走?不找代课老师,我们同事个个都辛苦,工作开展不下去;找了代课老师,那就要对人家代课老师负责,你说是不是?小胡,我真是已经很照顾你了,你自己没有安排好时间啊,我再这么非让同事帮你分担课程下去,不知道人家又说什么闲话呢,我也没办法啊!” ------题外话------ 分外感谢Q阅的亲们,不管PK过不过,二列都感受到了大家喜欢这文文的心意,再加一更来回报大家。 这里说明一下何为本站,何为Q阅。 潇湘书院和Q阅都属于阅文集团,但二列这个文在潇湘首发,再上传到Q阅读,所以,潇湘是本站。 现在这文是在本站PK,所以需要本站的成绩。在本站两次PK过了,才会轮到去Q阅PK。但Q阅的亲们应该不明白这里面的区别,这么热情的帮我在Q阅投票。 虽然Q阅的票我也非常需要,但并不知Q阅的成绩是否能帮到在本站PK成绩。二列觉得不和大家说明这些,是在滥用大家的真心,所以特此说明并再次感谢。真诚鞠躬! PK成绩周一出来,届时会告诉大家的,群么么一个! 再次呼唤本站的宝宝,二列已躺平,出来调戏呀! ------------ 第057章 女人真难 秦凝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笼着袖子摇摇头,走了进去。 “校长,你看,我能当代课老师吗?就是帮胡老师代课几个月、一定悄不生息走的那种。” “啊?” 校长抬头看着秦凝,意外得很。 胡老师红肿的眼睛里却一下子亮了起来:“行!一定行!校长,求求你,让秦凝来,求求你!” 校长看看胡老师,摇摇头说:“你看你,只为自己想,那秦……凝她不读书了?” 胡老师张了张嘴,无奈的合上。 眼看着胡老师的眼神黯淡下去,秦凝赶紧解释: “校长,是这样的,我反正初一的课程都懂了,本来我还准备直接读初二的呢,但中学校长没同意,可我现在学籍弄好了,去不去也无所谓,只要到时候期末考试我去考一下就完了。对了,今天月考了,我考了全班第二……” “这样啊……”校长皱眉沉思,一会儿又担心的说:“你不会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初一的课程已经会了,本来天天去,我也怕麻烦呢!就是我要去和校长那里请个长假,但因为今天月考成绩好,我想他会同意的。” 校长沉默了半天,和胡老师说:“那,连寒假一共三个月工资,我可是要给秦凝的。” 胡老师眼里含着泪笑起来:“校长,看您说的,工资当然是秦凝的,另外我单独谢她。” “行吧!既然这样,那,秦凝,你下个星期一就来代课,学校人手实在太紧了。” 秦凝笑着说:“校长,不行啊,我下星期一得去跟中学校长请个长假,我星期二来上课吧。” “就这么说定了。但你星期一下午尽量来一下,我和你说说怎么上课。” “哎,好。” 就这样,秦凝扶着胡老师走出了校门。 “胡老师,来,您等等,我把自行车推过来,你坐在上面,我推你回去吧。” “啊?你还有自行车?刚才我怎么没看见?” “不是我的,我去借的。您刚才不是不舒服吗?来,您坐。” “唉……今天真是……算了,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 秦凝把胡老师安顿在车后座,她也没敢骑,怕栽了她。这样一来,后座虽说硬了一点,但总比胡老师一步一挪回去的好。 路上,胡老师十分虚弱,把整个身子靠在坐垫上趴着,秦凝吃力的把她推了回去。 胡老师家里没有人,只听见一个虚弱的婴儿哭声,从房里隐约传出来。 胡老师立刻从自行车上滑下去,跌跌撞撞的进去看孩子。 秦凝不放心,赶紧锁了自行车跟了进去。 只见小小的婴儿裹在襁褓里,一个人睡在床上正哭着,屋子里十分杂乱,胡老师赶紧的奶孩子,都没有时间招呼秦凝。 秦凝看着这场景,觉得替胡老师心酸。她随手帮着,把能收拾东西都收拾了,看胡老师抱着孩子无力的靠在床上,脸色实在是惨兮兮的,就又假装出去拿书包,从空间拿了个包子再进来。 “胡老师,你自己没有吃东西吧?吃个包子垫垫饥吧。” “……秦凝,我,谢谢你。”胡老师看了看包子,低下头,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滴了下来。 秦凝低声的劝:“胡老师,人家说坐月子,不能哭的,事情都能解决的,快别哭了。” 可胡老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不停的掉,好在她还是吃东西的,一边吃一边哭,秦凝就只好在旁边坐着,不出声。 等胡老师吃完了,秦凝去打水给她洗脸洗手,却发现,胡老师家灶房里,连一滴热水都没有。 还好现在秦凝总是会在空间储存热水热汤什么的,就悄悄的拿了一点出来,还不敢太热,用冷水调了调,感觉在这冬日里不冰手了,才给胡老师递过去。 胡老师吃了东西擦了脸,孩子也睡了,精神就看起来好了一些。 她靠在床上,悠悠的和秦凝说:“真是想不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帮我。唉!秦凝啊,女人真难!我这孩子是早产,我……” 秦凝听着胡老师说了好多,她也不提什么意见,就是默默的听着,基本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乡下人家,没有太大矛盾,无非是家里兄弟多、妯娌多之后,家庭摩擦也多,胡老师作为一个文化人,在发生家庭口角时候的退让,让人看成了软弱。 在这种大家庭里,一个人一软弱,就多的是被欺负被忽视的时候。 这样一来,在这个吃大锅灶(这里指没分家,兄弟妯娌一个锅里吃饭,不是六十年代那个大锅饭)的家庭里,胡老师就算怀孕了,有时候饿的发慌,也不能得到格外的优待,还时不时的被说几句。 这迫使她更加的珍惜学校这份工作,希望自己转正后,收入提高了,在这个家里能有好一点的待遇,或者,将来能分家出去。 但这种经常性的家庭小口角小摩擦,经历的时间一长,就变成了钝刀子割肉,很是折磨人。 长期的心情忧郁着,使胡老师早产了,孩子其实并不大,但是羊水多,生的时候也挺危险,胡老师产后身体很虚弱。 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胡老师因为早产,把原本的计划打破了。原本她是想上课上到生产,这样的话,休息一个多月产假,正好学校放假了,明年她就可以转正了。 但现在孩子提前生了,没有人代课,学校要有新的代课老师来顶替她,她吓坏了,拖着虚弱的身体要去上课,校长自然不肯,才发生了秦凝看见的一幕。 胡老师还说:“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啊,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想着,要是学校不要我了,我就带着孩子跳河算了,要不然,这个家,哪里有我和孩子的容身之地……呜呜!” 说着话呢,外头出工的社员回来了,哔哩吧啦大声吵闹,还有人高声说着话:“呀,谁的脚踏车!天哪,快让我骑一下!” 秦凝赶紧和胡老师说:“您别担心了,现在我帮你代课,您安心养好身体,我改天来看您,车是我借的,我得出去看一下。” “我知道,快走快走,我以后再谢你!” 屋外,真是兄弟妯娌一大帮,已经有人开始去推脚踏车了,还好秦凝是锁着的,赶紧打了招呼拿了车走了。 ------题外话------ 今日暂定一更。 二列搬个板凳在角落坐着等PK结果,心好方。 ------------ 第058章 多事 秦凝感觉到了,其实胡老师是有点后世的产后忧郁了。 这个心理疾病挺恐怖的,要是在家人那里得不到体谅和温暖,往往会做出极端的事情,在后世,月子里头妈妈抱着孩子跳楼的新闻报道也有过好几个呢。 当然,这个不是秦凝提出帮助胡老师的首要原因。 毕竟,她又不是救世主,现在的她,就是个只求自保和保护好秦阿南,一起过幸福小日子的俗人。 第一个吸引她提出代课的原因是:钱。 不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钱的名正言顺。她想好了,要是代几个月课,名义上也能有几十块钱,那最起码也是半辆自行车的钱了,到时候她再把自行车拿回家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让村里人侧目了。 第二个原因是,她觉得上学挺无聊的。 每天和一帮子小屁孩子在一块聊天,她有点没劲儿了。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她不过上了几天学,女生都爱和她说话,男生都爱和她搭讪,她觉得挺烦的。 再加上今天换了位置,她竟然要坐在第一排,还是正中间的第一排,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那真真是连个走神的机会都没有了呀,更别说画画、看小人书什么的了,她彻底泄气了。 本来她去读书就是混个文凭,好等恢复高考以后去参加高考,现在天天走那么多路去上学已经够折磨人的了,还要毕恭毕正的坐在第一排,要了她老命了。 第三个原因是,秦梅芳! 每天和这么膈应人的女生在一个教室里坐着,秦凝觉得不爽,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去,多么好! 这个不是她害怕她躲闪了,而是她大致知道秦梅芳这个人的性情,阴毒着呢,她早晚会和秦梅芳再次交锋,但在学校里经常那样做,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次数多了,就算秦凝再注意方式方法,老师同学也会觉得秦凝有问题,她选择换个战场,等待挑战。 所以,她就提出来帮胡老师了。 以后每天就走几步到学校就行了,至于教学,这个时代还是可以体罚没有家长来闹的时代,孩子也没那么玻璃心,她怎么也是自学过几个月心理学的,她就不信治不了一群十岁以下的孩子。 “秦凝!” 秦凝推着车走出胡老师家,脑子里想着以后隔三岔五来看看胡老师,帮助她缓解一下情绪呢,却迎面的碰上了正回家的袁志忠。 袁志忠一双眼亮晶晶,无比欣喜的看着她,无比愉悦的叫她,可秦凝不想多搭理他,就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就错开他继续走。 袁志忠立刻叫住她: “哎,秦凝,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呢!” “什么事?”秦凝依然走,只是脚步慢了一些而已。 “你今天月考排第几呀?”袁志忠突然问。 秦凝顿住脚,回头:“怎么了?” 袁志忠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左边的酒窝深的像一个黑洞: “呵呵,我就是问问!你不知道吧,每次月考,老师们都会让我们初二的班长帮初一的学生批改卷子呢!” 秦凝皱眉。 她明白了,她说她最后一题没做怎么还能那么高成绩呢,原来是袁志忠搞的鬼,竟然还敢来向她邀功?! 秦凝抿了抿嘴:“所以呢?……你帮我把数理化三科的最后一题给做了?!” 袁志忠眼里是热烈的光芒,还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得意的挠挠头: “呵呵,没全做,我就帮你做了一点儿。你告诉我,你现在第几嘛!” 说完,袁志忠特别期待的看着秦凝。 “多事!” 秦凝冷冷的丢下这两个字,跨上自行车就走。 袁志忠呆住。 他站在夕阳里,看着秦凝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远去,好久好久,直到夕阳在他的脸上打下阴影,他都依然站着…… 而秦凝往家走,天色比较暗了,她看着村里没什么人,就快速的把车推回了家,因为,她现在有了新的计划了。 “哟!囡,这个是谁的脚踏车啊?真漂亮!” 秦阿南一看秦凝回来,都赶紧把手里的木盆放下了,出来看自行车。 秦凝就笑着说:“姆妈,你要不要骑一骑?” “好啊……就是……不要了,这么好的车,骑坏了怎么办?谁的啊?” 秦阿南兴奋的应了好,却紧张的退缩了手。 “我同学的,我和她挺好,她借我骑一下,但是明天就要还给她。姆妈,我特为骑回来给你也看看,你只管摸,摸不坏。” “哎哟,真漂亮啊!那姆妈摸一摸,还是我的囡有本事,可以把脚踏车拿回来给我摸一摸。” 秦阿南一摸摸了好久,最后还是架不住好奇,开始在秦凝的帮扶下,在庭院里绕圈圈。 “哎哎哎,倒了倒了,左边左边,右边,右边一点,哈哈哈!” 母女俩练了好一阵,秦阿南真是意犹未尽,吃饭也把车子拎在灶间里,捧着碗看着。 秦阿南说:“囡,要是我们也有一辆就好了。可惜,要一百多块钱哩!” 秦凝笑着答:“姆妈,会有的。要是等我们有了,我再教你骑。” “哎哟,哪里有一百多块钱买啊!太贵了。我今天托你的福,能骑一骑已经太开心了!” 秦阿南说话都没有停止看着自行车吃饭,好像自行车是下饭菜一样。 秦凝就说:“哦,姆妈,我明天星期天,但我要去同学家还车子,我答应她陪她一起踏马路(逛街),所以我可能晚点回家,可以吗?” “可以!你只管出去玩!小细娘家的时候不玩几时玩?只管去!就是要当心,人少的地方不要去,天黑就要回家啊!” “知道了,姆妈,要是我街上看见好吃的,我买回来给你吃。” 直到此时,秦阿南才看向秦凝:“哎哟我的乖囡,好的,那姆妈给你拿点钱。” “不要不要,我上次的钱还没花完呢。” “要的,要是别的小细娘买东西吃,你没有,多么伤心哦!姆妈脚踏车买不起,几块钱还是有的……拿着,就算你不用,袋子里有钱心里也高兴。” 秦阿南立刻放了碗,去房里拿了两块钱给秦凝。 秦凝的心里坍陷下一角,又酸又软,想起前世自己亲妈也总是这样,她默默的咽下了一点酸涩,接了钱,说:“那好,姆妈,我捂在口袋里,要是没有地方用,我回来还你。” 秦阿南嗔怪的说一声“傻小囡,不用的。你留着用吧,反正上学要用的”,只管又去看自行车了。 ------------ 第059章 第一次去县城 秦凝没告诉秦阿南,从星期一开始,她不去读书的事,她想等星期一晚上再说,到时候,在校长那里捧了上课的书回来,秦阿南会比较认同。 晚上,秦凝把地翻了翻,该种的种,该收的收,一通忙碌后,才去坐在自己的小竹屋里休息。 看着桌子上的画稿,秦凝一声叹。 唉!没有稿费……怎么能没有稿费呢?怎么能有这么神经病的事呢? 她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画了好几天,现在竟然跟她说,这年头,是没有稿费的?! 唉!可还能怎么办呢?既然这个世道是这样,她也只能接受了。 她把画好的东西收好,用之前买好的信封拿出来一一装好,放的平平整整的,写上地址。 收件人,沪上美术出版社编辑部,寄件人,江南省昭文县清溪公社前进大队秦唐村秦凝。 算了!既然画了,还是寄出去吧,万一能出版,也算是对自己画画的一种认可吧!毕竟她花了好些心思的。 之前画的时候她还想,这个年代,画主席的语录,人家不敢随便说不好吧?呵呵!给稿费;画样板戏,人家不敢随便说不好吧?给稿费;这么一给那么一给,稿费就从沪上寄来了吧!反而《神奇的土地》那个,她完全就是兴趣所致才画的。 唉!想的太美了!以至于现在梦想破灭了,心情太不爽。 秦凝想不到自己下午会碰到胡老师的事情,既然以后不是天天去读书了,那就赶紧把自行车还掉吧,在还掉以前,她要去一趟县城里,所以,她和秦阿南说,她明天要出去踏马路。 她把东西都收好,打算明天去城里的时候,顺便把画稿寄出去,就当一回为人民服务不计报酬的无产阶级好同志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秦凝就出发了。 从家里往县城走,倒是比从公社走要省掉了十几里路了。 这一路去到县城,要经过七八个公社呢,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早点走,不知道几点能回到家。 路,是唯一的乡村公里,一路到底,一定是县城,没有得选,也不会走错,路面都是沙石路,自行车骑在上面其实挺磕绊的,据说往前一点会有柏油路面,秦凝有点期待那柏油路面快点出现。 秦凝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往县城去的内容,当然不知道路是什么样的,毕竟秦凝穿越来之前,秦月珍是个连公社都没怎么去过的可怜小女孩。 秦凝只管骑,只是时常注意着路两边的景物,当骑到一个比较大的集镇时,就看见两边有一些商店,写着梅陈公社供销社什么的,秦凝知道,已经到路经的第一个公社了。 她放慢速度,找到卖菜卖食品的地方,就把青菜白菜菠菜之类、当季的蔬菜拿出来问,有没有人收购。 还真有人收。就算没人收的菜,因为这个点是买菜的点,竟然也有人来问秦凝的菜怎么卖。 秦凝瞅着没人太注意的地方,就随机的卖一点,一角两角的,因为她的菜实在是鲜嫩的很,很多人看见了都忍不住想买,一会儿的,竟然也卖了四五块钱。 秦凝怕太引人注意,就卖一小会儿就继续骑,遇到下一个集镇再下车卖菜,跟后世打游击出摊的摊贩一样。 等到再骑过几个公社,路两边种的农作物不一样了,秦凝观察着,找了一户人家停下来,向一位老人打听:“阿婆,你们这里种稻子啊?” “是啊。你哪里的啊,听口音不是这里人,你们种什么?” 江南这个地方,往往过一个集镇,口音就不同了,一听就能听出来。 秦凝就告诉她:“我是清溪公社的,我们种棉花。阿婆,我们地里的番薯可好吃了,我拿番薯跟你换一把稻谷可以吗?” “一把?就一把?”老人家睁着浑浊的眼睛使劲确认着。 “啊,就一把,只要一把。” 这个年月,粮食是不能私下买卖的,倒卖粮食是大忌讳啊!但一把稻谷实在不算什么,地里掉的、鸟偷吃的都不止。 秦凝就用这个法子,一路过去,换了三五斤稻谷,她要种在空间里头。 她也换别的空间里没有的蔬菜。比如一些蔫头巴脑的西红柿啦,人家当观赏植物的辣椒啦,有什么换什么,这年月的菜基本没农药,有些东西看着不好看,但秦凝相信,只要种在空间里就会好的。 所以,等秦凝到达县城的时候,她卖新鲜蔬菜卖了有二十几块钱,换的种子或者植物也有七八种,而怀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 这会儿就要打听路了,毕竟是县城,人比集镇多了好几倍,店铺也挺多。 秦凝打听了三四个人,才骑对了路,到了县城的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里的人熙熙攘攘,因为收银都是通过一根根钢丝、从柜台滑到收银站的,所以人走在百货公司,会看见收票的夹子在头顶上“嗖嗖”的来去,交易十分频繁,看着也有一种特别繁荣的样子。 其实想想就明白了,人口近百万的县城,总共就这么一间可以买到实用东西的店,今天又是星期天,那商店能不繁荣吗? 秦凝好不容易挤到卖缝纫机的地方,售货员少,买的人多,询问事情就像是吵架似的。 秦凝也和售货员吵了一回,交了一百二十七块钱和洋机票,拿到了一台缝纫机。 但是缝纫机不是组装好的,就是一个大盒子包着,得扛回家自己组装。 “买好了走开,快走开。哎,下一个,你到底看中哪一个?这个?……不是跟你说了吗,沪上产……” 秦凝刚把属于她的缝纫机盒子搬起一个头,售货员已经不耐烦的赶她离开柜台,招呼下一个人去了。 这缝纫机净重将近四十斤,还有盒子附件什么,差不多就要五十斤,秦凝一个小女生,她又不能当众使用空间,真是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才算是把缝纫机箱子给扛到了小小的肩膀上。 可是人实在太多了,空身走都是被人推来推去的,现在秦凝扛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在身上,更是走几步都摇摇晃晃的。 终于,有个人出手了:“哎哟,小细娘,你一个人搬个大盒子怎么走路啊,我来帮你一把吧,你要搬到哪里去?没有家里人帮你吗?” ------题外话------ 宝宝们,二列第一次PK过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现在努力存稿,等第二次PK! 来来,猜猜这出手的人是男是女?好人还是坏人?(二列一脸坏笑等大家留言) 推荐友文:《天降萌宠:养兽成夫》/萧渔 这是一个外表人畜无害,实则心机腹黑的千年老妖怪,扮成小萌猪,一步一步吃掉母老虎的“虐心”故事。 叶卿,人称S市女罗刹,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帮女老大,视人命如草芥。 却万万没想到,她这样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冷酷无情之人,有一天会被一只猪吃得死死的…… 是真的那种全身长着粉色的绒毛,蹬着四条小短腿,跟猫咪一般大小的猪。 此猪白日赖在她怀里卖萌,到了晚上还会化身法力高深的绝世美男,将她搂在怀里不肯放。 ------------ 第060章 有味道的一章 秦凝听着说话人的声音,像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妇女在后面帮秦凝抬了缝纫机盒子的另一头,秦凝感觉一下子轻松很多。 可盒子顶住脸,秦凝不能回头,只好对着前面说话:“太谢谢阿姨了,麻烦您先帮我抬到外头去。” 两个人就扛着缝纫机盒子出了百货公司。等到走出了店,人没那么多了,秦凝看看四周,往前一指说:“阿姨,麻烦您再走几步,我去前面那个厕所。” “啊?去厕所干什么呀?” “哦,我家人上厕所去了,我们抬去厕所那边等。” “行吧。走!” 两人把个缝纫机扛到厕所,秦凝就小心的放下了,从书包里拿了两个番薯出来,递给妇女,才算看清妇女的脸。 是个四十多岁年纪的女人,剪了城里人流行的游泳式短发,皮肤白净净的,衣服笔笔挺的,应该是城里人。 秦凝说:“阿姨,谢谢您了,我乡下来买缝纫机的,没啥好东西谢您,给您吃个红薯吧。” “哎哟,你真客气。行,我收下了,那我走了啊。” 妇女走了,秦凝就一个人吃力的把缝纫机盒子,慢慢的给挪腾进了厕所。 但是,进来以后,秦凝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她犯了一个大错误了。 她的脑子里,对厕所只有两个概念:一,前世的,一间一间隔开的私密小间,那么她把缝纫机往小间里一搬,再收进她神奇的空间,不要太轻松哦;二,现在的,学校的大厕所,虽然没有隔开,但是人都是一阵一阵的,上课钟一敲,厕所里没人了,那么也是再收进空间,不要太轻松哦! 秦凝来之前,想着厕所总有空人的时候,谁知道这县城的厕所,TNN的半个钟头里没有断过人! 所有人进来,先看到的是捏着鼻子的秦凝,杵着个大纸盒子,笔直的站在厕所里,那谁都要诧异一下的嘛。 但是秦凝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这玩意将近五十斤,你让她往哪里扛? 虽说是城里的厕所,但在这年头,一样是很臭的,因为每个坑位下面直接是粪坑,上面就是两条垒高的砖块条,臭味没有任何阻隔的刺激人的鼻腔。 臭了半个小时,人依然络绎不绝,秦凝终于臭不下去了。 她忽然的指着底下的粪坑大吼一声:“呀!有人在偷看。” “啊……!” 所有女人们拎起裤子就往外逃。 呼!终于没人了!秦凝赶紧的把缝纫机收进空间里,也“啊啊”叫着往外逃。 妈妈呀!可算收好了!真是对不起这帮上厕所上到一半的大姐了。 秦凝抱歉的想着,出了厕所就低头快走。 结果,竟然还听见背后有人在叫她。 “哎哎,你站住,对,就你,等等等等!” 秦凝吓一跳,脚顿了顿。 不是吧,县城到底是县城,她刚才扯那一嗓子,到底扯出问题来了吗? 她心虚的回头,就见刚才帮她搬缝纫机的那个妇女,正追过来:“哎哟,小细娘,还好你还在呀!哎,我厚脸皮跟你说个事,刚才你给我的番薯,我还能跟你要一个吗?” 呃……吓死宝宝了! 秦凝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厕所里的事,不过她又担心这妇女问她缝纫机的事情,就赶紧应承说:“哦,有,行,我再给你两个。” 秦凝又掏了两番薯给人,转身正要走,妇女还拉住她: “哎,等下,我也不能随便占你便宜,我刚才不知道,我把番薯拿回家我媳妇才说,你这个是今年的特级番薯,叫什么……苹果番薯!可贵呢,食品站那边一个小的就卖两毛钱哩,我不知道嘛,还吃掉了一个,可我家里两个孙子,不好分了,我就来碰碰运气,看你还在不在,管你要一个。我媳妇说,这番薯贵还不好买,老多人抢呢,那,我给你五毛钱吧!” 秦凝听着,心里一阵嘀咕:哎哟个赵进明,管她收六分一斤,他卖两毛一个?!结果还敢克扣她的自行车票?! 可她对着中年妇女,却只管脸上笑眯眯:“不用了。阿姨,你拿着吃吧。我要去买点布,我先走了啊!” “哎哟你这小细娘真大方!你要去买布啊,买什么布?我亲戚在布店呢,要不要我带你去?” “呃……好啊好啊!” 秦凝只是担心妇女问缝纫机的事,但既然她不问,她就跟着妇女去布店了,这年月,买东西认识人和后世孩子要上名校认识人是一样的概念。 布店也是人山人海,妇女格外热心的领秦凝到一个柜台,喊一个售货员:“小六,哎哎,来帮个忙,我亲戚买布,你先卖给她!” 这会儿,在商店里工作的人,是完全有资格眼睛长额头上的,插队算什么,你有本事你也插啊!要是有本事嚷嚷,人家就有本事不卖给你。 所以,尽管旁边还有要买布的人等着呢,但中年妇女一喊,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姑娘就走了过来,招呼中年妇女:“小舅妈,你带人来买布嘛,一句话的事。说吧,你要做什么的衣服的,要什么布?”后头一句,姑娘是对秦凝说的。 突如其来的好运,秦凝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答这个问题,她其实就想买一点布做她的小胸罩,但这个话题,要怎么在大庭广众讲呢? “呃……麻烦姐姐帮我看看,这个,这个,这些,每样只要这么长就行了。” 秦凝先点了几个花色清淡的布匹,又举起手,比划了一下长度。 叫小六的姑娘眼睛翻了翻,说:“啊?你买这么长?一尺?一尺你能做啥?一尺你还不如去买零头布好了。” 秦凝挠头:“哦,零头布怎么买啊?” 小六说:“价钱一样的,棉布一尺一毛六,的确良一尺两毛五,但是不用布票了嘛!” “好!那你们有什么零头布,我去选选。” “那个角落里,你去选,快点啊!” 店里的人实在太多了,秦凝看中年妇女还陪在一旁,就也没啥心思选,反正是穿在里面的,只要是颜色淡一点,棉布的就好。 秦凝就把八九块零头布都买了,花了两三块钱,还不用布票,秦凝想了想,又帮秦阿南扯了一块深蓝色的毛料子,总共花了六块多钱和四尺布票。 ------------ 第061章 候短路 从布店走出来,中年妇女就和秦凝说:“小细娘,你乡下哪里的?” 秦凝笑笑:“我……清溪公社的,远着呢!” “哎哟真远!本来我还以为你就兴隆公社(离县城最近的公社)的呢,我还想着和你买点青头蔬菜吃吃,唉,这么远就算了。” “阿姨,你们买菜很不容易吧?” 中年妇女摇着头抱怨:“哎哟就不要说了,一早五点就去买,排半天队,有时候就买几根菜帮子!” 秦凝想了想,从书包(空间)里掏了一把小青菜出来: “阿姨,要么我给你一把青菜吧,我本来想给我亲戚家的,我亲戚不在家,我送给你了。” 中年妇女看着新鲜欲滴的绿色青菜,眼睛亮极了: “真真太新鲜了!我有多少时候没有看见这么新鲜东西了!哎呀太谢谢你了!你来,你到我家里去坐坐!喝口水歇一歇,我拿钱给你!” “不了,阿姨,我和家人讲好的,要去碰头回家了,下次吧。” “这样啊……那你来,我指给你看,你下次要是来城里,你亲戚不在家,你来我家坐坐……你看见吗?就这个房子后面,我们住公房!第三层第一间!对,晾着红衣服那间,看见没?” 中年妇女热情的拉住秦凝,指着百货公司后头的一个居民楼,指点着。 这年头,整个县城的居民楼都是数得清的,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家里都是在县城数得着的了。 秦凝假装不懂人情世故的点点头,并不表示惊讶:“哦……看见了,很好认。那好,阿姨,我要是下次来城里的话,我就给你带点蔬菜来。” “好好。你下次要收我钱啊!我们家吃蔬菜倒是吃得起,就是买不到新鲜的。” 两人又互通了姓名,中年妇女姓高,自己介绍是在房管所工作的。 秦凝听着房管所几个字,就又给了她两个番薯:“高阿姨,我亲戚不在,还有两只番薯一起给你吧,我背着回家也是重,你不要客气,我下次来你家喝水。” “哎哟,好好好,我认了一个乡下亲戚了!小秦,那你说话要算数,下次要来啊!” 高阿姨捧着番薯蔬菜,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赶紧回去了。 秦凝这才自己一身轻松的去寄了画稿,去买些零碎东西,针头线脑,碗碟瓢盘,因为空间里保鲜又保温,秦凝现在就要多储备一些了。 这年月,好些日常用品都是很缺乏的。 比如卫生纸,市面上只有两种纸,一种叫草纸,是极其粗糙的再生纸,你能在纸上找到不知道哪本书上残留下来的字,或者一些未知来源的小物件。粗糙到一擦屁股就痛的程度,却是家家户户都用的东西。 还有一种是皱纹卫生纸,比草纸细软好些,是女性来那日子专用的卫生纸,只有一个牌子,叫双灯,没得选择,乡下还买不到,秦凝一气买了好多。 她现在虽然还没有来初潮,按理不用这些,但是秦凝对草纸实在不习惯,干脆多买了点卫生纸。 原本她想去看看现在的饭店都卖什么,顺便吃顿饭,但想到时间不够用,还是算了,直接去副食品商店买了好些熟食,好储存起来。 在副食品店的时候,看见有卖梅花糕,秦凝自己不吃这个东西,甜腻的要死,但知道秦阿南是个爱吃甜食的,秦凝就买了好几个,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已经都下午三点多了,秦凝大力蹬车,到了近天黑才到家。 秦阿南看见秦凝回家就松了口气:“哎呀可回来了,姆妈担心你呢。” “姆妈你不担心,我都记着你的话呢,人少的地方不去,天黑就回家。给,梅花糕。” 秦凝把梅花糕递过去,秦阿南一看见好吃的,开心的像小孩子,拎着糕就去了灶间了,还让秦凝把自行车放在灶间,就着自行车下梅花糕。 秦凝自己去看灶头,见还有点冷粥,她自己热了热就陪着秦阿南吃梅花糕,一点没嫌弃。 因为她知道,她要是不吃,秦阿南一定会舍不得这碗冷粥,明天继续吃,这样的粥到明天都全部粘成块了,还不如她现在就吃了。 秦阿南总算从自行车上收回了眼,和秦凝说:“囡,你不在家啊,错过了一场热闹了,后头大吵大闹了一天!” “怎么了?” 秦凝见秦阿南指指后面秦土根家,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但难得秦阿南神情很高兴,她就和她说说话。 秦阿南说:“还能怎么了,现在老三家搬回去了,老大老二不高兴了,成天吵呗。这次,不是秦振国跌伤了嘛,这几天总有人来看望,那总有一点好吃的,老三家那个死小子去偷吃了,老大家的就不答应了,大吵大骂。 老三家的不示弱,又是搬出骂我的那一套话,什么‘小孩子吃一点怎么了,这么小气’什么的,‘又没有分家,吃你们是看得起你们,当大伯娘的这么不要脸’什么的,朱月娥又不是我,哪里饶她,就骂起来了,现在在闹分家呢!” 秦凝笑笑:“让他们闹去吧,只别闹到我们头上就好。” 秦阿南先是也笑了笑,忽而把梅花糕放下了,郑重其事的和秦凝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讲了,你明天开始,上学放学一定要搭伴走啊,听说现在有候短路的呢!” 候短路,是这个地方的方言,是指不法之徒等候在偏僻地方拦截人,再实施抢劫或者强奸猥亵妇女的违法行为。 由于秦凝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全棉区,棉花是首要的农作物,这时节,道路两边地里都是棉花杆子。 棉花这种农作物,长到秋天的开始,棉花杆子能长到像半大孩子那样高,就是一米二十到一米五十上下,枝叶茂盛,一株株交叠着绵延数里,放眼望去绿油油一整片,除了高度,其他隐蔽性和北方的青纱帐不逞多让。 可以想见,要是在那些远离村落的棉花地里,悄悄的藏个把人,等候天黑了,有那单身妇女孩子路过,一下子拉进地里实施恶行,那真是叫天不应的事。 但不法之徒自身,却可以利用棉花杆子连绵数里的遮挡,迅速的逃离现场,逍遥法外,很少抓得到。 这些棉花杆子留存的时间挺长,要直等到腊月里,枝干上完全没有了棉花可以采摘,各个生产队才会拔掉,分给大家当柴火烧,所以历年来,在棉花杆子留存的这个时期,时不时会发生候短路事件。 近些年大家都穷,藏在棉花地里实施抢劫财物的情况几乎没有,但发生把妇女拉进地里强奸的事却每年都听说,所以,现在大家只要一提起候短路,基本上指的就是强奸妇女的事件。 秦凝听着,皱紧眉头,把粥碗都放下了问:“听说?姆妈,那是听说的哪里的事,我们这附近吗?”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 第062章 偶遇 秦凝皱眉问着。 现在只要说到“候短路”,就是指的奸污妇女的事,谁碰到这种事,那可真是太糟心了。 秦阿南摇了摇头,说: “不是我们大队的。我们大队偏僻一点,要是候短路的被人发现,不大好逃,倒是还没听说有这回事,听说是勤学大队的。 作孽哦,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细娘放学回来晚了点回家,走半路上呢,被人拉进了棉花地,吓都吓死了,还被……唉!只怕要被人嚼一辈子舌根了!” 秦阿南不断的摇头,梅花糕都不吃了,秦凝听着,也是心情凝重,说不出的难过。 这会儿,农村对于强奸猥亵这样的事情,还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不管受害女孩子多么委屈,就是会被人议论和唾弃一辈子,不但受害者本人,连她的家人都会在当地抬不起头来。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人家都受害了,还要被人说呢? 可是,传统的贞操观念在农村里根深蒂固,没有道理可讲,姑娘被人强了,就是失了贞洁,嫁人都是低人几等的。 秦凝听得愤恨的敲了敲桌子,说:“哼!要是我遇上了,我弄不死他!” 秦阿南赶紧摆手:“哎哟哟,囡啊,你千万不要啊,别说遇上了,我想想都吓坏人,……要不,你别去读书了,姆妈觉得心不定啊!” 秦凝挠挠头,想了想,觉得是个机会,就说: “姆妈,我昨天看见小学校长了,小学校长说他们正好缺一个代课老师,要么我先去代代课,等过了年没有了棉花杆子我再去上学?” 秦阿南拉住她手臂: “好啊好啊,再好也没有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那就这样了,不要去了,我想想,我要是那个小细娘的娘,我要哭死了。” “嗯,那我明天去跟中学校长请个假。” 母女俩说定了,就各自回屋不提。 秦凝回了空间,先是把今天换回来的种子撒在空间里,特别是稻谷种子,秦凝特意辟出一分地来,先种一点试试。 毕竟稻谷这个东西,就算收成超级好,可秦凝要是平白的拿出稻穗来,在她们家附近,也没有地方碾米去,也不好和秦阿南解释来源,所以暂时不能种多,得等她找到了能处理好稻米的借口才能大量的种植呢。 等种好了稻谷和辣椒什么的,秦凝又顺便去看了看草莓。 空间真是神奇,就算没有授粉,草莓也已经挂果了,虽有点青,但是个头挺大,还水水嫩嫩的,比在换种子老爷爷家不知道精神了多少。 秦凝满意的摸了一会儿,才去把缝纫机给折腾出来组装。 鼓捣了半天,总算把缝纫机装好了,秦凝一股子新鲜劲儿,就在空间里做起小内衣来,做好了还在身上比划。 秦凝比划来比划去,最后觉得,自己手艺真好,就是胸不好,不够大啊。 她明明是没经验,把小内衣做大了,却觉得是自己胸小,所以才撑不起来。想着月亮河里的水洗澡了能长高变白,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的胸部来个新加坡呢? 秦凝就在水里洗澡按摩自己的胸去了。 秦凝洗洗按按,折腾到挺晚才去睡,可睡了一会儿,她就忽然醒了。 她自己觉得不对劲,这个醒不是平时的早上自然醒,出空间拿出怀表来看看,才早上四点钟。 那她为什么醒了啊? 秦凝正疑惑呢,觉得下面一阵热潮。 坏了!来初潮了! 一定是今天在月亮河里洗澡按摩的太久了! 秦凝有点高兴有点懊恼,毕竟女孩子来了初潮是好事,就是有点突然了,好在今天她在城里买了月事带和卫生纸了,处理起来方便了些。 这么一弄,秦凝也睡不着了,干脆又起来在缝纫机上试着做起了内衣内裤。 唉,现在又没有生理裤卖,她还得带多一条裤子在身边备着,毕竟在学校有女同学弄脏了裤子没处换、在凳子上干熬到全部同学走了才回家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 这么做做衣服裤子,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今天她出门都比平时晚了些,好在她有自行车,赶紧的跨上走了。 可是,快到小学的时候,她远远的看见,袁志忠小朋友又等在那儿。 唉!老子真是倒霉,怎么就被他黏上了呢? 秦凝在生理期,多少心情不大稳定,想来想去不愿意去和袁志忠打招呼,但要是硬装作没看见他一下子飞驰过去吧,她又觉得太伤人面子太伤人心了,毕竟袁志忠还是个少年。 算了,还是钻棉花田吧。 秦凝下了车,迅速把车收了,又钻进了棉花地,还是打算钻过棉花地绕过小学就是了。 她仗着人瘦,快速的钻在间距三四十公分的棉花杆里,偶尔抬头出去看一下方向,倒也并不怎么惊动棉花。 可就是因为这么着,秦凝钻着钻着,就在这野地里,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嗯,哼,嗯,唔……” 秦凝吓了一跳,立刻停下了,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说话:什么东西呀,怎么一直不断“嗯哼嗯哼”的?像是谁在大喘气。 可等她静心又听了一会儿,那“嗯哼嗯哼”的声音又说起话来,什么“好了,我要回去了烧饭了……嗯,我不舍得你走呢……嗯,心肝肉……我想你……”的,秦凝不禁脸红加意外了。 这说话人的声音,都是秦凝熟悉的人啊,这…… 哎呀,尴尬了啊! 秦凝半蹲着,完全不敢动了。 这个事……唉!少儿不宜啊!这些人开车怎么开到野地里来了,也不怕棉花地里的废叶子扎屁股吗? 不过,这两个人会搞在一起,倒是出乎人意料啊! 啧!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女的平时一副高傲清冷样子,男的平时一副道貌岸然形象,背后竟然是这样子滴!嘿嘿,但愿这两个人不会来冒犯她,那她就当啥也没有听见,要不然,她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帮他们把这事好好宣扬宣扬。 秦凝就这么摸着下巴半蹲着,在地下无聊的画圈圈,足足又听了有十分钟少儿不宜的墙角,那开野车的两个人才收工,淅淅簌簌的出了棉花地。 秦凝蹲的脚麻,好不容易钻出去,赶紧骑车子上学。 毕竟骑车快,虽然因为路遇开野车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她到了镇上还比平时走路要早,秦凝便去把车子停在了上次那个仓库,又在空间里采了两三颗草莓,故意散落在车子的附近才离开。 ------------ 第063章 叫你一声姑奶奶 秦凝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没几个人。 秦凝想了想,给蒋丹的桌肚里留了张暂时不来上课的告别字条,就去了校长办公室外头等。 校长来的倒是早,秦凝在校长室门口才等了三五分钟,校长就来了,看见秦凝,很热情的招呼: “哦,秦凝!找我吗?” “校长早。是的,我有事要找您。” “好,等一下,我开门。” 秦凝很识相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校长才喊她:“进来吧,坐,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秦凝把胡老师的事情先和校长解释了一下,又饱含深情的说: “校长,胡老师是我的恩师,她现在碰到这个事情,我很想在自己能力范围里帮助她,很想她继续教学生,也很想我们的教师队伍有胡老师这样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我结合自己的情况,自信完全可以通过初一的期末考试。所以,请校长准许我请个长假,我在家自习,考试的时候我回来考。行吗?” 校长双手交叉着靠在椅子上看了她半天,最终点了头: “你,不错。周六开班组会议的时候,你们班主任也说了,说你功课很好。既然这样,我准了。 就是这个事,毕竟不好开先例,要是这个也说我回家自习,那个也说我回家自习,我们学校还上不上课啦? 所以,你对外,就说是……家里有点事吧。” 秦凝挠头:“呃,那个,校长,我还不想让家里摊上两个月的事,我就说我有慢性病吧,这个借口好像好用一点。” “哈哈哈,你这个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随你吧,这个可不是我的教导方针啊!” “对对,不是学校教的,是我自学成才,我自学成才。” 秦凝认真的点头说着,那样子把校长都逗笑了: “哈哈哈!你这个贫嘴!好了,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一下吧。” “谢谢校长,那我直接回去了,小学殷校长说,要教我怎么备课和上课,我去听一听,总不能误人子弟。” “哟!你还知道别误人子弟啊!哈哈哈,好好自习,考试要考好,知识无论何时都是有用的,真正学好了,才是对得起你的胡老师。” “是,学生受教了。” 秦凝恭敬的鞠了个躬,才在校长赞赏的眼神里离开了。 既然校长说了会和班主任说,这个时候班主任也已经去上课了,秦凝就只管走了。 只是想不到中途发生这个事情,她和赵进明上周约好的时间是中午,现在这个空出来的时间就变得没处去了,秦凝想了想,就打听着路去了文化站图书馆。 图书馆里书并不多,但是这个时代的书有这个时代书的特色,比如偏重农业啊,政治色彩浓烈啊,秦凝在里头看了好一阵,最终选了几本农业相关的书籍借了这才去和赵进明会合。 赵进明又是先递给她一个拖炉饼:“小细娘你来了,你看爷叔好吧,知道你饿了,先吃个饼。” 秦凝一声不响接了饼,只管大嚼,仿佛啥事没有。 但是赵进明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细娘,那个,那个,那个,你家还种草莓啊?” “嗯。” “这个季节,有草莓,稀奇物事……搭尼龙棚子种的?” “嗯。” “那,多吗,可以卖吗?” “嗯。” “那个,你家,番薯还有吗?” “嗯。” “你家,还有种什么啦?” “嗯。” “哎,小细娘,还有种什么,你歇歇嘴,告诉我啊。” 赵进明围着秦凝团团转,秦凝直到把饼全部吃了下去,才抬头撇他一眼,冷冷的说: “告诉你干什么?我家地里种什么关你什么事啊。那,车子还你了,我回去了啊。对了,以后不要到学校找我了,我不来读书了啊。” “啊?为什么呀?” “没有钱,没有脚踏车。” “……!” 赵进明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醒过味道来了:“哎哟,你不要这样嘛,脚踏车我改天给你弄啊。” “不用了,反正我不来上学了。” 秦凝说着就要往外走,赵进明赶紧的拉住她: “姑奶奶啊!我叫你姑奶奶行了吧?那这样吧,我,我把我的脚踏车借给你,骑到我帮你弄到脚踏车票为止!行不行?” “我不要。我都不上学了,我还要脚踏车干什么?我也没有钱买脚踏车。” “哎哟喂!姑奶奶,那姑奶奶你要怎么样,你说吧!” 秦凝把袖子一拢,头上抬四十五度角,幽幽的说:“我不要怎么样,我就是想想你在我这收六分一斤的番薯,转眼卖两毛一个,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赵进明瘪嘴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那个,小细娘啊,不是这样的,听起来我卖两毛一个,但是你看啊,运输费,清洗费,人情关系搞搞,两毛一个也没啥赚头嘛!” “好好,没啥赚头也好,反正以后我不给你就是了。” “别呀!好了好了,你说要怎么样吧!” “我才不说,你看着办!” “……那,我补你一百块钱!行了吧?够良心了吧?” 赵进明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数了半天,递给秦凝。 秦凝接了钱,说:“不够。说话不算数的很!你现在要帮我把新脚踏车直接拿到我眼前来,我才能再把东西卖给你了。” 赵进明就差拍屁股拍大腿了: “哎哟喂!小祖宗!你不要这样啊!你看我也很爽气的啊!你行行好,帮我再弄点东西卖卖啊!那个草莓真好吃,我在沪上大饭店才吃到过哩,你帮我弄点草莓,好不好?你要是能弄个……两百斤草莓,我就帮你把新脚踏车推到你家里去!” “一码归一码,新脚踏车不拿来,什么都没有。新脚踏车拿来了,我介绍一个靠近城里的亲戚你,以后你隔三岔五可以卖新鲜菜。” “真的?” 两人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说定了下个星期天在这里交接自行车,赵进明才心情忐忑的走了。 秦凝其实并不特别在意他在番薯上赚了很多钱,她昨天自己零卖了一会儿新鲜菜,知道卖菜有卖菜的辛苦,毕竟时间要耗在那里,有那个时间,她去空间种东西好了。 正像赵进明说的,虽然他卖两毛一个是高利,但确实也是他之前打通了各种关节的,这种也是成本,做生意不能看着人家赚得多就不爽。 但是现在赵进明正是依赖她的时候,她顺便提点要求也是可以的,毕竟昨天秦凝挤了百货公司一场后,实在有点后怕现在城里买东西那个场景,要是他能帮她把车直接拿回来,那不是省了她好多事儿嘛。 ------------ 第064章 理她都是看得起她 秦凝也告诉了赵进明实情,她暂时要在一个小学代几天课,所有才不上学的。 赵进明还假惺惺的说: “哦,代课啊?当臭老九有啥好!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上学了,爷叔我就帮你介绍一个城里临时工好了!” 秦凝没睬他,说好了时间就走回前进大队去了。 小学校长那里,秦凝去学习了,捧了几本教科书,了解了一下基本的教学流程,便也回家去了。 趁着时间还早,她一口气给生产队交了好几个工分的草,蚊子再小也是肉,草长在空间理,一晚上能收几百斤,不交白不交了。 倒是在生产队,秦凝听见副队长和会计在议论养猪的事情,说什么养一年猪,长得不大卖不了什么钱啥的。 秦凝就想着,其实自己家里倒是可以养头猪来卖钱,因为空间里的番薯藤、玉米什么的,多的吃不完,养猪就是顺带的事,这样,她到时候能把自行车骑回家的理由就能更充分了啊。 于是,等傍晚的时候,秦凝就跟秦阿南商量:“姆妈,我们也养头猪吧?” 秦阿南脑袋转转,说:“啊?猪?人都没啥吃的,还养啥猪啊!” 这是实情。 虽说这里是农村,可都是大集体出工的,家里的自留地只够吃点蔬菜,她们这又不种稻谷,自己吃粮还要等生产队调剂了,俭省着熬呢,哪里还能顾得上猪,所以养猪并不是想养就养的。 但秦凝有自己的打算,就解释给秦阿南听: “姆妈,我现在暂时不去读书,可以去多割点猪草,还有啊,我们自留地里,我现在弄的蛮好的,好些菜我们也吃不掉,养一只猪还是可以的,养一年卖了,够买半辆自行车了哩。你说好不好?” 现在的社员养猪是卖给收购站的,养一年一百多斤,可以卖四五十块钱。 秦凝知道秦阿南喜欢自行车喜欢的不得了,就拿自行车引诱,果然,秦阿南就答应了。 “好呀,就是现在天冷了,不长肉,要么开了春再抓?” “我来把猪棚修修好,冬天多铺一点稻草就是了。” “也好,你想养那就养吧,实在不行,冬天生个炉子在里头。” 秦阿南对这个女儿,简直是百依百顺,就算这个季节抓小猪不符合常理,秦阿南见秦凝坚持,也没有太阻止。 而秦凝,之所以打定了主意要养猪,是因为,她似乎发现了空间的一个新功能。 她在空间割草的时候,发现那只逮在空间里的疯狗,身体一点也没有瘦下去,反而看起来狗毛光顺了一点呢。 秦凝就琢磨着,她说是和秦阿南说养一只小猪,到时候她多养几只,猪圈只放一只,其它的在外头喂饱了,她就给他们收在空间里,睡觉,养膘!等到冬天时候,白天也是把小猪放一只出来,晚上就收在空间里,冻不死的。 想好了这些,秦凝就回房间看教员的教学大纲去了。 殷校长考虑到她年龄小,帮她把要教的班级换成了一年级,秦凝觉得,教书还是一项很高尚的职业,自己虽说带着种种目的去代课,但也不能因此拿孩子们忽悠,她就认认真真的做了明天的教案,还把学生的名册仔细的看过了。 第二天一早,她提前到了教员办公室,扫地,擦桌子,烧开水,把自己能做都做好了,其他教员才踩着点儿来。 没有办法,乡村教师,大部分家里也是一堆的农活、一堆的孩子要伺弄的,秦凝能体谅他们的辛苦,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算什么,但要是有人以为她做了这些,这些就变成她该做的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凝想不到自己代课的第一天,就有人想要拿捏她了呢。 话说校长开了简短的教学会后,大家就赶紧都到各自的教室去上课了,一个女老师等在最后,拉住也拿了书要去上课的秦凝,把一张手写的考卷递给她说: “哎,小秦,你教的是低年级,迟点上课不要紧,而且还是我风格高尚跟你换到三年级了的,你去给他们布置生字写写,就回来帮我把这个考卷刻印一下吧,我第三节课就要用的啊,我实在来不及了!” 说完,她就转身要走了。 秦凝立刻叫住她:“桑老师,我还不会刻印考卷。而且,我也不认为一年级的学生迟点上课不要紧。要是一年级就不养好准时的习惯,以后怎么好好读书?不好意思,我也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秦凝抬头挺胸,大步的走过她身边,连眼角都没有甩给她。 她要怎么想就怎么想,要是别的事情说来不及还情有可原,刻印考卷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忘记掉呢? 要是一个老师连什么时候给学生考试都不记得,那还能算一个合格的老师吗? 校长可是说的,上个星期他特意和桑老师说的课程调动,她怎么会来不及呢! 这里稍微科普一下,以前没有电脑,考卷是先在一种蜡纸上刻写好,然后再用油墨一张一张印出来的,提前刻写好考卷,是老师的基本工作。 而在小孩子们那里,秦凝很快就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秦凝不管是上数学课还是语文课时,都很好的运用了自己的画画技艺,明明一篇普通的课文,秦凝都可以通过图画给孩子们增加趣味性,孩子们听的非常入迷。 数学运用漫画就更好了,有时候一个数字写出来,秦凝就直接在数字上加个几笔,变成了一只老鼠或者一只大象,孩子们都“啧啧”称奇了。 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老师少,低年级的老师不放心孩子,上课时间长),等秦凝回到教员办公室喝水,就听见桑老师在高声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有责任心和包容心,想想我们刚当代课老师那会儿,只要前辈老师说什么,没有不听话的,哼,世风日下啊!” 秦凝只当没听见,只管埋头喝了水,拿了自己的教具就走了。 这种人,理她都是看得起她。 ------------ 第065章 手指生了孩子了(一更) 低年级的孩子放学早,秦凝在三点钟就收工了,但是教员下班是四点,秦凝就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开始刻印测验卷。 老师们陆陆续续的也回来了,和秦凝坐面对面的一位男老师就打招呼:“噢,小秦刻考卷啊。” “嗯,肖老师。”秦凝答。 就听桑老师又拉长了声音说:“有的人啊,人家让她帮个忙说不会,自己的却会了,我就看她有没有找人帮忙的一天!” 秦凝抬起头,笑容浅淡,声音清脆:“是啊,自己的考卷肯定会。别人的考卷,我要看看情况才会,一般情况下,属于教学失误的我就不会。” “你……你说谁教学失误呢?” “我没说谁。我只是说,属于教学失误的我不会。桑老师有教学失误吗?” “……算了,不说了,我下班了!对了,明天上音乐课的班不要找我了啊,我手指痛。” 桑老师说着,就拎了个布包包,走了! 坐在秦凝对面的肖老师看了桑老师背影一眼,摇了摇头,和秦凝搭讪:“唉!小秦,你明天班里音乐课,准备怎么上啊?” 秦凝抬起头:“怎么上?不是音乐老师上吗?” “小秦,桑老师就是音乐老师啊,你们明天班里不练习唱歌了?”肖老师无奈的向秦凝挑挑眉,又说: “嗐!每年年底前,学校有文艺汇演,节目最出彩的班级送到中心小学参赛,再胜出的,可以去县里比赛,要是得奖了,带班老师都是会有奖励的呢,你还不知道吗?” 秦凝无所谓的说:“噢,校长和我说过的。但,据我所知,表演形式上,不是只有唱歌一种吧?” 肖老师不无忧愁的说: “不唱歌还能干嘛?跳舞吗?难道咱们这些土萝卜头能跟县城的孩子去比舞蹈?要是搞诗朗诵什么的,更沉闷啊!我们乡村小学,基本上都是唱歌的啊。你……你把桑老师得罪了,谁给你们风琴伴奏啊?不不,现在,连我的四年级都没人伴奏了。唉!” 秦凝就笑了笑,慢悠悠的说: “人家桑老师身体不好,可以理解啊。不行的话,我们班就不唱歌了呗。不过,要是因此连累了肖老师您的班,我倒是太过意不去了,那我就想问一声,桑老师的手指是慢性病还是急性病?多久发作一次?这要是在肖老师你们班汇演的时候发作,您可怎么办呢?” “哈哈哈!小秦你真幽默,不过这也没办法,我们学校只有桑老师会弹风琴,本来胡老师也会,胡老师在的时候,桑老师的手指倒是没有常常生病,自从胡老师生了孩子,桑老师的手指就……” 肖老师顿住,皱着眉头,一副要不要继续说人闲话的纠结。 秦凝就接下去:“就也生了孩子了。” “哈哈哈!对对!手指生了孩子坐月子呢!不过说笑归说笑,我看我还是早点把明天的音乐课换掉吧,唉!” 秦凝想了想,问:“肖老师,你们的节目定下来了吗?” 肖老师摇头:“还没有。本来是想让桑老师推荐推荐唱什么歌曲的,但是我想想,唉,反正我们小学再怎么样也拿不到奖的,我也算了,总不好每次都求人。” 秦凝就也没再说话,刻好了测验卷就下班了。 四点钟日头还早,秦凝回家开始修猪棚。 她家的猪棚是在房子的左侧,和秦达家的猪棚靠近,秦凝特意的把靠着他们的一边墙、拿柴草紧密的围了一下,她可不想在他喂猪的时候,秦达家来看。要是看到她家的猪吃的比这个年代的人还好,可不要吵吵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阿南又和秦凝闲聊村里的事,这成了秦阿南的一个习惯。 “今天又有稀奇事情了呢,东村头的人在说,有人发现大清早的,秦文龙躺在棉花地里!哎哟,吓了人家一跳!后来他自己说是昨天喝了酒,糊涂了,在棉花地里睡着了!哎,囡,你说,他不会是想候短路吧?” “睡在棉花地里?哪里的棉花地?” 秦凝一听秦文龙三个字,张了张嘴,立刻把碗搁下了。 秦阿南说:“就是靠近小学的那边咯!还好他就在路边边里,要不然,我觉得他就是想候短路!当然了,在外面我是不敢讲这话的,也就是和你囡讲讲,那么人高马大的人,平白无故躺去棉花地了干什么?” 秦凝深吸一口气,又问:“谁发现他的?什么时候的事?” “谁发现的我倒不知道了,反正就是天亮了路上人多了,有人走过,看见棉花地里躺一个人,还在打呼噜,以为出了什么事,把他叫了起来,他就马上回家了,我也是听几个婆娘们议论的,没敢打听清楚,谁敢惹他们呀!” “对,姆妈,你不要和人打听他们家的事,要是听见什么回来和我讲就是了。” “嗯,我就只和你讲。” 秦阿南没有再说什么,秦凝心里却起了阴云。 秦文龙,是秦梅芳的大哥,今年近三十岁,娶的隔壁村的姑娘,有一个儿子了,平时在村子里,仗着兄弟多,很是蛮横,但对秦梅芳这个幼妹却很宠爱。 据说她老婆有一回和秦梅芳口角,他宁可打了老婆几拳,把老婆气回了娘家好些天。 本来秦凝不觉得这事特别,但是秦凝突然就想起了秦梅芳曾经对她的威胁,而且秦阿南所说的那个地方,正是秦凝上学的必经之路,要是秦文龙想对秦凝使坏,躺在那里吓人也不出奇啊。 哼!但愿不是,要是敢打她的主意,那可正好,新账旧债一起还! 第二天上班,校长开早例会的时候,桑老师就捏着手指头说: “校长,最近我手指不大好,风琴不能弹了,音乐课我就不上了啊!” 校长的脸色十分不好,但也不能强求,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才说: “要是你音乐课不上,那就要换上别的课,不好这样突然撂挑子。” “啊?那好吧,音乐课我照上,就是琴我不弹,我带大家清唱好了呀!”桑老师笑着,很是热情敬业的样子。 校长微微皱眉,就问道:“那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题外话------ 今日加更,晚上六点左右还有一更哦!求表扬(可爱脸) ------------ 第066章 井底之蛙(今日二更) 前进小学除了秦凝和桑老师,其余都是男老师。 校长这么一问,众人相互看看,都低低的叹气,不说话。 秦凝举了手: “校长,意见我倒是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桑老师的手指,最近会不会好了?几时好? 要是最近不好,我们就做不好的打算,要是过几天就好了,我们就做过几天就好的打算。校长,可以吗?” 这个要求不过分,大家都要安排工作的,秦凝一说,其他几个老师就都应和:“对对,我倒也是这么想。” “对对,毕竟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文艺汇演了,我们总要准备准备的嘛。” “就是,就算离我们自己的汇演也没几天了嘛!” 大家这么一议论,桑老师看向秦凝的眼睛,就装了很大的气恼: “嗷哟!我自己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我倒很想知道知道,我手指不好,秦老师你是什么打算呢?” 秦凝带着谦虚的笑容,对校长说:“要是桑老师手指不好,那,校长,音乐课换给我上好了,我带班只上一年级数学,跟桑老师一样。行吗?” 这种乡村小学的老师,带班老师什么都是一脚踢,特别辛苦,桑老师有特长,就虽然带班,但只上三年级数学,音乐不是主课,考核轻,其实就是工作量少了好些。 肖老师就插嘴了:“小秦,你会弹琴?” “嗯。胡老师教我的。”秦凝轻轻的说。 “哈哈!好啊,小秦,你要是教音乐,我们几个分担你别的课程好了。” 肖老师拍拍其他几个男老师的手臂这么一说,就听见桑老师幽幽的说: “那好吧,我今天回去就问问赤脚医生,我的手指能不能弹琴,明天就答复大家,说什么换人啊!真是!没见过这么对生病同事的!” 校长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众人心照不宣的转开了脸,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肖老师走来秦凝的教室门口喊:“噢,小秦老师,你来一下……你娘是不是秦阿南?大队里有你们一封信。” 秦凝就走到门口说了声:“对的,我等会儿去拿,谢谢肖老师通知我。” 肖老师压低声音,翘了翘大拇指说:“该我们谢谢你!” 肖老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要秦凝弹一个听听,秦凝穿越来了还没有碰过琴,就弹了一首比较熟悉、也是大家都熟悉的——国歌。 毕竟高三开始,她就很少弹琴了,别的曲子她怕弹错,虽说弹错了估计别人也不知道,但有Y国皇家钢琴六级证书的她,不认可自己这样做。 但秦凝一曲国歌弹罢,连校长在内,所有的男老师都大力拍着手叫好,桑老师就没等到第二天传什么赤脚医生的话了,刚轮到五年级音乐课,就扭捏着去和别的老师说: “我虽然手指痛,但我坚持一下吧,唉,谁让我是老师呢!”然后就去给五年级上音乐课了,好像还特别积极了些。 秦凝笑着摇摇头,这种琴棋书画的技能,后世的很多城市孩子多少都会一点,真没有什么值得拿乔的。她是妈妈在世的时候就让学的,后来妈妈过世了,外婆要她继续学,说她妈妈从小就喜欢钢琴,特别希望能学一门乐器。 秦凝就很认真的去上钢琴课,平时练习也不用督促,算是对妈妈的一种思念方式,坚持了好些年,还因为考的是Y国的证书,特别的多学了一些乐理,普通的谱曲都不是问题,不要说是弹风琴了。 而现在,轮到秦凝自己班里音乐课的时候,她就把昨天在空间准备好的几根竹棒拿了出来。 秦凝昨天见桑老师那个样子,就已经料想到了她今天的表现,她才不要去看人家脸色呢,而且她看见,桑老师在别的班级教完课、离开风琴的时候,就特意的把琴锁掉了。 她从小在这个学校里读书的,知道这个琴平时从不锁,因为根本没有孩子敢去碰,那桑老师平白无故的锁什么琴?还不是因为下午是秦凝的音乐课,想等着秦凝去求她开锁呢。 笑话!一个文艺汇演,没有琴会死吗?真是井底之蛙。 秦凝昨天细心观察了她一年级班里的孩子,说实话,要跟后世的七八岁孩子比起来,这个时代的孩子真的木讷多了,但是他们同样是纯真的,同样是可爱的。 只是,毕竟他们见的世面少,几乎所有的孩子就算站到讲台边,都是特别的害羞和紧张,这样的情况,让他们谁单独出来唱个歌或表演个节目,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秦凝希望自己能尽力给他们打开一扇窗,让他们可以接触更大的世界,从此改变他们的眼界,甚至人生,那就是她的希冀了。 所以昨天秦凝好好的想了想,决定设计一个节目,让这些孩子都参与进来,要是能去公社、去城里表演,将能让这些孩子提高见识和自信呢! 她就设计了鼓乐。 鼓是最原始也几乎是最简单的乐器,但是如果大家一起打鼓,特别的有气势,十分适合元旦这种热闹的文艺汇演。 前世的时候,她看过中国鼓表演,也看过非洲鼓表演,更常见架子鼓表演,她有一个女同学就特别喜欢非洲手鼓,拖着她陪练过一段时间,所以秦凝知道,只要掌握节奏,有一定的手法,打鼓并不难。 秦凝把课桌搬开,让孩子们围坐在一起,竹棒分给他们。她自己把准备好的一个木桶拿出来,对着木桶示范了一些动作,木桶声音沉闷,不会传的太远,不会影响别的班上课。 但是,桑老师还是来了,手撑在门口,阴阳怪气的说:“哟!这是在做什么呢?吵得我们三年级都不能上课了!” 三年级和他们班隔着一个教室呢,人家隔壁二年级都没说吵,倒是怎么吵到三年级的呢? 秦凝笑笑:“哦,桑老师,那真是对不起了。那孩子们,去三年级桑老师那里把风琴搬过来吧,看来桑老师是来给我们上音乐课了。” “哼!你自己不是会弹吗?还找我干什么!” 就这样,桑老师摆着屁股走了。 秦凝摇摇头,继续教孩子们,孩子们学的可高兴了,秦凝说: “大家回家要注意练习,改天老师考你们啊,如果都会了的,老师就给你们真的鼓来学习。 但是,要是有你们谁的爹爹姆妈或者爷爷奶奶来告状,说你们敲坏了家里的东西,或者吵到别人休息了,那这个同学就没有得参加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孩子们响亮的回答响彻教室。 ------题外话------ 唉,2p中!本来不想打扰大家的,我看大家都是喜欢静悄悄的看文,那我也静悄悄的PK好了,结果人家都热热闹闹的,就我这冷冷清清的,貌似有点危险呢,要是PK不过,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好吧,不管来不来得及,二列也来求评求赏求票各种求一下,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围观的,瓜且放一放,出来说说话闹腾一下啊喂! ------------ 第067章 飞信骂人(有小剧场哦) 孩子们高兴又期待的眼神,使秦凝也跟着他们高兴,多练了一会儿,下了班有点迟了,秦凝去大队拿了信都来不及看,先去种猪场捉小猪了。 她选了四只小猪,让卖猪的人帮手把猪笼子搬在种猪场外面,说是有家人来帮忙,等种猪场的人一走,她就把三只小猪丢进了空间,只拎了一只小猪回了家。 秦阿南还没有回来,秦凝把猪棚门关好,就赶紧把空间里的小猪放出来喂食,新鲜的玉米弄碎,番薯藤切切,甚至西兰花都掰给他们,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们一点。 因为现在空间里麦子稻子都长了些出来,秦凝毫不吝啬,把还青着、包浆的麦子稻谷也拿来喂小猪,她就看他们对什么喜欢,她下次多种一点什么好了,只是撒撒种的事嘛。 小猪很欢快的吃着,吃完了她就把三只弄进了空间睡觉。 为了让四只小猪能享受公平的待遇,她选的时候,特意选的是长的差不多的,但是她自己知道他们的分别,脚上斑点黄豆大的是老大,脚上斑点往下偏一点的是老二,斑点长在蹄子上的是老三,没有斑点的是老四。 今天先放老二在外面,让秦阿南眼熟一下。 秦阿南女士回来后,看了猪,果然很眼熟: “哎哟,挺好的,我家囡选的猪都这么漂亮,白白胖胖的,像我啊!你喂它了吗?” 这个时代全国几乎没有胖子,农村人很少吃肉又要出工下地,基本都是黑瘦黑瘦的,秦阿南皮肤底子好,倒真算是农村人里头白的。 秦凝就笑着说:“喂了的。姆妈,不像你,比你还白还胖一点。现在我们回去喂自己吧,阿山阿姨来信了,我读给你听。” “哈哈哈,好的,我来烧火,你读我听。” 秦凝在灶间的油灯下摊开信纸,一纸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印入眼帘。 这字倒是不错,也不知道谁写的。 秦凝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就一点一点读起来。 “阿南!见字如面。我很生气,你不要怪我路远迢迢的写信来骂你。” 秦凝说了第一句,抬头看秦阿南的脸。 秦阿南坐在灶下,红色的柴火苗映着她一脸懵逼:“她生啥气?骂我做啥啊?” 秦凝继续读。 “领养孩子是大事,你怎么也没有跟我商量一下就领回去了呢?你要领养女儿,我把屹萍给你也是可以的,但你何苦去领一个十四岁的小细娘呢? 这么大的孩子,你是准备帮人家养女儿还是帮人家养媳妇?还好意思来问我以后要不要帮人家招女婿,你脑子坏掉了! 而且,你说是领的隔壁那个女孩子,那更加不可以了,那个孩子,就是一只小煨灶猫,死样怪气赣头赣脑的,你养了有什么用?你不被秦达家啃剩骨头我不姓任!” 秦凝读的自己都不禁摸了摸头,赣么?还好吧! 再看看秦阿南,秦阿南的脸在灶火里皱成一个红红的肉包子,一声不响。 秦凝就读下去。 “我跟你讲,你先把孩子送回去!你就说,我讲的,我任阿山讲的,孩子我们不要!他们要是不要回去,我让我们成团长找公社书记来寻他,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我跟你讲,我们成团长七月份就升副团长了的,我这个人谦虚没有跟你说,但我是不怕的,谁也不怕! 阿南你不要不听话,我会叫屹峰来一趟检查的,无论如何来一趟。最早元旦,最迟五月一日,看他什么时候请得到假就什么时候来,顺便看看我爹。 因为你这么稀里糊涂的,我暂时不寄钱和粮票给你了,省得那些坏良心的打你主意。等你啥时候把孩子送回去了,屹峰亲自来看过了,我再寄给你。 另:番薯干倒是非常好吃,屹萍很喜欢,要是有,你再寄点来吧。 记得帮我去照料我爹,那些外头人(这里任阿山指的是弟弟任东升)都是靠不住的,只知道看相(方言:觊觎)我的钱! 姐任阿山口述,甥屹峰笔。” 秦凝读完了,秦阿南鼓着一张脸许久不出声,只知道不断不断的把柴往灶膛里丢。 秦凝轻轻的说:“姆妈,不要烧了,都有乌焦味了。” 秦阿南这才停手,但依然一言不发的坐着。 秦凝等了一会儿,见秦阿南也不出声,就起来揭了锅盖,把里头蒸的一碗鸡蛋羹拿出来,放一点酱油,撒几许葱,端到桌上,再把前几天做的萝卜干切了切,拌一点熟油也拿过去,装了两碗饭。 “姆妈,吃饭了。” “唉!” 秦阿南叹了一声气,走来桌子上,拿了筷子吃饭,一语不发。 秦凝看她这个样子,不禁说:“姆妈,你有什么话,说出来比较好,闷在肚子了,吃了饭下去不消化。” 秦阿南顿了顿,忽然搁了碗筷,生气的说: “真真是笑话!竟然骂我的囡是煨灶猫!说我的囡死样怪气、赣头赣脑!还她的屹萍给我?哼!我才不要呢!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年前来我们家,脚都不要踩下去,嫌我们农村地上有鸡屎,就她的女儿好,哼!” 秦凝有点想笑场了。 呃……这可爱的秦阿南女士,关注的点就是不一样啊! 按理,她不是应该为了任阿山不寄钱来烦恼的吗?她不是应该为是不是该听任阿山的话烦恼的吗? 可她不是,她最生气的是人家说她的女儿不好。不管是谁,哪怕任阿山说了,她也不高兴。 她的心里,是真的疼秦凝,真的认定这是她自己的女儿。 秦凝心里很感概。 就听秦阿南继续忿忿的说: “囡囡,阿山阿姨的话你不要在意。她要骂我就让她骂好了,她远着呢,骂我我也不会少块肉。她知道什么,现在我回家有热饭吃,吃饭还有人陪我说话,早晚有人影在家里,多么热闹,我还连头发都黑了,人家都说我年轻漂亮了呢! 她知道什么,我家的鸡都生双黄蛋,她知道什么!不理她!不给我寄钱就不给我寄钱,我最多实在没钱了,到时候卖了我爹传下来的银元钱好了! 她就是这个样子,说东升也是这样,东升才会不要和你舅公一起开伙的,一会儿说东升让你舅公干活了,一会儿说东升拿你舅公钱了,最后呢?落得舅公一个人进出,作孽里拉! 我才不要理她呢,我要和我的囡囡在一起。随她去,她要让屹峰来就来好了,屹峰屹峰,十年没有回来了,估计自己家里都不认识了,还到我家来检查呢! 哼,气死我了,番薯干倒要吃的,不给她了!” ------题外话------ 小剧场: 小黑屋门前,秦凝冷冷的看着里头的男人:听说你嫌弃我? 成屹峰(热切脸):老婆!快带我出去!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爱上你了! 秦凝(冷漠脸):第一眼?你第一眼记住的是我还拖鼻涕吧? 成屹峰(惊讶脸):啊,你也记得啊?所以说你知道的,我们青梅竹马…… 秦凝:啊,呸,谁跟你青梅竹马,我就记得你和你妹妹欺负我! 成屹峰:冤枉啊,你那时候就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还抱你…… 秦凝(满头黑线):等等,开档裤?谁?我? 成屹峰(求生欲望很强的求眼熟):是啊,老婆,所以我们真的很早就坦诚相见的,放我出去吧! 下面画面太过血腥,少儿不宜,只剩旁白:知道么,世上说不出秘密的,只有…… (作者君可爱脸)欲求下回分解,请戳投票榜 ------------ 第068章 我就是那只煨灶猫 秦凝想大笑。 秦阿南真的非常可爱了啊!这个时候,还和番薯干较什么劲呢?哎唷,简直是小孩子! 秦凝心里又软又温暖,说: “姆妈,我觉得吧,阿山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只是她路远不了解情况才这么说的,你犯不着这么生气,番薯干还是要寄的,就是家里不多了,等再做一点给她。 另外,家里的萝卜干,你不是说我做得很好吃,和卖的一样吗,我也会做一点寄给她,等过几天全部弄好了,我正好要去公社,可以给她寄去。” 秦阿南眼睛定定的看秦凝:“你,不生气?” 秦凝笑眉笑言,耐心的说: “不生气。姆妈,阿山阿姨虽然是骂你,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只要是对你好的人,我不生气。况且她之前寄钱寄东西给你,那么帮衬你,总是一份好心。 你不是也说了吗,拿人家的手短,以前你一个人辛苦些才让她帮衬,现在你不是还有我帮手吗? 姆妈,我们也不能再靠她,她也确实不应该再寄了,反而等我要是把小猪养大卖了钱,可以给她寄点钱去,在外生活也不容易的呢!” 秦阿南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眼里就有点雾气了。 她拿袖子角擦了擦眼睛,喉头动了动,拉住秦凝手臂: “哎哟,我的乖囡!看看看看,什么屹萍,摆十个屹萍出来都不如我家小凝一个!哼,就这么办,等小猪卖了钱,我们也寄一点给她,羡牙她!” “呵呵呵,好的。姆妈快吃,鸡蛋羹都凉了。” 秦阿南又不愁了,开开心心的去睡觉了。 秦凝倒是天天的忙,第二天一早把空间的萝卜番薯拔出来,切好洗净晒干,等着改天做萝卜干番薯干,还自己拌了石灰草木灰做皮蛋收好,这才急忙的上班去。 就这么,上班下班,种种地养养小猪,一星期很快过去了,秦凝背上一些五香萝卜干和番薯干出发去公社,寄东西顺带和赵进明碰头。 昨天秦阿南把东西包好以后,秦凝今天悄悄放进去一封信,她自己写的。 秦阿南生任阿山骂了秦凝的气,说寄东西就好,不要写信给她,但秦凝还是以自己的名义写了。 “尊敬的阿山阿姨:您好,我就是那只小煨灶猫,我现在的大名是秦凝。 阿姨,我先代我娘谢谢您,谢谢您这么为她着想。 我现在在读中学了,但是我也帮着我的小学老师代课,我们已经有能力自力更生了,不应该再拖累阿姨。阿姨以后不要再寄钱寄东西来了,你们在外面生活不容易,一根葱都要出钱,不像我们乡下,基本生活都是可以自给自足的。 舅公身体很好,前几天还来看过我们,他已经答应,过冬的时候来我们家住到开春,这样,冬天的时候他不用一个人开伙了,所以您只管放心。 随信附上一些土产,要是阿姨吃着好,随时来信说。今年我们种的少,明年会更多的,等开春有了竹笋香椿,我晒干的给您寄去。您的外甥女:秦凝敬上” 秦凝走到供销社后面仓库的时候,才八点刚过,但赵进明已经在了,也不知在仓库附近等了多久了,看见秦凝去,立刻眉开眼笑的凑过来: “哎哟大侄女!你可来了!来来,看,你的新脚踏车,怎么样?” 秦凝一看,他身后支着一辆二十八寸的凤凰牌自行车,车子横杠上的瓦楞纸都还没有拆掉,前后车轮的钢圈中央,还各装了朵彩色的毛刷花。 整个车子油光水亮,十分养眼。 赵进明讨好的介绍说: “你来看看,最新款的啊!比我的车还要洋气啊!我想你一个小细娘,那种大脚撑的脚踏车你停的时候不好停,我自作主张给你提了这种斜撑的,看,这个车座是牛皮的哩,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啊!” 秦凝非常非常满意,这会儿看这新自行车像前世看见了凯迪拉克一样,但脸上却尽力克制着,在口袋里掏摸了一阵,把一把钱给他: “嗯,蛮好,那你数数,是一百八十吧?” “好好,不会错的。大侄女,你看,那钢圈里两个花是爷叔我送给你的啊!呵呵,满意吧?” 赵进明没怎么看,就把钱揣在兜里,只一个劲的看秦凝的脸色。 秦凝傲娇的点点头:“不错。那我走了啊,回见!” “哎哎哎,你别走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卖菜亲戚的吗?还有,你的草莓和番薯……” 秦凝叹口气:“那我也要先去靠近城里那边和亲戚说好了啊。我之前是写信说了一次,但总归要落实了再给你。番薯基本没有了,草莓嘛,说实话,我准备自己吃的,我们就种了一点点,不卖了。” “不不,一点点你也卖给我吧,你不知道啊,城里招待所这几天住进了省里的大干部,招待所要我弄点稀奇物事。这么个天时,除了你,叫我哪里去弄啥稀奇吃嚼头嘛!姑奶奶,草莓卖给我吧,多少钱你开价!” “这……我真的想自己吃了啊。” 秦凝挠头,这会儿,她倒不是真的拿乔不卖,而是…… 哎哟,提起这个事,她一肚子的苦啊,这草莓吧,长得倒是快,吃也很好吃,就是采的时候,要弯着腰一颗一颗的采。 要是采着自己吃还好,可要是采摘几十斤卖钱,你去长期弯着腰撅着屁股试试?那个累啊! 秦凝现在吃到了空间好种东西的甜头,很多东西就是随便撒撒随便拉拉就能采摘,而草莓这么个要弯腰撅屁股干的活,她采了一两次,不想采了! 赵进明还在求:“大侄女,我给你五角钱一斤!怎么样?” 五角是极高的价钱了啊,肉才多少钱一斤! 可是,秦凝说:“呃……不要了,没几斤,我走一趟都麻烦。” 秦凝是想说我采摘很麻烦啊!五角一斤又怎么样,要是有人帮她采她倒是不介意,这空间又不能假手于人。 赵进明急死了,拱起了手: “不不,没几斤你也卖给我,好吧,一块!一块钱一斤!这种价钱天下没有的,我就是拍领导马屁要用的,不赚钱不赚钱不赚钱的啊!姑奶奶,你看,我帮你新脚踏车都拿来了,你就不能骑一趟回去,拿一点来?” ------题外话------ PK已过,谢谢大家的支持,群么么一个! ------------ 第069章 你就是只小狐狸 眼看着赵进明这么大把年纪的人,跟秦凝求爷爷拜奶奶的,秦凝就说: “好吧好吧,那你在这等着,我帮你回去一趟看看。哦,对了,我这个大棚里还种了一颗香椿树,出了一点点香椿,就是价钱……” 赵进明眼睛瞪的像铜铃: “香椿?哎哟哟!一块,一块!比肉都贵了啊,我再说一次,我一分钱不赚,倒贴!我就是要完成招待所任务,拍马屁啊!那你想啊,要是有龙肉我都要去弄的啊,还讲什么价钱,赶紧去拿来拿来。” “好吧,我回去帮你到别人家地里也看看,有什么稀奇东西,怎么样?” “那你就是我亲侄女!” “切!又说这个!行了,等着吧!” 秦凝跨上她的新自行车,先悠哉悠哉的去邮局寄了东西,又到文化站去还了书,还去布店买了点红布,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她才找了个僻静地方,在空间里整理了一点草莓,一点香椿,各式新鲜蔬菜,约摸着有个三十多斤东西,她去找赵进明。 赵进明看了东西欢喜非常,很干脆的掏了三十块钱给她。 秦凝在书包里掏了一把自己做的五香萝卜干给他:“那,给你尝尝,我娘做的。” 赵进明随手拿了一根放进嘴里,然后,他顿住,把萝卜条放在自己眼前看了半天,再看秦凝半天,说: “你个小细娘,到底是什么变的?我都要看看你身后头有没有挂个尾巴出来?怎么你们家的萝卜条都比一般人家的好吃?来来来,再给我一点,太好吃了,给肉都不换!” 秦凝撇嘴:“不给!不要钱的啊?!我们舍得下佐料,当然好吃了!” 赵进明讨好的说:“哎,你这个萝卜条能卖钱!你下次搞点我吧?” “等我娘有空吧。我有个事麻烦你,你去城里的时候,帮我打听打听。” 秦凝一看他上钩了,就开始谈条件。 赵进明倒是没推托:“你说,什么事?” “你知道哪里有各种各样的大鼓借啊?我上次去城里看见有人打腰鼓呢,就是不知道哪里有得借到。我现在当代课老师,我要教小朋友打鼓哩。” 赵进明抬抬眼,总算找到机会埋汰她: “你?你教小孩子打鼓?你不是应该教小孩子算术的吗,精刮得不得了啊你!” 秦凝才不介意他的冷嘲热讽呢:“哎哎,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鼓!快说,哪里有鼓?” “这种东西还能哪里有,文化局,文化宫,文化站啥的呗。我想想……倒是有个认识的人在文化宫里的,嗯……要不我等会儿坐车去城里的时候帮你问问吧。” “你坐车去城里?捎上我!” “啊……” 赵进明还想推托,秦凝说:“我去帮你找我亲戚问问,怎么帮你弄点儿新鲜蔬菜,要是落实得好,你今天就有菜卖了。” 那还有什么说头,赵进明赶紧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呀,再好也没有了,那你把脚踏车寄好。” “不要,你帮我把脚踏车一起载了,我在城里找亲戚方便点。” “你个小细娘啊!真真是只小狐狸!我这只千年老狐狸都拿你没有办法。好了好了,走吧。” 赵进明搭的车,也不过是城里招待所的一辆小卡车,那个开车司机像后世能开飞机似的,牛逼的很,对赵进明也是一脸的不屑,不要说对秦凝了。 卡车只有前面车头一个驾驶座和一个副驾驶座,秦凝也识相,主动说自己坐后头车斗好了。 但司机师傅知道秦凝要把脚踏车一起带着,还是一脸的不耐烦:“当心点,不要蹭掉了车后头的漆水。” 秦凝只当没听懂,点头说:“嗯嗯,谢谢你提醒,我是很心疼我的新自行车的,不舍得蹭掉一点漆的。” 司机气得对她翻了个白眼,坐去驾驶室了。 秦凝也是没办法,只好受这个白眼,这个时代上城里,要么是走路,要么是摇船去,有自行车已经是奢侈,坐汽车是能跟人家吹三天三夜牛皮的事,司机牛逼也有牛逼的资本。 但是秦凝想要尽快落实到鼓的事情,毕竟现在是十二月初了,说是说还有二十多天学校汇演,但是她每周只有一天时间能出门,不早点落实了鼓的事情可怎么好。 原本没有赵进明的顺风车,她骑自行车都是要去的,现在有顺风车搭,省了她九十多里路,那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受气就受气呗。 反倒是赵进明,竟然有副驾驶座没有坐,爬上车斗,拿个硬纸板垫了屁股,和她坐在车斗里,说: “唉,还是爷叔我来陪陪你吧,你个小细娘再说小狐狸一只,一个人坐后头,我倒也不大放心。” 秦凝心里挺感动,嘴上不说谢谢他,路上还是掏了点番薯干萝卜干给他,吃的个赵进明求她弄点番薯干萝卜干卖就求了一路。 直到这一路,秦凝才告诉赵进明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在前进小学代课,算是对赵进明的一个信任。 十点多到的城里,车子直接进的县城招待所。 秦凝等赵进明处理好东西,就和赵进明说:“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帮我去问鼓的事,我帮你去找我亲戚弄蔬菜,好不好?” “好的。可是你到底要什么样的鼓?我只会卖东西,不会敲鼓啊!” “只要是鼓,我都要。不能少于三十个,最好有三十五个以上,你帮我去想想办法,要是看见有那种红红绿绿的衣服,你也给我一起搞来,要钱的话你先垫一垫,我一定给你。” “哎哟作孽哟,叫我一个卖菜的帮你做这种七不搭界的事,好了好了,那走吧。” “哈哈哈,赵叔,你办事我放心!你帮我解决了这个事,我下次再帮你弄好东西!” 赵进明一边抱怨着,一边和秦凝分了手。 秦凝骑着车子去了百货公司后面的小楼,好奇的看一眼这七十年代的三层楼公房,敲响了三楼人家的门。 “哎哟!我说是谁,竟然是小秦你来了,哎哟快点进来坐。” 上回为了扛缝纫机认识的高阿姨,此时看着秦凝左手拎一捆萝卜,右手拎一捆白菜,立刻笑逐颜开的把秦凝让了进去。 ------------ 第070章 赚钱得转个弯 秦凝把东西先递给了人,说: “高阿姨,我正好要去我亲戚家,我顺便也送点你好了,不是啥稀奇东西,就是新鲜点。” 高阿姨激动的说:“哎哟,哪里不是稀奇东西,对我们城里来说,已经是稀奇东西了,现在入了冬,新鲜蔬菜越来越少了,每天买菜真真难过,我太谢谢你了!” “还有,我弄了一点点好吃东西给你,真真一点点,实在太少了,不要嫌弃。” 秦凝把书包里的饭盒子拿出来,把之前就装好的十几颗草莓拿出来。 高阿姨惊奇的看着,捏住草莓的绿色小杆拿上来看:“这是什么东西啊?颜色真好看。” 怪不得高阿姨惊奇,这时候草莓在国内虽然有种植,但很少很少,小县城根本不会看见,都是大城市供给大官或者外宾的。 秦凝就解释给她听: “这个是草莓,现在只有沪上郊区有人搭尼龙棚子种,五六月份才是上市季节,但我们种着玩,也种在个小尼龙棚子里,结了几十个,我带给你尝尝,沪上卖两块钱一斤,卖给外国人吃的。” 高阿姨惊叹极了:“哎哟!介金贵啊!吓死人了,比肉都贵啊,哎哟我不舍得吃了,我要藏起来!” “不好藏起来。阿姨,这个东西最多放三四天,会烂的,就是因为这样,运输不方便,我们县城才没有得卖。你赶紧和家里人吃了吧,明年要是多,我再送你们吃。” “哎呀是这样的啊,那好吧,我们吃了。可是……怎么吃啊?我都不会呢!” 秦凝帮高阿姨洗了一下,教她吃了一个,高阿姨连连赞叹: “怪不得要这么贵,真的是好吃,好吃死了!真是谢谢你,我竟然还开了眼界了!这几个我不舍得吃了,我留给孙子孙女吃,他们去少年宫下棋了,等会儿回来就能吃了,你坐你坐,阿姨泡麦乳精你喝。” 秦凝摆手:“阿姨不用了,我要走了,我想去找个人,帮我弄只小仓库,我的亲戚做不了农活,想要来城里悄悄的卖菜,但是脚踏车装不了多少,就想弄个地方存放菜,也不知道哪里能找着呢,我要出去打听打听,迟了回家来不及。” “等等等等,你说卖菜啊……你要仓库?多大的地方啊?” “不用多大,就是有时候放放几百斤青菜白菜罢了。阿姨知道谁家有?” 高阿姨一拍大腿:“哎哟这还要找!我家呀!我们在县南街前头有个老宅子,租了给人两间,留了一小间存破家私,你要是不嫌弃,就只管去放东西好了,不要紧的。” “这……不会影响你放家私吧?” “不会不会,唉,原本是我婆婆住的,年初我婆婆走掉了,就空着了,你要是不怕,你就去用,你要是在意,那我帮你另外打听打听。” “不在意不在意,那多少钱啊?” 高阿姨白了秦凝一眼表示不满: “说什么钱啊,小秦,我们城里人,也不是个个小气的!我认了你这个乡下亲戚,我很高兴了,你看,我还吃到外国人吃的东西了呢!” “那太好了!阿姨谢谢你了。” 高阿姨把秦凝带到老宅子,其实老宅子离他们的公房并不远,出入也是非常方便的,但确实很旧了,屋子租给了两户人家,空出最里边的一小间,阴暗的很,不容易租出去,就放了一些破床破家什。 高阿姨开了门,征询着问秦凝:“行吗?像样是不像样了,但离百货公司什么的近,你亲戚卖菜好卖点。” 秦凝看中的是这房间隐蔽,但出入方便,就点了头: “可以的,反正他也只是一个星期出来一两次,放放蔬菜罢了,不花钱还嫌弃什么。那就这个了,改天我和亲戚说了让他买谢礼!” “不不不,小秦,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屋子你亲戚只管用,只要有什么新鲜菜给我两把就是了,谢礼不用,我们城里买东西方便的。” “好叻!” 高阿姨给了秦凝钥匙,还要秦凝回去坐,秦凝推辞了,目送她离开,就又回了屋子。 秦凝在空间里,把青菜白菜野茭白野菱角什么的收拾了一下,总之之前没有卖过给赵进明的东西,都统统搬出来,堆了小半间破屋子。 卖菜赚钱还要转这么个大弯,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农村自留地总共那么点儿大,她要是再继续卖给赵进明各种稀奇新鲜的蔬菜,赵进明必然会起疑,她只好拿根本不存在的亲戚当借口,好糊弄过去。 上辈子因为好奇,把一只玉镯弄得那么显眼,最终丢了命,她再不引以为鉴,谨慎的活着,那真的是笨蛋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弄好了菜的事,秦凝就又去百货公司逛了逛,买了好些东西。 她现在手头虽然钱不算多,但是现在物价低,几十块钱能买好些东西。 反正空间保温又保鲜,秦凝就存储了好些熟食,还有各种家里用得上的东西,肥皂毛巾暖水瓶什么的。虽不好马上拿出来用,但可以慢慢的找借口给秦阿南。 因为暂时不用上学了,粮票一时用不到,秦凝就去粮店买了点麦麸准备给猪吃,结果麦麸还不需要粮票,秦凝就又买了点白米和副食品存在了空间。 最后,秦凝买了四个铁皮盒子的饼干,想拿来作为给练鼓孩子的奖励。 因为前几天她让孩子们练鼓稍微迟了点回家,一个孩子的奶奶就来学校,一边把孩子拉回去,一边打骂孩子: “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家里草没割猪没喂饭没烧,放了学不回家,看我打不死你!” 是的,你没看错,这个时代六七岁的孩子已经都是家里不可缺少的劳动力了,轻的家务活基本都是孩子干,家里有两个孩子以上的,还要看顾弟弟妹妹,是很忙的,放了学不回家,家人会有意见的。 弄好了这些,秦凝才赶去招待所和赵进明会合。 赵进明倒已经在等着了,看见秦凝过来,邀功似的指指一旁一个小腰鼓,问:“是这种不?爷叔厉害吧?” 秦凝看了看,说:“就一个?” “当然不是,我带一个你看看。爷叔我用了十斤力气,才跟人家文化宫的人说了肯借,但是你借那么久,人家要你这借的人亲自去签字画押交押金,你去不去?” 赵进明夸张的吐沫横飞,秦凝点点头:“去!” ------------ 第071章 苹果 秦凝正要推了自行车走,赵进明拉住她: “哎哎哎,我问你,那么老些鼓,你准备怎么拿回去?不把你个小细娘压死啊!” 秦凝挠头,她当然是放在空间拿回去啊,但不好和赵进明明说啊。 “我,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来带回去呗。” “赣头!还是爷叔我好吧,我帮你和钱师傅打过招呼了,让他送你回去,难为我帮你送了一包牡丹香烟呢,那,你也去跟钱师傅说一声,客气一声嘛!” 呃……牡丹香烟?好像要五角一包吧?赵进明倒是下了本钱了。 秦凝领了赵进明的这个情,特意走过去和牛逼轰轰的钱师傅打了声招呼,送了一把萝卜干,钱师傅挺胸凸肚的走到了驾驶室,带着他们去文化宫。 赵进明这次倒是没有吹牛皮,文化宫的鼓是不大好借,因为会有各种演出啊,秦凝交了二十块押金,把各式大鼓小鼓都搬上了卡车,秦凝才说: “赵叔,我跟亲戚说好了,让他要是有菜要卖的话,就搬去县南街的屋子里,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有没有?” “真的?你不早说,快去快去!” 到了县南街的房子里,秦凝开了门,赵进明忙不迭的进去一看,欢喜的嘴咧到耳朵边:“哈哈,太好了!赶紧赶紧,小细娘你也帮我搬,快点搬上车。” “哎,钱呢?” “哦,还怕我少你钱啊!爷叔我是那样的人吗?” 赵进明手里已经抱上了两棵大白菜,可怜的秦凝,从空间倒腾出来倒没花力气,帮着赵进明,把所有的菜从老房子里搬到车子上,累得一身大汗。 等搬完了,赵进明还说:“好了,好了,你自己骑脚踏车回去吧,我要让钱师傅送我去沪上,这个时候出发,正好半夜到沪上,可以卖个好价钱,这样我回来也给你亲戚结算多一点。” “啥?!你,你不送我回去了?”秦凝呆了。 “哎哟,你不是有脚踏车嘛!鼓我明后天给你送学校去,人你自己先回去,啊?” 秦凝觉得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的低喊:“你怎么能这样!白白难为我一把萝卜干!” 赵进明“嘿嘿”的笑着,逃似的上了车,车子一下子开走了,留下一股青烟。 秦凝只好蹬着脚踏车,骑七十多里路回自己的大队去,要是骑到清溪公社要九十多里,还好她们家是位于偏县城方向一点的。 一路上,秦凝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当然,骂赵进明的要翻倍。 人就是这样,本来没有期待,骑七十多公里回去倒也能接受,现在突然的又把好事改了,可把秦凝气坏了,早知道赵进明这个家伙看见新鲜菜就要拉走,就应该等送她回了前进大队附近再告诉他啊! 所以等过了一日,赵进明把鼓送来的时候,秦凝可不准备给他好脸色。 但是吧,赵进明这个人,简直就是后世的推销员加演员,等到肖老师来通知她说,有个文化宫的人给她送鼓来了的时候,秦凝去办公室一看,赵进明正像个国家干部似的,摇头晃脑的和校长吹牛皮: “……文化宫一定支持小秦同志的工作,这么积极的好同志啊,所以我们给她送鼓来了啊!” 得!又变成文化宫的了。 不过,赵进明这么一搞,之后办公室的人对秦凝倒是更加客气了,尤其是桑老师,非但没有再为难过她,还时不时的向她示好,打听一句:“你那个城里文化宫的亲戚怎么样?”呢。 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且说秦凝把鼓搬了下来,赵进明就示意她出去说话,等到了校门外,赵进明掏给她一把钱和一张潦草的单子: “那!一百零八块七毛钱!账单在这呢,小青菜,八分一斤,共八十斤;萝卜,五分一斤,共……我,钱师傅,你亲戚,三一三十一的分,每人一百零八块七毛,这样的话,我们就是产销一条龙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说不定弄成卖菜托拉斯了啊!哈哈哈!” 秦凝手里拿着钱,看着赵进明得意快乐的样子,幽幽的说: “那我呢?我这个介绍人呢?要是没有我这个介绍人的份,你这个卖菜托拉斯是永远搞不成了的,我可看着的,我亲戚地里好菜多着呢,番茄都有!” “呃……这个,这个……” 赵进明挠头,不过他是最识时务的,陪着笑说:“啊哈哈,倒也是啊,小秦,这样,下次,下次开始,我们其他几个每人分三成,你拿一成,怎么样?” 秦凝看看他,一声不出,转身就往回走。 “哎!哎!” 赵进明在后头跳脚,一会儿的,拎了一网兜的苹果追了上来: “你看你,不要这样嘛!这次我补一袋子苹果你,你看看,多么大,我在沪上买了本来要送招待所领导的,一只没舍得吃,现在送给你这个祖宗了那!三毛一斤哩!特大苹果!” 秦凝看看苹果,确实是又大又红,要是种在空间里……哇!苹果多好摘啊! 秦凝就一把抢了,说:“这还差不多!那,我会写信给我亲戚,以后都是每个星期日下午你自己去那边看,要是有菜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了,这种大棚菜,出不了许多,我都是让他留给你了。努,钥匙我帮你配了一个。” “嘿嘿,好侄女!到底上道的啊!那我走了啊!” 赵进明坐进了车,钱师傅应该是已经知道菜都是秦凝这边介绍的,此时也特意从车窗挥了挥手,很客气的说:“小秦,走了啊!有事找我啊!” 秦凝都要受宠若惊了,赶紧也抬手挥了挥:“哎,谢谢了啊,钱师傅,慢走!” 这个年代认识一个开汽车的,简直像后世认识一个市长啊! 秦凝还要在放学后和孩子们练鼓,只好把苹果拎近了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眼睛,就齐刷刷的,全部盯在苹果袋子上。 学校本来还有学前班,但是农村很多人不舍得花那半年两块钱,学前班孩子少,老师又缺,干脆把学前班和一年级放在一起,所以现在这个办公室,连校长连秦凝总共六个人,现在倒是十只眼珠子盯牢秦凝的苹果。 秦凝手抖了抖。 她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一数,十个。 唉!好吧,吃独食是要被排挤的。 秦凝笑吟吟的掏苹果袋子,给每个老师一人一个:“大家尝尝吧,我亲戚从沪上带的,说是很甜。” ------------ 第072章 愤怒之极 每个老师接了苹果,都又意外又惊喜,忙不迭的谢了,但没有一个人吃。 桑老师还特别装模做样的说: “哎哟,太谢谢了,我没有带水果刀,我回家削了皮再吃。” 秦凝就说:“对呢,桑老师就是细致。回去洗一洗切一切也好。” 其实秦凝心里明白,苹果,这么个在后世最大路货的水果,在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期,由于交通不方便,是属于稀罕东西的,有的人一辈子还没尝过呢,老师们不吃,是要带回家里和家人一起吃的。 秦凝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心里其实有点心酸,虽然桑老师矫情了些,但这个时代的人,都特别的珍惜食物,也算是一个时代特征吧。 放学以后,秦凝留下来,带孩子们练习一会儿鼓。 之前都只是练手法,现在有了鼓,就可以实战了,孩子们特别的开心,几乎每一个都练的很认真,练完了,秦凝还给每个孩子发了四块饼干,当作孩子们晚回家少干活的补偿。 孩子们也和老师们一样,大部分孩子拿了饼干都不吃,小心翼翼的包在手帕里,或者放在兜里,要带回家里和家人一起吃。 有个把孩子实在馋嘴的,就掰一角下来,放在嘴里尝一尝,新鲜又兴奋的和别人分享尝到的味道,说笑着走了出去。 “许春燕,你留一下,老师有话和你说。”秦凝叫住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站住,惶恐的看着她。 另外几个女孩子顿时也警惕的看着许春燕,疑惑的等在教室门口,也不走。 秦凝笑容恬淡,悠闲的说: “哦,春燕,老师觉得你特别细心,所以老师只是要和你打听一下,上次桑老师那篇语文课布置了哪些生词,你可以晚回去一下,跟老师说一下吗?” 小女孩明显的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其他女生这才羡慕而释然的先走了。 教室里只有秦凝和许春燕了。 秦凝坐在一年级孩子的小椅子上,让许春燕也坐好,她看着许春燕稀黄头发上扎着的白头绳,心里一阵嘘吁。 这个孩子和她同村,只不过他们住在村西,而且村西已经属于另一个生产队了,所以平时出入比较少碰见,在大半年前,这个孩子没有了母亲,所以她还带着孝。 “春燕,老师给你的饼干你吃了吗?” “……没有。” 许春燕低着头,声音特别轻。 秦凝让自己尽力的温柔:“怎么了,不舍得吃啊?” “嗯。我,带回去给我爹也尝尝。” “真是好孩子。那这样吧,老师特别再奖励你一块,你现在吃吃看,好不好?” 小姑娘抬了头,乌黑的瞳仁,皴裂的脸:“真的?” “当然!来,吃吧,吃了告诉老师,好不好吃,老师想知道呢,要是好吃,下回还买。” 秦凝拿了一块给她,小姑娘腼腆的笑了笑,看得出很高兴。 秦凝坐在一边等,非常耐心的等,等小姑娘一点一点,用唾沫把饼干湿润了,一点儿一点儿的吃,那种珍惜到怕吃完的样子,是后世的孩子想象不到的。 好久。 等她全部吃完了,落出了害羞欢喜的神情,秦凝才靠近她,问道: “春燕,你可不可以和老师说说,你上课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呢?连打鼓都是那样。嗯……心不在焉的意思就是,你好像没在听老师上课,一直在想别的事,对吗?” 女孩子脸上的笑意立刻没有了,换上的是惶恐的眼神。 秦凝微笑,缓缓的说话:“老师不是怪你喔,老师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娘的事?想你娘了?” 小姑娘看着秦凝,眼睛里开始结起一层雾,然后,眼泪就流出来,浸入她皴裂的皮肤,继而,才慢慢流下来,在脸上形成一条明显的泪痕。 秦凝叹了一口气,单膝跪在地,轻轻的抱住她: “好孩子,不哭。老师也是很小没有了娘,老师明白的,老师抱抱你吧。” 女孩子先是无声的哭,继而,在秦凝的肩头抽搐着哭。 秦凝抱了她很久,等她平复了些,秦凝才放开她: “春燕,老师想告诉你,虽然你娘不在了,但是,你娘会在天上看着你哩,你要是认真读书,你娘会很高兴的。你愿意从明天开始,认真的听老师上课吗?” 小姑娘抬起眼,看着秦凝,秦凝非常真挚的回看着她。 小姑娘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秦凝心情凝重,敏感的感觉到,孩子并不是因为去世母亲的事了。 “春燕,来,别哭,别哭,春燕,你看一下老师。” 秦凝轻轻的拍着她,哄了好一会儿,见孩子可以抬头看她了,才小心翼翼的说: “春燕,嗯……老师呢,其实比你大不了多少,老师也是在这个小学读书的呢,所以老师啊,对小女生的事,很多都是很明白的哦,你要是有什么委屈,你和老师说说好不好? 不管什么事,要是你很害怕,或者你不知道怎么做的事,你都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一定帮你想一想,该怎么办,你说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秦凝很久很久,低低的说:“什么事都可以?” “嗯,什么事都可以,而且老师绝不告诉别人。但是,要是有人欺负你,老师会帮你欺负回他!怎么样?” “……老师,我,我,我说了,是不是就不是好孩子了?我说了,会不会被落水鬼带走?” “嗯……这个啊,当然不会。事情要分很多种,有的事不是真的,小孩子乱说了,那才不是好孩子;可要是真的发生的事,小孩子诚实的说了,更加是好孩子呢!还有,世上根本就没有落水鬼,那些都是大人们编出来吓笨小孩的,聪明的小孩子才不信呢!” 小女孩就低下头,一个人纠结。 秦凝静静的等,等了很久,纠结的孩子低低的抽泣:“老师,我,我很害怕,我家隔壁的阿公老是来摸我这里,很痛……” 孩子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两腿之间。 秦凝感觉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如果说以前秦凝不知道什么叫做如遭雷击,这一下子,她有点感受到了。 她要怒发冲冠了! 她愤怒之极! ------------ 第073章 该怎么处置 但是,秦凝努力的让自己冷静。 她捏着拳头,努力的跟自己说:“我是老师我是老师我是老师……” 直说了好多遍,她才能让自己声音不变的,不惊吓到孩子,继续耐心的问:“春燕,你说的阿公,是不是老许头?” 一个村里住着,虽说算作两个生产队,但谁家住谁家隔壁,她还是知道的,或者说,秦月珍的记忆里都是清楚的。 老许头,就是之前和人家偷情、害人家妇女上吊的那个,和金秀也有一腿的老流氓。 “嗯。”孩子轻轻的点点头。 秦凝咽了一下愤怒的唾沫,继续温和的问: “春燕,他怎么做的,还说了什么话,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可以告诉老师吗?让老师来帮你想一想,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到这个时候,小女孩倒放松了下来,声音很低,但是基本上说的很清晰。 秦凝仔细听着,能够断定,这是真实的,不是小孩子乱讲话。 秦凝把手握在背后,捏的咯咯响,MD!死不足惜的老东西!人家孩子刚没有了娘,就欺负人家小孩子,简直畜生不如! 可脸上,秦凝还必须保持温和,可不能吓着了孩子。 她说:“春燕,老师和你商量一下,老师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因为如果老师不帮你解决的话,老许头还是会这么做。这么做是不对的,是非常非常不对的。 所以,老师想和你爹商量一下,怎么能让老许头不再这么做,以后都不再这么做。可以吗?老师只和你爹说,绝不和别的人说。可以吗?” 孩子抬起头,眼里是恐惧和疑惑:“老师,我爹知道了,不会打我吗?阿公说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 “不会。他要是因为这件事打你,老师就帮你打他!” “不不,老师不能打我爹,我爹是好人,我爹很疼我,有好吃的都给我吃。” “好,老师不打你爹。那,我可以告诉你爹这个事情了吗?” “好。” 秦凝把孩子带回了自己家。 那个恶心的老许头每天偷懒早放工,在家里等着孩子呢!可不能再让孩子遭罪了。 只是,秦凝在东村口看见一帮孩子玩的时候,叫住一个孩子: “小雄,我给你两块饼干,你帮我去西村的地里,和许春燕的爹许良保说一下,许春燕在我家,让他放工了来领,好不好?” 叫小雄的孩子拿了饼干,一边舔着吃,一边欢天喜地的去了。 秦凝就在家里煮饭,喂猪喂鸡,让孩子在饭桌上写字,等社员放工。 秦阿南扛着锄头先回了家,一看见许春燕,就摆出一副逗人笑的样子: “哟,哪里来的小细娘呀,乖乖的小细娘!” 秦阿南这么笑嘻嘻的看着许春燕,还特意拖着声音说话,学小孩子样儿,许春燕就捂住嘴笑,怯生生的喊一声:“孃孃。” 孃孃是当地对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妇女的统称。 秦阿南女士就眉花眼笑,把锄头一放,开始逗孩子:“哎!你是许良保家的,是不是?孃孃一看就看出来了!” 许春燕看她这样,就笑的有点害羞有点开心:“嗯。” 秦凝切了一个苹果,分了两个碗,给许春燕和秦阿南一人一个碗: “小朋友们坐好,坐好的小朋友有得吃苹果,没坐好的没有哦!” 秦阿南女士眼睛亮晶晶,一边问着哪里来的苹果,听着秦凝说学校里给的,就高兴的和许春燕一人一边桌子坐了,故意的坐得笔直,手交叉放好,嘴里唱: “小脚并并拢,小手放放好,我是一个好宝宝!是不是这么唱的?” 许春燕就“咯咯”的笑,脸上没有了丝毫阴霾。 一大一小就这么吃着苹果,看着对方笑,开心的像过年。 “咳咳!那个,那个,秦……老师,我,我来领孩子。” 门外,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站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喊秦凝。他五官很端正,就是头发很久没理,衣服也脏兮兮的,看着很憔悴的样子。 秦凝还没有出声,秦阿南转身招呼:“哦,良保,进来坐吧,你女儿真乖,做作业呢!坐坐。” 许良保就挠挠头,进来了,没有坐,说:“我这身上都是灰,就不坐了,真是麻烦你们照料孩子了,我带她回去吧。” 秦凝叫住他:“哦,良保叔,你等等,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一下,请过来这里。” 秦凝自己先走到了庭院,许良保疑惑而紧张了跟了他出去。 秦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而清晰的把事情告诉了他,看着这位父亲把牙齿咬的格格响,脸涨的如猪肝,秦凝还得耐心的安抚他,并且给了他一些必要的警告。 这个年月,还没有保护受害者、尤其是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之类的意识和法律条令,如果许良保贸贸然的去找老许头报仇,不小心把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只会让小小的许春燕从此生活在异样的目光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就算他作为父亲,因此事把许老头打死了,也只是让一部分人说一声许老头该死,但是,在这闭塞的农村,还有一大部分人会觉得这种事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还会认为是小孩子不懂事犯贱之类的呢,那让许春燕这辈子怎么办呢? 秦凝好不容易让许良保明白了这些厉害关系,给了他一些建议,并商量妥了处置方法,这才让他把孩子带回了家。 临走,秦凝还给孩子抓了一把番薯干,孩子甜甜的笑着道谢,拉着父亲悄悄的说:“爹,老师还奖励我饼干了,因为我是好孩子……” 许良保脸抽动着,努力摆出笑,很是温柔的和女儿说话:“是吗?那你有谢谢老师吗……” 父女俩说着话,很是温情的走了。 秦阿南好奇的问:“哎,出什么事了吗?” 秦凝答应过许春燕,除了许春燕的爹,这件事谁也不告诉,她该遵守诺言。 所以,秦凝就和秦阿南说:“哦,孩子想死去的娘了,上课有点不专心,我让良保叔回家多关心关心孩子。” 秦安南点点头,说:“唉!可怜的,良保倒是个老实的人。作孽,那时候他们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娶这个老婆的时候就知道身体不是太好的,嫁了来也是三天两头生病。 良保是好人,就算老婆这样,对老婆还是一向很好,等到老大年纪,身体好些了,才有这么一个孩子,结果老婆还是死了,唉!” ------------ 第074章 结果(一更) 到了第二天晚上,秦凝和秦阿南刚吃过晚饭,外头天刚黑,许良保就来敲了门。 他站在秦凝家院子里,憔悴的脸隐在暗暗的天色里,声音隐忍的和秦凝说话: “不好意思啊,秦老师,我家春燕……有个题目不会做,非要我来问你一声,你看……” 秦凝心领神会的出去了:“哦,不要紧不要紧,那我跟你去看看。姆妈,我去看看许春燕的作业啊。” 秦凝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听见秦阿南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两人刚走到僻静地方,许良保愤怒的声音就忍不住已经出来了: “秦老师,我落实了,是真的!老畜生又提前回来,看春燕一个人在屋里,就抱住了她,还……!我忍不住,还是打了他……” 许良保的声音都憋的哑了,秦凝点头:“嗯,我明白的,打的重吗?” 秦凝不意外。 虽然昨天她谨慎起见,让许良保今天找个借口早下工,先回家去藏着,观察一下孩子说的事情是不是属实,也慎重的劝过他,如果情况属实,也务必先忍着,他们再一起想办法来悄无声息的的解决,尽量别让许春燕成为众矢之的。 但事实上,作为一个父亲,碰到这种事真的还能忍着的人,世界上恐怕不多。 果然,听见许良保咬牙说:“你劝了我,我……我好不容易控制住没打死他。但还是打掉了他……两颗门牙,我恨不得杀了他!” 秦凝叹了一声: “良保叔啊,这……唉!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既然这样,我们的方案就要现在就实施了,要不然他明天带着伤的一出门,就有人会问啊。 这个老畜生是个嘴没有把门的,他一定会把脏水泼在春燕的身上,咱们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人们会一直记着的,这可关乎春燕一辈子呢!” 许良保紧张起来,黑夜里看着秦凝的眼睛里满是焦色:“那你看……” “你这样……”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许良保就消失在月色中。 秦凝也消失在月色中。 不过,许良保是一直往西走,过了家门也没入,身影往再前面的一个村落去。 秦凝是往西走了一点,闪身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秦会计,秦会计,海潮阿公!” 一会儿的,有人来开了门,这个秦会计虽然也算秦凝的本家,论起来秦凝该叫他阿公,但因为村子大,他们分在了另一个生产队,是另一个队的会计。 此时,秦海潮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秦凝,说:“哦,月珍啊!你这辰光……有啥事啊?” 乡邻还是习惯喊秦凝的老名字,秦凝也无所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过去: “阿公,一只苹果,给你吃的。我学校里得着的,不舍得吃,特为拿来谢谢你,我记得以前我跌在水沟里,我奶奶不给我看伤,还是你带我去赤脚医生那里包了一下呢!” “哎呀!你这个孩子真真懂事!这么久的事还记得啊……这苹果,金贵煞了!我不要我不要!” 秦会计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手不由自主的已经接了。 秦凝就笑着走了:“那我回去了啊。” 一出了秦会计家的门,秦凝就悄悄的去了西村生产队的仓库,刚才她当了一把神偷,用意念从秦会计袋子里把仓库钥匙给收来了。 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还没有通电,这个时间虽然不算晚,但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了,都是在家吃饭或者闲话。 秦凝谨慎的四顾,无人。 她就轻轻的把挂在仓库门上的锁开了,马上又折回去秦会计家敲门。 “秦会计,不好意思,我刚才挖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张纸掉了,麻烦您点个灯来让我看看,在不在你们门口?” “哦哦,好好,小囡儿家毛手毛脚总归有的,灯来了!……哦,在在!”秦会计一开口,一股苹果甜香,愉悦的声音响在月色中。 “哈哈,真的在,不好意思啊,阿公!” “看你说的,谢谢你啊,让我也尝到了苹果呢!” 秦凝靠近秦会计,小声说:“阿公,你千万不要和人说我给了苹果呀,你也知道的,要是秦达家知道了……” 秦会计点头如鸡啄米:“明白明白,我和谁也不说,你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家。” 就这样,秦凝意念一动,仓库钥匙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秦会计口袋,秦凝就立刻走开了。 她回了家,和秦阿南闲聊了几句,慢吞吞的洗脸洗脚,十分正常的和秦阿南道了晚安,回了房。 可是,一个小时后,她又出来了,这个时候,乡村大部分人家已经睡觉了。 村庄一片昏暗。 星辰也只在遥远的夜空闪亮。 秦凝这才去拉开了刚才开好的仓库门,打了一个在城里买的手电,用手帕笼住光,拉开了仓库的抽屉。 第二天,秦凝在上课的时候,就听见大队里有警车声,“呜哇呜哇”的,动静极大。 学生们极少听见过这种声音,都稀罕的在教室里东张西望,根本无心上课。 秦凝干脆说:“大家既然想去看,就一起去校门口看吧,但是小组长要带好人,不可以去大路上,许春燕你留一下,帮老师把鼓槌收一收,可以吗?” 许春燕猛点头:“可以的,老师,我不去看,没啥好看的。” “真乖!你忍住不去看,老师改天就带你骑脚踏车。”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哦哦哦,我能骑脚踏车了哦!” 许春燕欢呼着,积极的帮秦凝收拾课本桌椅和鼓槌。 一会儿的,孩子们回来了,兴奋的议论着: “……坏人!只要警察抓走的,就是大坏蛋!” “坏人不是都长一对斗鸡眼吗?小人书上这么说呢,这个人倒没有长斗鸡眼。” “但是他没有门牙!我爹说没有门牙不好。” “警察真厉害!” “我知道他,他是四队的老头,好像叫什么老许头。” “不是不是,叫许水根。” “赣头,老许头就是许水根!” “……” 秦凝仔细留意着许春燕,看她听着别人讲话,眼里闪过惊慌,闪过害怕,也闪过疑惑,最终,她纯真的眼睛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 秦凝一颗心落了地。 ------题外话------ 今日晚六点还有一更! 因为据说今天此文在手机QQ阅读PK。 客场作战,二列立马怂了(捂脸)。 那啥,还麻烦Q阅的亲们,大家有票的捧个票场,有闲的捧个评论场,实在没票没闲的,这几天多多追文哟!鞠躬感谢大家。 还有,这几天只要早上起来看见有(一更)字样的,说明都是有加更的,就酱!爱你们! ------------ 第075章 下场(二更) 晚上,秦凝和秦阿南在饭桌对坐的时候,秦阿南的弹词开篇又开始了: “……竟然是五队的人去报告的呀!你知道是谁吗?就是以前陆寡妇的儿子呢!就是和许水根那个的……上吊死了的那个陆寡妇! 陆寡妇的儿子说,因为走亲戚晚回来了,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开四队的仓库,他不知道是谁,就看见他拿了什么东西,走到村西去了。 那么这个陆寡妇的儿子就去报告四队队长了! 四队队长马上到秦会计家去,要求秦会计一起开仓库检查。 一检查么好了呀,真的失盗了!三千八百块没有了呀!吓死人,三千八百块棉花款啊!三千八啊!” 秦阿南不断不断的强调着三千八百,这个数字,简直就是后世的几百万一样。 因为,这时段,就算首都一套四合院,也不过一千到两千多块钱,所以三千八百,是天文数字了。 秦凝默默听着,时不时配合的点点头。 秦阿南就兴奋的继续说着: “……四队队长带了人,跟着陆寡妇儿子去他看见的那个鬼祟人进的屋子。 一看么不得了,是许水根家嘛!四队队长也厉害,怕人走掉了,或者把钱吃灭了,那四队到年分啥呀?一个生产队的棉花钱哩!急死咯! 队长就带人一脚踢进了许水根的家里,黑咕隆东里把许水根按在床上了呀! 听说打的老厉害了!今天白天,我们都看见的,许水根门牙也没有了。 哦,说是钱被许水根藏在门口的砖缝缝里,倒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呢,现在么,许水根被警察‘呜哇呜哇’带走了呀!” 秦凝听秦阿南讲的这么兴奋,自己不开口,好像对不起她,就问: “老许头倒没有和老婆睡在一个房里的吗?没帮他呀?” 秦阿南叹:“哎哟!……按理你小细娘家我不该跟你说,不过,你……算了算了,也没啥,反正你也早晚懂。老许头么,一天到晚的偷婆娘,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他老婆气也要气死了,还要跟他睡?! 再说,他对老婆又不好,嫌老婆有猪狗臭(方言:狐臭),不要老婆睡房里呢! 对儿子也不好的呢!他儿子还小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他路过看也不看一眼。有好东西都是自己吃,不会给老婆儿子吃。 我看那,今后就算许水根枪毙掉了,他老婆儿子都不会给他收尸!” 秦凝目光看着虚无,说:“罪有应得!” 秦阿南应和: “对呀对呀,我都不会说,就是叫罪,罪有应得!报应么!还正好是陆寡妇的儿子看见的呢! 你想呀,陆寡妇儿子住在六队,平时不从我们村里出入,哪里会知道许水根住哪里? 事情却这么巧,让陆寡妇儿子看见了,这不是天开眼么?!真真报应啊!” 秦阿南兴奋的说了许久,整个村子兴奋的说了许久,整个公社都兴奋的说了好久。 这件事成为当年的大事件,在大家的口里不断相传。 三个月后,关于许水根的消息才又传回村里。 据说一开始许水根死不认罪,还诬赖别人,但是人证物证俱在,连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隔壁邻居许良保,也作证说,确实听见他天黑出门去的声音,时间都对的上。 因为赃款都还在,所以许水根没有判无期,但是也判了监禁二十年,许水根已经近五十岁了,这辈子,估计会在监狱渡过了。 秦凝却沉默了好久。 因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心里有点彷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完全的正确。 曾经有句名言说,如果要在善良和正确之间做选择,请选择善良,因为善良永远是对的。 她并不完全认同,因为她还记得另一句话英文名言:Kindness—might—not—always—be—the—right—path,Misjudged—acts—of—kindness—has—cause—dnumerous—death。 (作者五毛钱翻译,英文考据党请忽略:善良不是永远能到达正确的途径,因为错误的施舍善良,只会导致更多的死亡。) 那么,面对许水根,她如果选择了绝对的善良,放过许水根,这将会害了许春燕一生。 这样的善良,还要来干嘛? 所以,她并不纠结帮了许春燕惩治许水根,这个她不会烦恼。 她心里有点不太确定的是,自己因为要保护许春燕的名誉,而通过偷钱来嫁祸给许水根、给许水根一个等同于终身监禁这件事的方式和力度,她做的对不对。 毕竟她不是法官,更不是救世主,她没有置人生死或监禁的权利啊! 可是她做了啊!现在不是一个崇尚替天行道的社会,她这么做……呃,是不是太不把法律和正义当回事儿了?她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滋生出随意处置别人生死的心思来? 她晚上在空间里呆呆的坐着,连翻地都没心思,最后,她问自己:如果这件事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吗? 她毫不犹疑的对自己说,她会。 因为如果给了许水根一丝机会,许春燕的心理创伤就重一分,许春燕的人生就难过一分。 秦凝把自己投进月亮河里,游了好几个来回,才去竹屋里睡觉。 好了,不想了。 既然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她就当自己是完全正确吧! 说什么正义只会缺席,不会迟到,md!正义在这年月,要从上天那里长途跋涉到这穷乡僻壤,许春燕这个无辜的孩子估计已经被唾沫星子淹死几百年了! 以后,她自己约束好她自己,她自己做自己的法官,坏的照样打,恶的照样惩,但绝不欺负弱小就是了! 许水根抓走的第二天傍晚,许良保借口接孩子,到小学等着孩子下课。 等孩子们都走了,许良保拉着女儿的手,要女儿给秦凝磕头: “春燕,你,你是秦老师的学生,老师教了你,你给老师磕个头。” 他前几天被秦凝教育过,还记得不要在孩子面前再提这个事,不要给孩子心理负担,虽然他不知道心理负担是什么,但最起码,他明白了暂时不能让孩子知道,许水根被抓是因为她。 秦凝不认同的看他一眼,拉住孩子: “春燕,不用。现在是新社会了,不用向老师磕头,要是表示尊敬,鞠躬就行了,人要有尊严,不能随便给人磕头,明白了吗?” 许良保顿了顿,拉女儿一起站直,给秦凝鞠躬:“秦老师,谢谢你。” “我……良保叔,看你!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带孩子回去吧。” “秦老师,还有那个人,你代我讲一声谢谢,我心里记着了。” “好,我会的。”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推荐友文《痞妻来袭:傲娇学神揽入怀》by明奕乔。 沈家有女名小沫,天生散漫随心爱闯祸。要说谁最胆子大,上天下地沈小沫。 这天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就没有沈小沫不敢做的事…… 听闻季大神最难搞,沈小沫立刻磨拳霍霍,朝着季大神伸出了魔爪:小子,来啊,咱俩试试吧。 从此,季大神的屁股后面就多了一个小跟班。 他上学,她跟着; 他吃饭,她看着; 就连上个厕所,她也想溜进去瞧一瞧…… 季大神很无奈: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沈小沫撑着下巴,神色认真,双眼陶醉:我喜欢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抱起来必定舒服又完美。 季大神扶额,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 第076章 任阿山的刀子口(一更) 许良保嘴里的“那个人”,其实是秦凝杜撰的,当然就是她自己而已。 之前,秦凝和许良保商量能把许水根抓走的办法时,秦凝就提议了偷生产队的钱嫁祸给许水根的事。 秦凝说,她会找一个擅长开锁的人来帮忙,但是这个年月,会开锁这个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她不能告诉许良保这人是谁。 许良保说,只要是能帮到他的,就是他的恩人,他永远记在心里,怎么还会非要问是谁。所以这会儿,许良保就提到“那个人”,并请秦凝代为致谢。 秦凝也跟许良保反复的研究,这件事情里要完全的保全许春燕,不让人疑心到许良保和许春燕身上,那只能让别人出面来指正老许头。 这个人,要可靠的,有利益相关的,绝不会把事情说出来的。 许良保作为一个父亲,事涉女儿,脑子还挺好使,很快想到了陆寡妇的儿子。 许良保告诉秦凝,陆寡妇死了好些年了,她的儿子就算再窝囊,当年也是因为年纪轻面皮薄,才没有给娘收尸。 但是过后,心里对老许头的恨得有多深,那真是无法形容了,所以他一定会说动陆寡妇的儿子帮忙,不行他就跪死在人家面前。 这才有了陆寡妇的儿子出来举报许水根这件事。 况且陆寡妇的儿子只是这么提醒了人家队长一句,是队长亲自带人去抓的,亲自找到赃物的,由不得许水根反驳,许水根向来的好吃懒做,做出偷钱的行为来可能性太大,这个事情就这么成了。 这时,许良保给秦凝鞠了躬,又说: “秦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们家只有妇女,要是自留地里有什么活,记得叫我,反正就说是你帮我带了孩子,我谢你的就是了。” “好好,知道了,你带孩子回去吧,有些事,忘记比记得好。” 秦凝随口应着,催他快走,因为许春燕还在呢,不能让孩子敏感的觉得事情和她有关。 但是第二天秦凝下班以后,秦阿南疑惑的问秦凝: “囡,自留地里你又去伺弄过啦?草锄的那么干净,你几点起来的啊?不要弄了,你太累了。” 秦凝想了想,说:“哦,大概是许良保弄的吧,上回孩子在我们家吃了一个苹果,他说过那么贵的东西什么的,他过意不去,要帮我们干活啥的。” “嗐!老实头!那随他去吧。不过囡,那个苹果……” “姆妈,还有的,你放心,我改天问那个老师再换啊!” “好的好的,哎呀,姆妈真是好福气,苹果吃了一个又一个!” 秦凝和秦阿南说,苹果是和老师用番薯干换的,以后还能换,秦阿南吃苹果时,就十分高兴十分放心了。 其实秦凝把苹果籽丢在空间里,倒是看见有长出树苗了,但是越是难得的东西,空间需要的时间会相应久一些,而且秦凝这几天没怎么弄地,所以没在意果子怎么样了呢! 而远在两千里之外的任阿山,一边和丈夫成团长、儿子成屹峰、女儿成屹萍吃着晚饭,一边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儿成屹萍就撇撇嘴,轻声和哥哥成屹峰撞撞胳膊肘,说:“哥,妈又开始了。” 成屹峰抬眼看一下母亲,埋头不说话。 成团长看看妻子的脸,更是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饭,把碗一推,站了起来:“哦,我吃好了,我去看一下娘,就要去和老方下棋了啊。” 说着,很快就穿戴好厚棉大衣,戴上帽子,往隔着饭厅的小房间里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成屹峰看看父亲的背影,再看看母亲的脸色,赶紧也扒拉几口饭,也把碗放下了:“妈我……” “想都别想!你要是也敢走,我打断你腿!” 任阿山立刻横眉立目的看着他。 成屹峰无奈的挑眉。 成屹萍捧着碗,夹了桌上的一根萝卜条,笑得抽抽: “妈,你至于嘛,阿南阿姨领养孩子就领养呗,又没让你养,你干嘛呢!再说了,这萝卜条还真蛮好吃的呢,下次再让那个小孩寄点来。” 任阿山撇一眼女儿,饭也不吃了,生气的说: “你们知道什么!你阿山阿姨说起来是我的表妹,可就跟我自己亲妹子是一样的,她太老实,现在一个人过,虽然是清冷了些,可要是弄个败家精又活灵头的回来,不知道怎么欺负她呢! 你们看她那信写的,啊,‘我就是那只小煨灶猫’,这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你骂我我都知道,可你拿我没有办法! 还一会儿说在读中学,一会儿又说是代课,那她到底是读书还是代课?赣头一个还代课?她当我农村女人好糊弄呢她!谎话连篇! 哦哦,还有啊,‘你们在外面,一颗葱也是要出钱的’,说的好像她多体贴我似的,多么会做人,就冲这几句话,就是个能吃定你们阿南阿姨的了。 还有啊,最可气的是还拿你们外公说事,说什么你们外公会到她们那边过冬,呵呵,她就知道我放不下我这个爷,她特特的来刺激我的,好让我继续寄钱寄东西给她们! 气死人气死人了!成屹峰你给我听着,要么你赶紧的回老家一趟,把这个事情给我解决了,要么我不管你奶奶你爸你妹了,我自己回去,我在老家住着不回来了!” 成屹萍看着母亲气的指手画脚,无所谓的只管吃,还偷偷的和哥哥笑。老家离她太远,老家的人和事不在她心上。 而被点了名的成屹峰,就不好不出声了。 他吐出一口气,皱了皱浓眉,说: “唉,妈,我倒觉得,你这是过分解读了,人家孩子挺好的,有礼有节,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都是歪心思了呢? 妈,外公不是小孩子,阿南阿姨也不是小孩子,他们自己没有辨别能力吗?还非要你在这隔山隔海的跳脚?你就不能随人家去?” “不能!” 任阿山斩钉截铁的,又瞪着成屹峰说: “我不帮你阿姨看着,谁帮她当这份心?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我没法脱身回老家,她在帮我照顾你外公,那今后她孤苦伶仃的,你也要帮我养着她!你倒好,竟然帮外头人说话!” ------题外话------ 晚六点左右还有一更。 追文的亲,本文在QQ阅读PK中(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哪个推荐区域挂着,瀑布汗啊!),厚脸皮来求一下推荐票。 大家手头的票,要是还没决定要投的文文,可以先投给二列这本《七十年代之空间有点田》吗? PK时间大约是到15号的中午结束,就这两三天,嗯嗯,推荐票,五星评分,啥啥都想要。怂归怂,努力还是要努力一下的。拜托大家了! ------------ 第077章 坑爹坑妈不如坑自己(二更) 任阿山,自来就是个火爆脾气。 人都说性格决定命运,但命运也多少决定了性格。 任阿山从小没了娘,就算有姑姑(秦阿南的娘)照应她,也不过是照应生活起居,平素里出门被孩子们欺负,还不得她自己扛? 所以任阿山从小就有主意有脾气。 再加上这些年来,丈夫让着她,儿子女儿敬着她,瘫痪在床的婆婆依赖她,老实单纯的秦阿南仰仗她,还有老家一堆的穷亲戚向往她,任阿山是辛苦的,但,脾气也更大了。 秦阿南帮着她照顾父亲任贵均,任阿山是感激的,这种感激加上她的脾气,就逐渐的演变成了,秦阿南的事,都是她任阿山的事。 任阿山是有计较的,现在她既得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又要照顾一家大小的生活起居,不能回老家近便照顾着父亲,那么以后她就回报在秦阿南身上好了。 当然,这种事现在还不好说,因为中间还隔着任东升一家,以后父亲的状况究竟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阿南在她眼里,虽然辈分上是姐妹,但实际上,她觉得秦阿南简直是她该管教着、照应着的孩子。 如今这孩子又不声不响的领养了个孩子,哎哟哟,这不是成心给她添麻烦吗? 当然,任阿山之所以这么排斥秦阿南领养那只小煨灶猫,不全是她的火爆脾气和觉得秦阿南不听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对秦阿南隔壁那家人的印象太不好、太不好了。 此时,任阿山看儿子沉眉不语,便拿手指敲了敲桌子,说: “你们是不知道,你阿南阿姨隔壁那一家,就没一个好货色,一天到晚的想着沾人家一点便宜! 特别是那个老寡妇,眼睛里呲呲的往外冒一股子邪气,看人都不带正眼看的,不知道心里打啥歪主意呢! 还特别不要脸,每次看见我去你阿姨家,那老寡妇就会腆着脸的过来看,有没有带什么吃的、好分一口,不给还不走的那种人! 我没跟你爸随军的时候,我常去那儿,我还能不知道?!这样人家,怎么会出个有礼有节的孩子来真心跟你阿姨过日子?不行,绝对不行! 屹峰,妈把话给你说在这儿了,妈得照顾你奶奶,你爸刚升了没多久,也拿不了那么长的假,你可以啊!你去! 你找那什么什么纠察队的,或者公安局的人,去吓唬吓唬那一家,让他们赶紧的把孩子带回去,赶紧的给我滚蛋!” 成屹峰抚额。 他这个妈,这个自以为是的性子,唉!他以后,可决不找这样性子的女人! 成屹峰肚子里吐槽了一句,嘴上却只好耐心的劝: “妈,你别急,你看我这几天正业务比赛呢,就算要去,也去不了啊!你真要找人吓唬人家,也不用我特意过去吧,那个谁,我想想……盛刚!爸以前营里的,转业到地方上,不是在公安局吗?你找他去!” “盛刚?就那个以前常来我们家吃饭的小眼睛?” “对。他现在在咱们老家县城公安局呢,你找他,啊?” “我……” 任阿山转着眼睛想了想,刚想答应,转头又骂儿子: “我呸!你个臭小子,我怎么找他?我又不会写那么多字,你爸又不爱我去后勤处,占用公家的电话讲私事,你写,你给我写信!你先给我警告那个小煨灶……不不,说她煨灶猫都是抬举她,现在这煨灶猫都伸爪子了,她就是个鼻涕虫! 你先警告那个鼻涕虫,让她自己回家,要不然就让公安局的人抓她!她不是爱看信爱做你阿姨主意吗?你就直接写给她,我就看她有没有这个脸还呆着。 另外也给你外公写一封,让他也劝劝你阿姨,把人送回去!哼哼,我们多面夹击,就不信攻不破这个鼻涕虫碉堡!” 任阿山倒想要学丈夫的口吻,可惜没学像,成屹萍听得咯咯直笑: “妈,你就得了吧,别恶心人了,犯得着吗,我这还吃饭呢!” 成屹峰却笑不出来,让他一个军人,去恐吓人家一个小孩?真是的! 他摇摇头,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好了,妈,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现在就去写,行了吧?” “哎,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啊!” “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让人家自己主动离开。” 成屹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抽屉翻了翻,翻出个通讯录来,马上就着灯写起了信,可第一句称呼,他就犯了难。 那个孩子的信,他看了,觉得人家字挺好,口气也很尊重,要是真像他母亲说的那样,劈头盖脸的就把人家孩子骂一通,那可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但母亲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阿南阿姨确实是很老实,以前总让人欺负,要不是母亲偷偷的给前进大队的书记送礼,让书记帮着照顾着,阿姨吃的苦头大概还要多些。 老家的那些人,处在一个闭塞的环境里,又穷,确定大多都是爱占人家便宜的。 说实话,领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确实是有点奇怪了,要是男孩子,还能给阿姨家顶门立户,可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帮阿姨什么呢? 如果那隔壁人家真的是存心要觊觎阿南阿姨的家产才过继,那也该敲打一下,省得到时候阿姨真出了事,糟心的是他母亲。 因为母亲早就说了,要是阿姨这辈子没有子嗣奉养,今后老了,是要把阿姨接在一起过的。母亲一糟心,在这个家里,受灾的就是他当这个儿子,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说的就是他。 所以,他想着,信是要写的,可直接恐吓人家,不是男人所为,更不是军人所为,他不干。 他旁敲侧击一下就行了。 要是那家人存心不良,这么敲打一下,觉得以后的打算有障碍,不会得到好处,自然就退场了,不是比张牙舞爪的去骂要好看些? 要是那孩子字如其人,灵秀又知礼,真心和阿姨过日子,那他这么淡淡的侧击一下,也不是什么太过伤面子的事,不会影响了人家对阿南阿姨的好意。 至于他母亲…… 唉,他母亲永远的刀子口豆腐心,日后如果阿姨过的好,他母亲也省心,日后阿姨要是遇见了事,不还是他们家的事儿吗?何必这会儿非跟人一个孩子过不去。 好,就这么干吧! ------题外话------ 求票求评求点击,麻烦大家动动手指,给二列一个支持,谢谢啦!木马木马! 今日更新结束。 ------------ 第078章 秦凝小朋友,你好!(一更) 成屹峰觉得自己前前后后都想好了,开始提笔写信。 可怎么称呼人家小孩呢? 秦凝妹妹?别了吧,可搞得他自己鸡皮疙瘩一身的。 秦凝同志?同什么志呀,谁知道人家谋算的啥,他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和人家称同志?! 成屹峰想了半天,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到的那孩子小时候拖着鼻涕、一双大眼木呆呆看着他的样子。 唉,就是一个小孩,他这跟她计较什么呀! 好吧,他有主意了。 “秦凝小朋友,你好!我是阿南阿姨的外甥,我是一名军人。知道什么是军人吗?军人,保家卫国,军人,铮铮铁骨,任何人不得轻易冒犯。 听说你还是一个学生,那学生应该懂得讲文明讲礼貌讲品德,对吧?你说你还代课?哦,那更好,学高为师身正为范,都是要有高尚人格的。 我相信你,是真心诚意的过继到我阿南阿姨家,今后是要给她撑门立户的,我支持你。为了防止你们在乡下被人欺负,我这里特别写了一封信给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信是给昭文县公安局治安科,盛刚科长的,要是阿南阿姨碰上被人讹诈、觊觎家产、私吞财物等等的事情,那你只管拿这个信去找这位盛科长,让盛科长帮你把那作恶的坏人抓起来,要知道,这样的人都是要吃官司的呀! 你还小,但遇上事情不用害怕,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帮着阿南阿姨的,决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谢谢你懂得照顾我外公,你寄来的土产也很好吃,不过,以后不要再寄了,你阿山阿姨不喜欢,不必累坏了你。 希望你和你写的信中描述的一样,是会照顾好阿南阿姨的。” 成屹峰写完信,自己还得意的笑了笑,小屁孩子!这么旁敲侧击吓一吓,该消停了吧?就算心里有打算,也不敢使出来了吧?好好的过日子吧! 不过一个孩子,三两下就能搞定的事,犯得着让他特意的去一趟吗,真是的! 看吧,他一封信就能解决。 ** 忙碌的日子很快的过着,秦凝和同事们相处的越来越好。 因着赵进明的吹牛和苹果的贿赂,桑老师现在对着秦凝,也不再阴阳怪气了,还很是积极的带除秦凝班以为的班排练合唱,和秦凝笑说,她在前进小学当不了第一,也要当第二。 因为,看着秦凝班里孩子们打鼓的样子,前进小学的老师们都已经认定了,秦凝班里的表演,一定是前进小学文艺汇演的第一名了。 孩子们练的也分外积极,其中因素,除了打鼓让他们新奇而快乐之外,也离不开秦凝那些饼干的诱惑,连上回那个被奶奶拖回家的孩子,也又被奶奶拖了回来练习打鼓。 这老太太腆着脸问秦凝:“老师啊,我孙子手劲很大的,还是叫他继续来练打鼓吧。” 秦凝浅笑:“可以。就是他少练了好几天,回家要自己多练才跟得上,奶奶你不会嫌他吵,不干活吗?” 老太太连连摆手,眼睛却在教室里四处看:“不会不会。就是,那个,饼干……” 秦凝点头:“嗯,今天留下来打鼓的话,就有饼干的。” “呃……老师,那前几天的,能补给他吗?我一定让他在家里好好练,一定跟上,他要是跟不上,我拿鞋底子抽死他!” 老太太作势摸摸鞋,一脸狠厉。 秦凝努力让自己扯开嘴角能有那么一点笑脸,也努力冷静的说: “哦,我们打鼓的孩子,家人暂时不可以打的,打坏了手脚不好练,我们不要的;挨打的孩子心情不好,打的鼓声音不好听,我们也不要的。 要是你孙子每天跟得上,我会每天奖励给他多一个,慢慢把前几天拉下的饼干补给他的。” 老太太立刻眉花眼笑:“好好好,那我不打,不打,老师你要补给他啊!” 秦凝也特别注意许春燕的心理变化,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有时候还会大胆的和秦凝说几句悄悄话,比之前活泼了好多。 但秦凝心里并没有完全放松,甚至她在纠结,在这个时代,她到底该怎么教会孩子们最简单的生理知识和防范知识呢?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讲这些是忌讳,老师要是在学校讲这些,不被人骂成女流氓那都是运气好了,要是一个不慎,被人举报到公安局都是有的。 纠结了几天,秦凝趁下班了,去看胡老师。 胡老师脸色并不好,孩子也瘦小,这是这个时代产妇普遍缺少营养的情况,不是谁能轻易改变得了。 秦凝把八个煮熟的鸡蛋给胡老师:“胡老师,这些鸡蛋都是双黄的,我煮熟了,你放在床角落里,悄悄的吃。” “……谢谢你……” 胡老师倒是想忍住眼泪,但是产后忧郁的状态,使她没法成功,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她就抬手擦,神情很尴尬。 秦凝就说:“胡老师,我在文化站图书馆看到说,女人刚生了孩子,荷尔蒙急剧下降,情绪一定会受影响的,心里不高兴,想哭是正常的,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儿吧。” “真的?你,别笑话老师啊,我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里一直觉得难受,唉,还好你帮我代着课,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好。” 胡老师哭了一阵,又开始和秦凝讲家里的琐事,基本上都是些小事,但就是这些小事,一点一点控制着胡老师的情绪。 秦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来,用在县城百货公司买来的小刀一边削苹果,一边安慰她: “很快的,等孩子满月了,你带她出来走走,来学校看我们打鼓,我们还要参加学校的比赛呢!” 胡老师就兴奋起来,问了很多学生的细节,眼里有了点神采。 秦凝又笑着告诉她桑老师为难她,被她反击的事,把胡老师都逗笑了。 “胡老师,你可要记住啊,我说我会弹琴是你教的,其实我就是在中学学了几天,哈哈哈,我就是骗骗桑老师的,我就知道,她只要知道我也会弹就不会拿乔了!” “哈哈哈,你呀,调皮!好,我记住啦!” 秦凝笑着,刚把手里的苹果切了一片一片,递给胡老师吃呢,就听屋外有人一边喊着:“永琴,永琴”的,人就立刻进来了,根本不带经过人家同意的。 秦凝手里的苹果没处藏,就只好依然拿在手里。 ------题外话------ 小剧场: 成屹峰:凝,确认过眼神,你是我爱的人。 秦凝:确认过眼神,我是你撩不到的人。 成屹峰:万水千山总是情,爱我多一点行不行? 秦凝:一寸光阴一寸金,请你死了这条心。 成屹峰(委屈脸):老婆,我到底那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秦凝(傲娇脸):从你叫我小朋友开始你就得罪我了! 成屹峰(对手指):那,我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秦凝脚踏椅子,一副山大王模样:来得及,只要把你的票票全部掏出来! 呃……对,二列又来求票票了,宝宝们支持一下呀!么么哒! ------------ 第079章 半个苹果的来往(二更) 进来的是个矮个子、圆脸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的眼睛,一进来就先盯在秦凝脸上,继而立刻盯在苹果上,然后才不舍的转头对着胡老师说: “哦,永琴,有人来看你啊,我想问你借五毛钱,唉,赤脚医生来了,小忠的爹不在,我没有钱给了。” 胡老师就在床角摸了几张毛币递给她: “好,婶子……给你。小忠身体还没有好啊?” 中年妇女接了钱,就又看着秦凝手里的苹果,好像在和苹果讲话,话语幽幽: “没有啊,这都三四天了,我本来想让他熬熬就过去了,谁知昨天晚上又发热,烫的不得了,半夜去请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说今天还要打针。 噢唷,我们小忠啊,脸瘦了一大圈,跟我讲,嘴里苦煞了,唉,你看看你看看,那叫我去哪里弄点有滋味的物事他吃啊!” 胡老师的眼睛,就无可奈何的也看向了秦凝。 秦凝无辜的张着嘴,感受着手里苹果慢慢流淌的汁液,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间新出的苹果个头特别大,汁液特别多、特别甜,比原先赵进明给的品种改良了许多,真的特别好吃。本来,这个苹果是秦凝想和胡老师一起吃的,削皮的时候就说了。 这个倒不是她小气,一个苹果罢了,难道自己的空间种了苹果,还愁自己没有得吃,要和人分着吗? 她之所以要和胡老师分着吃,是因为这个年代,在这个地方,苹果是稀罕物,要是她一个穷惯的半大孩子,常常随手鸡蛋随手苹果的出来显眼,反而会让人怀疑来源。 她只能谨慎了又谨慎。 此时,她见连胡老师都在看她了,只好干咳了一声: “那个,胡老师,这个苹果大是……大了点,你,你吃得掉吗?” 胡老师是个心软的,尽管自己很想吃,可刚才人家话都说的那么明显了,四坊邻居的住着,还是亲戚,唉…… 胡老师就说:“哦,那个,秦凝啊,我,我的一半,你帮我切给我婶子吧,她是袁志忠的娘,袁志忠生病了,我那一半给袁志忠吃吧。” 袁志忠的娘笑着,摆着手,说:“噢唷,哪里好意思的啊!不要不要,你们吃你们吃。” 她话是这么说,可眼睛呢,始终没有离开过苹果。 秦凝满头黑线,埋头把苹果切了半个,递给袁志忠的娘: “哦,学长的娘啊,那你看要不要拿个碗装一下,皮被我削掉了……” “不用不用,哎哟,放我手里就是了,哎哟谢谢你了啊!你也认识我们小忠啊,那我跟他说你给的啊,哎哟,皮怎么舍得削掉呀,皮么也可以吃的呀……哎呀,你这个苹果皮掉在地上了,我帮你捡出去吧?我正好顺手帮你捡出去丢啊……” 袁志忠的娘忙不迭的捧了苹果,又矮身用手指勾了秦凝落在一旁的苹果皮,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个苹果皮,自然不会是去丢的,谁不明白呢? 物资的匮乏,早就让人不再去想尊严的事了,这不是谁的错,明白了也只能当不明白。 房里,秦凝和胡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出声。 好一会儿,秦凝才想起来把手里剩的苹果切给胡老师,胡老师摆手: “不不,秦凝你吃。我的一半已经吃了,不,给了。我刚才也吃到一片了。你吃,你好不容易得个苹果来分我,我却让你难做人,真是不好意思。” “胡老师,你吃,你要增加营养才好。不瞒你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呢!我娘又疼我,总是留给我吃,不吃也要坏的。拿着,你快吃,要不社员要放工了。” 胡老师看秦凝那么坚持,这才拿了,眼里又是泪光。 真真不过几分钟,外头又熙熙攘攘的声音,是社员放工了。 秦凝赶紧把苹果核包在手帕里,和胡老师道别,原本要和她讨论孩子们生理卫生教育的话题,最终没时机也没有时间讲,告辞了。 每个星期日,秦凝还是会起个大早,给秦阿南找个借口,往城里去。 一个事是卖菜存钱,另一个事是寻找各种各样的种子,种在空间里,顺便也看见什么用得着的东西买一点,存在空间里,因为养着四只小猪呢,光吃地里的蔬菜还不够,还要增加一点粮食,可是麦麸也不是常常有得卖的,秦凝就要时不时的到粮店等。 现在有了自行车,她又经过月亮河的洗礼身体好,骑一趟城里来回,倒也不会觉得累。 这一日秦凝又是去城里的日子。 秦凝去县南街的老破房子里存菜,开了门就看见里头一个信封。 秦凝拿开来一看,是赵进明给的上个星期的菜钱,一百三十多块,里头还附了账单,还有他的姓名和地址。 秦凝不禁冷笑。 这个老狐狸!还想架空她呀,没门! 赵进明不知道这些新鲜蔬菜是秦凝自己的,他相信秦凝所说,是亲戚家的。 这倒不是赵进明好骗,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而是现在这个县里,每家的自留地都是那么巴掌大,秦凝家里的自留地种了那许多番薯,已经顶了天了,是不可能再种得下别的东西的。 但是秦凝帮着介绍,钱过秦凝的手,秦凝自己还要拿一小份,赵进明就开始不舍得了。 他大概是猜想,秦凝把菜钱过了手,肯定会克扣亲戚。他就把钱直接给了,还把账单也放上,要是这些蔬菜真的是秦凝亲戚的,人家亲戚一看,哇!秦凝上回给少了啊!秦凝做人不老实!人家亲戚就会直接找赵进明卖了嘛! 这样,赵进明就能少付不少钱,还能直接和卖菜的人联系,不用受制于秦凝。 可惜,老狐狸终究没有算个小狐狸,而且小狐狸其实算计的还要更远一些呢! 秦凝经过这段时间对赵进明的了解,知道这个人是个爱钱的,但是这个人本性并不坏,且还蛮讲义气,他就是天生钻营的高手。 这种人在任何时代都是吃香的,他们懂得抓住机会,甚至懂得创造机会,也是有长处的,尤其是,这种人适合当经理人,秦凝现在和将来都需要他。 赚钱,一个人是不行的,一定要有个得力的帮手,而赵进明,会是一个合适的帮手,只要拿捏得住就行。 这么一只会赚钱的老狐狸,自己送上门来让她收拾一下,她能丢开手吗?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求表扬,求票票。 不管成绩怎么样,二列和大家都努力过啦!先谢谢大家哟! ------------ 第080章 买玉(一更) 秦凝很随意的把钱往包里一丢,就把空间里的东西又倒腾出来。 每次她都掌握着度,反正就是每样几十斤,落重的多放点,容易坏的少放点,让赵进明觉得有利可图,又不会对卖菜的人家产生怀疑。 这次,秦凝还特意放了几十斤番茄进去,她得让赵进明再吃一口胡萝卜,她再给他个闷头大棒!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做好了这些,秦凝就拎了一袋子苹果一袋子蔬菜,往高阿姨家去了。 上次来城里,她没去高阿姨家,因为她不想太固定时间,这样人家会觉得每周来是必须的,会期待。 一个人习惯了好处,那好处就不是好处了。 秦凝敲门,还是高阿姨来开的门,热情万分,屋里头还有高阿姨的丈夫,也十分热情的出来门口迎接。 高阿姨的丈夫人很高大,梳着大背头,直夸草莓好吃什么的,说了很多客气话,看着人挺和气的。 高阿姨却只跟秦凝介绍说:“这位是我爱人,姓丁。哎唷,就这个星期天在家,平时啊,这个请那个叫的,忙的他家里也不呆的。” 听着高阿姨的话像是在抱怨,但看高阿姨的神情,是骄傲。 秦凝估摸着,这位丁爱人应该也是当点儿什么官的,毕竟他们现在住的这屋子,是县里最早一批的新公房,光凭高阿姨一个房管所的办公室主任,估计还轮不到的呢! 但秦凝觉得自己不能主动问,问多了,显得她有啥目的似的,秦凝就浅浅的笑了笑,乖巧的喊了一声丁伯伯。 高阿姨看见秦凝带来的苹果,表现得比农村人要平淡多了,毕竟这是县城,苹果吃的比较多,但秦凝还是介绍了一下: “阿姨,这个苹果是特别的糖心苹果,和外头买的不一样,我亲戚家从很远的地方捎来的,你一定要留着自己吃。” 高阿姨被秦凝这么一说,就感兴趣了,要立刻的削苹果吃,刚削了一半,外头有人敲门。 高阿姨身姿敏捷的把苹果和菜快速搬到厨房藏起来,才去应声:“谁呀?” “高主任,是我,芳芳。” “哦,来了。” 高阿姨出去门口,也没把人让进来,在门口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话就退回来,和她丈夫说: “唉,芳芳也真是,啥人会要?!这年月,有钱还不买吃的啊?还买什么玉!我回绝她了,我说我们单位也没人买,一块普通的玉卖一百块多块?!真是!” 高阿姨的丈夫就闲闲的说:“没人要就没人要,你也别去说人家,人家也是没办法。” 高阿姨就叹了一声:“唉,你说的对,倒是我不该,毕竟人家也是急用钱。” 秦凝一听见“玉”这个字,脑子里就转开了,这时就搭讪:“阿姨,不好意思,我问一声,你们说什么玉?是吃的玉还是戴的肉?” 秦凝这地方的方言,玉这个字,发音和肉是一样的。 高阿姨倒想不到秦凝会对这件事表示意见,就一边切苹果一边随意的说: “哦,我们隔壁的人家,孩子生了大病,没钱了,要把祖传的一块玉卖掉了去看病。但是现在谁会买玉呢?有钱不好买吃的吗?再有钱就买自行车洋机和手表,买什么玉!” 秦凝托着腮,说:“嗯……高阿姨,我倒想买呢!不知道你看见过那个玉吗,成色好不好呢?” “你,你要买?你真要买?” 高阿姨都惊呆了,声音提的很高。 一个乡下人,要买玉?!一百块的玉?! 这太颠覆他们的观念了,连高阿姨的丈夫也有点惊讶的看着秦凝,这不是打脸他们城里人吗? 虽然高阿姨看似对秦凝热情非常,但终究受时代和环境影响,对乡下人的好感还是有所保留的。 拿他们一点菜,是他们不计身份,看得起乡下人嘛,至于别的方面,他们是有着浓重优越感的,所以刚才的话题,高阿姨潜意识里,根本没想过和秦凝说。 秦凝只当没看见他们的惊讶,说: “我家有个亲戚在东北部队当……领导的。对我们很多帮忙,我和我娘就一直想买点东西谢谢人家,一般的东西人家看不上,我们正想买一样可以收藏的东西呢。” 高阿姨释然了些:“哦,我说呢!小秦你那么像城里人,一点没有乡下人的样子,看看这皮相,比我们城里人还要白嫩,标标致致的,原来你们还有当部队领导的亲戚啊!如果你真的要买,我去帮你喊邻居来?” “好的,那麻烦高阿姨了。” 五分钟后。 秦凝把一块方形的玉佩拎起来,对着窗口的光线看,一旁站着的青年妇女有点不屑的看着秦凝的样子,眼里的轻视挡也挡不住。 反倒是高阿姨,自从秦凝说了自己还有亲戚在部队当领导,对秦凝又高看一眼,这时也跟着秦凝抬头看玉。 秦凝回身问:“只有这种的吗?” 青年妇女不耐的嘴撇了撇:“你要买就买,不要的话,我要找别人去呢!” 本来,秦凝听高阿姨说,人家是因为家里孩子治病才买玉的,心里还存着多给一点钱的善念,现在见这个女人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秦凝就说:“好的,我买了,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妇女马上打断了她,说:“钱不能少。” 秦凝挑了挑眉:“我知道。一百块?” “对。” 秦凝不再说话,从书包里拿出刚才破屋子里赵进明放的卖菜钱,数了一百块给了妇女。 妇女看着秦凝手里一卷的钱,抬头看看秦凝,眼里有点懊恼,但还是没理秦凝,走去厨房边和高阿姨打招呼:“谢谢你啊,高主任,那我走了啊。” 秦凝就在屋子这头和高主任的丈夫说: “我本来还想问问,还有没有别的,我选选,要是有成色好的,我加点钱也没关系,其实这个我不是太满意呢,不过看在高阿姨份上我就随便买了吧,毕竟人家急用钱!” 啥,一百块是随便买的? 妇女脚顿在门口,脸尴尬的抽了几抽,最终只好走了。 ------题外话------ 当当当,列老师敲黑板提问啦: 追文的宝宝们,还能想起来,买了玉,能做什么捏? 快出来冒泡回答呀! 嗯嗯,顺带投个票呀!么么哒! ------------ 第081章 狭路相逢(二更) 从高阿姨家出来,秦凝去了书店。 本来,她想买一些服装裁剪和缝纫方面的书,但是县城的书店,这类书也不是很多,秦凝看着也不大满意,只好勉为其难的买了一本。 她现在有了缝纫机,有空就踩踩缝纫机,渐渐对做服装有了兴趣,再结合前世看见的一些服装,她还给自己试着做了一件呢,现在她想先帮秦阿南做,但上回帮秦阿南买的料子是毛料,要是剪坏的,怪可惜的,她想买了书,好好研究研究呢。 买完书,她给空间添了一点猪饲料收着,就骑车回家了。 路上她还要观察路边人家种的东西呢,再过不久就是冬天,大家都不种东西,歇冬了。 今天回到家还早,想着前几天秦阿南就叫她去增华师傅家把做好的衣服拿回来,她一直没空去,就手插在兜里,慢慢的晃向村东头去拿衣服。 走到靠近增华师傅家前面的小河坝上,就面对面的碰上了秦梅芳的大哥,秦文龙。 秦凝在河坝这头,秦文龙在河坝那头。 秦凝只管走,去见秦文龙眼睛盯住她,像不认识她一样,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大步也向秦凝走来,然后就把秦凝堵在了小河坝的中央。 秦凝抬头看他。 秦文龙和秦梅芳一样,长一张大盘子脸,这时,他站的和秦凝只隔半米,比秦凝高了一个头,两只眼睛猫立着,呲牙说: “秦月珍,你没有去上学了,算你命大!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我弄不死你!” 秦凝毫不惧怕的站着,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你妹妹,不是你妹妹欺负我呢?” “你敢回嘴!我抽死你!” 秦文龙,是秦梅芳四个哥哥里,脑子最简单的一个,平时欺负人,靠的也都是蛮力,相比较秦梅芳,秦文龙这个人没啥心机,都是秦梅芳一撺掇,他就来劲了。 村里的人背后叫他大赣。 此时,秦文龙嘴里说着话,大耳刮子就向秦凝扇了上来。 秦凝没动。 可奇怪的是,秦文龙突然的身子晃了晃,嘴里“哎哎”叫着,一头栽在了河里。 这村里的小河,是不大的,但也有三四米宽的,河水从外头大河塘里流进来,穿过整个村子,最深处也至少一米五六以上。 秦文龙掉下了河,一时慌了神,大力的扑腾,大声的喊:“救命,救命!” 他不会游泳。 因为小时候他掉进过河吓到过,不敢学,这么大个子的江南男人,却是个旱鸭子。 秦凝悠闲的在一旁看着,去捡了一根粗树枝,蹲在河边,把树枝伸到他头上方: “哎,秦文龙,你告诉我实话,上回你躺在棉花地里,是不是想吓我的?你说实话,我就拉你上来。” 秦文龙一把抓住了树枝,慌张缓解一点了,就开始外厉内荏的骂: “什么吓你,我就是要弄死你,我倒没想到你不去上学了,白白耽误了我半天!你个小死逼竟然欺负我妹妹,我弄死你在地里看你还敢不敢!” 秦文龙和她妹妹一样,从小欺负惯了秦月珍,有什么想法一点也不忌讳,料定的是秦月珍不敢声张,不敢反抗,此时尽管秦文龙掉下水失了威严,却还只管讲大话吓唬秦凝。 “哦!好啊,那你就在河里好好喝点水,清醒清醒。” 秦凝大力的把树枝往外推,秦文龙被她推的越来越远。 “救命!救命!” 秦文龙又喊起来。 不能怪他这么高大的壮年男人,为什么不在河里站起来呢?因为秦凝正利用空间,用意识一会儿收他一会儿放他,他的脚完全没有力,身子不能控制啊。 而且他人在水里,根本不知道是秦凝在捣鬼,只觉得自己只要在水里就浑身不听使唤,越发心慌意乱的不行。 秦凝悠闲的学着前世电视里的台词说:“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会儿社员都出工了,谁会来?啊?你这时候倒是没出工,准备做什么坏事去呢?” “你,你,你拉我上去!” “说实话,我就拉你上来。” “救命!救……” 秦凝等他上来一点,就用意识控制着把他按下去一点,喝几口水,容易的很。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凝觉得自己和空间越来越默契了,可以用意识控制得更流畅了。 这么玩了他三四回,秦文龙基本吓呆了,只觉得自己要死了,终于开始求秦凝。 “秦月珍,快,快拉我上去,我要死了……” “对,你不说实话,就要死了。快说,你干嘛去?” “我,我找我老婆去……” “你为什么找老婆去,她今天也没出工吗?” “她,她和我妹妹生气,气回娘家了,我,我去把她抓回来打,打一顿就好了,冷……快拉我上去。” “秦文龙,等你老了,是和你妹妹过,还是和你老婆过?” “我,我当然是和我老婆过,赣逼,你……呃呃……” 秦文龙骂人,秦凝就把他按水里,再拎上来洗脑: “你老婆给你生儿育女,你还打人家?!你妹妹是给你吃给你穿养活你了,还是等你病等你老了会伺候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妹妹以后嫁了人,也和你老婆似的,被人家小姑子欺负,你心里爽了?! 还说什么赣,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赣头!猪脑子!你自己的妹妹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啊?我欺负她?从小到大她欺负我多少回?你还敢来招惹我?!哼,我警告你,你再敢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猪头三!” 秦凝把他又按在水里喝了口水,这才用大树枝把他拉近了岸。 秦文龙使劲的想爬上来,但他在河里把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喝水也喝的脑子七荤八素了,他只爬了半个身子,就趴在河坝上爬不动了,只有喘气的份:“你,你给我站住……” 秦凝已经站了起来,手插在口袋里,悠闲的很。 听见秦文龙喊,她猛一回头,秦文龙又不敢出声了,等秦凝走远一点,秦文龙半死不活的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秦月珍?” 秦凝站在另一头,用幽冷幽冷的眼光看看他,再特意走回去,蹲下身,压着声音神秘的说: “哎,你看出来了?我不是秦月珍呀,我,是落水鬼呢,是特为来找你和你妹妹报仇了,你要当心点……” “啊……!” 秦文龙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题外话------ 扶我起来,我还能再挣扎一下下,最后再来问一次:亲,你收藏了吗?你投票了吗?你五星评价了吗? ……谢谢大家这几天的包容和支持,书城这场仗过不过的,到这个时间,应该已成定局,明天二列不会再来打扰大家了。 因为想最后最后再增加一点点击,傍晚六点的更新提前在这会儿更了,所以,今天更新就到此结束了,明天请早哟! ------------ 第082章 叫我姐 秦凝见秦文龙就这么晕倒在了堤坝上,不禁“嗤”的笑出来,拍拍手走了。 跟这样的人用心思,简直侮辱她的智商,直接就让他这么趴着吧,好好病一场,就知道老婆的好了。 这种长的人高马大,其实却又笨又蠢的东西,大恶没有,但让人膈应啊!弄死还不够,但不收拾收拾是不行的。 说起来,秦梅芳的四个哥哥,这个最大的还算最老实些的,只是仗蛮力欺负人,另外几个更不是东西呢! 她等着呢,下一个是谁来触霉头! 秦凝施施然的去增华师傅家拿衣服,一进去,便看见顾桂英坐在门口奶孩子,一边还嘀嘀咕咕骂在旁边自留地里干活的宝生。 秦凝看着宝生瘦的脱像的小身板,心里真是无比的同情,毕竟才十三四岁的孩子啊,怎么能这么糟践他呢? 她想了想,和增华师傅那里拿了衣服,付了钱,走到门口了,才低低的、像自言自语似的和顾桂英说: “哎哟,我娘叫我拿一只双黄蛋给你们小毛头吃的,我忘记了,算了,我可不想再走一趟,下次再说吧。” 顾桂英马上说:“哈!双黄蛋?哎哟好的呀,你不要走一趟就让宝生跟你去拿回来,你娘想得到,你怎么能忘记呢?宝生,快!去跟秦月珍到西头去拿个蛋回来,快点,赣头赣脑,一点没有眼色!” 秦凝只管走,后头的宝生赶紧跟出来。 秦凝回头,看他低着头,那侧转着的脸真是瘦的骨凌凌的。 秦凝默默叹了口气,走的慢了点。 走到河坝上,秦文龙还躺在那儿半死不活呢。 秦凝只当没看见,继续走,只说了一句:“照这样下去,喝酒要喝死的,不是睡棉花地里,就是睡河滩上啊。” 宝生脚顿了顿,看看秦凝的背影,也只当没看见秦文龙,跟着走。 到了秦凝家,秦凝开了门,宝生站在外面,垂着手低着头,像古代听差的。 秦凝也不管他,拿出一个苹果来,切了放在碗里,又从空间里拿了上次在城里买的梅花糕也放在碗里,倒了一碗温水,一起放在桌子上,喊宝生:“进来,把这些吃了,我再给你鸡蛋。” 宝生抬起头,呆板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低下头,低声说:“晚回去,师娘要骂的。” 秦凝同情的看看他,说:“你放心,我等会儿给你一点萝卜干,你回去就说,是我去地里找我娘拿了钥匙开门拿萝卜干,才迟的,你师娘就不会骂你了。你快点吃吧,废话一多就更迟。” 宝生低着头,手在裤子两边擦了擦,跨过了门槛,侧着身子坐了秦凝家凳子的一点点,开始吃东西。 他吃的很急,把嘴里塞满,把瘦削的两颊塞的鼓鼓的。 结果,好像是因为他把嘴塞的太满了似的,眼泪就无处安放,从眼睛里不断的跑了出来。 宝生开始哭,一边吃一边哭。 秦凝内心叹气,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的说:“不要哭了,哭红了眼回去才会挨骂,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宝生还是哭,但吃的稍微慢了点,还开始看起了手里的东西,好奇的翻来翻去看苹果片,也看梅花糕,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秦凝就说:“这个是苹果,这个是梅花糕,吃完了用温水漱漱口,不要有食物留在牙齿里让人看见。” 宝生的眼圈就又红了。 秦凝撇开眼,说:“人要尽早为自己打算。你要是哪天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想想办法。好了,吃吧,吃了就回去。” 秦凝走开了,去房里拿了一个鸡蛋,一把萝卜干,又装模做样的东摸西摸一阵,看宝生吃的差不多了,才走出来。 “漱口,嘴角有一点。” 秦凝指指自己脸,宝生看了她一眼,脸红红的,吞吐着问:“你,为什么帮我?” “没什么。这也谈不上帮,不过我家正好有点吃的罢了。你要记住,别人对你的态度,是你自己允许的,一味的忍让,并一定得到你自以为要的结果。” “什么……意思?” 宝生呆呆的看她。 秦凝皱眉,走去灶角落里捡了一颗时间放太久的葱头,拿在手里问他:“这个可以捏吗?” 宝生疑惑的看看葱头,再看看她:“应该可以的。” “为什么?” “软了。” 秦凝又去庭院里,把养在庭院角落里的仙人掌端过来:“这个可以捏吗?” “不行,有刺。” 秦凝就把仙人掌放回去,拍拍手说:“现在的你呢,就是那只烂葱头,软塌塌,谁都可以捏!现在的我呢,就是那颗仙人掌,长着刺,谁想捏我,也要自己先掂量掂量!” 宝生就脸大红,站在秦凝家门口不出声。 秦凝撇他一眼:“回去吧!自己是个肉包子,就不能怪狗要追着你咬。” 宝生不走,顿在门口,好半天,说:“你,你说呆不下去了来找你,你是能帮我换个师傅吗?” 秦凝“嗤”了一声:“为什么一定要有师傅?那人家第一个做衣服的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宝生就抬着有点红的眼睛,定定的看她:“没有师傅,就没有洋机。我喜欢踏洋机。” 秦凝偏了偏头,问:“你几岁?” “我,十五。你,你呢?” 秦凝有些吃惊,十五岁的男孩子这么瘦这么矮? 一个月之前,这个宝生还和她差不多高,但秦凝有月亮河,她已经控制着洗了,最近已经又长了三四公分了,她都有一米六了,宝生现在还没有她高,再在裁缝娘子手里呆下去,这个小男生是长不高的了。 秦凝不答,撇撇嘴说:“叫我姐!踏洋机?你再在你师娘手里呆下去,命都要没了,还踏洋机。随你,回你师傅家去踏洋机吧!” 秦凝把一个双黄蛋和一把萝卜干塞在他手里,挥挥手,像赶鸭子似的赶他走。 宝生一步三回头的看看她,走出好远,才低着头走了回去,那背影,简直像个小老头,哪里有少年人的活泼,哪里有青年人的朝气。 秦凝不是救世主,她出于好心,已经点拨他刺激他了,要是他自己要强些,那么他这辈子还有救; 要是他还是选择这么一日一日忍耐着过下去,作为人的志气逐渐丧失,那么别人再怎么想帮他也是没有用的。 按照顾桂英家的情况,宝生现在才是学艺的第一年,他最少还要继续挨四五年。 可这少年最宝贵的成长的四五年,就这么浪费掉了。就算宝生学成裁缝出来又怎么样?家里穷,没有钱买缝纫机,今后还是要继续呆在师傅师娘家里帮忙的,这将是宝生的前半生了。 前半生都这样了,后半生会好吗? ------题外话------ 宝宝们抱歉,现在二列要等编辑周一上班以后,问一下后续的推荐等事项再安排更新情况。 二列连续经历了几轮活动,也需要喘口气,对后续情节进行梳理,所以这几日木有二更。 ------------ 第083章 不战而胜 一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二十号了。 原本这一天是前进小学自己的文艺汇演,然后评选出最好的节目,选送到公社中心小学去。 但是秦凝的班级常常在放学会练鼓,那些打鼓的声势,大家早就看见了。 其他几个班,准备的节目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合唱,连高低音也不分,连和声也没有,也不分男女声,说白了就是大家站一起唱个歌,连张没张嘴也无所谓。 这样明显的差距,其他几个老师早就默认了秦凝班的节目,是前进小学第一名的,其他班的老师干脆让校长早点把秦凝班的节目报去中心小学了。 就这样,秦凝班里的节目,不但不战而胜了,还让其他的班级一起操起了心。 每次排练,就有其他老师来点评几句。 “哎,那个孩子不行,节奏没跟上。” “那个打的好!长得也好,让他站前面!” “要是统一衣服就好了。” 等等等等,大家都兴致勃勃的。 秦凝看他们这样,干脆和校长建议,等自己小学的汇报演出以后,这个鼓乐队,干脆也选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在里头,重新组队好了,这样鼓声层次会更分明,更震撼。 因为鼓本来还多了几个,尤其是当时秦凝看中文化宫最大的一个鼓,直径有一米多,趁着有钱师傅的车,可一并搬回来了呢。 原本她的打算是,鼓这个东西,只要运用的好,鼓越大越好嘛,谁知一年级的小孩子哪里打的动,就一直放着了。 秦凝这一提议,众位老师热情高涨,因为按照往年的经验,其实中心小学也不过多几个舞蹈罢了,和秦凝排练的综合鼓乐——《欢庆锣鼓》没得比,《欢庆锣鼓》在排练阶段就已经很有气势了,让人耳目一新,这让老师们看见了自己小学有可能胜出的希望了。 于是,男老师们积极响应,说力气活都让他们做好了,连桑老师也高兴的说,她也可以负责打拍子,练习教导,大力支持秦凝,让秦凝指挥他们,他们一定配合。 好么,就这样,这十二月二十号这天,所有学生都集合在前进小学的操场上。 操场用课桌搭了个简易台子,其他班一个接一个的合唱完,就是秦凝的一年级表演了。 孩子们分着批次的上台来,他们头上扎一根红带子,腰里扎一根红腰带,一个个挺着小胸膛,神气极了。 然后先是整齐的一声吆喝,再开始鼓声四起,忽急忽缓,或腰鼓合奏出快乐欢庆,或大鼓单奏出铿锵有力,最后就是气势恢宏的大合奏,把人的血液都敲的沸腾了。 秦凝还自作主张请了公社照相馆的人来拍照。 本来,她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自掏腰包,给自己班里孩子拍一张合照,再印给他们一人一张留念的。 她觉得,对这些农村孩子来说,这张照片可能是可以炫耀半辈子的东西,因为到能可以买个傻瓜相机自己拍照的岁月,离现在差不多还有三十年呢。 谁知照相的人来了以后,校长就诚惶诚恐的把秦凝拉到一角,小声说: “小秦,我们学校,可没有这些经费啊,你这个搞得太大了!我听桑老师说,他们头上、身上那些红布条都是你买的?我说小秦,这个,这个,你这样,只能自己负责啊,我作为校长……这个报销的先例我不能开啊!” 秦凝可不敢大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老子有的是钱”,那就太招人恨了。 她只是很诚恳的说: “殷校长,您看啊,虽然我现在是花了一点钱,但是您不觉得,这次我们在全公社的小学里头,是很有希望拔头筹的吗? 不是说,要是得了一等奖,奖励班级十元;二等奖,奖励班级五元,三等奖,奖励班级三元吗?我想着,咱们三等奖会有的吧?那这些红布条,不是都有了吗? 就是照相的钱,我是想自己出的。不是快月底了吗,不是我也有代课费了吗,我拿的是胡老师的代课费,比一般的新代课老师要多几块,我想,那多的几块就拿出来拍照了。 我们家人口少,少那几块钱,日子还能过,我想着,我也就代这两个月的课,让大家都开心一点嘛,人总不能总为钱活着,校长您说是不是?” 殷校长深深的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小秦啊,我代表学校谢谢你。” “嘿嘿,校长,您也别说谢,我这其实也是有梦想的,要是我们一个不小心拿了第一名,那我们还有得赚呢,要是我们能去县里表演了,那就赚大发了啊!校长,梦想总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哈哈哈!你这个孩子!好好,小秦,我也衷心希望你们能胜出,这可是我们前进小学的荣誉啊!” 等到表演结束以后,秦凝就开始了选拔。 本来,秦凝是和别的老师说,每个班可以推荐几个愿意来学打鼓的,谁知道,最后选拔的时候,变成了全校孩子一起排队来参选。 天哪,这简直成了选秀了,所有的孩子围着操场几圈儿,一个个的等着去台上敲鼓。 人太多了,真的一个个教一点基本功再选,耗不起那个时间,秦凝就说,每个人打十下,谁打的有气势选谁。 于是,前进小学的锣鼓敲了一下午,听的秦凝耳膜都要震破了。 但还真选出几个挺有乐感的孩子,矬子里头拔将军,这帮农村孩子跳舞是打死都不行的,打鼓却很有力啊。 就这样,秦凝在其他各班另选了十个人,淘汰了原有班级一些乐感实在太差的孩子,重新组合,重新练习了起来。 秦凝一边忙着让男老师帮忙做鼓架,一边让桑老师帮忙排练,却也没有忽略几个淘汰孩子的心理。 她单独跟他们讲:“小朋友们,这次汇报演出,大家表现都非常好,但是呢,老师发现你们几个小朋友,更适合做别的工作,所以老师要给大家安排别的工作,你们愿意帮助老师吗?” “愿意!” 孩子们原本觉得别的同学都练鼓去了,自己没轮上,是淘汰的了,虽然年幼,心里也不好受,这一听秦凝鼓励的话,答得可响亮了。 ------------ 第084章 红脸蛋擦上了 秦凝把淘汰的几个孩子情绪安抚好了,就开始给他们封了几个官。 什么后勤队长,负责帮其他排练的小朋友看好书包衣服; 什么餐饮部长和副部长,负责给小朋友发饼干; 啥啥剧务主任,负责清点每次练习之后鼓和鼓槌的清点工作。 最后,还有个啦啦队长。 这孩子叫王妙,是个天生脑子不好使的,但性情特别温和。 她一年级已经读了两年,除了一加一之外,别的都不会算,但难为她爹娘竟然也舍得给她来上学。 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实在不容易了,秦凝就尽量让她也在打鼓的时候参与进来,只让她小声一些。 这个王妙,打鼓几乎没跟上过节奏,还每次都东张西望,人家敲了她才跟着敲,越敲越乱,夹在队伍里头特别不和谐。 但她参加练习的时候,脸上很快乐,每天眼睛亮晶晶的,一次不拉的来练习,秦凝就不忍心打击她,给她一个声音比较轻的小鼓,不会太影响大局。 而现在,整个队伍是要代表前进小学,去参加整个公社中心小学的比赛,王妙这样的情况,夹在里头乱打鼓,就实在太拖后腿了,对别的孩子也不公平,必须得淘汰。 秦凝让书法好的老师写了个大牌子,上面写“前进小学加油”,让王妙这个啦啦队长举着; 还写了另外几个纸,让别的几个孩子有空的时候也要学会举着帮同学加油,省得让人觉得就这王妙一个孩子在那举着牌子太突兀。 十二月二十五号,是周日。 凌晨三点,秦凝就已经到了学校,其他老师也一个不拉的来了,男老师们检查器材,秦凝和桑老师就又把服装收拾了一遍。 这次,前进小学鼓乐队不但有红头带红腰带了,还有红马甲呢! 这身装备是秦凝提议的,她装出破釜沉舟的样子,和校长讲: “校长,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我们的孩子们练的这么好,我十分有信心能拿奖,现在,就差一个统一服装了。 钱,我先垫着,给孩子们一人做一个红马甲!要是获奖了,钱再还我,要是没获奖,这钱我掏了!我就不信了,我们前进小学这么好,拿不了奖!” 老师们看看校长,校长抿紧嘴抿了半天,一拍巴掌说: “这么的吧!我作主了,要是没得奖,不能秦老师一个人承担,秦老师的付出有目共睹,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整个小学的荣誉,秦老师已经付出很多了,我们所有人一起来承担。 咱们剩下的几个老师,每个人每个月省一块钱出来,几个月也能补上了!行不行?” 其他老师相互看看,男老师们立刻点了头:“没问题!” 桑老师嘴抿了半天,说:“哎哟,那我一瓶雪花膏没有了嘛!还好我皮肤一向蛮好。” 这是同意了。 秦凝十分高兴,她并不在乎这个钱,但大家能通过这件事同心一致,是再难得也没有的了。 凌晨五点的时候,孩子们陆陆续续的来了,桑老师负责先给他们梳头发。 红马甲太珍贵,怕路上弄脏了,要到了镇上才穿。 本来要先擦上红脸蛋的,但是因为走路去,一路过去十几里路,到镇上红脸蛋都要化了,所以也是要到了镇上才能画。 男老师就带着高年级的孩子们,先把鼓装上从农户家里借来的木板车。 秦凝带了一些鸡蛋,这么多人,不能太大方,只能两人一个分着吃,也分了饼干,孩子们兴奋的脸通红,都不用画红脸蛋了。 这就出发了,校长走在前头,打着秦凝带来的手电筒。 男老师和高年级的孩子轮流拉车和推车,年幼的孩子被分了五组,轮流着可以坐上木板车搭一段路。 秦凝和桑老师走在后面,注意着有没有拉下的孩子。 浩浩荡荡的。 因为这时代大家都穿的灰扑扑的,远看像逃难队伍,近看才能从孩子们兴奋的脸上、感受到发自心底的快乐。 因为年幼的孩子多,走不快,走到公社中心小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钟多了。 男老师维持着秩序,秦凝和桑老师给孩子们画红脸蛋,穿红马甲,扎红腰带,那叫一个忙呀! 七点四十五分,就必须要在中心小学的操场上坐好了。 这年月乡下地方可没有礼堂,都是在操场上,划了一条线做个区隔,整个公社的二十二个小学的参赛小组就地坐下了。 本来每个学校只要带班老师和校长来就可以了,只有前进小学,是所有的老师都来了,还带来的大鼓,统一了着装,这使得秦凝这边的孩子们特别的显眼。 秦凝就让她指派的那四大官开始举牌子。 “前进小学加油!” “前进小学最棒!”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欢庆元旦” 一边举着,秦凝还让孩子们隔一阵敲一下鼓,把个气势早早的炒作了起来。 所以,公社中心小学的陶校长一进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前进小学”几个大字,和前进小学的大鼓,颇惊讶的往前进小学的方阵看了好一会儿。 而殷校长,是全公社所有乡村小学的校长中,资历挺深的了,他就轮到了去给这次全公社小学文艺节目比赛当评委。 临走时,肖老师窜出去,拉着殷校长嘀嘀咕咕讲悄悄话。 桑老师等肖老师回来的时候,就酸溜溜的说:“快说哟,你瞒着我们,和殷校长说什么呢?” 肖老师笑着:“我又没有说坏话,我就是提醒一下殷校长,要是中心小学的陶校长问起,就要提一提我们的小秦老师,她可是有县城文化局亲戚的,这些鼓,都是文化局领导帮忙借的!” 这下,桑老师非但没发酸,还立刻连连夸道: “哎唷,对的对的,亏你想得出来,这样,陶校长也要给我们学校三分面子了!” 秦凝看着他们,两只眼睛不可思议的眨眨,肚子里也说了一句: “亏你们想得出来!我哪里来的文化局亲戚啊?赵进明吗?那老爷们,今天又是星期天,却看见那破仓库里没有的菜,估计正哭鼻子呢!” ------题外话------ 二列我得了一种病,叫自恋。 啊哈哈,最近看见以前的旧文一直有人订阅,我自己就去翻了翻,突然自恋的不行,哇!这是我写的?写的这么的……特别! 书城的书名是《穿越之九世陌华》,潇湘这边叫《亡国女帝恋上影》,其实是同一本书。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 以前不知道不能更新太快啥的,写了文哗哗的上传,结果错过了推荐就没啥人看到,但自己真觉得,是很用心很用心写的,除了慢热,没毛病。 自恋癌晚期,说的就是我。 ------------ 第085章 乱攀亲戚(一更) 演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 秦凝学校抽到了第九个,等需要上场的时候,男老师和高年级的孩子立刻去搭鼓架,布置场地。 这次的表演,要比在秦凝他们自己小学演出的时候更上档次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除了统一服装之外,在道具上也做了文章,秦凝还按照后世一些鼓乐的创意,把大鼓架起来,让一个高年级男孩子站着抬高手打鼓,这样更有气势,更有渲染力度,更有艺术观赏的感觉。 其他的鼓也做了重新排列分布,这样的话,不但好看,在声音传播方面也更好一些。 开始表演的时候,秦凝就站到了作为舞台划出来的白线附近,当指挥。 她今天穿了那件毛料子的新衣服。 增华师傅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针脚是很细密,可衣服是一如既往的又长又大。 大概他觉得,这种毛料子是可以穿十年八年,不做大不行,明明说好的是做外套,可试穿在秦凝身上,简直是后世的OVERSIZE大衣。 秦凝就自己在空间里的缝纫机上改小了,改成窄版掐腰的那种。 她还自己做了一件红色的节约领穿在里面。 这时候,秦凝把红色的领子翻在毛料子大衣外头,便既有了鲜亮的地方,黑色大衣又不会让秦凝显得过于稚龄,昂首挺胸的往前面一站,挺像那么回事的。 台下的老师们立刻开始窃窃私语,都在打听她是谁。 秦凝却突然手一抬,所有在台上待命的孩子们就整齐的发出一声“嘿呀”,吓大家一跳,立刻,鼓点起,仿佛有千军万马踏浪而来。 秦凝他们准备的这么充分,实力吊打了前面表演过的所有小学,也打乱了后面表演小学的阵脚和士气,接下来表演的学校,人在台上表演呢,下面坐着的其他学校却依然只在议论前进小学。 秦凝表演完了,一身轻松,悄悄把许春燕叫了出来:“来,跟老师去一个地方。” 许春燕现在对秦凝是无比崇拜的,立刻跟着秦凝走了。 秦凝把她带到学校人比较少的地方,说: “春燕,闭上眼。不可以偷看哦,数到十睁眼睛。” 孩子乖乖的捂住眼数数: “一,二,三……十!老师,我睁眼了,啊……脚踏车!我真的可以骑脚踏车吗?” “老师答应你的呢!老师特意去借来了半个小时,来,你试试。” 秦凝把许春燕扶住,让她把脚伸在三角架里,给她扶住后面车架让她玩,孩子兴奋的啥都忘记了。 秦凝自己也挺高兴,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两个月代课老师当完,她这脚踏车就可以不用藏在空间里了呢,秦阿南也可以学骑了!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前进小学第一名,一等奖,获得奖状一张和奖金十元。另外,中心小学还安排了获奖学校在职工食堂吃午饭。 太高兴了! 所有人都欢呼,孩子们激动的乱挥舞,把涂了红脸蛋的脸擦得像猴屁股。 连桑老师都抱住秦凝,一个劲的夸她,肖老师等几个男老师也兴高采烈的去找别的学校老师炫耀。 校长昂首挺胸的走着,带领大家去中心小学食堂吃饭。 其实菜是真没啥菜,三十五个孩子分坐了三桌,几个老师坐了一桌。 每桌上有一盘加了很多糯米粉的红烧狮子头,有一盘子煮的黄黄的青菜,还有一份煎得发黑的带鱼,加一个蛋花汤。 但是,孩子们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里都惊讶得不得了。 秦凝让每桌选了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分饭和菜,分好以后,分饭这个孩子要最后一个拿,就很容易的解决了可能谁多谁少的问题。 孩子们十分听话,基本上都是不声不响的吃自己的。 老师这一桌就异常兴奋了,肖老师他们现在看秦凝的眼神都是崇拜了,连校长都压着声音说: “小秦,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们前进小学不但得了奖,还是第一名,真是开先河的事!对了,我听陶校长(中心小学的校长)的意思,会马上修改参加县里新年表演的名额,会让你们去!” 秦凝还没开口呢,桑老师惊的瞪眼睛:“真的?去县里?中心小学能把名额给我们?” (这里科普一下七八十年代的教育行政区域划分,最底层的就是乡村小学,乡村小学服从公社中心小学的管理,再上一级,就是到县城小学,一般县城小学的校长,兼管对县里所有中心小学校长和片区小学校长) 其他老师也都惊讶的看着校长,不可置信。 因为按照历年来的情况,基本上十二月二十号中心小学文艺汇演以后,就直接把最好的节目报上县城了,根本不会等下面的乡村小学报上去,因为历年来,从来没有乡村小学的节目会赛过中心小学的啊! 殷校长得意的说: “我看是真的!我们的节目那么好,不送我们的送谁家的去?陶校长也是要面子是啊!况且我还跟陶校长说,我们小秦老师是文化局长的亲戚呢!” 秦凝正拿勺子舀蛋花汤喝呢,一听这话,惊的勺子都掉进了碗里: “殷校长,我哪里来的和文化局长亲戚啊?” “呃……不是肖老师说……”殷校长看向肖老师。 肖老师立刻侧着身子解释: “我?我刚才跟您说,是小秦文化局里的亲戚,我,我没说文化局长的亲戚……” 秦凝干脆把筷子勺子统统放下了,哀怨的说:“肖老师,我也没有文化局里的亲戚!” “那,那天那个人……”肖老师眼珠子乱转,竖着根手指乱挥。 桑老师斜他一眼:“那人说的是文化宫!” “那什么,文化宫可不就是文化局的亲戚嘛!刚你还说亏我想得到,现在你又说我!” 肖老师不满的也把碗筷放下了,桌子上气氛有点尴尬。 殷校长就打哈哈: “对对!肖老师说的对,文化宫就是文化局的亲戚,这文化宫的领导就是文化局长的亲戚!哈哈哈,没事没事,有没有亲戚都一样啊,主要是我们节目好,节目好啊!” 事到如今,秦凝还能说什么呢? 大家原本一片祥和,她要是非认死理要去和人家陶校长解释,不但会变成是去强调这件事,把事情越描越黑,还会让老师们心里有隔膜了。 秦凝就无奈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唉,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到时候人家文化局长嫌我这个乡下亲戚寒碜!还有啊,各位老师,到时候要是人家文化局长说我乱攀亲戚,你们可得护着我点啊!” ------题外话------ 列老师上课啦! 节约领,就是俗称假领子的那种半件头装饰衣物。 把它穿在衣服里面,把领子翻出来,看起来似乎里面穿了衬衣,其实只是有领子那一部分而已。 这玩意儿七八十年代很多的,现在网上还有人卖的,二列爸妈那一辈的人都挺喜欢,秋冬天穿了帮助保护外头的毛衣什么的,不知道看文的小伙伴们有没有见过? 另:这个文应该快上架了,编辑的意思是我应该尽力存稿,等上架爆更。 但是昨天大家好热情,推荐票哗哗的上,我觉得不加更对不起大家,所以今天加一更。 现在大家不要养文了,追文的赶紧看,不然上架后,这些超出免费章节的文都是要重新订阅的。 晚6点大家再来围观。 ------------ 第086章 不过一个鸡蛋(二更) 秦凝这么大度的自黑了一把,各位老师这才都笑起来,赶紧安慰了秦凝一番。 其中一位金老师说:“放心放心,我们秦老师简直是劳动模范,这么尽心尽力的发展教育,文化局长都该颁个奖给你哩!” 连桑老师也翻了个白眼说:“哼!我们乡下的怎么了?我们小秦可不比人家城里人差,攀上我们小秦这个亲戚哪里不好!” 不过,女人的关注点就是和男人不一样,桑老师说了这句,又一把拎住秦凝的衣服领子说: “瞧这毛料衣服,多气派,哎,小秦,我们怎么没想出来,这个时节也能穿衬衫,把领子这么一翻,真是好看!” 秦凝不动神色的晃了晃身子,把领子从桑老师油腻腻的手上挣脱,说: “可不!我为了这个事,下了老本了,把我娘给我做的过年衣服都穿出来了!” 说到这儿,殷校长干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扬了扬,和大家说: “各位,这次的荣誉,虽然离不开所有老师的努力,但主要还是小秦老师的功劳,这个十块钱的奖励,我就给秦老师了啊,大家没意见吧?” 肖老师为了弥补自己给秦凝惹的攀亲戚麻烦,第一个表态: “我没意见。说实话,要我看,秦老师这次花了最少二三十块了吧?” 秦凝大大方方的从殷老师那边拿了钱,笑着说: “哎唷,太谢谢校长,太谢谢大家了。我可总算能给我娘还上一点饥荒了!现在获奖了,我才敢跟大家说实话,我吧,也确实是年轻没经验,所以才犯了个错。 刚开始,我以为,花不了什么钱的,结果,光饼干就买了十五桶!那,你们算算,一桶一块八,十五桶多少钱了?这个大家都会算吧! 可把我吓得!还打啥鼓,我倒只想打退堂鼓了!可,可你们,你们天天说我们班打的好,我就打肿脸充胖子的坚持了下去! 再后来,为了好看,我又买红布。哗,又是十块钱!哎唷,我干脆横了心,怎么的也要拿个奖回来,大不了我把这个月工资押下去! 我大概算了算,连上我托人找关系借鼓、还拍照、还后头买布做衣服的钱,我总共花了五十多块钱吧。 我都心疼死了,我现在都不敢跟我娘说花了这么多钱,我骗她,‘娘,学校经费紧张,这种活动都是老师垫的,都是的啊!’ 所以,你们可别再夸我,说我有多高风亮节了,其实,我就是个没预先打算盘的赣头,接下来,我可准备吃半年萝卜咸菜给我的脸消肿!” 秦凝这么一唱穷,众人哈哈大笑。 桑老师说:“乖乖,五十多块!吓死人了,你还真敢!” 秦凝可怜兮兮的低下头:“我……再也不敢了!” 众人又是大笑,气氛比之前更好。 殷校长身子偏向秦凝,小声说: “哎,小秦,这要是去县里比赛拿了奖,也是有奖金的,县里的奖金,怎么的也能比中心小学的好!” 秦凝问:“那到底落实了吗?是我们去吗?因为我借的鼓时间快到了呢!我可得去还鼓呢!” “那我再去找陶校长问问,要是确定了,我……我也帮你争取争取能不能报销借鼓的钱。” “哎,太谢谢校长了!” 于是,一团和气一团欢喜的吃好了饭,大家就组织了孩子们往回走,殷校长去落实了,前进小学的《欢庆锣鼓》节目,确定将参加县小学的元旦文艺汇演。 前进小学开天辟地第一次这么荣耀。 一路上,老师们兴奋的不得了,孩子们更是一个个眼睛晶亮,他们时而听老师们说话,时而自己和小伙伴们谈论起了城里。 那种向往,如同后世的我们向往出国一般,因为百分之九十八的孩子,还从来没有去过城里呢。 秦凝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真的很欣慰,她给孩子开了一扇窗,她希望这些记忆可以让孩子们终身回味,因为她知道,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读完小学就不读了的。 可秦凝不知道的是,她给孩子们开的不仅仅是一扇窗,对于个别孩子来说,将是一条大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秦凝回了家以后,见秦阿南还没放工(社员是没有星期日休息的),就大大方方的从空间拿出了好些食物来,大部分都是前几次在县城买的熟食,什么卤牛肉、炝爆虾、五香鹌鹑蛋之类的,摆了一桌子,当然,还有十块钱。 这次能在中心小学得奖,实在是一个难得可以和秦阿南享受一下的好机会好借口,她可不能错过。 她计划好了,要是能在县里拿了奖,她就可以把给秦阿南做的衣服拿出来了。 就是自行车,还要再等一个月发了工资才有借口拿出来显摆呢! 秦凝开始煮饭,顺带着煮了麦麸喂小猪。 四只小猪,喂了一个月不到,长的圆滚滚的,可爱极了,秦凝都开始觉得,到时候要把他们卖了,好像有点不舍得了。 等小猪们“呼噜呼噜”的吃完,秦凝又把三只小猪收进空间,只留一只小猪呆在猪圈里头,疑惑又不安的转着猪脑袋寻找刚才还在的同伴。 一会儿的,秦阿南放工回来了,今天却不是一个人回的,莫桂花拉着秦红兵,站在秦凝家的围墙门口,看见秦凝望出来,立刻一缩头。 秦凝见秦阿南进房间拿了一个鸡蛋出来,要往外去,秦凝就拉住她问:“姆妈,怎么了?” 秦阿南指指外头,说:“努,莫桂花!她听顾桂英说的,我们家的鸡蛋是双黄的,可大可好吃了,小孩子吃一个能抵一顿!就跟我开口要呢!” 秦凝皱眉:“姆妈,别给她!今天要了鸡蛋,明天就敢来要鸡,别给她!” “这……” 秦阿南看着秦凝的脸,嗫嚅着:“……怎么说,红兵也是你弟弟,不过一个鸡蛋,你这……” 秦阿南太善良,不知道别人的心可恶到什么地步,总觉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好心,所以才总是被人欺负,秦凝心疼她,但也不想这么猛一下的,让秦阿南心里觉得自己太过冷酷。 秦凝放了手,但还是说: “姆妈,他们家卖我的时候,有想过这个吗?莫桂花这个女人非常贪心黑心,你今天给了,她明天一准还来,你要是不信,你就试试吧。” ------题外话------ 那些去看老文的亲,千万别回头来拍醒我,就让我长眠在自恋癌中吧! 今日更新结束。 ------------ 第087章 好人做不得 秦阿南看看秦凝,把个鸡蛋放在手里转了半天,说: “算了,就这一次,就当乡邻吧,给了顾桂英家的孩子,不好不给莫桂花的孩子嘛!” 秦凝没再出声。 秦阿南出去了,却一会儿的回来,挠头,说: “嗐!还要萝卜干!说顾桂英也有,哎唷真是!” 秦凝依然不说话,坐在饭桌上看秦阿南拿了一把萝卜干出去了,一会儿一脸不高兴的回进来,嘟囔: “还嫌少!说给顾桂英的多!哎唷,这还真是好人做不得!” 秦凝依然不出声。 秦阿南抿抿嘴,不敢再说了,洗了手,坐在饭桌上一看: “哎哟我的天哪,这,这是谁家办酒席得的?哎呀,这是牛肉!我小时候吃过,天哪,这么多好吃的……啊,囡啊,你生气了?” 秦阿南小心翼翼的看秦凝,嘴里夸着菜,眼里却都是忐忑。 秦凝就又心疼她了。 唉!这个姆妈啊,总不能让她一个当姆妈的觉得,拿一个鸡蛋出去给人还要看女儿的脸色吧? 秦凝就撇了撇嘴,半是嗔怪半是解释的说: “生气又怎么样,姆妈你就是烂好心,所以阿山阿姨才不放心你领养我,怕秦达家是欺负你,也怕我欺负你。 姆妈,要是大家当乡邻的相互之间给一点,是没关系的,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把莫桂花他们当乡邻,他们一家未必这么想,我在他们家吃了这么些年苦,我会不知道吗? 以前大家都没有啥吃,他们也惦记不着你,可现在知道你有一点好吃的了……呵呵,姆妈,以后你出门小心一点,把门关关好,秦红兵这个小子很喜欢偷鸡摸狗的,他吃了我们的好东西,他一惦记,就坏事了。” 秦阿南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噢噢噢,好好好,囡,我知道了,我以后不给了。我好心好意给了她,莫桂花还甩脸子,说给的不如顾桂英的多!我以后真的不给了。” 秦凝心里叹一句,“只怕是迟了”,但秦阿南性情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就耐心的说: “嗯,姆妈,你心里知道就好了,我们两母女过日子,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们过的太好了,招事非。 好吃的留在家里吃,拎得清的才能悄悄给一点。像许良保,最近我忙着教小孩子练鼓,我们自留地里的活,都是他偷偷的一早来帮着做,那我们就应该回敬他们。 别的那些个自私小气的,还有时常欺负你的,你都不要理。” 秦阿南看秦凝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自己先笑了,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呵呵,我知道了,囡,我要吃了,看着好吃的很啊!” 秦凝看她放松了,不忍心再说她,主动夹了一大块牛肉给她:“你快吃,我排的节目得了奖,公社分到的,还有十块钱呢!姆妈你收着!” “哎呀,到底公家人,还有这些分啊!” 秦阿南惊讶又自豪起来,秦凝赶紧又补上几句: “嘘!姆妈,你千万不要出去讲,被人知道了,如果出去说我地主出身不能当老师的,那就坏了!” “我不讲我不讲!我绝对不讲!” “吃吃,姆妈你吃!” 排练告一段落了,秦凝也给自己歇一歇,晚上到了空间里,稍微翻了翻地,把容易收的东西收了收,她就去月亮河里擦洗身体,按摩胸部。 成效好显著啊,现在的她,已经很有点样子了,等到开春脱出厚衣服来,身体就有曲线了。 秦凝一个人笑了一会儿,跑去香椿树下,把绑在树上的一根线拎上来看。 线是连着玉佩的,就是上回在高阿姨家收的玉佩,经过十多天月亮河的洗礼,刚买时很平常的玉,现在已经变成了光润细腻的顶级白玉了。 秦凝把它解了下来,拿布包住,放回了竹屋,和另外一块、秦阿南给的玉放在一起。 经过这两块玉的试练,秦凝已经基本掌握了空间对玉石变化的流程和时间。 第一块玉,秦凝放在月亮河三天,就发现它变得越来越温润了,秦凝立刻拿上来,不敢再放了,因为这块玉是代表秦家的东西,以后有些场合可能要拿出来戴,万一让人发现这玉变得好了、显眼了,就生疑了。 所以等到秦凝买了第二块玉,才多放了几天,让它变成难得一点,以备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出手变现。 以后,她都不会再把玉变成极其稀有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管是人是物,在这年月太招眼都不好,她可不敢确定,要是出了事,是不是还有机会重生到别人身上! 第二天星期一,秦凝上课到中午的时候,就把之前给孩子们拍的合影分发给大家。 小朋友们兴高采烈的拿着照片回家了,秦凝也出了校门,回家吃中饭,却在校门外,看见了钱师傅的卡车停着呢。 这年代,农村进来一辆车,多显眼啊,虽说之前他们来过,但当时孩子们在上课,这会儿,好些孩子回家都忘记了,正围着车子转呢。 钱师傅和赵进明坐在驾驶室里,两个头晃来晃去的看着前进小学的校门口。 秦凝和钱师傅隔着车窗玻璃都对上眼了,秦凝却撇开眼,只当没看见,手插在口袋里,出了校门只管右拐回家。 赵进明立刻从副驾驶位上跳下来:“哎,小秦,大侄女!爷叔叫你呢,等等等等。” 秦凝站住脚,回身看着他,一语不发。 赵进明搓着手,皱着眉,讨好又为难的说: “那个,大侄女,我有话和你说呢,你家在哪里啊?爷叔跟你回去,讨口水喝,行不行啊?” 秦凝冷漠脸:“不行。我和你又不熟,去我家干什么。我忙着呢,我要回家吃饭了。” “哎哎,你别走啊,那个,对了!上次你借文化宫的鼓,不是说好三十号前要还的吗?否则押金就没有了呢,我让钱师傅帮你拉去吧?” “不用了,我们节目获奖了,还要用的,我自己会去文化宫续借的,不劳你费心。” 秦凝继续走,赵进明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那么,大侄女,你别走啊,等一下嘛,我把这几次介绍卖菜的钱结给你啊!” 秦凝终于站住了:“哦,对,这个要的。那你来吧,我开教室门,你结给我。” ------题外话------ 推荐友文《农女逆天之家有醋夫》作者:禾朔 一朝穿越,却过上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坐拥一块小小的农田,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垦荒地,养家禽,带领全家走上致富之路。 只是不知为何,桃花多到挡都挡不住,逼得家里某个男人吃醋根本停不下来。 一天早上,她腰酸背痛的挣扎着起床,咬牙切齿的对着外面吼道 “宗政辰,你丫的下次要是再乱吃飞醋,我就不要你了!” 某男抱着满头的包,蹲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嘿嘿一笑,让你们再跟我抢,抢不过我吧。 文文今日上架,喜欢古言的小伙伴去捧个场吧! ------------ 第088章 作不死你! 赵进明跟着秦凝进了一年级的教室,抠抠索索的从口袋里翻出几张账单,咬着钢笔头认真的算了一会儿,递给秦凝三十多块钱: “你看,一分不错吧?爷叔不会吃灭的呀,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现在你们地里种啥呢?” 秦凝一把拿了钱塞在口袋里,脸上一点也不松动:“不知道,我忙着呢。谢了啊,再见。” 赵进明一把拉住她: “哎唷祖宗!姑奶奶啊!你不要这样了,那个,爷叔有个事情和你打听一下,你那个亲戚,怎么不去放菜了呢? 我和钱师傅可是和人家沪上大饭店说好的呀,结果倒好,昨天走空档,失信誉了啊!姑奶奶,你那个卖菜的亲戚到底怎么回事嘛?” 秦凝耸耸肩:“你倒好意思来问我?我跟你讲,因为你,人家家里吵死了,要离婚了,还卖什么菜啊!” “啊?因为我要离婚?我,我没有勾引谁啊?我对我老太婆可好了!”赵进明愣住,好半天,又眼睛眨巴眨巴,说: “我,我,卖菜的是女的?我都不知道啊!” 秦凝无奈的摇头,手指摆了摆教训他: “你这个人啊,年纪一大把了,自以为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帮着卖菜吃灭人家钱了,就自作主张直接把钱给人家了? 你要知道,这卖菜的是两夫妻,男人日日好吃懒做,这菜都是女人日日种,日日收的,男人只是送一下菜。我呢,拿了你给的钱,每次都是交给女人,女人还要养家活口的,还有个闺女要嫁人办嫁妆呢,就没有和男人讲,卖菜到底得着了多少钱。 你倒好,把钱放在那里,男人送菜得着了,知道原来卖菜卖了这么多钱,回去大吵大闹,闹的隔壁邻居都知道,生产队长都上门,那么现在嘛……不许卖了,还要批斗!你满意了?你只搅屎棍!” 这种故事,秦凝信手拈来,都不用打草稿的。 但赵进明看着秦凝愤怒的样子,服气了,把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一声不敢吭,任秦凝数落。 等秦凝说完了,他才懊恼的说: “哎唷,我倒不是怀疑你吃灭,我呢,就是好心,想想天冷了,你一个小细娘拿了钱还要寄来寄去的嘛!我,我真的也是好心……那么现在怎么办呢?你还有别的亲戚可以拿出菜来么?” 秦凝呲他: “你当我是生产队长啊?像我亲戚这个女人这么拼命,把河滩都填了搭棚子种菜的有几个?出工回家还要干活,累得瘦成一根树棍子,这样的人有几个? 你好心?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反正现在我帮不了你了,你找我也没用,我还怕我这个介绍人引火烧身呢!” 赵进明哭丧着脸: “那我怎么办呢?这个季节实在是难收菜了啊!我答应人家大饭店的啊,我要赔钱的啊,大侄女,你无论如何帮我想想办法啊!” 秦凝看赵进明这个样子,知道收拾他收拾的差不多了,毕竟以后还要靠他做事哩,还有钱师傅的汽车也用的着,打压打压就行了。 秦凝才说:“你叫我能帮你想啥办法呢?我也不敢答应你啊,我最多等风声过去一点,我帮你再去问问。” “那是几时啊?我眼前答应人家的怎么办啊?大饭店也要签合同的呀,我要赔钱的呀!” 赵进明拿袖子管擦眼角假装哭,秦凝假装相信: “哎呀呀,你一把年纪你哭啥呀!好了好了,要么……” 秦凝拿手指敲着脑门,做出一副想尽办法的样子: “要么……我家里有点萝卜干,还有双黄皮蛋,还有自己扩的豆芽帮你应这次的事?这个季节能怎么办呢?你就和人家大饭店说菜冻着了,天灾有啥办法呢?!对吧?” 赵进明立刻笑出来: “哎唷,姑奶奶,祖宗!我太谢谢你了啊!你真是我的亲侄女,我这次沪上回来一定一定带好东西给你,你说你要啥好了。” “行了,别瞎叫了,我才没有你这么大的侄孙子呢!你在这等啊,千万不要出来,要是让人看见我卖东西,我也要被批斗,你就等着赔钱吧!” “我不出来,我乖乖坐好!” 赵进明蜷着腿,硬塞在一年级小孩子的凳子里端端正正的坐好,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秦凝差点笑喷。 这个时间,学校没有人了,地里也没有人,都回家做饭吃饭去了,秦凝一溜烟的跑,注意着左近没人,躲进棉花地里。 棉花地里已经叶子稀疏了,差不多要拔掉杆子等过年了,秦凝只好努力的观察着四周才敢进空间,在空间里弄了点答应赵进明的萝卜干、皮蛋、豆芽什么的出来,还加上了少量新鲜蔬菜,只够赵进明应付饭店,她这才钻出地,挑着担子给赵进明送小学去。 担子什么的是秦凝单独置办在空间的,都很新,到了小学,秦凝连担子一起交给赵进明: “快走快走,我把我奶奶家的菜给你拔来了,老太婆一会儿要追出来了,快走!” 这还有什么说头,赵进明接过担子挑了就走: “哎哎哎!亲侄女,你真是我亲侄女!你放心,我这次绝不赚你钱啊!那我要去沪上交差了啊!” 钱师傅也赶紧从车上下来,帮手把东西抬到了后面车斗,正讨好的要和秦凝打招呼,赵进明一把拉了他:“快走,下次再讲,不要害人!” 两人像做贼似的上车,秦凝却又走过去敲赵进明那边车窗,递过去一张纸条: “哎,你帮我在沪上的书店看看,有没有这上面写的书啊!” “哎哎,一定一定,放心放心!” 一股青烟,走了! 秦凝一个人在路上笑的“咯咯”的,小样!敢跟我玩心眼,作不死你!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让赵进明帮她在沪上买缝纫书呢,现在不要说了,赵进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她想办法。 秦凝一方面是真的要给赵进明一点颜色瞧瞧,才故意不去放菜的,另一方面也是天冷了,她不想再每个星期去一趟城里了,现在东西都采购的差不多了,钱也够花,菜放在空间又不会坏,她何必那么辛苦呢? 秦凝没想到的是,不用她辛苦,竟然好事自己个儿连连来了。 ------题外话------ 推荐友文《痞妻来袭:傲娇学神揽入怀》by明奕乔。 沈家有女名小沫,天生散漫随心爱闯祸。要说谁最胆子大,上天下地沈小沫。 这天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就没有沈小沫不敢做的事…… 听闻季大神最难搞,沈小沫立刻磨拳霍霍,朝着季大神伸出了魔爪:小子,来啊,咱俩试试吧。 从此,季大神的屁股后面就多了一个小跟班。 他上学,她跟着; 他吃饭,她看着; 就连上个厕所,她也想溜进去瞧一瞧…… 季大神很无奈: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沈小沫撑着下巴,神色认真,双眼陶醉:我喜欢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抱起来必定舒服又完美。 季大神扶额,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 第089章 做贼偷葱起(一更) 第二天,秦凝上第三节课的时候。 一个老师在外头喊:“秦老师,大队有你一张包裹单,一张汇款单。” 秦凝想了想,哦,大概是任阿山寄的吧。 刀子口豆腐心,虽然任阿山骂了秦阿南,也对她那么嫌弃,可最终还是担心秦阿南,所以寄来什么东西了吗?要不她们家没别的人会寄东西啊! 秦凝就说:“哦,好,我知道了,谢谢啊!” 那个老师摆摆手,在窗口感叹一句:“怪不得你敢给孩子们下本钱,人家一次汇款就汇八十块呢!” 啊?任阿山一次汇钱汇这么多的啊?怪不得她总认为人家觊觎姆妈的钱呢! 秦凝听着,也没特别去在意,继续上课。 到中午的时候,让校长帮忙带孩子们半个小时,秦凝就去大队拿包裹单和汇款单。 去的时候,大队会计办公室围了好些人,正在研究秦凝的汇款单。 “……沪上的!沪上美术出版社哩,什么亲戚?” “哎唷,八十块呢,什么亲戚一次能汇八十块?” 秦凝的心,不可遏制的跳了起来。 不是任阿山! 沪上美术出版社?! 难道是画稿费吗? 不是说现在没有稿费了吗? 这这这,真是太意外了! 秦凝努力镇定的走过去:“让让,爷叔,让让,我的汇款单和包裹单……” 大队会计大声的问着:“哦!秦阿南家的……哎,秦……凝,这个是哪里寄来的啊?” 农村的男人和女人们一样八卦,况且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巨款,农村好多人家出工一年,也未必多得到八十块钱呢! 秦凝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哩,我上次画了点画,给出版社寄去了,这个,要么是画稿的稿费吧?” “哎唷,稿费!哎唷,稿费啊!听听,多么高级啊!” 众人议论起来,眼里是羡慕和骄傲: “哎唷,我们农村也有人能有稿费的啊!来来,我帮你开介绍信,给你去邮局领钱!” “谢谢唐会计,我现在在小学代课,介绍信应该是小学开了,谢谢您啊!” “哎哎,对对!噢唷!稿费!听听,稿费!出色!” 赞叹的声音围了秦凝好一会儿,才让秦凝走了。 秦凝自己也非常高兴,这真是一笔意外之财,这样的话,到月底拿了代课费,她就能把自行车骑出来了! 不过怎么还有包裹单呢?出版社还给她寄什么包裹呢? 因为秦凝今天早走,这会儿社员还没放工,村子里挺安静的,秦凝边走心里边疑惑着,快走到了家门口了,就听见自己家鸡圈里一片慌乱,老母鸡“咯咯”叫着四处躲藏。 秦凝定睛一看,嗬!秦红兵撅着屁股,半个小小的身子正钻在她家鸡窝里头掏蛋呢!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做贼偷葱起,秦红兵这个小孩,很小的时候就有偷鸡摸狗的迹象。 秦月珍的记忆里,她还和秦达说过一次,“弟弟偷了人家的甜瓜了”,结果,还招了秦达和莫桂花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说秦月珍应该帮着秦红兵去偷,怎么还能让弟弟偷呢? 这还有天理吗? 秦月珍被打的跛脚走路了一星期,秦红兵看在眼里,就更胆大了,时不时的往人家自留地里偷东西吃,掏鸡窝是常有的事。 这种孩子,再不教育,长大了不知道要偷啥。 秦凝便不出声,甚至身子还退后了一些,擎等着秦红兵身子退出来了,手还在里头的时候,利用空间收东西的能力,把鸡舍的门紧紧一收,把秦红兵的手臂给夹住了。 秦凝家的鸡舍上头有根铁丝,只要门一关,铁丝就能套住门的,在比较高的位置,秦红兵人小,又正趴着,抬不起身来去给自己开门的。 “啊!” 秦红兵大叫了一声,但很快止住了,惶恐的四处看。 看,小孩子不懂事?!那他怎么知道,偷东西是不能让人看见的呢? 哼!就让人都来看看吧!也好给秦红兵一个教训,但愿以后会把这毛病改了。 也该让秦阿南看看,给这样的孩子吃东西,会招致什么。 秦凝悄不生息的退回去,往学校方向走去,其实她刚走到小学门口,就听见生产队队长在吹哨子,收工了,学校也正下课呢。 秦凝干脆进学校去和校长打了个招呼,请校长帮她开了介绍信,请好了下午的假,去公社邮局领钱领东西去呢。 校长就说:“小秦,我的意思是,你这半日,也不要算请假了,课我帮你上,你顺带去中心小学,和陶校长也熟悉熟悉,再把一号那天的事情落实一下,你看怎么样?” 一号是七二年的元旦了,县里在一号庆祝新年,秦凝排练的《欢庆锣鼓》将作为清溪公社的文艺节目参选,去县里表演呢。 这是正经事,秦凝点了头,说:“校长说的对,有好些事情要落实呢,那我去了。” 等秦凝再回到自己家门口时,就见好些附近的邻居围着她们家外头看热闹呢。 秦红兵已经被莫桂花解救出来了,爱惜的抱在手里,秦红兵身上的鸡屎糊了莫桂花一裤子。 而莫桂花还正在怪秦阿南呢: “你们这鸡窝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夹到小孩子的呢?要是夹断了他手怎么办呢?真是的!” 秦阿南这会儿总算不再烂好心了,正生气的说: “好好的,这鸡窝会夹到谁?我天天的放鸡收鸡,我怎么没夹到?还好意思说,没事钻我们家鸡窝里干什么!” 莫桂花还瞪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孩子还要偷你们家鸡不成?”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呢,何况莫桂花这么过分,秦阿南也开始瞪眼睛: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看啊,他这会儿手里还攥着我们家的鸡蛋呢!” “你,你怎么知道是你家的?这是我们自己家的!” “我们家的是双黄,所以才大!你有你倒是拿一个出来看看啊!” “你胡说,我们没拿!小兵的爹,你也不来说句话,儿子都被人欺负了!” 吵吵闹闹的,秦达金秀也站在一边,开始维护秦红兵:“秦阿南,我们孩子怎么会拿人家鸡蛋呢?谁看见了?我们孩子从来不拿人家东西,别胡说八道的啊!” “我看见了,我来作证!” ------题外话------ 晚6点加一更,求表扬求票票,比心! ------------ 第090章 光明正大的钱啊(二更) “我看见了,我来作证!” 秦凝忽然一声,人影从看热闹的人群后头闪出来,走去和秦阿南站在一起,冷冷的看着金秀和秦达。 金秀嘴抿了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秦达瞪一眼秦凝,脖子梗了梗:“没良心的东西,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秦凝嘴角扯扯,转身对着一个看热闹的邻居说: “四爷叔,你们上次不是丢了一块咸肉吗?就是秦红兵拿的,那时候我还在秦达家呢,秦达一家吃了一星期,可高兴了。” 又对另一个邻居说:“三好婆,你家去年自留地里的香瓜,都是秦红兵采的。不熟的他还给你弄破了,我亲眼看见的。还有新婶子,你家的……”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所以的人都开始对着莫桂花秦达数落。 最终,四爷叔揪住秦达的领子要秦达赔钱。 秦凝呢,拉住秦阿南就回了家:“姆妈,我下午要去公社,我们赶紧烧饭吃。” 秦阿南进了屋,还担心的和秦凝说:“囡,你说了秦红兵,以后秦达会不会寻你事?” “会,但我不怕他。姆妈我先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情。你知道我画画很好吧,我画了好些画,给沪上出版社寄去了,现在竟然通知我有稿费,姆妈你猜猜多少钱?” 秦凝一说这个,秦阿南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也兴奋的问: “真的?真的有这样的好事?沪上寄钱给你,啊,那是多少啊?十块?” “不止。再猜。” “嗯……十二块!” “再猜!” “啊……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多吗?难道是十五块?” 秦阿南怎么也不敢往三十五十上面猜了,怎么猜都在二十多块。 秦凝干脆把汇款单给她看:“姆妈,八十!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我们就够买个脚踏车了!我可以教你骑脚踏车了呢!” “哎唷,真的!真的八十啊!我的乖乖啊!八十啊!老社员一年也多不到啊!我的乖乖囡啊,你真真本事!好,要是领了钱,你就去买,缺一点我补你,哎唷太高兴了!” 母女俩抱着在灶间跳了几圈,才赶紧的烧水煮鸡蛋,因为秦阿南觉得煮饭太久,也不足已表示庆贺,就想干脆给女儿煮两个鸡蛋。 “囡,吃鸡蛋!我算知道了,这莫桂花真的是个黑良心,这秦红兵也不好,这么大早该懂了,哪里可以到人家偷东西。有得给这种人吃,还不如我们自己吃。吃饱了你去公社,我再烧饭。” “不用单独烧了,姆妈,鸡蛋也煮,我上次不是买了一点面粉吗,你烧水,我再来做点面板板(面鱼),我们俩个一起吃。” “好好,吃!八十块呢,我家囡什么都可以吃了!” “姆妈,你也吃!以后我们买好的东西回来吃。只要以后我再画画就行了,容易的很!” “哎唷,姆妈抱了一个金疙瘩回家了!” 母女俩高兴的煮了鸡蛋面鱼吃,秦凝要出门了,秦阿南拉住她:“那这个事……要是让人知道了……” “姆妈,这个事情不一样,这个是光荣的,先进的,我们可以讲。而且我画的是样板戏那些呢,大家都熟悉的,等书印出来了,我买来给你看,这个事情可以和别人讲的。” “哦哦哦!我知道了,哦哦,我太开心了,本来不能和人讲,我真的很难受啊!” 秦凝和秦阿南吃了一顿美味营养的午饭就出了门。 走出了前进大队地界,秦凝就拿出自行车来骑,很快就到了公社邮局。 在邮局出示了介绍信,领到了一个包的方方正正的包裹和八十块钱。 秦凝拎着包裹到了文化站图书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拆包裹,她实在太好奇了,出版社还给她寄东西吗? 包裹一打开,是一封信和秦凝那份《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还有一大摞的白纸和四盒子专业绘画铅笔。 啊?退稿了? 退稿了还有八十块?退稿了还有礼物?不错哦! 看在钱和礼物的份上,尽管眼前的东西疑似退稿,秦凝心情也并为受影响,拆开信来一看,她更高兴了。 信里是这么说的: “秦大猫同志,首先,本出版社编辑部特此通知您,您的绘画作品《芦苇荡的故事》和《神奇的土地第一册》两份画稿,经过出版社和相关部门的审核,准予出版。 按照**号文件精神的指示,近阶段文学作品是不再结算稿费的。 但是,周,总理刚刚在全国文化综合教育大会上提出了,‘要解决青少年的精神食粮’这个问题,全国现在刚刚恢复了连环画的出版工作,正需要一批青少年读物,您的作品真是雪中送碳啊! 为了鼓励您的创作,经出版社领导班组的研究决定,特别给予您,每个稿件四十元的稿酬,以资鼓励。 其次,《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这个作品也十分优秀,创意很新颖,出版社将会在下一阶段作为重点青少年读物推出。 因此,版面设计方面还需要调整成符合印刷的格式,人物刻画线条要加粗和加深,部分画稿的人物面部神情要再改进一些。 具体方法请参考随信附上的样本图片,请使用随信寄上的出版社专业的稿纸和专业画笔,以达到出版需要的效果。 另外,因为您的其中一个作品——《神奇的土地》,画风比较特别,又将是系列作品,出版社希望您能在一月十号至一月十七号之间,直接到出版社来一次,和我编辑部商讨一下后续的作品主题、以及封面的设计工作,以便我们编辑部进行安排整体出版。 编辑部负责您在此期间的路资食宿的费用。 随信也附上了借调您七个工作日的文件和证明信,请查收。 如果您不能及时来我出版社编辑部,或需要额外的安排,请尽早与我编辑部舒风同志联系。” 秦凝的手都有点抖了,她把信翻来翻去看了两遍,真是太激动了。 也就是说,其实她的三个稿件都通过了,只是《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需要修改,修改好以后拿回去,还有钱。 钱啊! 光明正大的钱啊! 还能有机会公费去沪上! 哇哇哇,这个时代,沪上有多少好东西可以买回来收着啊! 不不不,这样的话,她手头的钱就不够了啊!早知道这样,该多种东西,多翻地,多卖啊!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091章 以讹传讹 秦凝真的激动坏了,这会儿欢喜里夹杂着懊恼,一时间真的又觉得钱少又恨不得马上就去呢。 还好这个时候图书馆里没有人,要不人家看见她喜的抓耳挠腮的坐在那里,还以为这个人什么事呢! 秦凝真是花了半个小时,才让自己平息了这场激动,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公社的中心小学,先去和陶校长落实元旦去县里参加表演的事情比较重要。 不巧的是,当她到达中心小学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心小学下课期间,秦凝从老师的办公室走过,便有老师开始悄悄的议论。 “哎!上次搞锣鼓的那个!” “前进小学的!听说是文化局长的侄女!” “哎哟怪不得呢!真厉害!” “不是说是文化局长的外甥女吗?是侄女啊?” 怎么又成侄女外甥女了呢?秦凝一边走一边听着,心里好不懊恼。 流言这个东西,是很可怕的,之前肖老师他们讲讲还算是无心之失,但要是再这么以讹传讹下去,可实在不太好啊! 谁知,等秦凝到了陶校长办公室,和陶校长稍微客气了几句,陶校长竟然也问了起来: “小秦,我刚开始还说了你们殷校长呢,我说你们怎么能弄个年龄这么小的代课老师啊?不过现在我要改正,小秦老师很优秀啊,光这个节目就排练的很好嘛!你的文化局长叔叔是不是指点你啦?” 秦凝不能说“是”,说“是”绝对是个错误;也不能说“不是”,说了“不是”,就是殷校长他们的不是。 秦凝只好笑笑:“陶校长,我不是谁的谁,我就是乡村最资浅的代课老师。谢谢陶校长的夸奖,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就是元旦表演的事,陶校长几点能让车来接孩子们呢?” “哦,这个事我都是让李老师安排的,你等会儿,我喊李老师和你说。” “谢谢。” 陶校长出去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继续和秦凝闲聊: “听说小秦老师现在还在读中学?怎么没有去县里读啊?让你们文化局长叔叔去跟县中学说一声,去城里读多好啊……” 秦凝脸上笑着,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这这这,这事儿好像有点过了啊,怎么他转来转去一直在这个话题上呢? 他到底想干嘛?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陶校长见秦凝微笑不说话,继续说:“小秦啊,我有个妹妹,安排在文化站当临时工,你能不能……” 还好那个办事的李老师进来了,解救了秦凝。 “陶校长,节目是已经报上去了,车子也联系好了,一号那天一早六点去前进小学接秦老师和学生。” 秦凝赶紧站起来,对李老师说: “谢谢李老师了,能告诉我司机是哪位吗?我们的道具比较多,还有孩子们有些年纪比较小,要是提前知道的话比较好安排,我跟你去问问吧?” 这位李老师是二十多岁的女老师,看起来十分灵精的那种,此时很热情的说: “不用不用,小秦老师只管坐吧,我帮你去问吧。” 秦凝依然站着,说: “呃……还有,这些鼓是跟县里文化宫借的,三十号到期了,我押金还在那儿呢,不知道中心小学最近有没有去县里的同志,能不能帮忙去办个续借手续?” 这位李老师立刻看看校长,见校长始终笑眯眯的,她就立刻说: “这个,要的要的,哎,下午公社里有车去城里呢,我们有文件送县里,都是搭他们车的,要不然,秦老师跟着公社的车自己去一趟?陶校长您说呢?” 这个年代,整个公社也就两三辆汽车,基本都是公社的几个事业单位合用的,能坐小汽车去趟城里是美差,所以李老师才这么说,可以说讨好的程度很明显了。 而陶校长立刻说:“这个想法好,小秦你自己去一趟吧,改天我们在县里碰头,我们再聊!” 秦凝皱了皱眉,虽然她知道校长想聊什么,不该给他希望,但是续借的事是一定要办的,不好失信于人,只好说: “好的,那我听李老师的安排。” “哪里哪里,是陶校长考虑周到嘛!” 李老师热情万分的把秦凝送到了公社,还周到的陪着等了一会儿,直到让秦凝坐上了公社里的小汽车,李老师才离开。 所谓的公社小汽车,不过一辆两厢的轿车。 其实这么一辆古老的两厢轿车,扣除司机已经坐了六个人,很挤很挤啊,但是总比秦凝自己骑车几十里路的好,秦凝就缩在车角落里没出声。 其他几个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坐在前排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抱了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坐在膝盖上,几乎把整个副驾驶位填满了。 后座除了秦凝以外,还有两男一女,相互之间似乎是亲戚,正热热闹闹的说着家长里短,他们都喊前面的中年妇女书记夫人,而对秦凝,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没有谁搭理她。 秦凝无所谓,只想着,书记夫人?那不会是公社书记的夫人吧? 车子开出了公社,大概开了有二十分钟左右,前面抱在书记夫人膝盖上的男孩子就嚷嚷起来:“我要开汽车,我要开汽车!” 中年妇女先还哄他:“清清,不要了,汽车有什么好开的,小季不是常常给你开吗,现在大家都要去城里办事呢,今天就不开了啊。” 可眼看着孩子不开上车不罢休,中年妇女就和司机说:“哎呀你这孩子!小季,那你停一停,让他开一会儿吧。” 不是吧?真让这个小孩子开车? 这是孩子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连带上他们这些人啊! 秦凝缩在角落里,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后悔坐这车后悔死了。 大概这孩子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那司机真的就停下了,说着“好吧”,就自己下了车。 秦凝心里还在想呢,司机换了孩子开,那司机自己坐哪儿?总不见得去坐书记夫人身上吧,那就是说,可能大家都下车,只是给孩子一个人开开玩玩? 如果其他人都下车的话,那就算了,大不了在路边等一等。 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秦凝的想象。 ------------ 第092章 组团作死(一更) 秦凝正想着,这车座位该怎么安排呢,谁知司机拉开了后右侧车门。 因为秦凝就坐在边上,司机上上下下看看她,说:“你再坐进去一点。” 秦凝有点呆。 再坐进去一点?这车后头已经四个成年人了,再坐进去一点? 司机看她不动,不耐的说:“快点啊,你再坐进去一点,要不然你先下来,我坐进去,你蹲着!” 哈!真是……岂有此理!她是杂技演员吗?练缩骨功来了啊?她旁边的女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叫她怎么再坐进去呢?坐人家身上吗? 秦凝非常生气,干脆下了车,说:“不用了。我不坐了。” 说完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大步离开了。 似乎还听见司机嘀咕了一声:“嘿!脾气不小!谁还求你坐了,不就一个小姑娘嘛!我说什么了我?!” 车门“嘭”一下关上了。 车子在车道上停了一会儿,不知道里头在干什么,然后车子就歪歪扭扭的开始开了起来。 秦凝往周围看看,现在这个地方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啊。 她拿出怀表来看时间,都快两点半了。 唉,这个时间如果骑自行车去城里,回来就太晚了,算了,明天下午再请假去吧,总好过跟这些不珍惜生命的奇葩在一块。 秦凝想好了,就仔细的环顾四周,正想着要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谁知就听见一阵紧急刹车声。 秦凝本能的抬头看,只见刚才那小汽车,突然撞在了前面一座桥的桥头上,再弹回来,几乎在马路中央掉了个头,差点侧翻,可见撞击的力度之大。 而车子在弹回来的同时,里面还有一个人飞了出去,而当在马路中央猛甩头的时候,右侧的车门开了,一个人掉出来,半个身子掉到马路上,头部随着车子的晃动在马路上来回磨了好几磨。 秦凝都呆掉了。 嗬!她该骂这帮人活该,还是该夸自己命大呢? 秦凝飞奔过去,心里再讨厌这般作死的傻X,但毕竟是人命,能救还是要救的。 先接近的是半个身子掉在马路上的司机,这个位置原本是秦凝的。 “喂,还好吗?能说话吗?” “救……救命!” 司机半边脸都是血,下半身被里面的三个人压着,但意识很清醒。 秦凝没管他,又绕去前面看,从车子里飞出去的是被称“书记夫人”的女人,头侧着趴在马路上不动,眼睛紧闭。 秦凝单膝跪在地上,把手探她鼻息,还好,是有气的。 “喂,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救,救,清……救……”极低的声音。 好吧,都还活着。 秦凝又回车里,半大孩子头磕在驾驶盘上,半脸的血。 秦凝也喊他:“混蛋!猪脑子!死了没有?” 孩子没回音,秦凝手搭上他颈动脉,感觉到微弱的跳动,估计是被驾驶盘撞晕了。 这时候,坐在后车座的女人开始喊叫:“救我们,先救我们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啊……痛啊……” 秦凝看看后面,并排坐着的两个男人头上都是血,看起来晕过去了,身体全部压在女人的身上。 秦凝没理,深吸一口气,走回后头,问还掉半个身子在马路上的司机,说: “你是司机,你让个孩子开车,你现在这样是有责任的!你自己说,现在我要怎么做?” 司机半死不活的呢喃:“救我,救命,先救命……” “别废话!我当然知道要救命,废什么话!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走路回去公社,让人来抬你们;要么,直接我开车,送你们去县医院或者公社医院。自己选,哪一个?” “你,别走!你会开车?送,送我们去县医院,公社的医院不行……” “好!你腰和背感觉怎么样,是可以搬动的吗?如果可以我抬你上去。” “可,可以的,一只肩膀好像不行了,血,血也止不住。” 秦凝也顾不得了,把后排两个晕过去的男人大力的往左侧里推了推,那个女的就声音凄厉的大喊:“别别别!别动啊,痛啊!” 秦凝顾不上她,自动屏蔽女人的哭喊,等把两个男人推直了,把女人扶起来靠在两个男人身上,这才能把司机小季给扶上车里去。 秦凝把小季的衣服脱了半边下来,拿干净的一面给他按在头上最大伤口上止血,就去搬动前面马路上的女人。 她运用了空间的能力,把女人浮动到手上,尽力不动她身体,只虚虚的把手放在她背后,把她送到了副驾驶位上,又把孩子的衣服脱下来,将孩子抱去放在中年妇女的身边,拿衣服套住娘俩,扯出衣服袖子把他们俩绑住在副驾驶位子上。 弄好这些,秦凝看看后头的小季,说:“当过兵?” 这年头,学开车可没有后世那么便利,会开车的人很少,当驾驶员的,很多都是复员军人,秦凝估计小季也是。 果然,小季无力的应了一声:“……嗯。” 秦凝就喝令他: “作死!你还算当过兵的人?!人家孩子要开你就给他开,一点骨气也没有!这件事你有一大半责任!你自己注意着,意识要保持清醒!前面这两个重伤的,你的好手也搭住一点,要不然我不敢开快车!” 小季满头血,但低低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秦凝这才坐到驾驶位,熟悉了一下档位,试着发动汽车,还好,汽车还能开。 有驾照会开车,几乎是后世城市青年人的一种基本技能了,上辈子她上班也开自己的小宝来,低调又方便,她可早就思念她的小车了。 可这时代,拥有私家车是痴人说梦,她只好弄个自行车。结果,穿越来了这后世,第一次开车竟然是这种破事儿。 秦凝大力踩下油门,车子冲出去,后头的女人大概是被另外两个人压着了,凄厉的大喊起来:“啊……痛煞我了啊!” 秦凝头都没回,只管一路狂开而去。 这年月路是沙石路,不算平整,但是路上车少,几乎没有红绿灯,秦凝一路直开,到了县城才开始有红绿灯。 但好在县城不大,县医院很快到了,秦凝快速稳当的停好了车,奔进医院大门:“救命!重大车祸,有妇女有小孩,五个重伤!” 等到看见医生护士都出来了,秦凝把人领到车子前,手往后头血流披面的小季那里一指:“要钱要什么问他!”自己转身就走了。 把人送来医院,已经是她的最大善意了,再留下来帮着办手续什么的,没有必要。 毕竟他们这个事故谁该负责,后头的三个要不要赔偿什么的,肯定会有纠纷,秦凝可不想好心好意救了人,最后还要应付医疗费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题外话------ 晚六点还有一更 ------------ 第093章 世界真小(二更) 医院里,也是属于热闹地方,发生这么大的事,已经有好些人都拥上车子边来看热闹。 秦凝从人群里挤出来,正大步的离开,就听着身后有人喊:“哎,你等一下。” 秦凝只当没听见,走的更快了。 可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臂:“哎,叫你等等。” 秦凝随意的看了一眼拉住她的女人,立刻撇开脸说: “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路上看见了救的人,有什么事你问车子后头那个司机去。” 谁知女人紧拽着她不放:“哎,你不认识我了?” 秦凝这才定睛一看,哦!上回高阿姨家,卖玉的,叫什么……芳芳! “哦,你啊,有事?” “来来,小妹妹,你来一下。” 芳芳一改上次那副高傲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很热情的笑容,把秦凝拉到医院僻静一点的一个角落,按在一只木头长椅子上: “坐坐,小妹妹,你真好心,救人啊?哎唷,看看这衣服,都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秦凝这才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是秦阿南的一件半旧薄棉袄,原本是蓝色的,洗的有点发白,此时胸口和下摆都是血,两只袖口更是因为支在方向盘上,擦了那孩子流出来的血,这会儿看起来像杀了人。 啧,这个样子,还怎么去文化宫啊! 秦凝倒有点犯难,皱皱眉头,说:“倒真是!损失我一件衣裳了。哦,谢谢你跟我说啊。” 芳芳眼睛依然紧紧跟随着她:“呃……小妹妹,我,我刚才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你了啊,你真的不像乡下人哇!” “哦,我还有事我走了。” 秦凝看她东拉西扯的,明显是有事找她,却不明说,便作势站了起来。 芳芳急切的抱住她胳膊,把她拉住: “哎,不不,小妹妹,坐一坐嘛,你坐一坐。我……想问问你啊,上次的玉……呃,你不是说你不太满意吗,其实,我家里还有一块的呢! 本来么,我今天跟人家说好了的,这一块玉嘛,还要贵一点的,那,路桥管理处长出价一百二十,文化局长那里出一百三十,百货公司经理出到一百四十! 啊呵呵,我想想,一百三十一百四十的,到底数字不好听……小妹妹,你看,你要不要,要是你出一百五十嘛,我就卖给你了。” 秦凝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撒谎,要是真能有这么多人出钱买,上回她还用得着求这个求那个了吗? 但这妇女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估计是被孩子的病折磨的心神慌乱了,毕竟是一份为母之心,只要是玉,她就帮这个忙了,再说,刚才她提到什么文化局长…… 秦凝就点点头:“你拿出来,我看看吧。” 芳芳十分高兴,眉宇展开了,谨慎的往四下看了看,才翻起衣服,在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玉。 秦凝拿起来看。 这是块带点翠色的玉,边缘几许绿翠,雕成竹报平安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要是拿上回那块白玉价钱做参考的话,这玉只能说是只值一百十块的货色。 秦凝就微皱着眉头,没出声。 芳芳张着嘴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慌张的说: “那个,你要是要的话,看在我们算老主顾的份上,我,我稍微让一点,也是可以的。” 秦凝的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问:“孩子什么病?” “啊?心脏病……严重的心脏病……这里医院看了一直不好,呜呜……天冷了,更严重了,呜呜呜呜,我陪了好几天了,晚上看着他呼吸不过来,我都想替他死了……医生说,最好转院去沪上做个修补手术……我,我求求你,你买了吧,要不,一百四就一百四吧……” 芳芳没料到秦凝问这个,硬撑着说了几句,就熬不住了,眼里含了泪,边说边抽泣起来。 秦凝见不得这样,转开头,说: “这样吧,我总共出你一百五十。只是,我这个衣服穿不出去了,你陪病人住院有替换衣服吗,要是有,你身上这件脱给我,我算你玉一百四十元,衣服十块钱。” 十块钱,在这时代能买七八件芳芳身上的旧棉袄了! 芳芳抬起脸来,惊讶又感激:“啊,有有有,我,我马上脱给你。” 说着就快手快脚的把衣服脱了下来,塞进秦凝怀里,生怕她改了主意。 秦凝忙不迭的拿开:“哎哎,我身上都是血迹啊,你别塞!” “哎唷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放边上,放边上……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钱,你看看对不对。” 秦凝从包包里,其实是空间里,掏出了一把钱递给她:“你不要和高主任说,我又买了玉。” “哎哎,我不说我不说。我,谢谢你啊!” 芳芳一边数了钱,一边感谢。 秦凝揣了玉,问她:“对了,我刚才听你说什么文化局长,你知道文化局长家住哪里吗?我倒是有件事要去求求他。” 芳芳钱也不数了,惊讶的抬头看着她,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说:“你,不是高主任家亲戚啊?” “嗯,不是亲戚。就是认识的。” 芳芳眼珠子又转:“那,你不知道高主任家的老丁,就是文化局长?” 秦凝楞了楞,嘴角忽的扯开来,拉长声音说: “哦……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哪个文化局副局长嘛!你干嘛不说老丁啊!我叫他丁伯伯嘛!” “呵呵呵!我就说嘛!我们楼上楼下,倒也是习惯了喊老丁么,刚才我不是那什么,想到他职务嘛,啊呵呵呵!”芳芳心照不宣的笑。 秦凝更是笑意盎然。 真是想不到啊,世界真小,老天真好,高阿姨那个和善的爱人同志就是文化局局长! 这下,她也没啥可担心流言蜚语的了,怎么说也是早攀上的亲戚了,侄女外甥女的管他呢,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吧。 秦凝心情大好,从书包(空间)里摸出七八个红红的番茄,放在芳芳手里: “你今天会回家一趟吧?帮我把这几个番茄送给高阿姨家,你也拿两个,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救人弄得浑身血,就不去看她了!” “哎唷!现在这个辰光竟然有番茄?哎唷我也有,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你啊!” “嗯,这是奶油番茄,我也是人家送的。好了,天冷,你脱了衣服给我,快回去穿衣服吧。” “哎哎,你放心,我孩子是病房常客,我什么都备着的,你也赶紧去换了吧,谢谢你,我心里知道的,你是好心人,真谢谢你!” 芳芳这次不高傲了,看着秦凝的眼里很真诚,秦凝摆摆手,拎了芳芳的旧棉袄就走了。 ------------ 第094章 出什么事了 秦凝去了厕所,把身上的血衣服换了下来。 本来她想把脏衣服丢掉的,可想想乡下人家个个过的苦,旧衣服还有很多用处的,比如做鞋垫,做脚炉窠等等,就还是收着了。 其实,她裤子上也有很多血迹的,但是裤子是黑色的,沾了血迹看不太出来,便也算了。毕竟她到现在,新裤子也就一两条,看来她有空要自己做裤子了呢! 秦凝出了医院,就找了个僻静小巷子,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骑到文化宫去办了续借手续。 因为给办手续的人送了几个苹果,办手续的人十分好说话,秦凝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出来一看时间,才三点半,哈!看来她刚才开那辆破车有开到时速八十公里以上了呢! 秦凝心情不错,今儿虽然碰上了小季车子出车祸的事情,但总体上还是很高兴的啊,有了稿费,还有去沪上的机会,还顺手买了块玉! 玉虽然不好,可她有月亮河,再不好的玉到了她的手里就是宝贝。 这么多好事儿,该弄点好吃的,和秦阿南好好的庆祝一下。 秦凝骑在脚踏车上,脑子不停的转,这年头,能搞到啥比较稀罕一点的吃食呢? 昭文县城虽然处在江南,倒也是有山有湖的一个地方,山是卧牛山,湖叫子牙湖,人们也称山前湖。 秦凝想着在乡下的话,就算有了肉票,买到新鲜肉的机会也不多,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呢,队里不收鱼上来,鱼也吃不到。 上回听赵进明提过一嘴,说卧牛山林场那边有时候会有人家打野猪肉卖,山脚下的山前湖村里也时常有大青鱼卖,那她就去买些新鲜肉类吧。 秦凝就打听了人,骑着自行车,特意的绕到卧牛山山脚下,找到了林场公社,想进去打听看看,有没有野味。 结果走不多远,路给堵住了,几个伐木工人拖着几截木头正转弯进路边的伐木厂里。 秦凝看着伐木厂门口堆成山的木头、和都已经快腐烂的木屑,脑子里灵光一闪,停了自行车跑去问人家伐木工人: “伯伯,这里的木头和木屑可以卖吗?” 工人上下打量她几眼,吞吐着说:“卖……是卖的,不过,都要有介绍信的,但是……” 秦凝明了的说:“伯伯,我没有介绍信,但想买一点回家烧火哩,你帮帮忙,价钱比林场多一点也可以,卖点给我。” “这个……要么,我家里多着点,匀点你?” “好好好。” 秦凝跟着伐木工人回了家,这些人就住在山脚下,家家户户都有一点林地,就像秦凝家里有自留地一样。 工人指着一堆砍好的柴火和一堆木头段子说:“砍好的一块二一担,没砍的八毛一担。” 这么便宜?一担是一百斤呢! 秦凝很高兴,就指着一堆砍好的说:“我要砍好的,这些我全要了。” 伐木工人疑惑的看看她:“这些你都要?五六担呢,你怎么拿回家?你家在哪儿?” 秦凝无所谓的摇手:“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让家里人来挑的,就是旁边这些木屑和木花……” “那些啊,你要的话送你,都是伐木厂拿回来的,没人要的。” “好,谢谢了。” 秦凝付了钱,一抬头,看见人家屋檐下挂着条清理好的大青鱼,就说:“你这鱼,可以卖给我吗?” “啊?我们自己要……” “五块!” 伐木工人还没有说完,秦凝赶紧抬起一只手,扬了扬手里的钱。 伐木工人立刻说:“卖,卖的!” 伐木工人收了钱,欢天喜地的,讨好的说:“我帮你放在板车上,帮你送回去好了。” “不用不用,你这个板车……” 秦凝看着这板车眼睛亮晶晶。 真不愧是林场附近的人家,一辆板车都做的这么考究,两边都有用木板封的好好的,后头的厢板可以开合。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秦凝家就两个女人,别说别的事了,就是年底生产队里分粮食,也不知道要怎么把东西拿回家呢,要是有个板车可多好啊! 秦阿南女士看见板车一定很高兴! 秦凝就说:“干脆你把这个板车都卖给我吧!多少钱?” “啊?” 伐木工人挠头,还没见过这样的人,连一辆板车都要买回去,他们村里都是自己做的,她们家不好自己做吗?怎么有这么乱花钱的人啊? 伐木工人就老实的说:“板车你可以自己做……” 秦凝又用刚才的招数:“三十块!” “啊?卖!卖的!我们自己要用再做!” “好叻!” 伐木工人高兴的不得了,三十啊!三十块能做这样的车子几辆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财大气粗的人。 他就帮秦凝把东西全部堆上车去,特意帮秦凝推出了村,还往前多走了一段。 秦凝看着这地方正好是个拐弯,两边有树木,挺隐蔽的,就说:“好了好了,你放在这,我回家让家里人来拉。” 可等着伐木工人一走,秦凝看着四处无人,意念一动,一整辆车就倏忽不见了。 秦凝跨上自行车,把车骑的能飞起来。 得马上回家,再不回去,秦阿南女士要担心了! 等到进入前进大队地界的时候,天都有点暗了,秦凝想了想,她这平白的身上换了一件衣服,回家不好和秦阿南交代啊! 因为这年月,多一件衣服是挺大的事,不是后世那样,随便就能有的。 秦凝想,要不,她就和秦阿南说一声,她是因为路上救了人,所以被救的人家送了套衣服吧。 另外,按着农村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她中午拿的汇款单,这会儿秦唐村里肯定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了,那么她把自行车骑回去也没什么让人起疑的了。 再把自行车这么搁在空间下去,出门一趟太不方便了,同时,秦阿南那么喜欢自行车,早点骑回家,也好让秦阿南高兴高兴。 秦凝觉得前前后后想好了,就把自己那身带血的衣服从空间拿出来,绑在自行车后头的车座上,直接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谁知秦凝刚骑到村口,就听见村子里吵吵嚷嚷的,前方还挤着一堆人,咦?貌似是她家的门前啊,出什么事了…… 秦凝赶紧的骑过去,还把自行车车铃按的山响:“让让让让,出什么事呢?” 就听见站在人群后头的几个老娘们先吆喝起来: “哎哟!回来了!人回来了!哈,车,还有脚踏车哩,真的发达咯!怪不得秦达后悔咯!” ------------ 第095章 后悔了(一更) 这些看热闹的老娘们这么一喊,围在秦凝家门口的人圈子就裂开一条缝。 秦凝便看见,秦阿南眼泪汪汪的靠在自己家的大门上,金秀、秦达、莫桂花、以及才半人高的秦红兵,正像群狼似的围着秦阿南呢! 尤其是金秀,还叉着腰,手指头还向秦阿南伸着呢! 不管什么事,他们敢这么欺负秦阿南,秦凝的心火“蹭”一下子就升了上来,不管不顾的推着车就上前,扯开嗓子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忙不迭的让开一条小道,只够秦凝推着车进去,一进去,人圈子又立刻合拢,像看杂耍似的。 人圈里,金秀看见了秦凝,手指立刻收了起来,嘴抿了几抿,转头对秦达说:“你生的女儿,你来说!” 秦凝才不管他们要说什么,先把自行车在一旁一支,立刻抱住秦阿南:“姆妈,怎么了?他们做什么欺负你?” 秦阿南看着她,眼泪挂在眼塘里,委屈巴拉的说: “囡啊,你总算回来了,秦达说,不要把你过继给我了,要把你要回去,要是你不回去,那你八十块的稿费要给他,不给,就要到我们屋里搬东西啊!” 秦凝抱住秦安南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嗬!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是哪个混账说的?” 秦阿南委屈的看向秦达和金秀他们。 秦凝干脆把秦阿南护在身后,转身对着秦达,冷冷的说:“秦达!这些话是你说的?啊?” 秦达看着秦凝既冷又利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脚下还不禁退了一退。 莫桂花在身后推住秦达,窜出来指着秦凝说: “秦达秦达的,你到底喊他啥?他是你爹!你个没良心没人性的死逼丫头!得了八十块钱呢,竟然一分不分给你亲生的爹,天打雷劈了你!” 秦凝冷冷的看着她: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你嫁进秦达家就没有给我吃过一口饭,穿过一件衣,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还亲生的爹,怎么,秦达是会生孩子还是咋的? 呸!我只有亲娘,没有亲爹!我原本有个亲爹,可他娶了后娘,早就变后爹了,成日的和老婆琢磨怎么弄死我呢,我倒是哪里来的亲爹!” “你,你!小兵他爹,你来说!” 莫桂花说不过秦凝,况且被秦凝一提起那些往事,莫名心虚,只好退居二线。 秦达被老婆推出来,眼睛看一下秦凝身后的自行车,利益驱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女儿对峙,却是眼睛看着别处: “小珍,我是你爹,亲爹!随你怎么说,这个事你随便让谁来评理,都是抹不掉的!你不要胡说以前的事,我后悔了,不该过继了你,你回来吧,啊?” “回去?哈哈哈!好!” 秦凝看着这一家子不要脸的样子,都气笑了,这时候她知道了秦达一家的想法,反倒冷静了下来,悠悠然说: “好啊,要我回去容易的很。只要你先把我姆妈买我时出的三十块钱、三十斤粮票,还有布票,还有我姆妈为了过继我办酒席花的二十块钱,还有我做衣服的布料钱、裁缝钱,我上学的学费、饭钱,统统给她算清楚,我就跟你回去。” 不大识字的秦达,被秦凝的一串钱钱钱砸的有点晕,不禁回身和金秀、莫桂花对一眼,一时没有了主意。 莫桂花不怕死的轻轻问:“那,那要多少钱?” 秦凝看着她那付虽计算,却已经晕成蚊香眼的样子,随意的说: “大概九十块钱,要是你们拿不出粮票布票,也要折算成钱,你们准备一百块钱吧!当然,你们要想清楚,我被你们卖到她家时,可是只拿了我娘留给我的一个枕头一条被子啊! 所以我回你们家呢,也是只能拿上那一个枕头一条被子,至于在她家赚的八十块钱,可都是她家的,一分都不会给你们!” 金秀立刻喊起来:“那不行!一分钱没有,还倒贴?不行!” 秦凝冷冷的看看她: “不行?难道天下的便宜都让你赚了吗?你当初卖我的时候怎么行了?哼!没有不行的事!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不行就别开口!你们都给我滚回家,不要再来说废话,谁再多嘴多舌,可别怪我也……多,嘴,多,舌!” 金秀脸憋的青紫,却不敢出声,这警告的话,她听懂了。 老许头人是抓走了,可和他有关的事、和他有关的人,都被村民们打上了败类标签,钉上了耻辱柱,要是让人知道她和老许头有过一腿,那是要被人不断唾骂的,她不敢。 秦达这会儿总算算明白秦凝刚才说的一串数字了,哦,合着这死逼丫头人回来了,钱是没有的,还要倒贴! 他想着既然是这样,那还要秦凝回去做什么? 干脆,他也别装作要她回去了,直接把心思说出来吧,真回去了,家里可不吵翻天了嘛! 前几天小兵偷鸡蛋,这死丫头就把以前的事都捅了出来,眼看着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还是直接要钱吧。 秦达就苦着脸,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说: “小珍,你别这样,我们没有钱啊。小珍啊,你爹你奶奶作孽啊,没有钱,你奶奶一年去一趟医院,我和你娘一年就差不多白出工了啊! 小珍,再怎么说,我们是你的家人啊,你现在赚了钱了,眼看着我们这边苦兮兮的,你就不该顾惜点儿?啊? 说出去,你也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啊,你还是老师呢!对对,你当老师,一个月还有工资的呢!” 莫桂花眼珠子转转,等男人说完,十分默契的拉开调子就哭唱起来: “作孽啊!我嫁到了秦家,给人家做后娘,怎么做都是没人说我好啊!本来想给孩子寻户好人家,结果想来想去不舍得,放在了隔壁。 谁知道现在她有钱了,却一分钱也不给我们啊!天哪,天打雷劈啊!乡邻亲眷你们评评理,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啊,这样的人怎么有脸出来做人的啊!” ------题外话------ 今日中午12点上架,上架后再连续更新六章,每章3000字,详情请看公告《写在上架前》。 本来这章可以不更的了,这样二列的更新压力也能缓解一些,但想到大家习惯了这个时间有更新,怕大家等,还是再更新一章,送给大家当免费早餐,感谢大家这一路的支持。 下一更在12点之后,要等编辑把状态改为VIP,然后一下子更六章,今日共更新两万字,亲,约吗? ------------ 第096章 招惹错了人(二更) 莫桂花这么一哭喊,四周看热闹的人就开始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莫桂花又一把将秦红兵拉在身边,暗暗拧了他一下,等秦红兵“啊,姆妈,你做什么打我”的大哭起来,她就继续哭唱: “作孽啊!这么大的孩子我也没钱送他去念书啊!作孽啊,亲弟弟也不管啊!作孽啊,给个三十五十也好啊! 可她就是不舍得啊,硬心肠的细娘啊,白白的养了好几年,就等着看我们这些亲人死啊……” 金秀看她这么一哭,周围的人似乎真有说秦凝应该给钱的,立刻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金秀倒是不敢像莫桂花那样的骂,只也呜呜的哭,她向来彪悍,难得不喊不骂的哭,众人倒觉得她可怜起来。 人们总是喜欢同情眼前的弱者,很少去想可怜之人那曾经的可恨之处,因为随便一句“作孽啊”这样的话,本钱比较低,还显得自己心善,何乐而不为? 于是,莫桂花金秀这么一通哭闹,便有个和金秀差不多年纪的妇女站了出来,叉着腰,摆着一副长辈的样子,指责秦凝说: “我说小珍啊,就给他们三十五十嘛!毕竟是你亲奶奶亲老子,养了你这么大呢,这嫁出门的女人还要买点东西孝敬爷娘的嘛,你人就在隔壁,又赚了这么多钱,何必这么小气呢!” 这话,乍听起来,好有道理哦! 周围好几个妇女便都附和起来: “就是啊,唉,怎么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嘛!有钱嘛,给一点也是应该的,小珍你就给一点咯,不要闹的这么难看。” 秦凝的背后,秦阿南拉了拉秦凝的后襟,小声说: “囡,要不,给三十块钱他们?” 秦凝一下子转身,严肃的对秦阿南说: “姆妈,鸡蛋的事,你忘记了?现在这个就是大点的鸡蛋,你不会后悔?” 秦阿南抿紧嘴,低下头:“我不想你被人骂……” 秦凝没出声,眼睛看了看四周,忽然去搬了两块墙边的废砖踮在脚下,让自己站的高高的,还冲刚才指责自己的妇人翘大拇指,大声的说: “华阿婆,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啊!毕竟把女儿养了这么大,嫁出去的女人还应该买点东西孝敬爷娘的嘛,确实不能小气的,那么,小莲婶子,你过来一下。” 秦凝冲人群里一个又黑又瘦的妇女招招手,妇女却不好意思的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 秦凝也不勉强她,只依然对着她,大声的说: “婶子你看你,怕什么呢,你婆婆突然之间转了性了,这么明白事理的话也说出来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先跟她拿个三五十块,回家去孝敬孝敬你爷娘? 好坏你嫁来时,你爷娘还陪嫁了两床被子一个子孙桶呢,你一天到晚的辛苦,白天要出工,放工还要做自留地,回家还要烧饭给你公婆吃,却三年没有看见过一分钱,现在你婆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肯定是她想通了。 来来,小莲婶子你过来嘛,正好今天乡邻亲眷都在呢,我们一起来替你作证,只要你婆婆把你今年一年工分的钱拿一半出来,我马上拿五十块给秦达! 虽然我和你不好比,我从秦达家走,一样东西都没有拿他们的,只拿了我娘嫁来时的一条被子一个枕头,但只要你婆婆这么明白事理的人给你钱去孝敬爷娘,我一句话也没有,马上跟着,也给!” 秦凝这番话说完,人群里大声议论起来。 “哗!哎唷,要老华娘子拿钱出来,那是要太阳西边出来了……” 要说这个华阿婆,是秦凝这个辈分必须称呼阿婆的本家,其实平辈的人,都喊她老华娘子。 (某某娘子,是当地人给已婚妇人加上她所嫁男人的名字,组合成的一种常见称呼。) 这位老华娘子,就是之前在秦凝家吃酒席,自己先吃饱,又跑回家叫男人来吃的那个妇女,向来十分的小气和猥琐,谁的便宜都要沾,谁家比她好她都看不过眼,对儿媳妇也非常的刻薄。 这小莲婶子嫁进她家五六年了,她霸占着上房不肯搬,也紧攥住家里的财政大权不肯分家,却还不肯帮衬着儿媳妇做些家务,往往放了工宁可自己回家躺一会儿,也不肯先煮好饭,好让在自留地里忙活的儿子儿媳妇回家就能吃着。 儿媳妇从早忙到晚,天黑了回家,还要烧饭烧水服侍她。 就算这样,这老华娘子还常常出去和人说儿媳妇这不好、那不好,总污蔑儿媳妇把家里的东西贴给娘家了,所以她不能给儿媳妇一分钱,害小莲婶子手头连几毛钱也没有。 空着手,怎么好意思去看爹娘?小莲婶子三年没有敢回娘家了。 就是这么一个自私恶毒的老东西,竟然还敢站出来和秦凝挑理,无非是听说秦阿南家一下子收入了八十块,嫉妒了。 可这次,她招惹错了人。 此时,老华娘子见众人都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连一向懦弱的媳妇都向她看来,两只眼睛期待的巴望着。 哎唷!竟然真的敢指望她拿钱出来去贴补娘家?这个贱死逼! 给儿媳妇一半的工分钱贴补娘家?!那还不如先杀了她这个婆婆好了! 秦月珍这个小逼倒真是会说话,怎么三两下就弄到她自己头上了呢?杀千刀的小死逼,平时不是挺老实的嘛,今天竟然敢缠上她了!这可怎么好? 老华娘子一是被众人议论的有些难堪,二一个自然是不能真给儿媳妇钱,那些指责秦凝的话就只好就此打住,还得赶紧的转移方向,不能让人家来指责自己啊。 老华娘子就立刻指着儿媳妇说: “你在这看什么热闹呢,还不回去烧饭?成日的假模假样摸自留地,一转背还不是出来看热闹,懒物事!走,快给我走!” 儿媳妇小莲见老华娘子终究不肯给钱,怨毒的看了婆婆一眼,咬牙切齿的走出了人群。 秦凝在后头大声喊: “小莲婶子,你别走啊,你怕什么,有的人就是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对这种人,你就该像我一样,好好的问问她!” 老华娘子脸涨的通红,气的指着秦凝喊: “哎!小珍珍!你,你,都是乡邻亲眷,我不过好心好意来劝一句,你现在这算什么?有你这样挑拨离间的吗?” “你好心好意?等你自己做得到再来行你的好心好意吧!” 秦凝对着老华娘子冷笑一句,继而提高声音,向众人说: “今天我当着大家乡邻亲眷的面说个明白,人在做,天在看,我在秦达家的时候,瘦成什么样,大家都是看见过的。 吃饭顿顿吃的是锅巴,一筷子菜都不许我碰;衣服裤子穿的是金秀穿剩的,恨不得给我披麻袋;从五六岁开始做家务,把他们一个个服侍成老封君,最后,他们还卖了我,和我姆妈拿了三十块钱的啊! 你们倒是帮我评评理,我欠了谁钱,我要给?从今往后,要指责我小气不孝的人,自己先把屁股擦干净,否则不要来议论我,事情没轮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我不接受道德绑架!另外……” 秦凝可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道德绑架这种话,只管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的坐垫。 这会儿,因为骑了七八十里路,一路风尘的,挺新的自行车看起来有点灰扑扑的,不像新的了。 秦凝继续说:“我今天下午拿到的八十块钱稿费,已经拿来买了一辆人家骑过的脚踏车了,钱一分都没有了。非但没有了,我刚学骑车,回来路上还撞了人,所以,你们看……” 秦凝把自行车后面的血衣服拎上来给大家看,又拿出口袋里,芳芳遗留下的医院缴费凭证给人看: “我还找了人,押了我的学生证,赔了六十三块医药费!那,发票还在这里呢啊!看看,你们看看……那么大家作证啊,我现在来问秦达一声,我赚了钱你来要,我现在欠的债你帮不帮我还?” 秦达一家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不敢再出声。 秦凝无所谓的继续说: “大家都听好了啊,现在我虽然有脚踏车,但我借着债呢,我很穷,谁要是想到我家来借脚踏车,生病落痛急事情,我只要你出点押金不要钱; 要是想骑出去玩玩走亲戚,或者想学骑,不好意思,除了放十块押金,骑一天要出给我一块钱!” 人群里“嗡嗡嗡”的议论。 原本大家看着秦凝身后的自行车,早就羡慕的不得了了,这可是村里第一辆自行车哩! 秦凝刚才推回来的时候,他们心里可都打算过了,秦阿南好脾气,以后就可以去借了呢,现在被秦凝一说,他们心里有点懊恼,但又没有办法。 这人吃五谷,要是真的有个急事情要借,还不好得罪了人家啊! 再加上有老华娘子的事情在前头,众人倒不敢再随意替秦达出头。 毕竟他们刚刚悄悄的摸一摸屁股,自己连父母在身前都没啥孝敬呢,怎么敢说让人家秦凝给钱秦达呢,就算秦达拿到了钱,难道会分给他们这些乡邻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097章 呸他个亲奶奶亲爹(三更) 众人被秦凝拿老华娘子开刀的气势压了压,又被自行车的使用问题一搅合,思维就没有再集中在秦达家的事情上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都开始把话题聚在了“借一下要一块钱”这样的问题上了。 秦凝冷眼观察着形势,心里很满意,就又加了一句: “当然,平时我不在家,要是我姆妈来和我说,谁谁谁从来不欺负她,谁谁谁从来没有在背后说我们家坏话,那么这样的人来借,我不但不要押金,也不要钱,白借给他骑!” 这下,人群里议论更大了,哦,刚才还觉得一块钱太贵,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福利啊,那可是要争取的啊!平白能省一块钱哩! 众人不禁从肚肠角落里开始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欺负秦阿南呢?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人家坏话呢? 世上的人,心善的,总觉得自己对别人可能还不够好;心坏的,总觉得自己对别人从来都不够坏。 众人想了半天,自动忽略掉所有过往,统统安慰自己,哦哦哦,我是好人啊,欺负人?讲闲话?不存在的!就算有……那什么,只要以后没有就好了嘛! 立竿见影的,秦凝话落,很多人立刻对着秦阿南笑眉笑眼起来,有的人甚至立刻开始为秦凝讲话: “确实是,都已经过继给人家了,还要人家的钱,也说得出口!” “就是说啊,那人家还有债呢,是不是要帮着还啊!” “哎唷,小珍小时候,天天打的她青一块紫一块,现在倒要钱了。” “要是我是不给的,过继了就是别人家的,好坏都是别人家的了!” 秦凝看着情形差不多了,就挥挥手,说: “好了好了,天晚了,烧饭吃饭都要点煤油灯了,浪费哦!大家散了吧,再看下去,秦达家也不会发煤油钱给你们的!散了吧散了吧!” 她自己扶着秦阿南,推开了大门,只管把自行车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门上,金秀开始在拍门:“小珍,小珍,你给个五块我也好啊,我是你奶奶啊!” “哎唷!还要去讨了,不要这样没脸皮了,你怎么不给人家还债啊!” 尚留在外头的人立刻制止起来,金秀眼看讨不了好,又在外头骂了小半天。 秦凝才不管呢,她急着进来安慰秦阿南呢,自从刚才秦凝说撞了人,秦阿南就一直在她身后发抖呢! 果然,灶间里,秦阿南一脸担心的拉住秦凝问着: “囡啊!那个衣服不是你的吗?是不是你摔伤了啊?你快给我看看,哪里伤着了?你要不要紧,啊?哪里哪里?” 这才是亲人的样子,不是吗? 真正疼惜你的人,才会看见一点血迹,立刻担心你,不是吗? 金秀这个亲奶奶,秦达这个亲爹,可曾有那么一刻,心里为秦月珍担心过? 呸她个亲奶奶亲爹! 秦凝心里呸金秀秦达一脸,只管拉住秦阿南的手,扶她在长凳上坐好,伸长手臂让她看:“姆妈,我好好的呢,我骗他们的!” “真的没事?那,那件衣服上的血,哪里来的啊?” “你放心,来,我们一边烧晚饭,我一边和你说!” 今天这个情形,秦凝就不能把刚买的鱼拿出来了,只能另外再找一天和秦阿南庆祝了。 秦凝就和秦阿南一个上灶一个烧火的说话: “……就是这样,我只是把人扶上了车,所以身上沾了他们的血,跟我没关系的,我现在这个衣服,还是因为我帮人家扶了出车祸的人,人家特意脱给我的,你说,我要是真的撞了人,人家能给我走?” 秦凝把路上想好的借口拿出来糊弄过了秦阿南,又说: “姆妈,这次,倒是我想的不周到,我只想让你也高兴高兴,所以才说稿费的事可以讲的。 但我没想到,大家都穷着,我们却突然有这么大笔收入,一下子比他们都好了,他们心里受不了,才一个个撺掇着秦达家来闹我们。所以,我刚才骗他们我撞了人欠了债,让他们心里好过一点,以后就不会再在背后搞这些事情了。 还有脚踏车的事,我那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村里我第一个有脚踏车,他们可不是眼红死了?! 今后要是他们来借,我们不借的话,那就是要结仇了,不如趁早把话说好。以后,要是有人来借,你就要按我的说法才能借,姆妈,你能明白吗?” 秦阿南懊恼的点点头: “我明白。你不知道,你没回来前,四邻都围着我,一个个的叫我把钱拿出来给秦达家呢,说什么人家养大了女儿给了我,应该拿点给人家的。 唉,想想真心寒,平时我口袋里有点番薯干萝卜干,都是尽他们吃,临了却帮着秦达来欺负我!还好你回来了。囡啊,我以后都不再和他们说了。” 秦凝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可真是一波三折啊,看来,以后稿费什么的,不能再寄到村里了,得换个地址了。 她的突然有钱,打破了目前大家都穷的平衡,但现在的形式下,做生意、共同富裕什么的,国家还不允许,要不然,她倒也乐意帮着大家共同致富的啊! 离“分田到户”还需要好些时间,离“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更远了,她不能在这段时间里,让秦阿南和自己一直置身于别人的嫉妒眼光之下啊。 秦凝安慰秦阿南: “姆妈,这个事情暂时只能这样了,反正以后你就跟人家说,我们现在欠债就行了。那些人怎么对我们的,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不过到底也是有明白人的,像许良保,还不是常常的来帮衬我们。” 秦阿南心善,秦凝几句话她就释然了好多,点头说: “倒是。你小莲婶子也很好的,从不说三道四,今天你可给她也出了气!你真本事,怎么被你想出来的。” “我早就看不惯老华娘子了,对儿媳妇太刻薄了,不应该的。不过话也说回来,小莲婶子自己也立不起来,老华娘子才总是欺负她,要是换别一个试试!所以,以后,姆妈你也别烂好人,要是别人欺负你,你不敢回敬的,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哎!我的乖囡真的厉害的,我刚开始有点怕,后来看你说老华娘子那些话,真真的说到点子上了,自己都做不到,还来说我们……” 母女两个渐渐高兴起来,叽叽咕咕的,直说到吃好了一顿饭。 秦凝又把自行车搬到灶间擦拭,秦阿南知道这车是自己家的了,高兴的多摸了一会儿,母女两个直到十点多才睡觉。 秦凝回了房,自然是去空间的,把今天刚得的玉放进月亮河,又清点了一下财物。 陆陆续续的买了好些东西,带着孩子们练鼓也花了不少钱,可现在手头还有三百多现金呢,这在这个时代,是很多钱了,但要是去上海买东西,就真的不能买什么了,她还得努力啊! 看在钱的份上,秦凝又去翻地,种菜摘果。 现在空间里的番薯都有上万斤了,苹果都有几千斤了,好些蔬菜也都堆成了一个个小堆,但是这些她都不准备卖给赵进明了,再卖就要露马脚了,她准备去了沪上再卖。 第二天秦凝去学校以后,就把沪上美术出版社借调她去七天的文件给校长看了。 校长十分支持,自豪的说:“真想不到啊,我们小学竟然还出了一个连环画家,我真是太骄傲啦!” 秦凝苦笑:“校长,您还是不要再夸我了!我家昨天……” 秦凝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给校长说了,最后请他帮忙: “校长,我去沪上的事,还是请校长您帮我保密吧,虽然同事们对我很好,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 殷校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就说,你去中学上几天学,因为你要考试了。” “谢谢校长。” 而下午的时候,去大队部办事的金老师给秦凝带回来一封信。 “秦凝,你的信……这字真漂亮哈!你朋友还是亲戚?”金老师好奇的看着信封问着。 “我家亲戚写来的。” 秦凝接过来一看,倒是一下子认出来是成屹峰的笔迹,不过,怎么不是写的秦阿南收啊? 既然写的是秦凝收,秦凝便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直接打开了信,信封里除了信瓤,还有一个信封。 秦凝摆弄着里头那个信封,见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信封上写的是昭文县公安局治安科盛刚科长收什么的。 公安局治安科科长跟她什么关系呀,怎么信放这儿来了? 奇怪! 秦凝轻皱眉,先看起了自己的信。 “秦凝小朋友,你好,我是阿南阿姨的外甥,我是一名军人…… ……这信是给昭文县公安局治安科盛刚科长的。要是阿南阿姨碰上被人讹诈,觊觎家产,私吞财物等等的事情,那你只管拿这个信去找这位盛科长,让盛科长帮你把那作恶的坏人抓起来……” 秦凝一下子就把成屹峰的信看完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等再把那没封口的信一并拿出来读一遍,秦凝真是要气笑了。 这阿山阿姨一家,是觉得秦阿南有多蠢啊,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的,她看不出来啊?用得着这么认准了秦凝就是个来骗财骗物的骗子吗? 还写这么一封信来帮敲侧击的提醒秦凝,要是敢对秦阿南起坏心,就让公安局的人来抓她,当她三岁么? 虽说是为了秦阿南好,但要是真为她着想,就该好好调查了情况再说嘛,干嘛这么武断呢? 算了!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等过段时间,把钱寄点给任阿山,那她总没话说了吧? ------题外话------ 么么么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098章 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呢(四更) 秦凝摇着头,把成屹峰的信随意的收了。 她想想,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秦阿南了,反正这个信于秦凝也不是什么大事。 告诉了秦阿南的话,秦阿南心善,就会既觉得让秦凝受了委屈,又觉得在任阿山面前不好回复,秦凝还要多说几句劝解的话呢! 但秦凝心里,对成屹峰这个执笔者,可真是看不起了。 什么人!还军人呢,一点逻辑能力也没有,她秦凝要是存心到秦阿南家骗钱,犯得着费这些手脚吗,真是的! 成屹峰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付之东流,还让人悄悄讨厌上了呢!最主要的,还坑了自己一把,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到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时候,校长给秦凝发了工资,彼时,所有老师都在。 “小秦老师,你的代课工资,二十八块!” 秦凝喊起来:“哎唷,可算可以还掉一点债了!” 老师们都笑了起来,肖老师说:“本来还想说,秦老师你拿了稿费,是不是能请我们吃点饼干啥的呢,谁知道你比我们还穷!” 桑老师说:“就是,本来我还羡慕你有个自行车哩,结果你却撞了人,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秦凝摊手:“怪我咯,我刚有自行车,可不是激动嘛,唉,别提了,让我赶紧的还钱去吧!” 这次,秦凝在学校都不敢讲自行车是新买的,彻底装穷起来了。 下了班,她往胡老师家骑,胡老师家孩子现在满月了,她正带着孩子在庭院里玩呢。 秦凝把车铃按的叮叮响,逗胡老师家的小宝宝。 孩子立刻转到着眼珠子找声源,十分可爱,秦凝就又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拉住胡老师,塞给她十块钱。 “胡老师,你拿着,算我给小毛头的满月红包。” “哎,你这是做什么!干嘛给我钱?” 胡老师赶紧的把钱拿出来还给秦凝,两个人推来推去的,小宝宝都要吓着了。 秦凝就拉着胡老师到房间里说话: “胡老师,这个二十八块代课工资,是按照你的代课资历算的,要是按照我自己的,也就十八二十块,所以,我还你十块,我拿十八块就是了。” “哪里可以这样算!你帮了我大忙,要不是你,我以后连工作都要没有了!本来我还想着,等我上班了,我要特意再加你一点的,你竟然还来还我! 秦凝,这个钱,我怎么都不会要的,我要拿了这个钱,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不能要!” 胡老师斩钉截铁的不肯拿钱。 秦凝挠头,看着胡老师的宝宝睁着黑黑的眼睛四处看,就从书包(空间)里拿出来一个热水袋: “那,胡老师,这样吧,我上回去城里,买多了一只热水袋了,接下来天更冷了,你给孩子拿热水袋烘烘尿布衣服再穿,也好暖和点,挺好用的,你拿着吧。” 胡老师看着热水袋,又觉得好,心里又过意不去,眼眶有点红: “这东西,一看就是好货色,乡下都没有谁家用过……你总是想尽方法帮我,我这心里……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看你说的。胡老师,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你给我上课那会儿,是我能活下去的动力呢,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每次挨打,就想着,我明天还能去上课,我就熬过来了,所以,没有谁帮谁,大家相互帮助罢了。” “秦凝,真的谢谢你,你总是变着法子的安慰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胡老师忽然说: “秦凝,袁志忠他……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呢!自从上回你给了半个苹果他,他隔天身体就好多了,后来总是到我这来打听你哩,什么都问,我瞧那个样子,是喜欢你了。” “呵呵!那半个苹果是怎么会给他的,胡老师你最知道了!再说了,我才多大啊,胡老师!” 秦凝拉长声音,撒着娇。 胡老师看着她善意的笑,说: “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会忘记,你才十四岁!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真是非常懂事明事理,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孩子,而且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许多,还有那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总觉得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仅仅是皮肤什么的,连精神面貌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稳重又……优秀,实在看不出来才十四岁,倒不是说你老成,就是看着就心里觉得稳当!” 这时候,还不流行气质这个词,胡老师想不到这个词,就是按着自己的感觉来表达,还说: “你这么好的孩子,该过最好的日子。不是我说,袁志忠才配不上你呢!而且,我自己嫁在这种兄弟姐妹多的人家,我真不希望你也是,袁志忠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下头还有两个弟弟,烦多烦死了,千万不要和他有什么纠葛的好。” 秦凝听胡老师这么为她着想,就说: “确实是这样呢,况且,人也不是非要结婚的,一个人过,没什么不好,内心丰富的人,不会觉得孤独,而内心孤独的人,就算家里有十个人,也是孤独的。” 胡老师就笑:“哎唷,这一套一套的,还真是有道理!反正你放心,我可不会帮着袁志忠说话,嫁人不是嫁给一个男人,是嫁给一家子,像我们这种家,还是嫁给几代人几大家子,真的没意思。” 秦凝听着,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作意见。 嫁人?嫁什么人! 她妈妈年轻时漂亮端庄,对人又好,可结了婚,还不是因为生了她被婆家嫌弃? 外婆性子古板,极少说年轻时的事情,但一提起谈恋爱结婚什么的,都是嗤之以鼻: “爱情?哈哈哈!小凝,过日子,咱不说那些个虚头八脑的东西。” 秦凝自己,从小看着父母吵起架来像仇人似的样,大一点看同学朋友为爱哭哭啼啼,她真心觉得,这世上,女人没有男人来消磨青春,兴许会活的更好一些呢! 第二天,秦凝四点就起床了,一边煮了早餐,一边又煮了好些鸡蛋给孩子们带去,五点不到她就出门了。 朦胧的晨光里,她随意的一瞥,瞅见自己家屋子前面的自留地里,有个人影,一会儿挥锄头一会儿挥锄头的晃动。 哎呀,许良保可真够早的! 其实这个时节了,她们家的自留地里实在已经没啥做的了,玉米杆子啥的早就拖回家烧了,一些枯藤也早就拿回家剁给猪吃了,一些时令菜爱长不长,不过是秦凝家里吃菜的幌子,秦凝根本就不在乎。 而草被许良保锄的干净,唯一的就是翻翻地,等天暖一点再重春天的菜,不过,翻地也要等开春啊,这会儿翻了有啥用呢,天一冷冻上了等于白翻! 秦凝暗自摇头,拿了个鸡蛋走了过去: “良保叔,你这……辛苦了!你不要翻地了,天冷了很快就冻上了,翻了明年还要翻,没必要的,你吃个鸡蛋。” “这……不不,这么大的鸡蛋,你们自己吃。” 许良保看看鸡蛋,立刻摆手,但他总算停了锄头,说: “现在先翻一翻,天冷再冻一冻,明年虫害也少,另外我帮你们斩了条沟,要是开春下了雨,出水快一点。” “唉,你考虑的真周到……谢谢良保叔了,行了,你快回去歇歇吧,等会儿还要出工的,鸡蛋拿回去给孩子吃也行。”秦凝硬把鸡蛋塞给他。 “我知道我知道,对了,春燕今天要去城里表演,她昨晚就兴奋的睡不着,我得回去马上叫她起来。” “对对,你快回去叫她,六点车来接,接了就走。” “哎哎,秦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孩子天天的可高兴了,我这当爹的看着都欢喜,就是不知道拿啥回报你哩。” 秦凝本来要走了,听这这一句,住了脚:“哎,良保叔,我听我娘说,你好像会砌灶头?” “会!会的啊!” “那行!你别帮我家翻地了,改天我要请你帮我砌样东西,改天跟你细说,你快回去叫春燕吧。” 秦凝匆匆忙忙的走了,到学校门口时,已经有孩子等着了,一个个兴奋的问秦凝: “老师,城里有很多汽车吗?” “老师,听说会有气球,气球是什么样子的?” “老师,什么叫大礼堂?” “老师,我们真的可以坐在汽车上吗?” 秦凝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等着孩子们都到齐了,又把注意事项跟他们说了一遍,把鸡蛋分给他们,安排了高年级的学生把道具都搬到门口去,忙的四脚朝天。 今天没有别的老师来帮忙了,因为今天的事,不完全算前进小学的事儿了,就算秦凝得了奖,老师们也分不着,他们平时也忙,便没有再来帮忙了。 好在这个年月的小孩子都特别纯真,知道能去城里,又特别的兴奋,老师说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十分配合。 六点车子准时来了,是辆带篷的大卡车。 其实这么冷的天,大卡车虽然带篷,坐里头也是挺冷的,但是孩子们高兴万分,一个个拿着自己的小鼓排好队,等着高年级的孩子把鼓搬上去,才一个接一个的上了车。 ------题外话------ 么么么么么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099章 我不吃这一套(五更) 司机大概是经过了中心小学李老师的特别吩咐,对秦凝非常客气,还请秦凝坐到前面驾驶室里去。 秦凝拒绝了,这么多孩子在后面车斗里,她怎么放心自己坐去驾驶室呢,反而是把两个年龄特别小的孩子,放进了驾驶室,毕竟驾驶室里有玻璃,比后头要暖和一些。 车开起来了。 孩子们坐在车斗里,从最初的兴奋紧张,到渐渐的放开,大声议论感受。 到天完全亮的时候,孩子们都趴在车厢边看风景,忘记了寒冷。 秦凝看着他们好奇又兴奋的眼睛,感概又高兴,今天的经历,够这些孩子们和小伙伴吹两年牛皮的了。 车子停在县城的电影院,这个电影院兼作县城的大礼堂,县里开大型会议都是在这里。 实在是难得给孩子开眼界的机会,秦凝就把那四大官儿也带来了,包括那个脑子不大好使的王妙。 秦凝吩咐他们看着道具,决不能离开一步,她自己带着一帮孩子去台上熟悉地形,跑场地,又给孩子们化妆,换衣服。 正忙得晕头转向的,中心小学的李老师来了,急急忙忙的拉秦凝: “哎,哎,秦老师,我们公社书记找你哩!快,快跟我去见他!” 秦凝心里转了转:“公社书记?是因为前几天出车祸的事?难道,这是是要谢谢我?要是谢谢我的话,不是应该他来找我吗,这会儿拉我去干嘛!” 秦凝就说道:“李老师,你看我这忙的!演出快要开始了,我实在走不开,麻烦你跟书记大人说一声吧。” 李老师皱眉:“哎,你这人真是,书记找你你都不去啊?” “不是我不去,是我忙不过来,你看这许多孩子呢!要不请他稍等一会儿。” “这……不行!他是书记啊,怎么能等呢!快走!” 李老师硬拽着她就走,秦凝真是生气了,一个公社书记算什么呢?她又不靠他工作吃饭,干嘛要那么着紧书记呢? 但秦凝没发作,心里想着,会不会是真有啥急事呢,脚下还是匆忙的跟李老师走了。 李老师把秦凝拉到电影院外头的一辆小汽车旁,秦凝就看见校长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汽车旁边抽烟。 “王书记,这就是前进小学的秦老师。秦老师,这位是我们清溪公社的总领导,我们的革命领头人,公社王书记!” 李老师特意用一种崇敬的语调说出来,秦凝都感觉自己身上长鸡皮疙瘩了。 秦凝礼貌的伸出手:“您好,王书记,我是秦凝。” 王书记脸很宽大,梳着大背头,看看秦凝的手,没动,只淡淡的说:“哦,秦老师。” 嘿!什么意思,看这个样子,不是要感谢她? 秦凝立刻把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说: “请问王书记找我什么事,我带着一帮孩子正做准备工作呢,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忙了。” “咳咳!”王书记干咳了一声,看了陶校长和李老师一眼,说: “秦老师,我单独和你说几句。” 陶校长和李老师相互看看,立刻识相的走开了:“你们谈你们谈!” 王书记背着手,看着他们俩离开有十多米远了,才昂着头说话,但没看秦凝: “秦老师,听说,你娘是地主成分?哦,这个不要紧,你是老师嘛,老师好啊,教书育人啊,要是教的好,也不能太讲究出身啥的,我还是很开明的啊! 哦,对了,前几天,我夫人出车祸的事……你没有和别人讲吧?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秦老师这个道理,懂的吧?” 秦凝皱眉。 但很快,她明白这位王书记要干嘛了,这是怕她把他儿子开车、而导致重大车祸的事情说出去,特意跑来这里警告她闭口呢! 神经病啊! 本来她就不会说,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还会开车这个很惹眼的事呢! 谁知这人竟然还跑来警告她,那可真是让人太不爽了,怎么,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对于这种事非不分的人,管你是书记还是什么人,她可不会留情面! 秦凝嘴角扯了扯,冷冷的说: “王书记倒是对我家的成分挺了解,但恐怕,您了解的还不够多啊!我这个人,既没有议论别人的癖好,也没有做了好事非要人感谢的想法。 但是,如果我帮了人,人家非但不感激,还想着要威胁我,那就对不起了,我没有帮人家保管秘密的义务!” 王书记猛的回头,惊讶的看着秦凝,一脸的不可思议。 秦凝正视着他,一丝没客气,口齿清晰的说: “王书记,不知道贵夫人和贵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呵呵,小小年纪,无证驾驶,差点酿成大祸!本来,我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想不到王书记还特意来提醒我,也不知道我一个升斗小民的成分重要,还是您的光辉形象更重要些? 我可把话放在这里,要是王书记您今天是来跟我开玩笑的,以后不会以什么出身成分的来为难我,那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您要是觉得自己的孩子犯了错,非但自己不去纠正,而用威胁的口吻要我封口,那对不起,我秦凝,也是有背景的人!而且,我向来是谁让我不自在,我就让谁更不自在。王书记不妨再好好了解了解!” 秦凝说完,镇定的看着王书记。 其实,她心里也打鼓。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虽说她前世生活在大城市,对啥啥公社书记真的没放在眼里,但现在情况终究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是七十年代乡下农村地主家的女孩儿,眼前这位可是清溪公社的书记,要是这人真的做出什么针对秦凝的事,秦凝其实也只好受着的。 她讲那些看似厉害得不得了的大话,不过是她毕竟从后世穿越来的,跟着外婆生活,虽孤单但没有受过气,一时的不大肯忍受别人的威胁,输人不输阵而已。 而王书记,再也想不到秦凝竟然不吃他这一套,此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都说不出话了。 却在这时,就听着有人喊了一声:“小秦!” 秦凝抬头一看,是高阿姨的丈夫,老丁,文化局丁局长! 秦凝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真的,她真是得意,本来她还在想,自己这虚张声势的胡说一通,要是王书记恼羞成怒,做出类似让他们前进小学不要表演、或者不许秦凝帮胡老师代课之类的决定来,也是怪膈应人的哩,现在有老丁挡一挡风头,卸掉一点王书记的恼,真是再好不过了。 秦凝立刻走了过去,叫声响亮而熟稔:“伯伯!” 老丁呵呵的笑着,和秦凝叙了几句家常。 “你怎么在这啊?……哦,原来你还是老师啊!哎,好……你高阿姨念叨几天了,那牛奶番茄太好吃了,谢谢你啊!几时去我家玩啊?……啊,文化宫借的鼓啊……行行,我记得了,到时候我帮你问问……对了,你表演完了下午去我家里嘛……草莓……番薯……” 两人边走边说的往电影院走了进去。 附近的陶校长,李老师,以及依然站在车子旁的王书记,目光尾随着他们,神情复杂。 陶校长说:“果然是真的啊!小李,叫伯伯呢,看来是侄女了啊。” 李老师:“对的,那么熟悉,肯定是侄女了!我看她就与众不同嘛,你看她穿的衣服,就不是我们农村人穿的,那《欢庆锣鼓》啥的,农村人也想不出来!” 两人说着话的走到了王书记身边。 王书记的目光还在看着秦凝呢,陶校长讨好的说: “王书记,怎么样,秦老师还不错吧?虽然年纪是小了一点,但是把孩子们带的挺好,您看她代课这事……” “哦!这个事啊……” 王书记这才收回目光,眼睛转了一转,肚子里的心思转了一百转。 看这个秦凝的态度,真的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啊!乡下的一个小姑娘,哪里敢跟他这公社书记较真? 还有,听老婆说,是她开车将一车的人送到医院去的。开车啊!这个年头,他公社书记都不会开车,这一个乡下小姑娘,竟然会开车?! 他本来想着,大概是这个丫头贼大胆,情急救人才开的车。而他儿子非要抢着开车,却出了那么大的祸事,要是让人知道了,他这个书记形象可就不好了,所以,他才想着,像对一般的小丫头那样,吓唬一下就行的了。 可看来,自己这次冒失了!这个姑娘,绝不是简单的乡下丫头,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威胁她,反而着恼四处乱说起来,对他的名誉可是大打击啊! 毕竟,她看起来,认识的人不少,她的外貌样子,也不像乡下丫头,倒像是沪上那种大城市的人呢,谁知道她还会认识什么人啊! 家里那婆娘,对孩子实在太宠了些,这次的车祸,五个重伤,要不是那丫头把人及时送去医院,自己老婆孩子说不定就死了! 唉,这会儿想想,自己真是应该感激她的。这事……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啊! ------题外话------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100章 一笔交易(六更) 王书记就看看陶校长,嘴角动了动,说: “我只是听人反映这么个事,说什么地主出身的也来当代课老师,还有什么年纪太小什么啊。但是,我是开明的嘛,毕竟还是要看你们教育条线自己的意见,如果确实不错,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谢谢王书记,谢谢王书记啊!您这休息天还特意跟我们来城里一趟,还特意过问代课老师这件事,我这……真是过意不去啊!” “没事没事,也不特意。我,我爱人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在县医院呢,正好我去陪一下!”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陶校长立刻做震惊状:“啊,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那我得去看望看望夫人!” 王书记摆手:“不不不,我统统回绝了!不是什么大事,一个都不许去看望!我们谈公事,啊谈公事,对了,之前,没听你说起,秦老师还和县里的局长有……亲戚关系?” “哎哟您看您,王书记您真是太廉洁了,改天,改天我去您家里……哦,秦老师这个啊……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老陶,这可不行啊,咱们的教师队伍,还是要进行严格政审的啊!不能让思想不合格出身不合格的同志,迫害我们贫下中农的孩子!秦老师,还有没有什么根红苗正的亲戚啊?” “啊,有的有的,我做了一些政审工作的,我听前进小学校长说,她的……哦,姨夫,在部队当……团长!对,是团长!常常汇款汇物的过来呢!” “哦!还有这些情况啊!好好,那……代课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只要出成绩就好嘛。对了,那个谁……把后备箱里的那两瓶麦乳精拿过来。” 王书记吩咐着司机,司机赶紧的去车里拎过来一个大网兜。 王书记说:“李老师,麻烦你把这个帮我转交给秦老师,天气冷,给……给孩子们泡点热东西吃。” “哎呀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们的好书记,好书记啊!” 李老师人精似的,哪里还听不出弦外之音,立刻接了,一通夸赞。 所以,当秦凝带孩子们比赛完后,就看见李老师拎着一个大网兜,站在后台等她。 “秦老师!你看,王书记给你的!王书记说你为了我们清溪公社的教育工作,辛苦了,特意去买来奖励给你的。” 秦凝看着网兜里两瓶麦乳精、和麦乳精外头没撕干净的半张红纸,真是差点没笑出来,这一个个戏精似的人啊!要给也给的像一点,上面早日康复几个字还在呢,还奖励!肯定是书记夫人和孩子在医院,人家送的太多,吃不了呢!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凝接了,手抠索着网袋,抠出一瓶来,递给李老师:“谢谢你啊李老师,那行,我收一瓶,等会儿分给孩子们吃,另外这一瓶,给你吧,你为了我们来表演,忙上忙下的辛苦了,补补!” “哎哟!这这……” “拿着拿着,快收起来!” “哎哎,谢谢啊!” 李老师想不到秦凝这么大方,真不愧是有背景的人啊,不像农村那帮子女人,有一瓶麦乳精,就像是得了长生不老药,非要藏到过期,再转送给别人! 李老师收了东西,就更加的帮着秦凝跑前跑后。 孩子们的表演依然得到了注目,也得到了县里的第一名,陶校长代表清溪公社中心小学上台领奖,有奖状,有奖金,每个孩子参与的孩子有一份小礼物——一个气球。 孩子们高兴坏了,兴奋的跟麻雀似的,都蹦蹦跳跳的玩弄着气球,那样子,像拥有了全世界。 汇演结束以后,陶校长把秦凝叫到一边,兴奋又讨好的说: “小秦,刚才教育局的沈局长特意表扬了我呢!还有文化局的丁局长亲口说,要对我们以后的工作大力支持,连县委宣传部的张主任也说,咱们这个节目了不起,体现了我们广大劳动人民的热情和干劲,说以后啊,还要我们的鼓乐队参加县里别的文艺活动呢! 所以,我想,干脆我来和王书记说一下,把你调到公社的文化站算了,这样,你也可以直接组织公社的文艺宣传活动,等一两年你满了十六岁,立刻就能转正,你看……怎么样?” 哟,她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小丫头,还调到文化站,等着转正成国家干部?! 呵呵,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陶校长为什么要这么讨好她呢,总不见得是因为秦凝看起来和丁局长认识吧? 秦凝心里转着圈,脸上不动声色,只问陶校长: “县委宣传部张主任,真的觉得,这个鼓乐队,以后会参加县委的宣传活动?” 陶校长就掰着手指头,说: “对!县委每年会有宣传活动嘛,过年也有,五一也有,建军建党节也有,欢迎领导也有,咱们这个节目喜庆,你没看刚才大家看得时候,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嘛!哦,你在指挥,你没看见。 所以,这节目,离不了你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反正你和丁主任他们也熟,只要你去了文化站,转正很容易的,不像我妹妹,哎,她文化程度低了些,在里头呆了快两年了还没有转正,常常的来闹我啊!” 秦凝看着陶校长故作幽怨的眼神,立刻为先前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她说呢,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原来说来说去,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啊。 陶校长大概想着,他这会儿先主动帮秦凝调动了,那秦凝就必须得帮着她妹妹的转正问题找文化局长说情去。 不过是一笔交易啊! 秦凝只当没听懂,淡淡的笑了笑,说: “陶校长,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要是县委宣传部真的要咱们的孩子去表演,我就要为孩子们着想。 这一次两次的比赛就算了,可要是参加县里的演出,就要给孩子们一些劳务费,一块两块也行,毕竟乡下孩子都承担着家务,出来次数多了,家长们会有意见。 至于我自己,陶校长您是不是忘记了,我只是帮胡老师代两个月课,明年我还要读初二呢!不过,您妹妹的事,我倒是有个办法。” 陶校长刚听着秦凝说起孩子们的劳务费,有点皱眉头,这个年月,可不谈这些个,谈的是不计报酬,是奉献!一群小萝卜头,让他们表演是看得起他们,还要劳务费? 但一听秦凝说妹妹的事情有办法,陶校长立刻睁大了眼:“哦?小秦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秦凝浅笑,说: “办法就是,接下来,只要县委需要我们的孩子去表演,您就让您妹妹跟着我,我把怎么指挥孩子们敲鼓教她,让她慢慢的接替我。 这样的话,就算是她文化程度低一些也没关系,还能一来二去的认识县委的人,那转正是早晚的事。 要不然,就算您现在帮她想尽办法转正了,她没有一技之长,以后还是在单位最底层,她也还是会去闹您的。” “这……你真的会教会她?” 陶校长惊讶极了,怎么这个小秦老师,随便说几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了呢!他妹妹的情况,可不就是那样吗,现在文化程度低,要转正也难,就算转正了,在文化站那种地方,终究也是受人排挤的。 就听秦凝肯定的说: “我会不遗余力的教她,一定让她在打鼓方面是咱们县里的专家,她以后在文化站无人可以代替!但条件是,她以后还是要带着现在的这些孩子,除非他们自己退出。 陶校长,请您理解,我们村太偏僻,我们小学的孩子,太缺乏出去看看的机会了,所以,我才这么打算的。” 陶校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小秦,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妹妹要是没有一技之长,就算转正了,在文化站那种地方,还是会被人背地里笑话的,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托你了。” “嗐,看您说的,就是今天的奖金……那个,孩子们天寒地冻的来……” “哦哦,对对,奖金是三十块,我作主了,中心小学再给你添五块,给每个孩子一人一块钱!” “陶校长,太谢谢您了!太谢谢了!” “不不,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真心为孩子着想的精神,我……很惭愧!小秦,虽然你年纪小,我这……真是觉得,要向你学习啊!”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秦凝拿到了三十五块钱,县里也安排了午饭,尽管只是每人一碗米饭一份白菜烧油渣,但孩子们吃的香极了。 回去的路上,秦凝给了司机一网兜苹果,请司机特意在城区开的慢一点,还绕去山脚下和山前湖边绕了一圈。 孩子们看的都呆了,一个个趴在车厢板上,话都来不及说,只会一阵一阵的感叹: “看,看那个人的衣服!真好看!看,好高的楼,有三层!看,红绿灯!看山,看湖……” 秦凝看着他们这么单纯的欢喜,也跟着欢喜,她希望,通过她跟陶校长的交易,至少能让这些孩子,成为最先走出穷乡僻壤的人。 ------题外话------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101章 村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7更 已经是一九七二年了。 元旦放假两天。 秦凝第二天一早还睡着呢,就听见外头大声的说话。 她立刻出了空间,走去屋外一看,是妇女队长梁阿妹,正在和秦阿南说话: “……一定要的!拿着!不是你家秦凝说的吗?借一下十块押金一块借钱,为什么不收,为什么不收?” 梁阿妹对着秦阿南咄咄逼人,像在吵架一样。 就听秦阿南唯唯诺诺的说:“不,不是,我家囡说,没欺负我的,不要……” “赣头!拿着!我不帮你开这个头,以后谁都不会给!你能不能用用脑子?!拿好!” 梁阿妹气咻咻的把钱硬塞给秦阿南,秦阿南却把身子缩在墙角里,两个女人,搞得像在壁咚一样。 秦凝看着这一幕暗笑,走了出去,和梁阿妹打招呼: “梁队长,早,好好,你借去吧,钱我收了,谢谢你,要是没啥弄坏,你回来我就把押金给回你。” 梁阿妹就一转头:“这就对了嘛!现在地里没啥活了,我们生产队也休一两日,我去看看我娘,就是我还不大会骑,我上午学一学,不知道下午能不能会。” “可以的,我教你一下吧,很容易的,就是要大胆……” 秦凝大概跟她说了一下骑自行车的要领,梁队长是个泼辣的,一会儿就有点会了,她愉快的推着自行车走时,秦凝把一只苹果塞给她:“梁队长,带回去给你儿子尝尝。” “哎哟这稀罕吃嚼头……” “嘘!快走,你看,前面有人来了。” 秦凝把苹果塞在她口袋里,往前一指,果然是一个妇女在向她们家走过来。 妇女见梁队长从秦凝家出来,大声说:“啊呀!梁队长,你借了自行车去了啊?” “是啊!怎么了?” “哎哟,我也想来借一日的呀!我家老三要去相亲哩!没想到被你先借了!” “这个嘛要早点的啊,才一块钱,就能出去出风头,为什么不早来呢?再会啊!哎哟,让开让开!” 梁阿妹歪歪扭扭的骑走了,可也想借自行车的妇女并没有回去,依然径直往秦凝家来。 “小珍珍!你在家啊,正好我要问问你呢!” 妇女大摇大摆的过来,看见秦凝站在门口,立刻咄咄逼人的说: “上次我家文龙掉进河坝里,说是你推他进去的?是不是?啊?是不是?” “我要是推……” 秦凝话还没说完,妇女又大声说:“我家梅芳有一趟回家哭,说是你在学校欺负她?是不是?啊?是不是?” “我……” “我跟你讲啊!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梅芳和我家文龙,我要和你不客气的啊!脚踏车等梁主任还回来你就推我家里来啊!哼!不要以为当代课老师就了不起了,你再老三老四我撕掉了你!” “……” 既然人家认定了是别人欺负她的孩子,连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秦凝干脆不出声了,任秦文龙和秦梅芳的娘对着她指手画脚一阵,高傲嚣张的转身走。 “陆大妹在说些什么啊?她对着你发什么神经啊?” 秦阿南听见声音也出来,看见的是妇女大摇大摆的背影。 秦凝先不答秦安南,空间意念一动,陆大妹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子忽然失控,整个人往后仰,“哎哎”叫着,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凝这才无所谓的回秦阿南的话: “咱们村子大了,什么神经病的人都有!有啥多说呢?说来说去都是发神经,姆妈,走吧,我们进去吧。” “啊呀,她摔倒了!爬不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 秦阿南看陆大妹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怕出事要去扶陆大妹呢,秦凝拉住她进了屋: “别别,姆妈呀,上回她儿子掉进河坝里,我好心拉了他上来,她刚才特为来说是我推的!这种人,你可千万别去扶她,万一她说你推的,我们可没处说理去!” 秦安南想了想,认同的点了头: “哦,也是啊,陆大妹家不好惹的,前几天秦文龙还打了他们东隔壁的小成呢,一家子不讲道理,那我们进去,进去。” 元旦,生产队也难得休息一两日,秦凝和秦阿南进了屋就商量: “姆妈,难得有空,我们也吃一顿馄饨吧?” “好啊好啊,乖囡,我也正想呢,那我们包什么馅儿呢?” “把上次的香菇干和虾仁发一发,多包点,我们给舅公送点去。” “那些好东西,不留着过年吃了?” “过年也够了,再说了,也许过年的时候,我还有奖励呢?” 秦凝把在县城里百货商店买的香菇干、虾仁什么的干货,都哄秦阿南说,是自己出去表演,得到的特别奖励,秦阿南很是高兴,当宝贝似的藏着,说要过年吃。 没有办法,毕竟这些东西在他们这里比较少见,人家办酒席都是没有的呢,不找个借口糊弄,冷不丁的秦凝能从哪里搞出来的? 可秦凝不想继续再过每天吃萝卜干的日子了,她得和秦阿南慢慢开始过吃好喝好的日子! 秦阿南一听秦凝吹牛说以后还会有奖励就释然了,自告奋勇的要去换馄饨皮子,秤了四五斤小麦就出门了。 江南省这里不比北方,擀面不是主妇们的强项,要是吃个面板板(面鱼)还行,擀馄饨皮子,还是大队的农产品加工场里、那面条机子上做出来的好一点,又薄又齐整,花几毛钱再加上对等的小麦就可以换。 秦凝在家里,把干货发了发,又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小青菜和鲜笋出来,开始剁馅儿。 才剁没一会儿,许良保拉着许春燕,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打招呼: “哎呀,秦老师在剁馅儿啊,那,那我下午再来。” 秦凝赶紧叫住他:“哎哎,良保叔你别走,春燕来,今天留下来帮老师包馄饨好不好?” 许春燕刚要雀跃的说好,许良保拦住她。 他一张做农活晒黑的脸都红了,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不不,这样可不像话,我下午再来!” “不行啊,良保叔,我要你做的活,你可能一天都做不完呢,你进来,我说给你听听看,你会不会。” 许良保这才站住了,但依然没进来,也拉住许春燕不许进来,只和秦凝说:“你只管说,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做。” 这年头,吃一顿馄饨改善伙食、是一个家庭很难得的事,哪里能随便到人家里蹭这一口?所以许良保不肯让许春燕进来,这是他的知礼之处。 秦凝知道许良保的为人,他是不肯轻易接受别人帮助的,便也不勉强,只说: “是这样,我看书上说,北方人都是睡炕的,就是连着灶台,里头通一个烟道连到炕上,这边烧火,炕上就暖和,冬天就不冷了,我想问问你,你会不会,我想在下房盘一个炕,不知道行不行?” “炕?哦,我知道,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去过北边,回来说过的,我大概知道,那我来看看灶头啊……” 许良保这才跨了进来,在秦凝家的灶间研究。 研究了半天,许良保指指秦凝家的一片墙壁,老实说: “要么就是在这边墙头重新开个灶,开半幅墙,里边砌炕,不过……也是要通烟囱的,工程有点大,我一个人做不了。” “这么麻烦啊?……那,西边呢?西边还有个现成的灶台,能不能利用那个灶台,就盘在灶间里也行,反正那边灶台没人用。” 秦凝想着舅公要来过冬,老人家怕冷,要是有个像北方似的炕,可不就暖和多了嘛! 西边原本是秦述家霸占着的,所以也砌了灶在里头,不过现在没人用的,空留着两个黑呼呼的灶眼,看着也脏兮兮的。 “我去看看。” 许良保去看了一会儿,说:“倒是可以的,只要把灶台横过来砌一个,烟囱还用原来的烟囱,再盘个炕就可以了,比东边重新砌一个容易多了,我一天能帮你做好的。” 秦凝手一挥:“那就这么办!我们把猪棚那边多的砖搬进来就行,你工具有吗,要搅泥浆吗?” 许良保楞了楞:“啊?你,你今天就做?不去看看黄历问问人?” 一般来说,发锅动灶这样的事,都是要请个好日子的,可秦凝这个穿越者,哪里管这许多,她笑笑说: “良保叔,现在不许讲迷信了啊,我去请人问日子的,不是被人说嘛!就今天吧,我难得放假,正好的可以帮帮你。” 许良保是老实人,既然秦凝这么说了,他就不再问,撸袖子开始帮着收拾起来。 秦凝当着人面,可不敢随意的运用空间,只好老老实实的挑了个担子,一点一点的帮着搬砖。 才搬了一次,就听见有人喊:“哎哟!小秦,你怎么还干这样的活啊,不叫爷叔我来帮你啊!” 秦凝抬头一看,嗬,赵进明推着自行车,找到这儿来了。 秦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进明呵呵的陪着笑,说:“大侄女,看你说的,我爷叔节日来看看你,不好啊?” 正好的秦阿南换了馄饨皮子回家来,见秦凝和人说话,好奇的问: “囡,我皮子拿回来了,这位……是你们学校老师啊?” ------题外话------ 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哇,二列亲的嘴都肿了,需要大家的票票安抚一下!推荐票月票评价票男票啥都行! 嘿嘿嘿,今日更新结束,明日开始早6点、中午12点、晚6点各一更。 谢谢您的订阅,鞠躬感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10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更) 赵进明看见秦阿南问,看看秦凝向她使的眼色,他立刻知道自己那些话可以说那些话不能说了。 只见他笑堆一脸,开始胡说八道: “哦哦,老姐妹,你是小秦的娘啊?我不是老师,虽然我喜欢在口袋别支钢笔,但学校不收我啊! 啊哈哈哈,我是小秦上次帮过忙的爷叔,我上次……上次在路上掉了钱,几百块哦,小秦老师帮我捡了还我! 哎哟,那我多么感激啊,我今天正好从这过,看见了她,哎呀我就认出来了呀,哎,你家吃馄饨啊?正好正好,我买了块肉,放在你们馄饨里做馅儿,一起吃一起吃!” 赵进明根本不用人家同意,自来熟的把自行车在秦凝家停好,把一块足有三四斤、三精三肥的肚档肉放到秦凝家灶角上,就接了秦凝的担子,给许良保去打起了下手,一点不用人说。 让人来盘炕的事,秦凝和秦阿南商量过,秦阿南又新奇又疑惑,但只要秦凝说的,她从来不阻止,任凭她去施为,所以见许良保在西边灶间里忙活她不奇怪,只看看赵进明忙碌的背影,和女儿说: “这个人,一丢钱就丢几百块啊?囡,真的啊,你真的十斤不美啊?” 秦阿南不知道拾金不昧的真正意思,不过听人这么用过,这会儿随便凑了几个字拿来用了。 好在秦凝听得懂,耸耸肩说:“真的,三百多呢!要是别人捡了,不会还他的。他给肉,我们就吃,不用客气!” 秦凝暗笑,两三次没给赵进明菜出去卖,他可不是丢了三四百嘛! 到底是男劳力,又有点懂泥瓦活,有了赵进明帮忙,许良保砌起来也容易。 虽然许良保不大开口和赵进明说话,但两个人还配和的挺默契,上午把老灶台拆了拆,中午两人一人吃了两碗馄饨,又立刻开工做,不到下午四点就把炕给弄好了。 许良保说:“今晚上烧一烧,等干透了,就能用了。” 秦凝看着炕,很期待也很满意,就用赵进明拿来的肉烧了一碗红烧肉,又把空间里一些不起眼的熟菜拿出来切切,加上自留地里的蔬菜,荤荤素素弄出了五六个菜。 秦阿南去大队的小副食品店零拷了两毛钱黄酒,烫热了,招待赵进明和许良保先喝几杯。 赵进明一杯黄酒下肚,总算有了闲情说话,他打量打量许良保和许春燕,和秦凝说: “小秦,这是你爹和你妹妹啊?你怎么也不介绍我认识嘛,我干活干了一天,就顾上和人家‘嗨’和‘啊’了,名字也不知道呢。” 秦凝皱眉:“赵叔,你胡说什么啊!这是我们村里的爷叔,我请他来帮忙的。” 赵进明不以为意的“嘿嘿”笑: “哎哟不好意思,我看错了。不过你娘也不过三十岁吧,这位……爷叔也不过三十岁嘛,差不多差不多嘛!老姐妹你说是不是?” 赵进明和正端菜来的秦阿南搭腔,秦阿南现在头发渐渐转黑了,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倒是真的。 秦凝也有点尴尬的看看秦阿南,秦阿南脸红红的,一声不响的走开了,没搭腔。 许良保这个老实人,也被赵进明这话说得,脸上黑里泛了红,尴尬的摆着手: “你,咱们农村里,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让人听见了不好,会害人家说她们娘俩闲话的。”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失言我失言,来来,小秦的爷叔,来,干一杯,我赔罪,吃菜吃菜。” 赵进明比秦凝这个主人还要能招待人,只管和许良保吃了起来。 等菜全部好了,秦凝让许春燕和她一起坐了,帮她装一碗白米饭,放几块红烧肉,说:“春燕,吃,要吃什么自己夹,夹不到,和老师说。” 许良保就不好意思的说:“秦老师不用麻烦了,有的白米饭吃就不错了,肉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许春燕也抬着小脸说:“秦老师,我爹说的是,吃白米饭就是过年了,我不用菜也可以的,白米饭真好吃。” 秦凝摇摇头,把菜只管夹给她:“春燕你只管吃,老师家也难得吃白米饭,但就是因为是难得吃,就要吃好,吃得一直记着滋味,吃吧。” 许春燕看着碗里的菜,眼睛里都是惊喜,扒拉着吃的可高兴了。 秦凝自己却随意的扒了几口饭,和秦阿南说: “姆妈,梁队长借了脚踏车去,都不知道几时来还我们,我看,趁赵叔的车子在,我来走一趟舅公家吧,这会儿还早着,舅公应该还没有烧晚饭,我送点馄饨和红烧肉去,他就不用开火煮了。” 秦安南直点头:“好好,还是你想得到,那你快去吧。” 秦凝骑了赵进明的自行车就走,到舅公任贵均家才不过一刻钟。 任贵均正一个人坐在灶间,晃着白头发,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门口,乍一见秦凝推着自行车进来,他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揉了好几揉。 “舅公,是我,小凝,我拿几个馄饨你吃。” 江南一带,吃馄饨和北方吃饺子一样,算大餐了,任贵均就惊喜的笑了起来: “哎哟,啥日子啊,还包馄饨了?” “元旦啊!也是新年嘛!” 秦凝这边说着话,任东升和一个妇女就从东边的灶间探出身子来喊了一声:“哦,秦家妹妹来了呀!” 秦凝招呼一声:“哎,是呢,东升叔,婶子,我给舅公送点馄饨来,你们拿个碗出来,我马上过来放啊!” 任东升身后的妇女惊喜的喊一声:“哎呀,我们也有啊,好好好,我家雪君正好闹着要吃馄饨呢!” 秦凝把一碗温热的熟馄饨和一些红烧肉先给老人装了,给老人放到桌子上,摆好筷子,又把两碗生馄饨和半碗红烧肉拿去对面任东升家灶间。 “婶子,怕熟的拿的多了,到这里都黏住了,所以我只给舅公拿了一碗熟的,给你们的是生的,就能多拿一些,你们自己煮一煮吧,还有半碗红烧肉,给雪静雪君吃。” 任东升的老婆拿碗接了,一边道谢一边扒拉着馄饨看: “太谢谢你了,这么多,我们一家都不用煮了……这黄兮兮黑楚楚的,什么馅儿啊?” “虾仁香菇青菜馅,还有一点点肉的。” 任东升老婆就弹眼睛:“哎哟,稀奇物事!哎哟,我都不敢吃了,这么好的馅儿啊……那儿来的香菇啊?” 秦凝笑的一副单纯样:“难得,我元旦到城里去表演打鼓,得了第一名,奖的。也就一点点,只够包一顿馄饨,干脆吃了算了。” “哦哦,我还以为……哦哦,谢谢,谢谢啊!” 任东升老婆还要说什么,任东升用胳膊肘撞撞她,女人赶紧刹车。 秦凝哪里不知道他们想什么,香菇木耳什么的,只有像东北那种地方最多了,他们心里是疑心任阿山寄来的,却只给秦凝家,不给他们,心里就要不舒服了。 唉,人啊! 秦凝就皱着眉头,装出一副苦恼样,低声说: “哦,东升叔,婶子,有件事要麻烦你们一下,要是……要是阿山阿姨写信来的话,你们有机会的话,也帮我说句好话啊。 阿山阿姨不喜欢我娘领养我,上次写信来骂了我娘一顿,说要把我送回去,今后再也不管我娘,再也不会寄东西寄钱给她了,唉,我倒是没啥,我怕我娘伤心呢。” 任东升和老婆相互看看,任东升就一撇嘴说: “我姐姐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骂!唉,我晓得了,你这么乖,阿南姐姐有了你,不要太福气哦,有机会我帮你讲啊。” “好,谢谢东升叔,婶子,你们烧了水下馄饨吃吧,趁新鲜。” “哎哎,谢谢你哦,要常常来玩啊!” 而西边屋里,老舅公一边吃着馄饨,一边不高兴的说:“他们是不是又问你,是不是阿山寄来的东西了?” 秦凝嘿嘿笑:“嘿嘿,舅公,不聋不哑,不做阿公。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知道这些做什么。” “你个小细娘啊!太聪明了!好,我晓得了,我不问。这红烧肉做的好,你烧的?” “那当然,我娘烧的,哪里有我好吃。” “嗯嗯,确实!那你下次也烧我吃啊!” “烧!等你去了我家那边,你要吃啥我就去买啥!”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筷子一搁,说:“唉……小凝,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 秦凝很意外:“为什么呀?我今天还让人来,在西面院堂里砌了一个炕呢,你要是来了,就可以睡在炕上,可暖和了!” “唉,谢谢你,这么想得到。” 老人叹了声,眼神有点伤感的往外看了看: “说起来我有儿有女的,却到外甥女家去过年,容易被人议论,说来说去,就又会说到东升的身上。 东升家已经常常被阿山骂了,要是我再去你家住过年,阿山知道了,估计又把事情推到东升家身上,那……又要有矛盾的。算了!” “啊?我,我已经写信和阿山阿姨说过了,舅公你到我家过年呢!” “不要了,我改日会写信她,我就说东升家不舍得我去就算了。我嘛,哪个都好,亲生的继养的,都是儿女,我越来越老了,今后靠东升家的时候多着呢,不想他们再有矛盾。” ------题外话------ 十二点二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 第103章 一脚踏上上海滩(二更) 看着老人这么瞻前顾后的替子女着想,秦凝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舅公,没关系,你的担心也有道理,那我回去试试那个炕,要是很舒服,我改日让人来你这里盘一个,等我娘歇工了,我也叫她来陪陪你。” 任贵均苦笑着点头:“好好。” “还有啊,我现在有脚踏车了,你要是去了我们家,我可以骑脚踏车送你回来。” “哎哟,不要颠散我这老骨头咯!到了我这个年纪啊,其实不太喜欢走来走去了,我最好子孙就在身边,有啥事都方便,唉,人啊,年轻的时候觉得子女能出去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到老了就希望她就在身边,这么十年不回来,我只好指望你东升叔的啊!” 老人很感概的说着,形容伤感。 秦凝就努力逗他开心,说: “舅公,看你说的,我娘不也是你女儿?!一样的!我回去就让她勤学苦练烧红烧肉,烧好了给你送来啊!” “好好,你个小细娘真的乖的!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稳当。” “哎,舅公我走了啊。” 秦凝到家的时候,许良保父女已经走了,赵进明还坐在桌上,拿筷子研究几片卤豆腐干。 他见秦凝进来,就说:“哦,回来了,你娘把剩的馄饨都给你那个良保叔了,是不是没剩给我啊?” 秦凝没答他,只看看屋子里,问:“我娘呢?” “你娘说,要送一碗馄饨给什么梁主任。” 秦凝瞪他一眼:“哦。那你还不走,快走吧你!” “哎哟,你个小细娘没良心,我帮你家干了一天活,你还这么对我。” 赵进明一边埋怨,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张单子和一把钱: “上次你叫我买的书,我去沪上的书店看了好久,倒看不懂啊,不敢随便帮你买呢,你可别说我没找啊。努!卖了萝卜干和皮蛋豆芽的钱,上次说好了不赚你钱,都在这里了。快点,再帮我弄点,要不我蚀本了。” “天这么冷,你还要去沪上卖啊?” “天越冷,沪上那些阿拉越没有新鲜菜蔬吃,东西越贵,我做什么不去?快点吧,祖宗!你到底把东西藏哪个老鼠洞了,我趁你娘走了,找了你们房里一圈都没找到!” “你是贼吗?真是的!” 秦凝一边点着钱,一边骂他: “哪有跑到人家找东西的!你以后不要到我家来啊,村里的人会说我们闲话的。” 赵进明喝了几口酒,话特别多: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知道你放假,我去学校送钱空走两趟了,不就找到你家来了嘛!祖宗啊,我看着赚几个钱,家里也是七八个人要养,还有那些三姑六婆兄弟连襟全要靠我,我不钻天打洞的赚钱,你以为我容易啊!” “你要养家就到我家来搜家啊!等着!” 秦凝虽然呛声赵进明,但刚才他给了有两百块钱,看来是真的没赚她钱了,看在他今天还帮着干了一天活的份上,就给他一点吧。 秦凝装模做样的扛了梯子进房,一会儿的才拿出萝卜干、番薯干和皮蛋什么的出来给他,说: “快走吧,这些我娘不准备卖的,回来看见了可不高兴,你也千万别说漏了嘴,我卖的东西不全是我的,你不要和人乱说!” “好好,知道知道。” 赵进明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再不废话了,快速的去把东西绑在自行车上,准备走了。 临走,秦凝问他:“哎,你们多久去一趟沪上啊?” “有东西就常常去,没东西就一个星期一趟。” “九号十号要不要去?” “九号半夜要的,我和人说好了,要装一次鱼去卖。” “来带上我吧,我也要去!” 赵进明警惕的抬头:“你去干什么?” “我啊,我比你这投机倒把分子高级多了,我去沪上出版社当画家!”秦凝倚在门边,悠闲的说。 “真的?” “当然真的!我有借调文件呢!” 赵进明眼珠子在已经发黑的夜色里转了一圈,贼光闪闪,凑近秦凝讨好的说: “小细娘,你还没有干爹吧?你看,你认我当干爹怎么样?可惜我儿子都结婚了,要不你当我儿媳妇也好!” “少废话,你不是叫我姑奶奶吗?还干爹?!大侄孙,快走吧你!” 秦凝都被他气笑了,把他的自行车大力往前一推,赵进明只好紧紧稳住,不满的出了秦凝家。 一月九号的晚上,秦凝在昏暗的油灯火里,絮絮叨叨的嘱咐秦阿南: “姆妈,这些麦麸早晚两顿,应该够小猪吃一个星期的了,你不用省啊!自留地不用去做,我都弄好的了,什么都不用做。 鸡鸭早点关,晚点放出来,省得人又来偷蛋。那些爆鱼你一定要吃掉,不要留给我,我会再买回来的。 放了工就回家关门,千万不要和人说我不在家,要不然光金秀就要来欺负你。后头阿公家不管他们吵什么,你都不要去看,要不然唐菊花又会骂到你头上。 脚踏车在院子里学骑,不要骑到外面去,不用就锁在我房里,有人来借就说已经被人借走了,千万不要心软,也不要想赚他们的钱,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不肯花钱的,擎等着欺负你,弄一场气,我不在,你说不过他们的。 有什么事只管等我回来解决,要是急事情,就只管去队长和妇女队长家,他们还是蛮公道的。知道了吗?” 秦凝要离开几天了,才发现自己现在在这世上,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就像前世是对外婆一样,现在是对秦阿南,就怕她自己出了门,秦阿南受人欺负。 秦阿南像个孩子似的,一个劲的点头:“我知道,我晓得,你放心,我知道,我晓得……” 可秦凝还觉得自己没交代完: “热水袋不要装太满,太满容易爆,也不要装太少,太少了不够半夜的,就我平时给你放的那样正好。冷饭冷菜不要吃,给小猪吃,你自己吃热的啊。 要是队里分粮食了,分的东西拿不了,你就让队长放着,等我回来和你一起搬,我和赵叔说好了,他认识人多,我托他买个木板车,以后有什么重东西我们都拿车子去拉,不要硬扛,会拉伤腰背的。” “我知道,我晓得,你放心,我知道,我晓得……” “还有……” 秦凝只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要讲,秦阿南就开始落泪了: “囡啊,你不要说了,你越说我心里越不舍得,你才走开几天,我就想想这几天我会多么难过,你不在,我一个人吃饭都没意思啊!” “唉,要不是你出工不能无缘无故的走,我都想带你去沪上了!没办法了,介绍信上没有你的名字啊,姆妈,等等吧,等过几年会好点的,不会像现在这么……严格,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看看,什么沪上首都哦,我们都去!” 秦凝安慰了秦阿南好久,才去房里睡下,可一会儿的就起来了,赵进明和钱师傅是去沪上送早市鱼,半夜就要出发,凌晨一点来接秦凝。 秦凝摸着黑出了村才敢打手电,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不远处有车子的灯光,秦凝知道是赵进明他们到了。 果然,秦凝走到小学的旁边,赵进明就从副驾驶位置跳了下来。 江南冬天的夜里也很冷的,这会儿大概在零度上下。 赵进明戴着**帽,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招呼秦凝:“你坐驾驶室,我坐后头车斗去。” “呃……不用了,赵叔,我坐后头好了。” 秦凝想好了,这段夜路,反正缩在车子里没人看见,等他们开了起来,她就躲空间里头去,一点不会冻着,倒想不到赵进明这么仗义。 “废什么话,你一个小细娘,怎么坐后头?快上去吧,要赶紧走。” 赵进明说着就往后头露天的车厢爬,秦凝就从书包里把一个热水袋递过去:“赵叔,那你拿着热水袋,暖和暖和!” 赵进明咧开嘴笑:“哎哟!干女儿,你还是有良心滴!” “呸!别胡说,我才不当谁的干女儿呢!” 从清溪公社到沪上,差不多两百多里路,开汽车要两个多小时,卡车开的慢,到沪上界内差不多三点了,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近四点才到市内的一个食品站,终于,秦凝一脚踏上了上海滩。 赵进明冻的脸青青的从后车斗下来,抖抖索索的把热水袋还给秦凝: “哦,冻死我了!还好有热水袋,你摸摸,热水袋都不热了。” 还真是,毕竟在户外,秦凝提前把热水袋灌满热水放在空间,空间恒温,她拿出来给赵进明的时候还是滚烫的,可这会儿热水袋已经完全不热了,可见外头真的是非常冷,估计在零下三四度了。 而赵进明和钱师傅他们,还要去车子上把冻成冰块似的鱼卸下来,真是不容易。 秦凝在一旁看着,有个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来和赵进明碰头,三个男人把鱼过磅,堆在食品站的库房,男人就和赵进明结账。 结完帐,男人就依然裹着大衣,一溜烟的走了,前后出现不过半小时。 而食品站的外头,已经开始有人在排队等着食品站开门买鱼买肉了,寒风朔朔里,那些人一个个缩着脖子,袖着手,队伍拉的老长,完全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 第104章 不像乡下人的乡下人(三更) 赵进明和钱师傅缩着脖子回来了。 两人边走边低声的说着话: “……多少都不够……肉也紧俏……那些卖议价粮的,赚大发了……还是不要去弄,倒卖粮食要抓起来……” 秦凝在赵进明让她坐驾驶室、自己坐后头车厢时就决定了,算了,有些东西还是给他卖吧,况且看看今天的样子,真的自己去找人卖货,也实在不好弄,抬东西过磅都能把她肩膀压断了! 秦凝等钱师傅去洗手走开了,就和赵进明说:“哎,老赵,你的菜也是这么卖?” 赵进明抬眼看看她: “不,这里食品站不收菜,就算收价钱也低的很,没赚头,我是一家一家大饭店去找的呢!爷叔我辛苦吧?所以呀,你个小细娘有什么东西,就多给我一点卖卖啊!” 秦凝先摇摇头,说:“我是没有什么东西卖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家附近棉花杆子都要拔了,地里就那些萝卜雪里青的了。不过……我有个笔友,他们家有苹果哎!” 赵进明就睁大眼了:“笔友?啥叫笔友?” “你管他啥叫笔友,反正我有就是了。你就说苹果你要不要吧。” “要要要!怎么能不要!这个时节,只要是能吃的,都开始贵,苹果是不用说了!走走,你的笔友在哪里,我们去载!” “我得跟人家写信说好,哪里是你说去载就载的。我也就是看在你还挺辛苦,我才说这么一嘴!等着吧,我写信去,要是有,就让他直接让人送来沪上。” 可把个赵进明激动坏了,拉住秦凝要往外头街道上去: “哎哟哟,那真是太好了!我分介绍费你!来来来,你赶紧的去写信。” “大冷的天,你让我去哪里写信啊!” 沪上的街道都有路灯,但也还是黄黄的灯泡,照的马路不甚明亮,但人影不断,是秦凝家前进大队那种乡下穷地方不好比的。 赵进明拉着秦凝只管走,说: “你是尊小财神爷,爷叔还会冻着你吗?走,到前面的招待所去,我们跟里头的人都熟悉了,有时候实在太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再往回开,让他们给我们弄点热水洗洗手,冻死了。” 赵进明拉住秦凝进了附近的一间小招待所。 招待所的人看见赵进明,果然十分熟悉,赵进明也会做人,一包香烟一放,人家就给他开了一个房间,根本不看什么介绍信。 秦凝还顺手在人家服务台要了一份地图,服务台的沪上男人还和赵进明用沪语笑问: “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啊?” 赵进明一脸骄傲,说:“啊!我女儿!她去出版社当画家!要是住你们这里,你们帮我照应着点!” 秦凝气的直对赵进明翻白眼。 可赵进明快手快脚推着她进了房间,说: “小秦,你不要觉得爷叔沾你便宜,沪上人最是看山色(指外在衣着、背景关系等东西的统称),你一个乡下小细娘出入,他们就会欺负你,要是知道你是我女儿,就多少会照应你一些,你就委屈一下吧!” 秦凝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大气磅礴的说: “爷叔!你以为我是你啊?老子我有介绍信的!我住招待所才不住你这种小招待所呢,那,你自己看看地图,出版社在长乐路,离你这边这么远,难道接下来几天,我还要天天从这走去长乐路吗?” 赵进明仔细的帮着秦凝看地图,看了半天,悻悻的说: “唉,算了,是我多事,你个小细娘太厉害了,我马屁拍在马脚上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可秦凝心里是领他这份情。 她垂着眼,撇撇嘴说: “不过今天我先在这落脚,这会儿天还没亮,我也没地方去,就在这儿休息了,等下午我再去长乐路附近住。要是我联系到了苹果能送来,我就来这个招待所送信。” 两人正说着话,钱师傅也过来了,赵进明就喜滋滋的和钱师傅说了,秦凝能联系到苹果的事情,两个人开始商量要是有了苹果怎么卖的事。 这倒让秦凝再次对赵进明刮目相看,原先秦凝还以为,赵进明会一个人做这笔买卖的,想不到赵进明没有瞒着钱师傅,还是挺仗义的。 秦凝等赵进明他们商量妥了,就说: “好了,看你们这么起劲,我一定帮你们联系到,让你们好好赚一笔,不过最少要三四天苹果才能来,到时候我会让这个招待所的人带信,你们直接到指定的地方装车就行。好了,你们走吧,我累死了,我要睡一会儿了。” 现在,连钱师傅也觉得秦凝是个小财神爷了,对秦凝惟命是从的,就和赵进明两个倒了点热水喝,就走了。 秦凝把门锁好,一转身就进了空间,她是真累了,一晚上几乎没睡,她要补眠。 在空间睡了三四个小时,已经比得上外头的七八个小时了,秦凝神清气爽的起来。 这个小招待所虽然小,但是热水倒是充足的,房间有两个热水瓶,用完了还可以自己去打热水的地方冲满。 秦凝就多走了几趟,不但在空间存了好些热水,还好好的洗了头,擦了身,把自己弄得一身清爽,从里到外换上新衣服。 赵进明说的对,沪上的人比较看山色,秦凝要去的是出版社,要是她一副乡下土丫头打扮,人家肯定会看轻。 这个不是说人家以貌取人就完全不对了,毕竟这世上,第一次见面,让人怎么看见你内在的品质或者才华呢?还不是得先看外表?! 况且她年纪小,虽然她现在有空间的加持,她的皮肤又细又白,一点也不像乡下做农活的,胸前也有了点曲线,看起来不会像平板纸一张,但毕竟才十五岁,十五岁的青涩和稚嫩并不能完全隐藏,秦凝也不想完全隐藏。 秦凝想的很通透,她的年纪是改不了的,但是着装可以改变气质,最起码让人看着,她是见过世面的,不要一下子就轻视,就行了。 她在最里面穿了一套在百货公司买的全新棉毛衫,就是后世所谓的秋衣秋裤,再穿上一件自己做的粉色节约领,再套一件自己躲在空间里织的深红色羊毛绒线衣,把粉色的节约领翻在深红色毛衣外头,看起来就已经十分精神了。 最后,她才套上那件黑色毛料的大衣,掩盖掉一半深红色毛衣的张扬,彰显出一半毛料子的高贵,她就显得很优雅大方了。 秦凝还把头发全部梳在后头,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扎起来,简单到极致,却反而似她细巧的脸庞和耳朵完全的露出来,干净利落,也成熟稳重好些,不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裤子是上次秦阿南让增华师傅做的深咔叽布。 增华师傅什么都是做的宽大,秦凝实在不习惯,自己改小了很多,改到完全贴身,连裤脚都是比较小些的裤口,而不是乡下那种走路打脚的大裤口。 就是鞋子,秦凝不太满意。 现在这个年月,女士皮鞋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款式,就算在昭文县城那热闹非常的百货公司里,都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冬天皮鞋,基本上都是单皮鞋。 秦凝就是买的有搭攀的女式单皮鞋。 现在是冬天,穿皮鞋是很冷的。 所以秦凝就特意买的大了些,在里头穿了自己织的厚袜子,勉强把鞋子填满了,总算配得上她身上的黑毛料大衣。 至于后世女人们包治百病的那个包,就别想了,县城的百货公司没有几个卖,秦凝也看不上,实在土气的很,就自己拿做了裤子多的咔叽布、按着出版社寄来的纸张大小,做了一个布口袋,倒也能配上这一身。 秦凝穿了这一身出去,招待所服务台的人眼睛直直的看她,半天才打招呼: “赵进明的女儿!你出去啊?你的爷关照,叫你早点回。” 秦凝笑着和人说:“谢谢爷叔,我现在要去长乐路出版社报到,要是今天不回过来,就是住长乐路那边的招待所了。” 服务台的人喃喃的应着,还和别人夸着秦凝: “哦,好好,哎哟,赵进明那个乡下人,一个女儿倒是十分出色,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沪上人能夸别人不像乡下人,是最高的褒奖了。 秦凝耸耸肩,走了出去。 已经十一点多了,日头是微黄的,似乎太阳也没什么力气把冬日街道暖和的样子。 秦凝打听了人,走去前面不远的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头上站满了人,因为是冬天,个个穿的臃肿,看起来像一只只青色黑色灰色的熊。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来了一班车,车子挺长,中间开门,好些人往上挤。 秦凝也往上挤,把准备好的零钱捏在手里,等着给卖票的人。 就听着卖票的大妈扯着嗓子说话: “好了,别挤了,一个一个来……哎哟,你个乡下人啊,怎么连麻袋也搬上来了……给老人让个座啊……对,一角洋钿……哎哟拎不清的乡下人,跟你说了一角……就是一角……听不懂就不要来沪上么……一群乡下人!” ------------ 第105章 老子喜欢你!(1更) 卖票大妈用沪上话叽里咕噜和人说了好一阵,似乎吵起架来。 车门附近的声音越来越大,外头排队等上车的人也在吵吵着推挤,整个公交车里外都十分嘈杂。 秦凝站在车厢里,抬头看了一眼,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挤在门口,从秦凝这边,只能看见背影。 为首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正伸着头,穿了件军绿色的外套,雪白的衬衫领子升小半寸在外面,露出一截干净的后脖颈,正用普通话生气的和卖票大妈说着: “你不能好好说话啊?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你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多少钱呢?” 卖票大妈眼睛一翻,用沪上话一顿抢白: “搞啥物事经搞!搞不清爽不要来上海滩么,都跟你说了一高,一高一高(一角一角),还要烦,搞不清就不要堵在这里,下去下去!” 后头的人也吵吵起来,清一色的沪上话数落那几个人:“乡下人,一群乡下人,走走,不要挤在这里。” 作为国内开阜较早、见过无数西洋镜的沪上大叔大妈们,不管自己家里情况如何,只要见到不是说沪语的,她们就能立刻提升优越感。 她们除了沪语,是再不肯讲别的话的,这一点,只要初来乍到沪上的外地人都是很不习惯的。 前世秦凝在沪上读大学,刚来的时候,没少被沪上人骂乡下人。 后来慢慢相处熟了,发现沪上人在很多行为处事方面,自有他们的可取之处,也确实有他们值得骄傲的地方。 这会儿,她见这些人郁闷的和卖票大妈理论,而卖票大妈白眼一个连着一个,却没有解决问题,秦凝心里还有点熟悉感的笑了一下。 哎,似曾相识的感觉啊,还是帮一下忙吧! 秦凝挤了过去,看着他们大约的人数,把手里的钱递给卖票大妈,用沪语说: “阿姨,好了,不要讲啦,出门的人也不容易。那,五个人五角,我先帮他们付了,麻烦你买一下票。” 她又侧头和几个青年人用普通话说:“好了,一人一毛钱,我先帮你们付了。先上来吧,人多大家急躁些也是正常的,不要再吵了。” 秦凝都没等人转头回话,就先走进了车厢里,也没去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过来,因为车里人多,她去的长乐路要过十几个站呢,所以她挤到里面一点去了。 车很快开了,人挤着人,车一转弯,人们就像一丛丛稻子,向着同一个方向倾斜,车停一站也是,人们集体的前倾后仰一下。 大概过了一个站,秦凝就觉得身后有人轻轻的喊她:“同志,同志,我把钱还你。” 秦凝转过身,先看见一个军绿色的胸膛。 她立刻抬头,才看见一张俊朗的男人脸。 男人极短的寸头,浓眉,大眼,还有很长很密的睫毛,笔挺的鼻子,薄而润的唇,在蜜色皮肤的衬托下,一副俊美斯文的样子。 但是,这会儿,这斯文男人的俊脸有点红,看向秦凝的眼里,一股明显的惊艳还没有退却。 这使他有些无措,他嘴微张着,手里捏着几毛钱,呆呆的看着秦凝。 这个年代穿军绿色衣服是很普遍的,不一定就是军人,秦凝看不出这人到底是干嘛的,但这人直不楞登的这么看着她,她很不高兴。 她微微皱眉,抬手就去抽他手里的钱:“拿来吧。” 谁知正好的车子转弯,所有人都倾斜了身子,男人一个不妨,身子往秦凝身上扑来。 秦凝赶紧推住他:“喂!你干什么呢!” 男人也赶紧一抬手。 他人高,手掌直接撑在车厢顶上,就稳住了身体。 秦凝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这一幕,却使围在他周围的同伴们,纷纷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嘲弄,也带着羡慕,还有一个极小的声音说:“你小子也有今天!快问清楚啊,我们都指望你了。” 男人脸红红的,转过身不知道和自己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同伴们笑的更暧昧了,男人却又向秦凝挤过来。 这时,秦凝已经又往后挤了挤,她,自来排斥青春适龄的男人靠近她。 从前一世她爸爸和妈妈离婚以后,她就似乎有这方面的倾向,但真正让她完全意识到自己是对年轻男人排斥的时间,是读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同学都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少,虽然课业紧张,但是班里头悄悄看对眼、递纸条的多的是。 可秦凝却发现自己很讨厌这样,对男同学的殷勤十分反感,到了读大学就更加了,谁追她她就讨厌谁。 她知道自己有点心理问题,可是因为自小没有妈妈,外婆又是个孤僻的,最好秦凝不要谈恋爱,秦凝的这个心理问题就不明显,但就在这会儿,秦凝知道,她穿越了,心理问题依然存在。 不,应该说,现在更严重一些。 现在,她对待比她穿越前年龄小的,她反而能当弟弟看待,比如宝生; 对待比她年龄大许多的,她也能相处好,比如赵进明; 但只要让她感觉到,年轻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睛里,有那么点子男女意思的,她就会特别的敏感,特别的排斥,就算一开始好好的,最后她也会尽量离开人家远一点,比如袁志忠。 那,更不要提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了。 可男人却还又特意挤过来了。 车厢人叠着人,他只能站在秦凝身前十公分,先很不自在的抓耳挠腮了一下,继而,声音很轻的说:“同志,请问,衡山路在哪个站下,最近?” 秦凝不想回答。 虽然,其实这个人表现的很有礼貌。 她自己又不是沪上人,虽说在这边读过大学,但千禧年后的沪上和现在的沪上是变化极大的,现在的好些地方,她知道的也不详细,更不要说现在的公交路线了,要是拿出地图来研究,一来二去的,要和人家讲太多话,她不愿意。 她不出声,板住脸,眼睛望着车窗外,当作没有听见。 男人看着她光滑细嫩的侧脸,绷的紧紧的,似乎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骄傲,他自己脸上的红潮就渐渐退了。 他迟疑了半天,轻轻的抿了抿薄唇,凑近她又低声说道:“同志,刚才的事,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巧的是,车子突然的刹车了,整车人“哎唷”起来,前仰后合,秦凝也在措不及防下,身子无法控制的向前一冲,正好的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车子里的人都惯性的摇了摇,男人自己也晃了晃,还本能的一把扶住了秦凝。 耳边听得驾驶员大声的骂着:“小瘪三!不要命了!走马路没有眼睛!” 车子又开了起来,所有人都往前往后的晃了晃,难免相互的撞。 男人的手,便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秦凝的腰际。 可秦凝,身子大力扭了扭,挣脱开男人的手,突然生气的对着他大吼一声: “你干什么!你要说什么就大声的说啊,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大胆点大声点吗?” 她受老大刺激了! 她两世来,还没有和一个青年男人靠这么近过呢! 男人的手搂着她腰的霎那,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往头上冲,男人靠近她,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冲的她头发晕,她竟然觉得自己好慌张,从来没有过的慌张,除了骂人,她还能怎么办呢? 而男人,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她,先是惊讶,继而,里面是恼怒和无措的情绪在不停翻滚。 车厢里的人都看着他们,继而,车厢里的人开始盯着男人,有的人还悄悄的指指点点起来,男人的脸大红。 售票员也回头看了一眼,嘟囔一声:“乡下人!”就又喊起来:“杜梅桥到了啊,要下车的走出来啊!” 车子缓慢的停了下来,车门开了,男人忽然对着秦凝大喊一声:“老子喜欢你!”然后就飞速的跳下了车。 他的同伴们楞了半秒,立刻哄笑着也跳下了车,动作那叫一个流畅和神速,下了车他们还继续跑,一会儿就不见了。 车上的人先还楞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议论起来:“瘪三!竟然还看相我们沪上小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还有人安慰起秦凝来:“哎哟,小姑娘,所以说,不要和这种乡下人搭讪的呀,你好心好意帮了人,人家还耍流氓了呢!” “就是说啊,今后要记记牢,不要理这种乡下人。” 秦凝先还皱着眉头半天,可听着这些人一口一个乡下人的,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要男人走了,她就正常了。 她能明白那男人的恼怒,毕竟她刚才是挺过分的,人家确实不是故意的,她却那么大声的吼人家,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那男人,大概觉得自己被伤了自尊心了,故意的捉弄一下她。 只是,他捉弄错了人,秦凝这会儿想的是:“你喜不喜欢我,我才不在乎!老子看不上男人!” 而五个青年下了车,一阵疯跑,最终在一个弄堂停下了。 一群人围过去,抓住领头的男人一阵笑闹。 “成排长,真有你的啊!竟然敢跟女同志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沪上小姑娘这下要吓死了!” “哎哎,你们真是的,离了自己军区就解了紧箍咒了啊,吓唬人家小姑娘可太不像话了啊,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业务大比中胜了,才轮到来沪上学习,要是让军区知道了,我们回去都要关禁闭了!” “周排长你别扫兴,反正我们这次出来,都是以老百姓的打扮出来的,你不说,谁知道嘛!” “就是就是,不过,这沪上的女孩子是真好看,要是我,我也喊那一嗓子!” “呸,你有哪个胆子,人家就抓你起来!” ------------ 第106章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2更) 这群年轻人笑闹了好一阵,才开始犯愁: “哎,那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办,冶金部的学习站到底在哪儿啊?成子,你惹的祸,你来说。” 被喊成子的男人一拍胸脯,说: “包在我身上!我们去买份地图就是了,我刚才看见那个沪上小姑娘包里也有一张地图!” 众人笑,羡慕的打趣他:“哎呀,看得真仔细啊,连人家包里有地图都看见了。” 成子本来还挺得意的眉眼,立刻恼怒起来,说:”我可不是故意看的!你别跟人小姑娘似的胡乱冤枉人!“ 打趣他的伙伴有点无措:”哎,我说什么了?我这夸你呢嘛!“ 成子没再解释,刚才那姑娘骂他的时候,他还真是委屈,他干什么了他?他还努力的护着人家撞她呢!但是,算了……谁让她生气也好看呢! 成子默默咽下了气恼,只撇嘴说了声:“买地图去,快走!” 偏其他几个人没看出什么来,还拦住他,暧昧的问:“哎,成子,你除了看见了地图,还看见什么了?” 成子目光回望了一下刚才的路,刚浮现起恼怒的脸上,很快变成了无奈的笑,说: “哎哎,别瞎说了啊,不都是你们让我问让我问,结果人家小姑娘还以为我干嘛呢,我平白的招人一顿骂!不过,呵呵,她真漂亮,就是凶了点。你们说,咱们那边,怎么就没有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啊?” 一个大嘴巴的青年大笑起来: “呀!咱们目高于顶的成大公子,总算也开始知道喜欢女孩子了,我还以为这小子是吃素的!” 有人说:“就是!成子,我们那边不是没有水灵灵的小姑娘,后勤处和化验室的几个小姑娘不是还总找你吗?是你自己看不上人家!” 大嘴巴青年又大笑: “这下好,轮到人家沪上小姑娘看不上我们高傲的成公子了!那么凶的骂你呢!哎,真想不到,这沪上小姑娘,这么泼辣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嘴巴青年干脆学起了刚才秦凝的讲话,尖着嗓子,摇头晃脑的说: “你干什么!你离我远点!你要说什么就大声的说啊,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大胆点大声点吗?” 众人笑的扶住成子的肩膀一阵闹。 成子被大家笑得有点无奈有点恼,但他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啧”了一声:“敢凶我!别让我再遇见她!要是再见到她……” 众人笑问:“怎么样?” 成子嘴角一咧,放下了心里的委屈,大声吹牛:“我一定死缠烂打,非让她当对象不可!”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低声的说他们:“嘿!你们还真敢说啊!注意点言行啊!” “老周你又来!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 秦凝精准的在沪上美术出版社附近下了车,拿出怀表看了看,十二点多,应该是吃饭的时间,秦凝干脆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坐下了。 不愧是时髦又考究的沪上,饭店的菜色很雅致。 秦凝点了四喜烤麸、南乳油菜、葱烤鲫鱼和鸡火干丝,叫了一份饭,付了三块八毛钱和八两粮票,一个人慢慢的吃。 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安稳雅致的生活了啊!对了,等办好了出版社的事,她该去西餐厅好好吃一顿的,沪上的西餐厅可是全国有名的。 等她吃好了,服务员又拿来相同的一份葱烤鲫鱼和鸡火干丝,眼里是疑惑:“这两样都要装起来,不趁热吃?” “是的。帮我装在这饭盒里,我带回去的。” 秦凝把刻着成屹峰名字的那个军用饭盒子拿出来,让服务员把鸡火干丝装在下面,葱烤鲫鱼放在上面一层,收进了包包里,当然,转眼的,东西就都进了空间,好吃的东西,她也要给秦阿南留一份,反正空间是保温保鲜的。 吃饱喝足,歇脚也歇够了,估摸着人家出版社一定上班了,秦凝才背着布袋子,踩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出版社。 门卫处递进借调文件和证明,秦凝很顺利的进了出版社的大楼,再按着门牌一个个看,就找到了美术编辑部。 秦凝站在门外略探头看,编辑部里有三男一女,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是个青年,正埋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秦凝轻轻的敲了敲门:“请问,舒风同志是哪一位?” 青年抬起头,戴着眼镜的眼里闪过惊艳,立刻站了起来:“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是秦凝,笔名秦大猫。” 舒风楞了楞,立刻迎出来:“噢!你就是秦大猫同志,天哪!你,你,你竟然是这样的!” 这时候,编辑部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也都迎出来。 唯一的中年妇女说:“哎呀,竟然是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是中年人呢!” 另一个头发略有些白的中年男人说:“我以为是小青年!” 另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说:“我好像更离谱些,我以为是个面容严肃教语文的老太太!” 秦凝摊手:“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大家就熟悉了,头发花白的是乔总编,中年妇女和矮个子青年都是连环画家及编辑,分别姓林和姓方,舒风是才来不久的临时工,似乎并不怎么会画画,在办公室当文字核对兼杂务。 乔总编人非常和气,对待工作却很严谨。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乔总编先是细细的审核秦凝拿回来的《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直到乔总编觉得基本可行了,才发给另外两位同志重新检查,力求没有任何争议。 然后,秦凝把自己在家里画好的《神奇的土地》另外几个系列,以及通过样板戏改编的其他几本连环画也全部拿了出来,请总编过目。 她之所以这段时间拼命的画,是想趁着来一次沪上,能直接在出版社敲定下来,直接拿走稿费,不希望再寄去村里了,否则那些人要眼红死了。 总编啧啧称奇:“小秦同志,你的画作真的非常新颖,看起来欢快活泼,这才是符合青少年的东西啊,以往,我们好些东西都太死板了。” 秦凝谦虚的笑:“乔总编过奖了,大概是因为我当小学代课老师,所以和孩子们在一起比较多,才会这样呢,还是要请几位前辈多多的指导。” 这大半天,乔总编都和另外两位编辑检查秦凝的作品,眼看都要下班了,大家都还在讨论。 最终,乔总编吩咐舒风: “小舒,你带小秦同志去招待所安排一下吧,接下来几天,她生活方面的事你就照顾一下,我们力求尽快把稿子审好,封面封底都定下来。” 又和秦凝说:“这几天你都是跟我们一起上班下班,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只管提。” “好的,谢谢乔总编。对了,我们乡下没什么好吃的,我给大家带了点番薯干和萝卜干,大家带回去尝尝吧。” 秦凝把东西分给大家,林编辑尝了一下就惊叹: “哟!真是好吃!这东西真的是番薯干?怎么像蜜饯似的。” 秦凝解释:“是番薯干。因为我家的番薯特别甜,所以做成干也特别好吃。” 方编辑就说:“这话我信!小秦看着也特别漂亮,要是不说,哪里知道是乡下来的,看来你们那里的水土十分养人啊!” 连乔总编也说:“倒是,小秦确实不像乡下的,你,是知青吧?” 秦凝淡淡的一笑:“我不是知青。我确实是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的,我今天在这画画,改天我还要回去挑粪割草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不分城里乡下。” 众人就呵呵笑着,不再问了。 招待所很近,离出版社才五分钟的路。 舒风带着秦凝到附近的招待所,十分主动十分积极的帮着登记了,拿了房间钥匙把秦凝送到房间,又去检查热水,打开来细细探温度的那种检查。 发现热水不合他的意,舒风就转身出去打热水了。 秦凝就坐在招待所的椅子里,静静的看着他表演似的进进出出。 打了热水回来,舒风还去看被褥,自说自话的嫌人家招待所的被褥不够厚,又去服务台拿了一床,细致周到的吓人。 可还没完,他把角角落落都看过了以后,对秦凝说: “嗯……小秦同志,天黑了,你,你初来乍到的,那个,我请你去吃饭吧?” 秦凝坐在椅子上,保持礼貌而不是尴尬的微笑: “不用了,谢谢你,我下午吃的晚,这会儿还不想吃,我要再画一点,刚才乔主编提出封面方案了,我现在脑子里有灵感,我要开始工作了。” “呃……那,那你忙,我……对,你明天不要买早餐,我帮你带过来啊!” 说完,舒风就转身走了,生怕秦凝拒绝。 秦凝摇摇头,去把门紧紧关住,闪身进了空间,招待所的床铺她怎么会用,不知道什么人睡过的呢! 至于吃饭,她空间里的东西多着呢,根本不用出门。 她悠悠闲闲的在空间里踩缝纫机,最近她迷上做节约领了。 还别说,节约领这个东西,冬天还真的蛮好用的。 节约领,之前已经科普过了,其实就是只有领子那一截的衬衣。严格来说,衬衣都说不上,就是个假领子,领口看着有,底下没有。 这样的做法,十分节省布料,但又符合这个时代。 这时代,大家都是缺衣少穿的,不可能常常的做新衣服。但女人又爱美,总觉得衣橱里少一件新衣服,那就做节约领啊,穿在里头,常常的换,常换常新。 另外就是现在这时节洗澡不方便,像北方那种大家脱光坦诚相见的大澡堂子,江南一带比较少,要是自己在家洗,得冻出病来,只能常常的擦洗。 可再怎么擦洗,总是没有天天洗澡干净,就需要勤换衣,大家没有那么多内衣换,就换假领子,假领子也隔开了外套和脖子的摩擦,减少了外套的损耗,好处多多啊。 ------题外话------ 下午五六点再来。 ------------ 第107章 突如其来的求婚(3更) 秦凝已经做了好几个节约领了,可越做,越觉得自己后世见过的一些款式还没有做出来,她还得继续做。 她还想好了,等出版社的事忙完了,她要在沪上好好看看商店里的节约领,好回家学着做呢。 所以第二天,她外套还是那件外套,裤子还是那条裤子,但脖子里却换了一件嫩黄色的节约领,让她看起来带着春天的气息。 舒风真的一早就来了,早到出乎秦凝的意料。 原本秦凝计算着时间,离上班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出了房间,就是想避开舒风的,毕竟到出版社才五分钟,舒风再早能早到哪里去呢? 可结果,秦凝一出房间,走到服务台的时候,就看见舒风坐在服务台旁边的一张长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像保温桶的东西。 秦凝皱了皱眉,走过去打招呼:“舒风同志,你这么早?” 舒风立刻站起来,笑容满面: “不早不早。噢,小秦同志,这个,我妈妈煮猪肝粥是一绝!我们家只要说一声,新鲜猪肝就能有,所以我昨天回去一说要吃,我妈妈一早就煮的,你尝尝吧。” 秦凝离舒风三尺远站住脚,脸上是疏离的笑:“谢谢你。我不吃内脏的。” “啊?这,一点没有味道的,你们乡下不是不容易买吗……那个,真的很好吃。” “不了,真的谢谢你,我从小不吃内脏的,不管有没有味道我都是不吃的,真的不好意思。” “那,我去买一副油条大饼给你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 “不用了,你看,我已经买了的。” 秦凝手伸进包里,一会儿拿出来一个肉包子:“我们乡下人习惯了早起,我刚才已经出去买过了,因为忘记了拿稿子,我才回来的。走吧。” 秦凝手里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先出了招待所的门,舒风只好跟了上来。 快走到出版社门口的时候,秦凝回头,拿手帕擦擦嘴,说:“舒风同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和人说噢。” 本来跟在她屁股后头、正懊恼的舒风眼睛又亮了,立刻倾身来:“你说你说,我不告诉人。” “我啊,其实才十五岁!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主编,要不然,主编会小看我的。” “啊?” 舒风楞了半天,眉头打开又皱上,皱上又打开,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等他醒过神来,秦凝已经进了出版社了。 这一天也很忙碌,秦凝其实之前就画了几幅封面了,这个时候就拿出来和大家探讨,反复修改了七八次,直到所有人都满意。 另外的两个系列,也需要按照出版社的要求做一些调整,秦凝埋头在临时给她的办公桌上,一画就是一天。 中午,编辑部一起去食堂吃,菜还不错,一个干煎带鱼,一个麻酱菠菜,秦凝都吃完了。 下班的时候,舒风依然送秦凝回去,但明显的话少了,心不在焉。 秦凝乐得清静,到了招待所门口就回绝了他: “舒风同志,现在我很熟悉路了,你不用再送我了,谢谢你啊。” 舒风牵强的笑了笑,说了再见,回去了。 第二天,秦凝出招待所没有看见舒风,真是松了口大气,看来,年龄小,已经是个打发人不错的借口了,要不然,她还要放另外的大招呢! 谁知道,第四天的晚上,舒风又非要送她回招待所了。 到了招待所门口还不走,和秦凝说:“小秦同志,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啊?什么话?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说吧。” “不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舒风低着头,不说也不走,这青年这几天特别的心不在焉,上班时间都被乔主编说了。 任何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的,秦凝摸摸额头,只好说: “好吧,去房间说吧。” 两人进了房间,秦凝给舒风倒了一杯水,放在招待所简易的桌子上,自己退的远远的,等舒风在椅子里坐下,她才在床边沾一点地方,略微靠着坐了。 舒风眼睛看着床上的被子,说:“小秦同志,你,真整齐,这床铺像没睡过人一样,你,一点不像乡下人。” 秦凝挑眉,那什么,还真是没睡过人啊,她能怎么办! 她说:“咳咳!对,我有点强迫症,不整齐不行。” “你真幽默。” “你要和我说什么?可以快点说吗?你知道的,我要赶紧把乔主编说的新画册做出来。” 舒风眼睛就定在秦凝脸上: “你真能干,那么好的想法都能想出来,乔主编多么希望你留下来啊!我看,要是你是沪上户口,你一准能立刻转正的。” 秦凝矜持的笑笑,眼睛也大大方方的看舒风,不出声,等待舒风说正题。 舒风反而避开了目光,低着头,手相互摩挲着半天,吞吐着说: “小秦,你,你想不想留在沪上?我爸爸是革委会的,你要是想,一句话的事!你,年纪小点,我可以等的……或者,找找人,开个假证明就是了……农村户口也不要紧的,只要你留在出版社,我,我让我爸爸解决好了。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靠! 秦凝都呆了! 见过直接的,还没见过这么直接了! 他们认识几天?好像才四天吧,这人竟然说这些?! 好吧,如果她没有意会错的话,这是在求婚? 可真是有强烈时代气息的求婚啊! 可她说过喜欢他吗? 神经病啊! “咳咳,舒风同志,你真好啊!”秦凝笑起来,说话还带着小孩子的甜脆,只当自己听不懂这带着强烈时代气息的求婚宣言: “你竟然能帮我这样大的忙。不过怎么办呢?一个是我不想留在沪上,另一个是我家里,只有一个娘,我娘是地主出身啊,总让人欺负,我出来久一些就放不下她的呢。” “啊?你,你是地主出身?” 舒风一下子站了起来,急的,也是吓的,连秦凝倒在一边的一杯水都带翻了。 秦凝眨眨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摊手: “你看,所以我只好画画写写,赚点钱贴补家用咯,舒风同志啊,你是个好同志,这件事你千万要帮我保密啊,我可是当你好朋友才告诉你的啊!” “我,我……好的,我帮你保密。那,那么我走了啊!” “哎,你走好啊!” 舒风逃似的走了。 秦凝拿了毛巾擦桌子上的水迹,擦着擦着大笑起来。 从她知道舒风不会画画,却在二十多岁这个年纪,能留在沪上,还是留在美术出版社的编辑部里,她就知道,舒风一定有一个有些权势的家庭,要不然,他这年纪早应该下乡插队去了,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挑粪呢! 而且舒风之前捧着个这年月怪稀罕的保温桶,还说什么新鲜猪肉随便吃,她更能知道,舒风家肯定是这个时代最风光的人家了。 越是这样的人家,越在意出身,也希望孩子在这个年月里早点结婚,好共同享受他们的特权。 所以,秦凝刚开始的时候,用自己才十五岁来隐晦的回绝了他,谁知道人家竟然还不死心,那她只好放“地主出身”这个大招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她都强调了,是她的娘地主出身,不是她,可人家革委会的,肯定特别在意这个,她一提,人家立刻吓跑了,问都不带再问问的! 大招真好使! 她也不担心舒风会去和主编他们说她出身不出身的问题。 一般而言,人性趋利避祸是本能。只要秦凝的存在,并不影响舒风的利益,舒风没有必要去告这种状,况且是舒风自己先提出像求婚似的话,最终却几分钟就变卦了,舒风会有愧疚感,更不会去故意的说秦凝的不是。 所以,秦凝笑的开心死了,继续回空间画画去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乔总编已经确定下来,《主席语录少年图画版》可以出版了,另外还有样板戏改变的五个连环画,编辑部看中了三个,也觉得了可以用,不一定马上出版,但算录用; 而《神奇的土地》六个系列,乔总编全部看上了,并且爽快的结算了稿费,总共给了四百块钱。 而且秦凝无意中提到了可以通过绘本来普及生活常识的话题,乔总编很认同,就让秦凝先画几本出来看看。 难得编辑部有一套D国进口来的彩色铅笔,秦凝借用了,一下子灵感爆棚,先画了一本交通工具的彩铅画本,乔总编十分满意,希望她在明天周日继续画几本出来,周一周二能定下来。 秦凝自己也很高兴,除了幼儿日常物品彩绘本以为,她还想着做一件事的,现在好像找到方式了。 那就是,许春燕的事,一直压在她心头,怎么能帮着这个年月的女孩子提高自我保护意识,她能做些什么,她想了挺久。 所以,她还想画一本教导女孩子保护自己的画册呢,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个时代就通过审核,让女孩子们懂得最基本的生理知识,最基本保护自己的常识。 而明天,她还要出去逛逛,买她特别想买的东西呢!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临近月末,有票的宝宝记得翻兜兜,要是有想投的作者就快去投,还没主的票票,欢迎砸向二列,不然快要失效了哟。 ------------ 第108章 我的心上人 秦凝投入的画着。 她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也有人在投入的画着。 衡山路上的某一处招待所里,四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啧啧的赞叹。 “哎呀!画的真好看。” “不是画的好看,是人本来就好看!” “就是,那姑娘人真好看,画的真像!我说成子,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到这上头了啊!” “嘘,别吵吵,哎哎,成子,你这个画完了,能送给我一张吗?” 被围在中间的青年男人终于从画纸上抬起了头,看了看面前的几张脸,双手在胸前一抱,傲娇的说: “我说,宋大头,现在这姑娘是我的心上人,要是我认识了她,就是我对象,你说,我对象的画像,能送给你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 宋大头也不恼,还笑:“嘿!看把你能的!还对象呢,人家姑娘连眼毛都没看你一下哩!” 成子把几张画像理好,靠在床头,一张接一张的看: “她那是不好意思!矜持!懂不?我就不信,她要是天天的看见我,她能不搭理我?哼!” 一旁的老周就说:“哎,你们几个,就别凑热闹了,出来学习,业务要紧,别总想着找对象啊。” 另一个大嘴男人就不满了: “嗨!老周,出来学习,业务是要紧,咱们也没把业务拉下啊!可难得来一次沪上,还不是该出去开开眼界啊!我们虽然没有成子那么幸运,看上个沪上小姑娘,但我们也应该出去玩玩的嘛!”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兴奋起来。 “对对对,明天去哪里玩?” “哎,成子,不是说你老家离这里不远吗?你给建议建议啊!” 成子把画像小心翼翼的收好,撇众人一眼,说: “啥叫离这里不远?那也得两百里路呢!我三四岁就离开了,好像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回去过一次,现在叫我回家,我也得打听着路呢,你们说,我和你们有啥不一样?建议啥呀!” “那你总算还能听一点这里的话啊,搁我们几个听着,这里的人说的,就跟鸟语似的!不行,成子,明儿带大伙儿出去走走呗!” 刚才的宋大头就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也真是,就别为难成大公子啦,前几天人家听不懂鸟语,我们集体被骂乡下人,你们都忘记了啊?要我说,咱们还是像上次那样,揣上地图,自个儿找去!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找不着玩的地方吗?对吧成子?” 成子无所谓的很,眼珠子只管看他“对象”的画像: “不用给我使激将法!明天我还有别的事儿呢,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单独行动。” 众人议论。 “什么情况这是?” “哎,你怎么能把我们丢下啊?” “就是,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去?来来老周,好好给成子上上政治思想课,怎么能把队友丢下呢?” 老周年纪最大,此时看看众人,冷不丁的说: “我明白了!成子一定是去围堵人小姑娘去,哎,成子,我没说错吧?” 成子低着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有的人,平时装着自己多么正派积极,可一有机会,就等着给人扣帽子,嗬!有什么办法呢,爱嫉妒的人,就得让他觉得别人都不如他,他才舒坦。 成子没抬头,非但没澄清,反而随口说:“没!老周你谁呀,你说的都对。不过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什么围堵,我就是去制造个偶遇啥的,万一又让我碰上了呢?对吧?” 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吧?成子,你玩真的啊?” “成子,你,你真的去找人小姑娘啊?” “可是人家小姑娘上次都对你吼了啊!” “都说沪上小姑娘眼光可高着呢,你还真不怕被人数落啊?” 成子大长腿从床边拉下来,“嗖”一下站起来,修长的身形,一下子使低矮的招待所房间显的局促起来: “眼光高怎么了?我哪里差?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呆头呆脑了?还是不务正业了?再说了,我好不容易看见个一心眼子就喜欢的,还不兴让人试试啊?” 众人抬着头看他,再相互看看,都偷笑起来。 一会儿的,大嘴男青年就咧开大嘴笑: “真能耐!我就爱看咱们地质大院最神气的成大公子谁也不放在眼里,然后,却被人撕吧的样儿,那被人姑娘大吼的样子,我还想再看一回,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老周也笑了。 成子浓眉一皱,大眼一瞪: “滚滚滚,滚回你们自己个儿的屋子去!除非找不着她,要找着了她,我成屹峰不让她当上我对象,我不姓成!” 众人笑闹着离开了。 自称成屹峰的男人,站在沪上招待所的玻璃窗前,默默的叹了口气,找着了她?!沪上那么大,怎么可能找着她?世上的事要是会那么简单,世间便也不会有爱恋和思念了吧? 那姑娘,可真是好看,恰恰就是他意识里盼望过,画笔却描摹不出的好看,偶然的遇见,才过了三五天,他心里那曾经因为她冤枉他的恼怒、便统统退却了,只剩下深深的思念,还有后悔。 唉,当时,他要是不喊那一嗓子就好了,他要是忍着和她解释一下就好了,兴许还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可这下,他不是流氓,估计在那姑娘的心里,也成流氓了吧? 成屹峰自嘲的笑了笑,复又坐下画画,纸上的女子越来越清晰,他的心里却越来越烦躁了起来。刚才和同伴们说的,虽然是笑闹话,可是他的心里,还真是希望自己可以再遇见她。 沪上和黑省是完全不一样的风貌,本来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顺便画几幅画,可现在,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喊他:“去吧,去找找吧,万一,真的再遇见了呢?” *** 秦凝在空间睡到自然醒,才从竹屋里出来,绕着月亮河跑了一圈,当作运动。 拿月亮河的水洗了脸,只觉得神清气爽,无比的舒畅,皮肤滑嫩的无以伦比。 她在招待所的大厕所照过镜子了,现在的她,真的是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看着就健康而秀美。 真是不错啊,有了月亮河的水,她连化妆品都不需要了!不过,秦阿南女士还是要一点的。 虽然秦凝天天的给秦阿南打月亮河的水,但毕竟比不上秦凝这个空间主人,被空间滋养的皮肤特别好,五官特别精致。 而秦阿南天天的下地,头发倒是黑了不少,但脸上还是很干枯,秦凝想帮她去买一点护肤品,当然,她还有很多东西要采买呢,今天会是一个忙碌的日子。 秦凝出招待所的时候,不过八点左右,她沿着招待所附近转了一圈,先去附近的杂物铺子买了好几十个大麻袋,再走到沿街的一户人家,用沪语说: “阿婆,我想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房子租,就租个一天两天,但钱可以付一个月的,就是放放货。” “噢唷,房子不好租噢,阿拉沪上全是人,房子么鸽子笼,一眼眼大,哪能租呢?你去别人家打听吧!” 秦凝道了谢,又走了几家,几乎是差不多的回话。 这倒是有点出乎秦凝意料之外了,之前她答应了赵进明,要帮他搞点苹果卖的,现在没有地方存放,怎么解释几千斤苹果的来源呢? 她不死心,又继续找,结果在沿路一带,几乎都是这么回答她,只有一个老人指点说:“交通便利的地方不好租的,要么你去里面一点,小弄堂,倒是好一点。” 彼时都已经九点多了,秦凝想了想,决定先去南京路上,帮秦阿南买点护肤品和好吃的。 沪上到底是沪上,在昭文县城很难买到的雪花膏,这里就有好几个牌子,秦凝挑好的买了好几瓶,可以治皲裂冻疮的药她也买了一些,还有各种好吃的好用的,反正空间能收,她就瞧着不错的都买了一些。 最后,她又转去服装柜台,想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节约领款式参考一下。 结果,竟然没有卖节约领的柜台。 秦凝有点迷惑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吗? 外婆和妈妈都说过,节约领就是从沪上开始流行出来的。 那些沪上知青下乡了,就把节约领这个好东西传遍了华夏,使节约领帮助爱美的人渡过了十几年的时光,有些地方直到九十年代初期,还有人穿呢,怎么现在竟然没有的卖呢? 要是南京路的大商店都没有的话,那就真的是还没有流行起来。 哎呀,大商机! 秦凝兴奋起来,在空间种地,地里产的东西她还要委托赵进明卖,毕竟卖菜卖水果,也是力气活,还讲究季节性,不容易一个人操作,可要是做了节约领卖,她直接找人卖,那可太好了。 秦凝干脆不找节约领了,开始在南京路上搜罗零头布。 零头布不用布票,沪上的零头布品种还特别多,秦凝走了一家又一家,几乎把南京路一带的布店走遍了,把这附近的零头布都收到了空间里了,她才觉得累了,打听着路去红房子西餐厅吃西餐。 红房子西餐厅是沪上最有历史的法式西餐厅,秦凝早有耳闻。 她惯常的点了两份食物。 主食是法式蜗牛和黑椒牛扒,餐前沙拉她也要了,在看见甜点一栏写着水果拼盘,下面一行小子介绍说有西瓜和葡萄,秦凝惊讶了一下。 这个时节,竟然有西瓜和葡萄?! 不愧是上海滩啊! 秦凝就又点了一份水果,还要了一小杯红酒,吃的心满意足。 多的一份法式蜗牛和牛扒自然都收进空间了,西瓜籽也收进去了。 就是葡萄籽,秦凝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也丢进了空间,虽说采和卖会麻烦一点,自己吃的话,也还是很好的嘛。 吃的很饱,秦凝步行消食,这次她目标明确,要是朵云轩。 沪上的朵云轩和首都的荣宝斋一样,是以经营名家字画、名贵文房四宝出名的,历史悠久,没有假货。 秦凝前世曾听说过,华夏国建国后有一个极短的时期,名家字画特别的不值钱,直到一些大书画家故去,国家在七十年代后期才出台了法令,好些书画不允许卖给外国人了,字画才开始慢慢的贵起来。 她要去朵云轩看看,这个所谓的特别不值钱,到底是怎么个不值钱法,当然,朵云轩那一带也有文物玉石交易,她想顺便给空间里的两块玉问问价。 这两块玉都是芳芳卖给她的,当时一块花了一百元,一块花了一百五。 一百五那块比较晚放进月亮河里,但秦凝发现它变化挺快,上面仅有的一点子翠绿色,三四天就蔓延成了一大片,那刻成竹报平安的竹子,看起来变成晶莹剔透,水头十足起来。 秦凝就又赶紧给它包起来,不再放了,怕太罕见的招眼,就这样的,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 第109章 哎唷我的小心脏啊!(2更) 朵云轩一带,建筑都带着点古色古香。 好些店铺虽然挂着破旧的古玩店老牌子,但里头空无一人,东西也很稀稀拉拉的,看店的人拢着袖管,窝着身子坐着,看起来十分的冷落。 秦凝便没有进去看了,直接先去了朵云轩。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秦凝吓了一大跳。 乖乖!什么八大山人、文征明这些古人的,一幅才卖六百八百; 齐白石,张大千,李苦禅等的名画,后世炒到近亿元,这会儿,巨大幅的才卖四百五百,小幅的根本就是五十一百的白菜价。 那什么,也有黄宾虹的画。 她记得,黄宾虹有一副作品,在后世拍到了三点五个亿,可这会儿,他的画,一张才卖十,六,元钱! “哎唷我的小心脏啊!” 秦凝站在这些字画前,手按在心口,整个人有点呆。 什么叫投资,这才是啊! 什么叫暴利,这才是啊! 什么叫横财,这才是啊! 现在买一副画,几十年后就是几千几万几千万倍的增值啊,炒房炒黄金跟他们相比都算个屁,这会儿不买,没天理啊! 她悄悄的出了朵云轩,找了个僻静地方,把空间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边,钱到用时方恨少,这会儿,她发现,自己竟然只有八百多块钱! 唉呀!她咋就那么着急买自行车缝纫机呢! 她咋就那么爱买东西花掉了呢! 她咋就吃了双份的法式蜗牛和牛扒呢! 她随便省下一样来,都能多买一副画啊! 秦凝懊恼的直拍大腿,想来想去,她得卖玉,得立刻的变点钱出来。 她不累了,两腿像车轮似的,跑去城隍庙问价,也去了国营沪上文物商店问价。 最终,利益驱使,她在城隍庙的一个明卖工艺品、实则也收民间古物的店铺里,把手头的两块玉卖了。因为,这个店铺比国营沪上文物商店给的价高了一百块。 两块玉,总共得了一千三百块钱。 买玉的时候,秦凝留意了,周围有两个男人,一直探头探脑的看着她,可秦凝也有点顾不上了,心里还侥幸着想,现在治安都是很好的,人家就是好奇,不用疑神疑鬼。 秦凝一气儿的又跑回去朵云轩,买了十一幅画。 一幅是八大山人的花鸟轴,花了六百块; 两副李可染的江南烟雨主题的画作,才两百块; 两副徐悲鸿的,大幅的马和牛,才两百二十块; 还有几幅张大千、齐白石、李苦禅、黄宾虹的小幅作品,都是几十块一副,总之,秦凝把手头有的两千块钱花了个差不离,就留了一点吃饭钱,还意犹未尽。 秦凝悄悄的把画收在空间,往回走的时候,其实已经很累了,可是那种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亿万富翁的感觉,让她兴奋的连公交车都不坐了,开始走。 走着走着,她又琢磨,要是在这几天赶紧的把苹果卖了,说不定还能再去买几幅画,她就干脆的往上回赵进明带她去的菜市场附近走了。 秦凝这会儿走的这一带,没有沪上出版社那边干净整洁,毕竟沪上出版社那边早期是租界,而菜市场这边,平房很多,看着有点杂乱。 已经傍晚五点多了,秦凝开始打听周围的人家,有没有房子短期出租。 总算的找到了一间,还是人家的厨房。 这家的小夫妻有事情出门了,让婆婆白天来看看屋子,这婆婆听着秦凝只租几天,却能给整月的钱,心动的不行,自己个作主要租几个零用钱花。 本来秦凝不想掺和这种可能会引起家庭纠纷的事,但这个房子比较靠近马路,锁啊什么的看着也结实,那个愿意出租的婆婆晚上也并不在这住的,只是要秦凝给二十块押金,别弄坏人家东西就行。 想着这么临时的,屋子实在不容易租到,秦凝就只好把这个厨房租下了。婆婆拿了二十块押金走了,说好了三天后如果什么也没损坏,就只收五块钱租金。 秦凝等婆婆一走,就赶紧的把门全部锁好,把今天买的大麻袋拿出来,一个个张开口袋,口里默念着“出出出”,苹果们就自己从空间里连续不断的跳进口袋,像是开着的水龙头似的。 一会儿的,大麻袋就装满了一袋子的苹果,不消一个半小时,秦凝就装了五六十个麻袋的苹果,估摸着差不多有四五千斤了,秦凝就停手,干脆从空间里拿出食物,在这个厨房里吃了点晚饭,这才把门锁好了离开。 这里离赵进明介绍的小招待所不远,秦凝得去和招待所的人留个口信,让赵进明尽快的把苹果运走。 天已经青黑了,路灯却还没有亮起来。 秦凝出了门,看了看地形,认准了方向,就只管朝前走了。 可她心里念念不忘今天看到的几幅画,一边走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也没去留意周边的环境,直到感觉有人突然扯她的包包,她才猛然的回头,可她那个自己缝制的布包包,却已经在别人的手里了。 秦凝转回头,看到的也只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瘦瘦的,弓着背,手里紧攥住秦凝的包,正做出要快速奔跑的姿势。 秦凝大喝一声:“站住!把包还给我!” 男人自然不会理她,快速的跑起来。 秦凝赶紧撒丫子追上去,边追边喊:“把包还给我!里面没钱,就是几张画,还给我!” 她这不喊还好,一喊,男人跑得更快了。 秦凝没撒谎,包里头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东西,钱和值钱东西秦凝都放空间的,哪里会放在这么个敞着大口的布口袋里,里头只是一张地图和秦凝画了一半的、有关教导女孩子生理卫生常识的画稿。 但就是这些画稿,是秦凝花了心思的,今天逛街还带在路上,看见路上一些女孩子的着装,她偶尔会拿出来添一两笔,好使这次的内容更贴近这个时代,更容易让女孩子们接受,谁知道还会有人抢呢! 要是钱,她反而会算了,可这是她的创意和思想,她不舍得丢了她的心血啊! 秦凝使劲追,前面的人使劲跑,跑着跑着,那人为了甩开秦凝,就不断的往住宅区里去,最后,他在一条小弄堂里拐进去,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弄堂能一眼望到底,是条极小的夹弄,死弄,两边的房子都是背对着的,有三四扇人家的后门,都关的紧紧的,有六七扇后窗,也关的紧紧的,隐约有几许灯火透出来,照的弄堂地上阴影斑驳。 秦凝站在弄堂口喘了几口气,终究放不下自己的心血,仗着自己有空间异能,只管追了进去。 “出来!你这个贼!抢劫犯!赶紧出来,把包还给我,我就不追究,否则我报警去了啊!” 秦凝紧握住拳,站在弄堂中段大喊了一句。 秦凝话落,弄堂最底的一扇门开了,出来了三个男人。 领头一个,高高大大,满脸横肉,嘴角叼着一支香烟,叉着腰歪着头看秦凝。 他身后左侧,一个瘦瘦的、尖嘴猴腮的男人,手里把秦凝的布口袋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的甩着玩,正是抢秦凝包包的人。 横肉男右后侧,是个矮墩墩的男人,圆头圆脑的脸面很不起眼,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影里滴溜溜转,瞧着就不是好鸟。 秦凝略有些意外,竟然还有好几个人?这,倒是有点难办啊! 她脚步慢慢的往后退了一点,想想还是站住了,大声说: “把包包还我!里面不是值钱东西,就是些画稿,你们没有用的,可你们这样,是抢劫,抓住了是要枪毙的!” 领头的男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手臂交叉抱着,嘴角的烟没拿下来,一口沪语在他嘴里含糊的吐出来,没有了沪语的软糯味道: “枪毙?!小姑娘啊,老子怕枪毙,就不抢东西了,别吓唬老子,就算要枪毙,老子也能先弄死了你!钱呢?你卖了玉的钱可不少,这包包里没有了,你是不是要老子搜你身?乖乖自己拿出来,老子就放了你,不然,老子对女人,可从不手软!” 秦凝眉头紧拧,仔仔细细的看这三个人,总算明白了,后头那圆头圆脑的男人,她在卖玉的时候,就曾在她附近一直探头探脑呢。 原来,她早就被人盯上了! 倒是她大意了。 前世总听外婆念叨,以前的人好、以前犯罪少什么的,其实,以前流动人口少,所以犯罪率相对小,但不等于没有啊!她怎么一想着发财,脑子就锈掉了呢! 但输人不输阵,这是秦凝惯常的态度。 她冷笑了一声,也像领头的男人那样,双手交叉抱着,痞痞的说: “嗬!卖玉的钱,我已经花完了。你们既然看见我卖玉,还跟着我,就没看见我去人家家里谈买屋子的事吗?论到买屋子,再多钱也是少的,你们迟了一步了! 把画稿还我,我立马就走,决不会出去多说一句,否则,别吓唬我先弄死我什么的,我可是和人说好的,一会儿有人会来接我,况且,我可是有背景的,上海滩上,你们敢对我动手,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招惹上事!” ------题外话------ 最近系统升级,更新一直有延误,提前更了。还有一更等一下写完也会早点更的。 ------------ 第110章 关门,放疯狗!(3章) 秦凝这么冷静的说着,脸上毫无惧色,这倒还真是镇住了三个混蛋一下。 他们相互看看,抢秦凝包包的瘦子就小声问:“老大,现在怎么办?” 满脸横肉的男人皱起眉,夹弄的灯火照一点在他脸上,他看起来很是阴狠。 他身后头那个圆脸的男人凑上来说到: “老大,我觉得她是瞎说!我和老四盯了她小一天了,没看见她和谁一起,是一个人的,她要是真有背景,干脆……” 圆脸男人的圆眼睛在灯火里闪了闪,一只手大力的往后拉了拉,做了个砍的手势。 满脸横肉的老大便抬起一双阴鸷的眼看向秦凝。 秦凝心道不好。 算了,命要紧,画,可以再画,毕竟她使用空间把人提起来摔的话,需要集中精神在那个人身上,也只能是一个一个的来,如今面前是三个凶恶的大男人,她稍有疏漏,便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不值得。 这么想罢,秦凝迅速转身跑起来。 “吁咻!” 就听身后一声呼哨,秦凝还没跑几步,眼看着弄堂口就在眼前了,却忽然的,弄堂口里边闪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的络腮胡子在弄堂口昏黄路灯下,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却像尊铁塔似的挡住了路。 秦凝生怕自己撞在他身上被他控制,赶紧的收脚,背靠在夹弄的墙壁上,心口剧烈的跳了起来。 竟然还有一个! 还是和矮墩墩男人一起看过她卖玉的,这人一把络腮胡子比较抢眼,秦凝一照面就认出来了,估计这个就是老四什么的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了。 这,是有预谋的抢劫,还是团伙作案,现在他们前后把弄堂堵住了,她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只怕有点难呢! 秦凝不管了,深吸一口气,先用尽全力的大喊起来: “抢劫啊!抓坏蛋啊!救命啊!” 秦凝这身体这个年纪,嗓音是特别脆的,这么大声喊叫,弄堂两边的灯火很快灭了两盏,但也有个别窗户上开始有人影晃动,甚至有一户人家的后门都拉开了一条缝。 前后四个匪徒到底也有点怕的,他们很默契的分了两路,其中那个圆脸的矮汉子去那刚开门的人家门前吓唬:“看什么看,青/帮办事呢!别管闲事啊!” 那开了一条缝的门立刻关上了。 而另外三个男人立刻前后同时向秦凝跑过来,想要控制住她。 秦凝眼看着他们都向她围了过来,空间意念一动,“出!” 秦凝的身前,忽然的,多出了一条土黄色的成年草狗。 草狗一站到地上,就大力的晃了晃脑袋,旋即,它看见有人在冲它跑过来,它浑身的毛立刻像刺猬似的竖起来,尾巴也竖起来,身子略微伏低,兽类的戒备防御架势十足,还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呜……呜……呜……” 事出突然,前后冲向秦凝的三个人,冷不丁的发现秦凝身前多了一条狗,也是楞了楞的,但是他们都做足架势,正冲向秦凝呢,箭在弦上般的收势不住,眼里惊讶,身子没法停,依然冲向秦凝身边。 便只见那条草狗,忽然的大吠一声“呜汪”,张开大口就咬向冲在最前面的、满脸横肉的老大。 “啊!” 就听见一声惨叫,横肉老大就倒在了地上,一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裤裆处,痛苦的呻吟起来: “啊……该死的狗……痛……救我……” 也不知道狗是咬了他大腿还是蛋蛋呢。 但这时,并没有人顾得上他,络腮胡子和瘦子正努力躲避着草狗疯狂的撕咬,“嗷嗷,哪里来的狗,快跑!”两人乱叫着往弄堂口跑。 本来守在弄堂口的圆脸混蛋一看情况,赶紧跑来接应他们:“狗!哪里来的狗?别跑,越跑越追,快,老四、瘦子,一起踢死这狗!” 络腮胡子和瘦子一听,这才醒悟过来,立刻转身,守在了弄堂口。 秦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那个圆脸混蛋真是恨极了,这人个子是四个人里头最矮的,脑子却是几个人里最灵精的,今天几次转机,都坏在他手上了。 该死的!这疯狗要是能听得懂她话就好了,她一定要这只疯狗先咬这圆脸混蛋。 秦凝心里这么想着,身子却顺着墙根,慢慢的往弄堂口去,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事非之地再说。 谁知圆脸混蛋一边指挥着络腮胡子和瘦子要联合打狗,一边眼睛时不时的盯住秦凝,见秦凝快溜过他们身边要跑出弄堂口了,他立刻喊了一声: “别想逃!把钱拿出来!”就向秦凝冲过来。 因为有狗分散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秦凝这会儿倒不怕这矮子了,她干脆背靠在墙上,眼睛盯住他,已经准备运用空间功能,等他再靠近些就摔他个狗吃屎的了,却忽然的,弄堂口一暗,传来一声普通话的喝问:“这是在干什么?” 秦凝不禁抬眼看去。 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那里,路灯隐在他背后,让人一时看不清楚他的脸。 秦凝心里敲鼓:“特么的不是吧,竟然还有人!友军还是敌军啊?” 却听见矮子冲那人伸出手指骂了一句: “滚你的!哪里来的乡下人!不懂规矩!青/帮办事不知道啊?赶紧走你的,小心我们兄弟连你一起打啊!” “放屁!现在是社会主义新社会了,你们竟敢拉帮结派搞恶势力?就凭你这句话就该让你去监牢里好好改造改造!” 高瘦的身影没走,大踏步的往前来,边走还边撸手臂,眼看着他露出刚劲有力的小臂向矮子过来了,矮子倒慌张起来: “别过来啊!别来啦……兄弟们,先收拾这乡下人啊!” 矮子向另外两人招呼一声,可这会儿,那叫老四和瘦子的,还在和秦凝从空间放出来的疯狗缠斗呢,矮子怎么喊,那两人也分身乏术。 矮子一见情势不好,手伸进兜子拔出了一把刀子。 这会儿的弄堂,因为两边的人家怕惹事,基本都关了灯,所有的光线来源,只有弄堂口的那盏路灯,秦凝听着高瘦身影说后面那些话,就知道是友军了。 这时,秦凝瞥见矮子手里的刀子闪了闪,怕高瘦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赶紧出声提醒一句: “小心!他有刀!” 高瘦身影闻声立即看向秦凝,低低的惊呼一声:“是你!你没事吧?” “咦?他认识我吗?” 秦凝楞了楞,还没意识到高瘦身影是谁而没回答,矮子已经举着刀向高瘦身影扎了过去。 秦凝不禁又惊呼:“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高瘦身影头一偏就避开了矮子的刀子,同时身子极灵活的一转,两只手就扣住了矮子持刀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一掰,矮子手里的刀就掉了。 这人再身子一矮,一个背摔,矮子“哎唷”一声,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高瘦身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此时用膝盖抵在矮子背上,抬头看向秦凝:“你没事吧?” 这个角度,正好使弄堂口的路灯照亮他半边脸。 秦凝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次在公交车上、大喊一嗓子“老子喜欢你”的男人么? 身手倒是不错! 可惜,她无心和他结交。 既然他身手这么好,伤了一个,倒了一个,剩下两个正被狗咬的惨叫连连的,估计他能搞定的了。 秦凝的眼睛在灯火里闪了闪,连话也没有回,见此时弄堂口无人看守,拔腿就跑。 “哎!你等等我!” “呜汪!呜汪!” 秦凝前面走,身后传来高瘦男人着急的呼喊和一只狗着急的叫唤。 “奇了怪了,人喊就算了,狗还对着她叫唤什么?别粘我啊,我谁也不想理!” 秦凝心里嘀咕一声,却没回头,出了弄堂,就只管快速的向明亮处跑去。 只听见身后簌簌的响,秦凝也不管,一路狂奔,直跑到了上回赵进明带秦凝来过的菜市场门口,因为看见有好几个人正围着一辆车子卸货,秦凝觉得安全了,才停下来,扶住菜市场旁边的路灯杆子喘气。 可气还没喘匀,她眼睛无意中往下一瞥,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 妈妈呀,这狗怎么还跟着她啊?! 秦凝扶住路灯杆子的手紧了紧,脑子里几乎已经进入要收狗的戒备状态了,却见这只疑似犯狂犬病、在秦凝空间里躺了近两个月的疯狗,竟然低低的呜咽一声,在秦凝的身前伏了下来,还不停的摇尾巴。 这是什么情况啊?看这架势,完全是讨好秦凝的样子啊! 秦凝倒疑惑了,微张着嘴,和疯狗大眼瞪小眼,对住了。 这么一对,又是在路灯下,秦凝倒发现这狗的不同了。 首先是眼神不同了。 上回秦凝碰见它的时候,这狗的眼神很涣散也很浑浊,但现在,它的狗眼里,分明的写着“主人,别丢下我”; 其次是它的毛发不同了。 抓了它在空间的最初,秦凝在割草的时候,有时候会去看它一眼,还常常的想着,这狗该怎么处置呢? 毕竟是疑似疯狗,要是将它放出去,咬伤了人,岂不是秦凝的罪过了? 但一直这么在空间放着,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死了呢? ------------ 第111章 我非逮着你这只猫不可(1更) 秦凝以前还想,一只疯狗,死了是最好的,但是死在她的空间里,那可太膈应人了。 结果她却发现,这狗的毛发没有刚开始那样苍黄干枯了,还渐渐的有了光泽。 因此,秦凝还抓了四只小猪轮流在空间里躺着呢。 但最近秦凝带着孩子们练鼓什么的特别忙,都没顾上去看这只狗的变化,这会儿人眼对狗眼的,秦凝才发现,这狗狗现在皮毛柔顺光亮,一点也没有了病态呢! 这……空间不会还能治病吧? 哦呵呵,要是真的能治病,那可真是太好了啊!人她是不会去治的,但要是养的小猪小鸡小鸭有了问题,她把他们丢在空间里就能好了,哇,那可真是太神奇了呢! 秦凝看着狗,嘴角渐渐咧开来,她试着向狗招招手,狗狗立即摇头摆尾的向秦凝匍匐过来,乖顺讨好的不得了。 秦凝意念一动,伸着的手心里立刻多了一个肉包子,狗狗还乖巧的先看看她,秦凝向她点点头,狗狗才开始就着她手,大口的吃起包子来。 它吃的很急,却很聪明的能避开秦凝的手,到最后一口,秦凝能感觉它的牙齿轻轻的划过她手指,有点尖利,却丝毫没有损伤秦凝,吃完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秦凝的手心,不断的摇尾巴表示感谢。 秦凝很满意,既然狗不疯了,也把她视作主人,那她就养着它好了,还就养在空间里,要是以后再碰见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就能指挥着狗狗像侠客一样忽然降临,然后帮着她咬恶人了。 秦凝又从空间里拿了一块卤牛肉出来喂狗狗吃,一边吃,一边说: “听着啊,以后你就叫……佐罗了啊,我叫你佐罗,你就应一声汪,我就给你一块肉哦!” 《佐罗》是个关于侠客的外国故事,被翻拍成了好几次电影和动画。 秦凝记得自己小时候可喜欢看这个动画片了,穿越前还有出新版本的佐罗动画片呢,佐罗就给这懂得保护她的狗狗取了这么个名字。 秦凝一边走,一边开始“佐罗佐罗”的喂狗逗狗,很快,一人一狗到了上回赵进明介绍的小招待所。 秦凝和招待所的人客气了几句,本来想给赵进明留个口信就走的,结果招待所的人说,赵进明来了好几次了,还说今天半夜还要再来一趟卖鱼呢。 秦凝想了想,这会儿天晚了,公交车也不知道能不能坐上了,她又在刚才的弄堂被人抢劫耽误了时间,说实话,心里也有点后怕的,现在她往回走,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上那些人什么的。 当然,她怕的不是这些人会把她怎么样了,她最多不是暂时先把人收在空间?!但收在空间以后的麻烦就多了,又不能弄死他们,万一让他们记得些什么出去乱说,或者满世界和人说她随手就卖玉卖千多块钱,那可都是后患无穷的事。 秦凝便干脆和招待所的人说了几句好话,在这个小招待所住下了,等明儿一早直接和赵进明说苹果的事,要是顺利,也可以敲定跟他车回家的时间呢。 且不提秦凝在招待所住下等赵进明卖苹果的事,先说成屹峰。 成屹峰打倒了矮子,却见他藏在心深处的“沪上小姑娘”转眼便跑的不见了人影,又急又气,按住了矮子好一顿打,打的矮子躺在地上完全起不来了。 而另外的两个人,络腮胡子老四也被狗咬了小腿,捂住了腿,靠在墙根直哎唷; 瘦子也早吓破了胆,见狗跟着秦凝跑了,刚想喘口气,却被成屹峰料理完了矮子,走过来腿一扫,也倒在了地上,被成屹峰踩住了后背盘问: “说!你们刚才对……对我对象做什么了?” 瘦子长得一身排骨,哪里抵得过成屹峰跟几个退伍军人每天对练养成的拳头,很快投降招供: “哎唷!乡下人……你对象?妈的个X!还真有人接应啊!……哎哎哎,我不是骂你,哎哎哎,放开我,我们什么也没干! ……啊啊,我说我说,我们就是看见你对象卖了玉,有好些钱,又是一个人,我们哥几个想吓唬吓唬她,借几个钱花花,就拿了她的包,谁知道包里没有钱,她还追着我们要拿回包,我们老大就,就想直接抢的,是她自己挑事……哎唷,啊!” 成屹峰三拳头打的瘦子说了实话,又三拳头打晕了他,随手捡了地上的包,往弄堂外狂奔而去,可哪里还会有秦凝的身影? 和打架弄堂隔了一条街的路灯下,成屹峰拎着手里的包包看了好一会儿,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打开了包包,翻了一下,想找找可以把包包还给人家的线索。 这个包包,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上回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背在肩头的,看起来很普通,但不知道怎么的,由她背着,这包包都特别的有味道。 “文艺范”这个词,这会儿的成屹峰同志还是不懂的,所以究竟是什么味道,成屹峰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包包由她背着,看起来特别的端庄秀丽又有文化人的感觉,也特别的让成屹峰有看一眼就不想移开眼的感觉。 上回,他还瞥见里头有张地图。 他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上次,秦凝帮他们一群人解了围,他作为这次地质队派来沪上学习的几个人的头,就肯定要和人家说声谢谢。 可没想到,她一抬头,他就看呆了。 他人生近二十年的光阴里,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他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不能自已了。 他第一次那么慌张,才会在车子摇晃时,一个不妨,差点倒在她身上,后来他只好把眼睛移开,尽量不看她,才发现了她包里的地图。 更没想到,那么美的姑娘,却是个刺头,他什么都没干,不过护着她一点,她却当着那么多人面说那样让人误解的话,好像他是个耍流氓的坏蛋似的,真是太丢人了! 可怎么办呢?虽然是个刺头,他心里,还是喜欢了,记下了,连她的东西他都觉得分外熟悉。 而现在,包包里的地图果然还在,还有一本画册。 成屹峰把地图打开来看了看,上面很整洁,没有标什么记号,他只好把地图折起来,又拿出了画册。 画册的封面是褐色的,右下角用浅绿色的笔,写了三个字:“秦大猫。” 成屹峰看着这三个字,如获至宝,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欢喜的不得了。 看看,光这字,就不是一般人好比,“秦”字很随意,“大猫”两个字却是花式的,“大”字两侧各有三根胡须,“猫”字上还有耳朵有尾巴,俏皮可爱的不行。 “秦大猫!呵呵,现在,你给我等着,我还非逮着你这只猫不可,谁让我们,竟然还有再见的缘分呢!” 成屹峰自言自语了一番,嘴角却始终挂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甜笑,他随手把画册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很惊叹,也很不解。 惊叹的是,要是这个“秦大猫”就是那沪上小姑娘本人的话,那这画工也太好了些。 原来人物还可以这样画啊!那么的寥寥数笔,虽然笔触夸张,但人物的形态就跃然纸上了,他自己的素描画的也不错,可和这姑娘比起来,他的东西就太沉闷太死板了。 不解的是,这个画,倒像是连环画,但又比连环画的本子要大许多,内容还有些……呃,怎么说呢,有些奇怪。 什么“这些地方除了爸爸妈妈,别人不能碰”,什么“有个怪叔叔给我糖,我该怎么办”之类的,看起来像在教导小女孩子要防备男人,但是,里面的画面…… 成屹峰看着其中一张图,上面画的是,一个男性手里拿着一颗糖,笑容猥琐,影子却化身成恶鬼的样子,前倾着身子靠近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则笑颜如花,毫无防备。 画是画的十分传神,可是…… 这这这,这些东西,是能说出来画出来的吗?男人有这么坏的吗?这都是什么思想呢?现在的连环画都是这样的吗? 成屹峰不解的翻了半天,最终在最后一页,看见了几个封面封底的设计稿,其中有一个设计稿上写着“沪上美术出版社”,成屹峰立刻就把不解抛开了,心里窃喜起来。 沪上美术出版社?难道,“秦大猫”就在出版社工作? 要是这样的话,哪里还愁找不到她,虽然明天是星期一,他需要和队友们一起参加学习,但他们这次会在沪上学习一个月呢,等哪天学习告一段落,他就可以去找她了! 本来心里只是默默的思念,今天又遇见,这让他的心热烈的向往了起来;本来还只是一见钟情的喜欢,知道她也会画画,这让他无限的憧憬期待了起来。 成屹峰兴奋极了,小心翼翼的把画册收好,仔仔细细的把包包上的灰土弄干净,这才回他们学习的基地去了。 而秦凝,在招待所里拎了许多热水,要给佐罗洗澡。 佐罗先还很慌张,最后觉得水很舒服,渐渐就配合了。 可惜这年头的这种小招待所,可没有吹风机什么的东西,秦凝就大致给佐罗擦擦干毛发,直接就把它收在空间了,因为空间是恒温的,一直是体温那样的温度,不会让佐罗感冒。 狗一丢进了空间,就昏睡过去了,秦凝就趁便去看了看三只小猪,看它们一只只肥嘟嘟的,泛着粉红色的光,她倒有点想念家里猪圈里还留着的一头了,天冷了,那留在家里的一只,秦阿南女士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料呢! 秦凝在空间里休息了好一阵,先还懊恼自己的画稿丢了,好些思路要重新整理,后来想着想着,倒也释然了。 反正那画稿她自己心里也是忐忑的,就算画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出版社的审核呢,毕竟年代不一样,现在的人这么保守,与其她花了心血的作品被人视作洪水猛兽,还不如慢慢的构思严谨些再说吧! ------------ 第112章 拍马屁都拍不上(2更) 想罢,秦凝就睡了。 可不一会儿,就听见招待所房间的门被敲的山响,赵进明喊她的声音,很兴奋的响在门外。 “囡啊!乖囡啊!爷老子我来哉,快开门!” 秦凝气的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赶紧的去给他开门: “好了啊,你要是再敢说是我的爷老子,你信不信我让人把苹果装回去?” 秦凝呲着牙,站在门口瞪赵进明。 赵进明一听苹果两个字,立刻抬手作揖,小声说: “啊,姑奶奶!我喊你姑奶奶补偿你啊!唉,爷叔这么喊,不也是让人知道我是来看女儿嘛,要不然,别人会误会你的,你一个细娘家住招待所,不能让人说闲话的。” 秦凝毫不遮掩的给赵进明一个白眼: “别说这些废话!你不就是想显摆你有个女儿能去出版社,让招待所的人别喊你乡下人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行了,我笔友已经把苹果送到她亲戚家了,我下午去看了一趟,他亲戚这几天还要出门,给了我一把钥匙,就在这附近,你到底啥时候去拿,我可还要帮你还钥匙还人情的。” 赵进明“呵呵”的笑: “哎呀,小细娘你太聪明了,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你戳穿我做啥呢,就让爷叔我显摆显摆嘛!好了好了,苹果这么金贵东西,哪里还能等,我现在就和钱师傅去载吧?天挺冷,赶紧的卖了是正经啊!” 秦凝听他总算说回正经,也不去埋汰他把她比作蛔虫了,点点头说: “好,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吧。对了,你最近还会来沪上吗?我工作的事情快完成了,我想跟你们车一起回去。” “哎唷,你要回去,我特为来载你都是可以的嘛!你说好了,你几时要回?” 赵进明满脸讨好,秦凝可不吃他这一套: “切!别吹牛了,说的好像车是你自己的似的。不过我不管,我两天后就能回去了的,你看你十七号左右有车吗?” “有!十七号半夜我们要再送一次鱼,快过年了,乡下的生产队都开始收塘抓鱼了,我要赶紧多赚几个钱,唔……你到时候还是等在这里吧,等我卖完鱼估计十八号三四点钟了,天冷,你在室内比较好。”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的,对了,你留二十斤鲜鱼给我啊,我和我娘过年吃。” 赵进明不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咦?你们生产队里到年不会分的吗?” 秦凝说:“分是应该会分的,但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呢,我们不可以多吃点吗?你是不是不舍得卖啊,问那么多!” “哎唷哎唷,看你说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好奇问一声,你要鱼,我哪里会收你的钱,你只管拿去好了。”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你天寒地冻的卖鱼,不收钱我可不要!” 秦凝大力摆手,赵进明假装为难的挠头: “真真是拍马屁都拍不上!好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称给菜市场多少一斤,就卖你多少一斤好了,不赚你钱!” 秦凝心说,你卖菜市场的还不赚钱啊?!骗谁呢! 但她知道赵进明习惯了和人说好听话,反正从他这里买了带回家里和秦阿南吃,比在村里抓鱼的时候多买了吃,不会那么显眼招村里人嫉恨,便也没再去戳穿他。 就这样讲好了,秦凝才和赵进明出了招待所,叫上钱师傅,一起去租的小房子里运苹果。 大约赵进明的概念里,这个时节的苹果,就算没冻坏,估计也是蔫头巴脑的了,所以当赵进明看见这几十麻袋的苹果,竟然一个个新鲜的不得了,像刚从树上采下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真是怎么藏都藏不住了。 “哎呀,这么好啊,这么新鲜啊!这……你这笔友家,是怎么保存的啊?还是他们家就在沪上啊?乖囡啊,老子我真是太高兴了,这苹果,少说也能比当季时候翻一倍价钱卖啊!” 赵进明正高兴的忘乎所以,秦凝不管不顾的拿手里卷着的一张报纸狠狠敲了他一记: “你试试再说老子这样的话,看你老子我会不会再帮你拉生意!” “我,我说……说什么了我?我有吗?咳咳咳!你个小姑娘没大没小,竟然连爷叔我也敢敲头啊!敲坏了脑壳我要你养啊!” 赵进明心虚的胡扯几句,又欢天喜地的喊人: “那个,那个谁,老钱啊!快来搬苹果,发财了,比卖鱼好啊!赶紧的,我们去几家大饭店走一走,几个大单位也好去走一走,不不,就这么一点,我看市政府发年货都好包圆了,快搬!” 赵进明兴奋的牙齿咧到耳朵边,也不用秦凝帮忙,和钱师傅两个高高兴兴的,一会儿就把一厨房的苹果都搬空了,才和秦凝说: “小细娘,我现在就去联系人卖掉,你放心,这么好的东西,中午估计就能全部卖掉了,你中午回招待所,我结钱给你。” 秦凝是急等着钱来,还要再买几幅画的,但她的脸可比赵进明绷得住,此时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结钱给我,苹果又不是我的。不过快过年了,你能早点结给我笔友,我笔友也会很高兴的,毕竟我做中间人,也不好让人对我失望,那我中午就来一趟吧。” 赵进明眨巴眨巴眼睛: “对对,我怎么也不会少了你的份啊!我尽量多结一点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让你那个什么笔友,再弄点来啊?你想想啊,现在都快年关了,国家单位都要发年货的哩!这个东西,肯定受欢迎的啊,就算不是国家单位,沪上阿拉也特别喜欢水果的啊,你再弄点来嘛!” 秦凝何尝不想,只要想到朵云轩里的画,再多钱她都嫌少,但她不动声色的说: “我试试吧。但看你嘴花霹雳(形容嘴巴太会讲)以后,究竟能给我分多少,分的多嘛……呵呵呵呵!” “呵呵”代表了一切,是很好用的潜台词,赵进明没经历后世的网络用语,也能明了的赶紧承诺: “晓得了晓得了,那你中午来,我把帐给你看,我们一式四份,你也拿一份好了!” 秦凝心里自有想法,没再出声,摆摆手让他走了,自己把厨房收拾了一番,能一分不少的拿回押金也是好的嘛! 已经凌晨五点多了,秦凝听出租这房子的老太太说过,她每天六点就会过来了,便干脆在房子里等。 果然,六点刚过,老太太就过来了,见这厨房门开着,诧异的过来查看。 秦凝跟她打了招呼,送上两个苹果,说: “阿婆,我本来要放货的朋友改日期了,可能还要迟一点来放东西,但租钱我照付给你,要是重新定了日期,我再来问你租,你看行不行?” 老太婆拿了苹果眉开眼笑,见厨房里一点也没有损坏,不过出租了一个晚上,平白的得了五块钱,高兴的不得了: “行行!那我把十五块退给你,小姑娘啊,那说好了,要是这个月你还要用,一定一定要来找我家啊!” “好的,到时候,你稍微便宜点我吧?” “好好,这个好讲的。” 秦凝和人说好了,以防接下来还要租房子的事,便直接去外面等公交车,往出版社上班了。 到了出版社还很早,她是临时人员,没有办公室的钥匙,只好站在编辑部门口等。 今天,她依然穿的是那件唯一的黑大衣,但她围了一条自己织的红围巾,红围巾很长很松软,在脖子上绕了两圈还垂在两边到腰际,看起来又喜庆又时髦,还暖和。 她也戴着同色的手套,衬她乌黑长发,雪白面皮,真真的年轻漂亮极了。 当然,之前的包包丢了,她昨晚已经在空间又做了一个背上了。 空间里她新买的零头布多着呢,这又是第二次做,比之前还有经验,所以她做的新包包更好看更文艺了。 还是黑色和白色相拼接的,其中一半还用黑白两色做成了钢琴琴键的样子,新颖特别的很,配上她的红围巾,在这沪上走,都是很吸引眼球的呢! 舒风一大早的来,就看见秦凝靠在编辑部门口画画,红围巾红手套黑白琴键包包十分显眼,却也夺不去她白嫩面皮、秀美侧影给人的美感。 舒风呆呆的在一旁看了好久,最终干咳了数声,等秦凝回头的时候,尴尬的笑了笑:“你,你早。” 秦凝大大方方的对他礼貌微笑:“舒风同志早。” 舒风就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一丝如有实质的苦涩哽在那里,怎么咽也不下去。 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是地主出身呢? 他妈妈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就算他再喜欢秦凝,他妈妈要是知道秦凝是地主出身,那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唉,这么好看的女孩,他只能错过了。 舒风脸抽了几抽,埋着头开了门,招呼秦凝:“小秦同志快进来吧,外头冷。” “好,谢谢。” 秦凝习惯性的谢了声,进去了,舒风的眼睛就黏在她后背上了。 ------------ 第113章 男人的内心戏(3更) 秦凝快步进办公室,就坐在了乔主编临时给她安排的办公桌上,继续埋头画起来。 刚才她在办公室门口等,看着远处景物,忽然又想起了一些素材,需要立刻画下来,所以站着就画了,这会儿能进来了,还不得赶紧继续呀,她可根本无暇顾及和舒风多说什么。 可舒风不是这么想的。 他见秦凝一进来就埋下头不出声了,连水也没去倒一杯喝,他心里就暗自给秦凝加戏: “唉,我伤了她心了,她心里指不定多么难过呢,怎么办呢?她要不是地主家的多好啊,可惜,结婚的话,是一定要她户籍所在地出介绍信的,今后户籍调动什么的,都是要说明的,瞒不了人,唉,可怜的小秦,是我辜负了她。” 要说秦凝都懒得理舒风了,怎么舒风还会有这种想法呢? 怪只怪这个时代,出身什么的,虽然没有五十年代六十年代那么着紧,但在涉及好些事情时,还是会受影响的。 比如升职的时候,同样的人,同样的能力,但如果一个是贫农,一个是地主,那么,被刷下来的,一定是地主。 还有就是,因为舒风家作为沪上的革委会头头家,这几年可风光惯了,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就算秦凝不理舒风,舒风照样膨胀的找不着北,压根不会想到人家会看不上他,满脑子都是他喜欢上人,是别人的福气,怎么还会有不想理他的事呢? 别开玩笑了! 所以,舒风心里真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秦凝,特意的去打了热水来,在自己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麦乳精,泡了浓浓的一杯,轻手轻脚的放到秦凝桌子上。 “小秦,喝点热东西再画吧。你这样……用功,我,我怪……咳咳,怪佩服的。” 舒风眼里大胆的表示了心疼,嘴里终究不敢再撩拨,把杯子放在秦凝桌子上,立刻转身走了,开始假装擦桌子扫地的忙碌。 秦凝看看眼前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再看看舒风有些哀伤有些愧疚的背影,暗笑: “嗐,给受害者的优惠么?好吧,谢都不用谢的。” 忙碌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秦凝跟乔主编请假: “主编,您刚才说,这两册幼儿绘本可以过,那我下午可不可以带回招待所,好好构思一下上色的事?我明天一早再来?” 乔主编可欣赏秦凝的绘本了,大力点头: “可以!你回去好好的把这两册修整出来,我知道你不能在这边久留,借调信上也写明时间了,那你只管回去画吧,尽量明后天全部完成定稿,要不然,我都舍不得你回乡下去呢!” 秦凝就明目张胆的走了,坐了大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菜市场的小招待所,想等着赵进明来分钱。 谁知道赵进明比她回来的还早,已经和钱师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等她了,两人看见她来,立刻像两个跟班似的迎上来:“哎唷,姑奶奶你回来了!” 赵进明这么说也就算了,现在连钱师傅也这么喊,秦凝很不习惯的看看钱师傅,再瞪赵进明一眼,说: “好了啊,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形,叫小秦!” 钱师傅立刻有点不好意思了,赵进明却嘴花霹雳惯了,无所谓的笑: “哎唷,小秦姑奶奶!没事没事,你能帮着我们赚钱,叫你干娘我也是可以的!” 这么的见钱就没节操,秦凝也已经见多不怪,只无奈的摇摇头,在招待所的床沿边坐好,说: “看来,赚了大钱了!那还啰嗦什么,把钱拿出来分啊!” “来咯!” 赵进明兴奋的一声喊,把一大叠的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四千八百六十斤苹果,一千斤卖了四毛多一斤,三千多斤卖的是机关发年货,所以特别好,五毛一斤!那,我扣掉了一点找关系花掉的钱,总共剩两千两百块钱!小秦姑奶奶,你赶紧的让你那个啥笔友再弄点来啊!” “啥笔友”几个字,赵进明说的快,秦凝听着那谐音怪不爽的,就皱眉: “好了好了,你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赶紧的先说怎么分,分给我的朋友满意,我才好跟人家说啊!” 赵进明哪里懂秦凝想什么,见她一皱眉,赶紧讨好的说:“不是之前跟你说了嘛,分四份啊,你和你朋友各拿一份。” 秦凝见赵进明这么说,一边不断的摇头,一边不满的说他: “我有那么贪心吗,啊?我朋友有那么傻吗,啊?苹果是人家的,哦,人家种了一年,收藏的那么好,最终她才拿四分之一?那这价钱和人家自己当季卖有啥差别? 你这样分,我可不好意思再去和人家讲。你不知道,今天你们走了,我等在那儿还钥匙给人亲戚,我听着人亲戚那口气,这次他们送来的苹果,不止这么些的,另外房里还有呢! 那你说,人家干嘛没有全部给我们卖呢?还不是要看看行情!” 秦凝说完了,眼看着赵进明不大的眼睛里涌起了为难和打算,才特别慷概特别义气的补几句: “这样吧,你们俩辛辛苦苦的去卖了,分四份就分四份,不过,你们只管每人拿一份,我那份呢,只拿两百块就行了,别的补给我朋友。 这样的话,我等会儿就再去跟她亲戚谈继续把苹果卖给我们的事,我心里也大胆一点,否则,我都觉得自己不地道了。” 赵进明和钱师傅听秦凝这么说,张着嘴相互看看。 赵进明就脖子转了转,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太过分了呢,行吧,那,我也只拿两百块得了!才大半天就赚了两百块,已经很好了,要是你能让你朋友继续把苹果卖给我们,说不定还能再赚两百,这已经比卖鱼好多了!” 他这么一说,钱师傅赶紧也点头: “对对,确实是,比卖鱼好多了,我……我也只拿两百块吧!要不,还真是有点贪心了!” 有点贪心?!哼!是很贪心了好不好! 秦凝心里大力吐槽,嘴上却还十分贴心的说: “你们不一样,毕竟还花了心思找关系什么的,你们之前都那么想着分了,说不定等拿了钱买什么都想好了,这会儿就不用客气了。” 这话说的,赵进明那么厚的脸皮,这会儿都有点脸红了。 他硬撑起笑脸说: “不不,那个,要的要的,我们每个人拿两百就行,呵呵!” 秦凝心里暗笑,心说:“你个见钱眼开的混蛋,我要不是这么做,你还不是昧着良心就把大部分钱赚去了,哼!” 嘴里却一个劲的劝: “不用的,这么多钱呢,别等会儿后悔。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给回人家这么多钱,人家知足不知足,肯不肯把苹果继续卖给我们哩,你们还是照之前的分吧,省得万一没有得卖了,想起来心里怨我呢!” 赵进明虽然望着钱的眼睛里很不舍,但想着秦凝都这么表态了,毕竟还得仰仗秦凝才还有得苹果卖,这些日子秦凝给他的油水挺多,他内心深处觉得秦凝还有别的东西能搞来的,为了长久打算,这次少赚一点就算了。 赵进明就把钱往秦凝身边一推,说: “不怨不怨!你来分,我肯定一句话也没有!” 又转头问钱师傅:“钱师傅,啊,对吧?” 钱师傅哪里还能不表态呢? 他跟着赵进明才有肉吃,赵进明这会儿跟着秦凝才有肉吃,赵进明都那么说了,他自然也是跟着说: “不怨不怨,谢你还来不及呢!能再有下次最好,不能也没关系,一上午赚两百块,要是让咱们县城的人知道,都要眼红死了!” 秦凝看他们的表情是真的愿意了,这才抿着嘴做思考状,最后说: “这样吧,我之前和我这个朋友讲的时候,我只是提到,沪上肯定比她们老家要价钱好。那她们既然有沪上的亲戚,肯定也是打听过行情才愿意把东西运过来的。 当季的时候,沪上供销社卖两毛多一斤,但种的人拿到手里,最多一毛三分左右,现在嘛,我们按两毛六分一斤算给她,怎么的也应该交代得过去了!剩下的我只拿两百,你们俩一人能分三百六十多,怎么样?” 就这么多说了几句话,原本按照赵进明的说法,秦凝总共能拿到一千一百块,赵进明还特别得意,觉得是他找了关系的功劳。 但现在这样分,秦凝能拿一千四百多,赵进明还得感谢她,比之前他们愿意拿的两百块,多得了一百多哩。 所以赵进明又眉开眼笑了:“哎呀,小秦,你脑子转的真快,好好,那就这么分!” 秦凝就面不改色,特大方的把钱分了,还特别贴心的说: “你们辛苦了一个晚上一上午了,你们在这歇着吧,我马上把钱给我朋友亲戚家送去,再让我朋友亲戚去邮局打电话问问,看我朋友满意不满意,能不能再把苹果卖给我们,那我们就又能连着赚一笔了。” “好好好,小秦你最好了,那你快点去,得了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们啊!”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14章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1更) 赵进明和钱师傅特别热情的把秦凝送出了招待所。 秦凝毫不愧疚,这年月没有她就没有苹果,没有苹果,赵进明赚个屁呀? 可反过来说,她没有了赵进明,她却可以找钱进明孙金明李进明替她卖,不过是多找找关系的事儿。 所以,秦凝拿着钱先一径儿的往朵云轩去,把上回看中的几幅明清时期画家的画给买了,把一千四百块钱转眼的花了个精光,才回到上回租房子的那家,进去和私下给儿子媳妇出租厨房的老人说: “阿婆,我又要来租房子了,哎唷,又说要来放货了,平白的浪费了五块钱,我心疼的很,你能便宜点,或者……你帮我一个忙吗?” 秦凝和这个跟赵进明有得一拼、同样见钱眼开的老太太一阵嘀咕,老太太一听,帮秦凝去某地买点布回来,就能得五块钱,赶紧的去了。 秦凝等她一走,马上关门,把空间里的苹果放出来,几乎堆了整个厨房的地,还垒的高高的。 她也来不及拿口袋装,更无暇去约摸个斤两,赶紧的回去招待所,把赵进明和钱师傅叫起来: “快快!还好我去打电话打的及时,原本人家要卖给别人的了,我把两毛六分的价钱一说,我朋友才肯让她亲戚再卖给我们! 我已经让她亲戚把另外藏着的苹果都搬出来了,你们赶紧的,一个去买点麻袋来,一个跟我立刻过去装上车载走,那亲戚我也打点了点钱,帮我们去给原先的买主退钱了,快快,立马装走了才放心!” 秦凝这么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把招待所的被子抱着走,说是可以垫在车子里保护苹果,十分热心要帮他们彻底搞定,赵进明和钱师傅自然感激不尽。 之前,赵进明还在心里打过念头,这小细娘,鬼精鬼精的!说什么苹果是啥笔友的,但苹果保存的那么好,像刚从树上采下来的,根本不像是远天远地从别处运来的,她又自己一个去给钱,谁知道她到底打哪里弄来的苹果,谁知道她有没有吃灭了钱哩。 但现在看秦凝这么着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赵进明又相信了,毕竟这小细娘再灵精,她走了前后不到两个小时,她也变不出苹果不是?! 赵进明就兴头头的去买麻袋,钱师傅跟着秦凝先去把苹果装上车,三个人配合默契,一个小时内,就把所有苹果运走了。 赵进明开心的不得了,坐在副驾驶位说:“小秦,你只管回招待所去歇着,我们卖掉了就回来分钱给你啊!” 钱师傅也表态:“对对,老赵,这次,我的少拿一点好了,给小秦多一点。” 赵进明立马应了:“什么话!这次再怎么也不能让小秦吃亏的,给了人家出产的那个啥笔友,我们三个平分!” 秦凝小手一挥,特别大度的说:“没事,你办事我放心,你先去卖,回来再说吧!” 赵进明和钱师傅就不怕苦不怕累的去了。 秦凝拍拍干净手,坐在出租房子里等老太太帮她买了零头布回来,付了五块钱,又假模假样寒暄几句就走了。 老太太这么一会儿拿到了五块钱,乐得什么似的,根本也不管秦凝几时会来放货啥的。 秦凝悠悠然回去招待所,躲在空间画画,等到天黑,赵进明他们就回来了,乐不可支的跟秦凝汇报成绩。 这次有三千多斤苹果,卖的也是机关单位,得了一千六百多块钱。 赵进明主动的把苹果按照两毛六分一斤扣出来,算作给秦凝那不存在的笔友的,剩下七百多块,和秦凝三个平分,每人分了两百多。 秦凝也不客气,只管先收了,却另外抽出五十块来,递给赵进明说: “这个你们俩分。毕竟你们起早贪黑的,比我辛苦,还要找关系什么的,有钱大家赚是不错,但我也不能黑良心,拿着吧!” 可又把赵进明都感化成好人了: “哎唷,你个小细娘,小小年纪这么的会做人,不用不用,刚我和钱师傅商量过了,今天这一来二去的,我们凭空多赚了五百多块钱,都是托你的福,我们很感激了。 实话告诉你,我们卖鱼才辛苦,半夜进出,手指头冻掉,可扣除了搞关系送掉的、付县城招待所汽车费的,一次也就赚个三四十啊,连帮你亲戚卖菜都比不上。 所以,我们真的很感激了,刚开始是我不好,贪心了,你心里可不要看低了我,以后有这样的好差事,千万再找我们。” 钱师傅也摆手,怎么都不肯要。 秦凝明白,这次是真的把赵进明收拾服帖了,便也不再客气,把钱收进了口袋里,说: “那好吧。我还有好几个笔友的,我再帮你们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稀奇东西卖。” 就这一句话,两个人奉承了秦凝半车子的好话,又把秦凝送到长乐路的招待所门外,才回去休息了。 这次得的一千多块钱,秦凝不准备乱花了,卖苹果这样的事,也只能和赵进明蒙混一两次,多了容易露馅,快过年了,她也要存一点钱,做点别的事,转移转移赵进明的视线才是。 可秦凝现在还有画画的手艺,就算不用空间,画画上也能有收入。 她在编辑部呆到十七号,两册《幼儿启蒙绘本》过了美术出版社的审核,乔总编又付了她八十块钱,秦凝在编辑部众人的热情相送下、在舒风遗憾又不舍的目光下,告辞了。 天越来越冷了,十七号下午,沪上下了一场雨夹雪,路面很湿滑。 秦凝在小招待所等到十八号的凌晨四点多,才见赵进明和钱师傅卖完鱼来和她会合。 为了路上安全起见,秦凝借口自己还要再去买点东西带回家,让很是辛苦的两人在招待所休息了半天。 到中午时,三人草草吃了饭,秦凝在招待所换了一身乡下常穿了衣服,鞋子也换成老布鞋,把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子,脖子上裹一条乡下阿婆围的方围巾,才准备回家。 赵进明看着秦凝的打扮,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哎哎,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你换这一身,又是乡下人哉!” 秦凝瞪她:“我本来就是乡下人!” 赵进明哪敢说什么,立马话锋一转,讨好的说:“好好,你就算是乡下人,也是我们乡下人里的凤凰!” 秦凝懒得理他,只管和吃吃笑着的钱师傅出了招待所。 赵进明也笑着跟出来,他如今自然是当秦凝金疙瘩的,怎么也把副驾驶室让给秦凝坐,自己爬去后头车斗坐,还跟秦凝说: “你放心放心,我这次带了一个脚炉的,被子也带了,不会冷的,你只管在驾驶室里坐着。” 车子慢慢的开,到清溪公社的时候,不过下午三四点。 秦凝想了想,这次她要把上回买的板车、还有让赵进明留的鱼给拖回去,这么早回家,板车在村里招摇而过,又会引人来看,不如迟一点回去好了。 秦凝就和钱师傅说:“我就在公社下了吧,我还得去一趟中学,等会儿我自己想法回村里。” 钱师傅客气几句,便把车停在镇边上,秦凝和赵进明也打了个招呼,拎着一个大麻袋,往学校方向走。 大麻袋里是秦凝跟赵进明买的鱼,赵进明已经帮她初步处理好了,还腌了一下。 但赵进明为了讨好秦凝,两条大青鱼都选的是很重的,足有三十几斤。 秦凝要把这两条鱼拎回家也很费劲,她就想找个背静的地方,或者去学校厕所里走一趟,反正这个时间学校已经放学了,学校肯定人少,她好把东西收进空间去再走。 谁知道秦凝拎着鱼,还没走到学校呢,就远远的看见在供销社旁边的一条弄堂口,秦梅芳,正坐在一辆自行车的后车架上,满脸笑意的和秦振国在说着什么。 这轻佻样子的秦梅芳,一边说话还一边摇晃屁股地下的自行车,把那自行车的斜脚撑都快要摇劈叉了。 秦凝大皱眉头。 她可不是因为见到秦梅芳和秦振国而皱眉,而是,她怎么觉得,秦梅芳屁股底下那辆可怜的自行车,就是她的那一辆呢? 但是,她走的时候,可是嘱咐过秦阿南的,不要往外借,要是这车确定是她的,那么,是不是秦振国家或者秦梅芳家硬去借的呢,那么,秦阿南是不是又受委屈了呢? 秦凝想到秦阿南,眉头更紧了一些。 她快步到了学校,在厕所转一圈,把鱼收进了空间,就又回去,掏出一只苹果,叫住路过的一个眼睛呼呼转的小学生,嘀咕了几句。 小学生拿了苹果,一会儿的就叫了另外一个孩子,走到秦振国和秦梅芳的前面,大声的唱:“叮铃铃,叮铃铃,前头车子叮铃铃,后头坐个摸卵人!” 两孩子一边唱,还一边把手指在脸上蹭面皮,做羞羞状,秦凝听得捂住嘴直笑。 这可不是她教的! 她不过是和孩子说,让他带个人,把那自行车边的两个人引开,苹果就是他的了,谁知道这孩子这么的……呃,这么的厉害,把乡间粗俗小调都使上了。 ------题外话------ 月末,翻下兜兜,别把月票浪费哦 ------------ 第115章 可恨的鸟人和可爱的亲人(2) 乡间小调粗俗是粗俗了一点儿,不过,效果挺好。 秦梅芳再怎么的阴坏,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被两孩子的粗俗调子唱得臊的慌。 她立刻从自行车后座站了起来,指着两个孩子大骂: “小畜生,再胡说八道试试看!” 孩子却越发起劲了,嬉皮笑脸的继续羞她,还张口骂她“骚货!” 秦梅芳哪里受得了这气,指挥着秦振国: “快,你先把那两个小猢狲抓住,我锁了车就来,这种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看我不给他们几个耳光吃吃!” 秦振国得了令,撒丫子跑开去追那两个孩子,秦梅芳也着急慌忙的把自行车推在弄堂里锁好了,追了出去。 秦凝立刻过去,一看,可不是她的自行车嘛! 为了减少摩擦,预防蹭掉漆水,她还用布把整个三角架包了一层,全手工的,手指都扎出血了,可现在,不仅那布脏兮兮的都是泥,连赵进明送的、装在钢圈里面的两朵毛刷花,也是黑呼呼的都是泥,可见骑的人多么不爱惜。 她可怜的自行车啊!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秦凝既心疼车,也担心秦阿南,左右看看无人,意念一动,立刻把车收在空间。 NND,老子辛辛苦苦的在空间种田,还要画画和代课,才敢明目张胆的把车骑出来,这两个鸟人倒好,竟然这么糟蹋她的车,不给他们一点惩罚,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秦凝转身就走,也顾不上时间还早的事了,大步出了镇子往家里走,这会儿,她没有备有钥匙,她可不舍得随便的弄坏自己的车,再说了,她也要先回去问一问秦阿南,车子到底是怎么会借出去的,她好准备修理那两个鸟人的方案。 交通靠走的话,秦凝回到秦唐村时,已经五点多钟了。 天气不大好,天色看起来比平时黑一些,但秦凝离开了十天,地里的棉花杆子基本都已经拔掉了,现在村口的地头无遮无挡的,视线很开阔。 秦凝小心注意着,确定附近没人,才从空间把上回买的板车、和一大板车的木块木屑什么的都弄出来; 放鱼的大麻袋也拿出来,挂在板车右边拉手上; 买给秦阿南的各色吃食礼物也拿出来,挂在板车左边拉手上。 就这样,秦凝像个收破烂的一样,吃力的拉着板车,悄悄的进了村。 她家的烟囱,在青黑的夜空下,有着袅袅的炊烟;她家的灶间,在朦胧的夜色里,有着昏黄的灯火。 秦凝心里一阵暖和,这是归家的感觉啊!家里有一个人在牵挂她,真好;家里有一盏灯亮着等她,真好! 她小心的放下板车,轻轻的推开大门,对灶间喊一声:“姆妈!我回来了!” 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倒了,乒乓作响声里,秦阿南窜了出来,只一眼,就喊起来: “哎唷,囡啊,乖囡啊,你总算回来了。” 秦凝还“嘘”了一下:“嘘,姆妈,轻点,不是说别告诉人我不在家嘛,来来,等我把门开大一点,先把板车拉进来再说。” 秦阿南却像个孩子似的,也像没听见一样,只管过来抱住秦凝:“哎唷,姆妈想死你了,你总算回来了啊,你像一走走了一年了啊!” 秦阿南大半个人挂在秦凝身上,抱住不放。 秦凝有点哭笑不得,又担心被人看见她带了这么一车东西回来,会来八卦要东西,只好半拖半抱着秦阿南去门边,把大门开直了,把板车先拉了进来,再把院门闩了,才回身抱住秦阿南。 “姆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先放开我,我买了好东西给你哩。” 秦凝这么一问,把头埋在秦凝臂弯的秦阿南,说话声就带了哭腔: “囡啊,你不要怪我啊,我,没有看好脚踏车,被人借走了!” 秦凝从看见自行车起,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事呢。 她便硬抱住秦阿南的头,朝向板车,说: “姆妈,不要紧的,别说借走了,就是被人抢走了,我也有法子弄回来的,来来,你看看,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秦阿南这才抬眼,她看了半天板车,不解的问秦凝:“你哪里买的一车木屑?倒也……蛮好,要是烧粥,也能省柴火。” 乡下地方,说起来还是棉区,可僧多粥少,社员们辛苦一年,分到各家的柴火,却维持不到一年用的。 那不够用的柴火,各家各户都要自己想办法了,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要省省省。 省了还是接不上的,就要四处去捡柴。 什么枯枝败叶、干藤蔓破板凳、连一张纸都是要留着引火的,可不像城里人,会舍得去买煤球。 所以秦凝拉了一板车柴火,还怕路上撞见人遭嫉妒,她就把木材留在下面,上面堆的是木屑,看起来就是一整车的木屑而已。 秦凝耐心的给秦阿南解释:“姆妈,不单单是木屑,下面还有木材木花的。我原本以为舅公来过冬,不是砌了炕嘛,那当然要弄点柴火回来烧炕的,还有天冷了,我们该顿顿吃热的,不好一直将就,生产队分的柴肯定不够的,加上这一大车就差不多了。” “囡呀,你真是能干,真是想得到,可是,得多少钱啊?你钱够吗?” 秦阿南担心的抬眼看秦凝,眼里还有残存的泪光。 秦凝给她一个大笑脸: “哈,这个你放心。而且,姆妈啊,木材木屑都不算什么,你怎么看不见这辆板车呢?这板车也是我们家的了,还有……” 秦凝把板车拉手两边挂的东西拿下来,一一给秦阿南看: “鱼!三条大鱼,我们变着法的吃,分舅公也吃,吃不了的腌着晒干都行!还有,这里是我在上海滩买的好东西,你看,牛排!红烧鲫鱼!来来,放饭锅上蒸了我们吃。还有,雪花膏,香的不得了,姆妈你闻!” 秦凝像哄孩子似的,把秦阿南哄进了灶间。 再把带回来的东西放了一桌子,任秦阿南像好奇宝宝似的去一样样看,她才得以自由,快手快脚的去把沪上带回来的好菜装了碗盘,又去查看饭煮好了没有。 结果一揭开锅盖,她发现,秦阿南不过在大锅里炖了半碗半巴巴的冷粥,看来,她不在家,秦阿南就俭省的不得了,根本没有听秦凝的话,只管吃好的。 秦凝忙不迭的去淘洗起米,重新烧饭,一边烧,还一边解答秦阿南好奇的问题。 “囡啊,这个是什么啊?” “大白兔奶糖,只有大百货店才有的。姆妈你打开来,先吃一粒,要不晚饭吃不下。” “哎呀真好吃!还有这个呢?” “果丹皮。这个有点酸,但是消食开胃,你这会儿吃了奶糖再吃的话会觉得比较酸,等吃好了晚饭你再吃比较好。” “啊,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这么好看的手帕,囡,这些都是给我的?” 秦阿南尖着手指,小心翼翼的拎起一块浆的梆梆硬的手帕问。 秦凝在灶下点头:“对,这些都是你的。还有,我……买了一件大衣给你过年穿,我放在包包最底下了,我去拿。” 秦凝第一次去县城就给秦阿南扯了一段蓝色的毛料子,她在空间研究了无数回才裁剪出来,做做拆拆折腾了好几次,总算帮秦阿南做成了一件短大衣。 本来还想着过年时给她一个惊喜,但想想过年时她可能找不到好借口,反正也离过年没多久了,还不如一气跟秦阿南说是在沪上买的算了。 秦凝拍拍干净手,假装翻自己的包包,从空间里拿出了大衣,抖了抖,放在自己身前给秦阿南看:“姆妈,好不好看?” “哎呀,真好看!这么鲜亮……囡啊,这么好的衣裳,还是你穿吧,姆妈老了,穿什么都可以的,你要代课要上学,你穿!” 秦阿南惊喜的看着,却立刻摆手,摸都不舍得的上前来摸一摸。 秦凝把大衣解开扣子,只管给秦阿南披身上: “姆妈你一点也不老,你放心的去穿,以后我们不用为一两件衣服担心,快,你先去试穿我看看合不合身,我再告诉你更好的消息,去嘛!” 秦凝软磨硬泡的把秦阿南推进房里去试衣服,秦阿南眼里也跃跃欲试起来,半推半就的进了房。 秦凝饭也煮好了,把桌子上的东西理在一角,好菜热饭都摆出来。 秦阿南出来了,脸上是害羞和兴奋,手拽住新衣服的下摆,不确定的问: “这……是不是太小了?会不会太角凌凌的?穿出去,让人说我老来俏了!” 角凌凌,是本地方言里,形容一个人形象讲究,看起来清爽、挺拔、突出的意思。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宝蓝色大衣,秦凝没有像增华师傅那样,做到老大,像老僧袍子似的,而是做的很合身,腰部还有点收腰,穿上以后人就显得特别精神。 秦阿南五官不差,现在头发已经黑了好多,这合身衣服一穿,整个人年轻了十岁。 秦凝看着她,也激动起来,大力夸她: “不会!姆妈,你真好看!过年的时候你就这么穿,羡牙死那帮老娘们!你就说是以前阿山阿姨寄给你的好了,几年做一件新衣服穿,谁敢说什么!” “真的?真的可以穿出去?老华娘子她们会不会又说我败家、说我地主?” “为什么不?姆妈,你才三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三岁,就算你到了五十三岁,也可以想穿什么穿什么,关人家什么事!那些人说你都是眼红你,就让他们眼红去,我们自己开心就行!” ------------ 第116章 女婿?招十个八个都行(3更) 秦阿南激动又忐忑,爱惜的摸摸新衣裳,最终敌不过内心深处爱美的天性,说: “好!那我过年的时候穿!” “这就对了。好了,姆妈,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秦阿南这才意识到秦凝回到家,她还没有准备好晚饭: “啊啊,看我这猪脑子,怎么都没有给你做饭呢,姆妈真的是赣死了!” 秦阿南赶紧去把新衣服换下来,洗了手,和秦凝坐下来吃饭,秦凝把打包回来的牛扒整个放在秦阿南饭碗上,秦阿南又是一阵惊喜一阵感叹。 母女两个兴奋又温馨的吃完了饭,秦凝看秦阿南心情放松了,才问道:“姆妈,脚踏车是谁来借走的?” 秦阿南本来放松的面皮立刻紧绷起来,手里撕开一半的果丹皮都不吃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说: “唉,一两句话说不完,气死我了。你才走了一天,陆大妹(秦梅芳的娘)就来了,说什么你知道吗?说是上回她来我们家借脚踏车,因为我们乱泼水,害她在我们家门口滑了一跤,在家躺了好几天,所以要我把脚踏车拿给她骑几天,当补偿! 这么没道理,我不想理她的,但是她……我也有点怕她,那我就按你说的话,说你骑走了,代课去了。结果晚上她又来了,说她去学校找你了,你根本不在,我说谎,一定要借给她。 我没有办法,我去找梁主任帮忙了,梁主任倒是个仗义的,替我去说了陆大妹,说她‘你自己摔跤的,怎么能怪人?车子是人家的,人家借不借是人家的事,不好赖上人,你不还说小儿子正要攀亲么,你这么不讲理,谁要进你门?’ 陆大妹脸上过不去,听说攀的亲和梁阿妹娘家近,大概怕梁阿妹说闲话,倒是消停了一天。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不来了,却又换后头朱月娥来寻事了! 朱月娥跟我说,她家秦振国就是因为我娘作祟,才摔伤的,现在身体好一点了,但不能走长路去学堂,要我把自行车借给秦振国骑去公社上学。 唉,囡,你也知道朱月娥这个人,比她婆婆还要做得出来,我还没有开口说不借,她就在我们家门口大声的骂。 说我们母女黑良心,眼里没祖宗没亲眷,过时落节都想不到本家伯父伯娘家,连过继你进门也没有请他们来吃,现在为了孩子不方便走路,要借一辆脚踏车都不肯,天地不容!” 秦阿南憋了好几天了,心里的委屈真是不吐不快,细细的和秦凝说着自行车会借走的事。还说: “朱月娥这么骂,四邻不要来看的?又有人说我小气、有了自行车不得了了什么的瞎话。我又骂不过她,她说的又那么凄惨,这种又是家事,梁主任也不好多说。 我被她骂的实在没有办法,大家又都围着看好戏似的起哄,你不在,我心里不敢得罪人,只好把脚踏车推给了她,我说,‘要么你骑一两日就来还我,我家小凝代课也要骑的’。 朱月娥就又尖着声音骂,‘你家小凝!你家小凝代课三步路就到,我家振国上学要走一个钟头,你个赣头到底有没有脑子?’就一下子把车子推走了! 唉,我都被她骂的昏头昏脑的,她把车拿走了我才想,个么真奇怪了,脚踏车是我家的,怎么倒怪我没脑子了呢? 我心里也难过,你走的时候都说过让我看好车子的,我却没看好,那么过了三天我就去拿脚踏车了,谁知道朱月娥怎么也不肯还,还又把我骂了一顿,说天寒地冻,孩子骑几天又骑不坏,我这个当孃孃的,怎么那么坏心肠小心眼。 囡,我心里冤枉死了,也觉得自己没看好脚踏车,那么贵的东西呢!” 秦阿南说着,眼里又泛起了委屈的泪花。 而秦凝,心里已经了解来龙去脉了。 这件事情里头,表面上是秦梅芳的娘和秦振国的娘来耍赖,但背后,肯定逃不过秦梅芳眼热脚踏车,让陆大妹来借借不到,秦梅芳就撺掇秦振国来借的事。 要不然,秦凝在公社让小孩子引开秦梅芳和秦振国的时候,怎么会是秦梅芳锁脚踏车呢! 这两个鸟人是和秦月珍自小长大的仇人,他们撅一下屁股,秦凝(秦月珍)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一回不带差的! 秦凝不动声色,拿起果丹皮塞进秦阿南的嘴里,安慰她说: “没事的,姆妈,你先吃好吃的。现在我回来了,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那,这里八十块钱,你先收着,快过年了,家里还要添什么买什么,你只管用。” 秦阿南嘴里砸吧着酸溜溜的果丹皮,眼里看着手边的一叠钱(这年头用的是第三套RMB,最大面值是十元,平常人用的也就是一块五块居多,八十块钱最少要八张以上),一时间都忘了委屈,问: “呀,八十块?哪儿来的这许多钱呀?” “我在沪上又画画了,出版社给的画稿费。还有啊,姆妈,你有空的话自己算算,这些年,阿山阿姨给过你多少钱?现在你有我了,我会养你的,接下来,阿山阿姨接济你的钱,我们慢慢还一些吧。” “啊?这……囡啊,你,你还是留着攒嫁妆……不不,我们不嫁,我们招女婿,这些钱,你,我们招女婿用!” 秦阿南把钱推给秦凝,眼里期待的看着秦凝,仿佛女婿就在不远处等着。 虽然招女婿这个话题,实在是秦凝不喜欢提的,但秦凝刚才好不容易哄高兴了秦阿南,这会儿不是和秦阿南争执的时候。 秦凝便笑着说: “姆妈,我吧,眼光可高了,要我肯招他进门的那个人啊,得很有钱,得不用我花一分钱,得上赶着到我家来!那些个要我花钱像娶媳妇似的娶进来的,我才不要呢!姆妈你把钱收好了。” 秦阿南纠结了,自动忽略收钱那一句,问:“啊?不花钱就上赶着到我们家……那个,囡,会有这样的小青年吗?” 秦凝心说,“没有才好呢!”但还是夸张的拍拍胸脯,大言不惭的逗秦阿南: “为什么没有?我长得玉树临风,呃,不,我这么漂亮,别说招一个女婿,我要愿意,招十个八个都行,你放心吧! 姆妈,你就不要再担心这些了,现在吧,我们过好日子才是正经,以后,就算我不在家吃,你三顿六水也要吃热腾腾的东西,怎么好我不在,你就是一碗冷粥从早吃到晚呢?身体最要紧,我们把身体养好了,就是在省钱哩。” “哈哈,不害臊,还十个八个哩,让人听见了笑话死,好好,我不担心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家囡这么漂亮,还会画画会代课,肯定有人上赶着来的。” 秦阿南终于被秦凝逗笑了,见秦凝指指被拿到灶角、准备明天喂猪吃的那碗冷粥,说: “唉,你不在家,我连做饭的心思也没有嘛,就想随便对付一口就是了。不过这钱……” 秦安南又要推,秦凝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叠钱给她晃了晃,说: “姆妈你看,我手里不止这八十块!你放心用吧!倒是这次我买回来的东西,你一个人悄悄的吃,不要分给人,不然,又会让人嫉恨的。舅公的一份我留出来了,要寄给阿山阿姨那边的我也准备妥当的,这些好吃的,都是单给你一个人的。” “我,我,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可是……还有雪花膏什么的呢!这么金贵的东西,囡,你不要用吗?或者留着送人也好啊,姆妈一个天天出工的社员,哎呀,真真不应该啊!” 秦阿南又激动了,看着桌子一角的稀奇吃食,琳琅精致的各色东西,想要又不敢要,忐忑的找不着北。 秦凝一边起身收拾碗筷,一边轻松的说: “都是你的!我自己也有。姆妈你想呀,我一本画就能得四十块,四十块,能买多少好东西啊!我缺钱了,画画就可以了。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们会越过越好的,不用特别俭省的过日子,等生产队放假了,你只管把炕烧烧热,天天躺上面磕瓜子好了。” 母女俩个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直到十点多才各自歇下。 秦凝回了房间,才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用备用钥匙一插,锁头“嗖”的弹开了,秦凝的火也“嗖”的窜了出来。 她可怜的自行车啊,被那两个鸟人几天就糟蹋的面目全非。 瞧瞧,除了三角架四周都是泥,毛刷花上面也是泥,脚撑都已经变形了,把手处的塑料套子也裂开了一个,坐垫里头的一根弹簧怎么会坏了?整个坐垫歪到了一边去! 他们到底是怎么骑的车?!这是得摔了多少次才会这样啊! 太过分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就这般不爱惜,不好好惩治这两个渣子一下,她都不稀罕再姓秦! 秦凝细细的擦拭着车子,把保护三角架的布拆了,重新缠上了这次在沪上买的丝带,把锁也拆了下来,等着改天重新换过。 所花的这些钱这些时间,那两个渣子统统都要给她双倍的赔出来!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月末,记得翻兜兜,各类票票别浪费哟,么么哒! ------------ 第117章 好戏开始了(1更) 第二天一早,秦凝带上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去了小学上班。 这次一下子消失了五六个工作日,少不得麻烦了其他老师帮忙上课,那不给点补贴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大清早的,秦凝就把六个苹果、和一种小盒子装的雪花膏作为一份,给每个老师放在办公桌上,拿每人桌子上的书本盖住。 第一个来的是肖老师。 他一看见秦凝就笑着打招呼: “小秦老师回来啦,期末复习的怎么样?” 秦凝去沪上之前,校长建议的是以回中学复习迎考为借口的,所以秦凝笑着答: “还行,就等着改天考试了。这次麻烦肖老师帮我上课了。” “嗐,没关系的,大家轮流,不过每人每天多一节课罢了……啊,这是什么?” 肖老师说了一半就看见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了,惊讶起来。 秦凝笑眯眯: “没什么,我离开了好几天,麻烦大家了。我亲戚送的东西,我家人少,吃不了那么多,我给大家分一些,当我谢大家的。” “我的天哪,这么大的苹果,比你上回给的还要大!哎呀,雪花膏!我老婆总羡慕人家有呢!这,只有城里大店才有的吧……哎呀,你这谢礼也太大了些,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肖老师激动得很,把雪花膏拿来拿去的看时,桑老师也来上班了。 小学的办公室小,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着一大堆东西,桑老师没看见肖老师手里的东西,倒是先看见了秦凝。 桑老师就斜了一眼秦凝,酸溜溜的说: “哟!初中生回来了!还是初中生面子大啊,说走就走,说干嘛就干嘛,别人都得围着初中生转呢!” 肖老师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可桑老师没看肖老师,只觉得自己帮忙上了几天课,不酸几句人心里不舒坦。 秦凝当没听见,只对肖老师友善的笑笑,继续埋头看办公桌上摊着的教材,毕竟好几天没有给孩子们上课了,今天上课的内容还要再多想想。 肖老师却拿人家的手短,见秦凝不理桑老师,一个箭步离开自己的桌子,去拽住桑老师的外套袖子,往她的办公桌上拉。 肖老师帮桑老师桌上那盖住苹果的课本一掀,小声而恼怒的说: “桑老师啊,你这个人!唉,人家小秦老师给了谢礼的了,足以让你上三四天课的了,你自己看!你要是嫌少,以后再有秦老师的课,你换给我上好了,真是的!” 桑老师就张着嘴,顿在那儿了。 半晌,她拿起桌上的一盒子雪花膏,看看肖老师,再悄悄看看秦凝,小声和肖老师抱怨:“哎唷,你也不早和我说!” 这话,可又把肖老师给气着了。 早? 多早? 隔夜他预知了有谢礼就通知她? 自己心胸狭窄自己不知道?! 肖老师不耐的白了桑老师一眼,甩开手走了。 桑老师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足有五六分钟,最终跑去倒了一杯水,扭捏着放去秦凝的办公桌上: “小秦老师啊,那个,我,我刚才,就是开玩笑的,谢谢你的苹果和雪花膏啊,我,我真是不好意思呢!” 秦凝微一抬头,疏离浅笑:“不客气。也谢谢桑老师的水。” 这种小苍蝇似的人物,现在的她,真是不屑用心思去理。 “哎哎,你看你这工作认真的,呵呵,你忙你忙,那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哈,我们俩谁跟谁啊,对吧,呵呵呵!” 桑老师眼看秦凝不理自己,她只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呵呵哈哈几句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喜滋滋把苹果和雪花膏收起来,开心了一整天。 别的老师也是一样,连校长都笑的脸红红的,和秦凝道谢了好几次。 毕竟这年头这时节,在这乡下地方,一人六个大苹果,简直是后世单位里一人发了一份高档年货般的存在,且还有雪花膏哩。 而秦凝下了班以后,就匆忙的离开了学校,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呢。 她出了学校,没有和往常那样,先一径儿的往家里去,而是大步走向田野,往社员们出工的地方去。 中午吃了饭她出门时,就问过秦阿南了,今天生产队在东边的地块里拔棉花杆,等这最后一块地拔完了,生产队就要捕鱼分鱼、分粮分钱的过年了。 秦凝很快到了地头,有熟悉的婆娘招呼她:“哟,小珍,你来找你娘啊?” 人们依然习惯喊她老名字,她也无所谓,回道:“不是呢,阿婆,我找我家后头的大孃孃(秦振国的娘)。” 就有好事的妇女开始发问,七嘴八舌的。 “你找朱月娥啊?你找她什么事呀?” “努!朱月娥在那边!” “朱月娥,有人找你哩!” “朱月娥!” 地头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躲在人堆里的朱月娥只好缓缓的抬起身子,远远的应声:“啥人喊我,啥事体,我忙着呢!” 其实秦凝早就看见她了,但看朱月娥一见她身子就缩起来,她心里就很爽:“哼,心虚了吧?给我等着!” 秦阿南也看见秦凝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丢下拔棉花杆子的铁钩,向秦凝快步走了过来:“囡,出啥事了吗?” 秦凝笑嫣嫣的,一副温和无害样子,响亮的答: “没事没事,姆妈,学校让我明天去一趟公社,我想来问问大孃孃,脚踏车啥时候能还给我们呢,借一日一块钱,现在借了五六日了,就算不还,租金也要给的嘛,我还要还债的呢!” 秦阿南虽然知道秦凝所谓的还债不过是幌子,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朱月娥,地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朱月娥。 朱月娥手里拿着拔棉花杆子的钩子站着,真是希望眼前的地能裂一个口子,让她躲起来才好。 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心疼的不行啊! 这事儿,怎么一开始那么好,却变成这个结果了呢? 唉,事情是这样的。 脚踏车那么贵,朱月娥买是买不起的,可前几日儿子在家作天作地的要骑,还说买不起,借也要帮他借回来。 村里只有秦阿南家有脚踏车,朱月娥没办法,只好去秦阿南家借。 婆婆唐菊花还劝说不要去前头,前头要出鬼祟的,朱月娥没听,秦阿南一向是个好拿捏的,她又不去住秦阿南家里头,只是借个车子,有什么要紧? 她把秦阿南大骂一通,车子果然借回来了,还一分钱没有出,朱月娥很是得意。 后来,看儿子骑进骑出,神气的很,朱月娥就又想,只要秦阿南家不来问,她才不会去还呢,就算来问,能拖一日是一日,管它呢! 谁知道才神气了一两日,秦振国就没把车子骑回来,说是他和秦梅芳一起上学放学的,让秦梅芳骑回家去了。 朱月娥很不高兴了。 车子是她拿回来的,凭什么给秦梅芳骑家里去啊?骑了她家里去,她家爷娘和四个哥哥两个嫂子都可以骑来骑去的出风头了,凭什么呀? 她家秦振国就是老实,总是被秦梅芳欺负,秦梅芳要不是本家倒也算了,以后撮合给振国当娘子也蛮好,到底秦梅芳家条件好些,今后嫁妆进门也能多点。 可秦梅芳和振国是还没出五服的本家,不好婚配的,那还去讨好秦梅芳干什么呢? 朱月娥就自己去秦梅芳家,找秦梅芳的娘说话了: “陆大妹,我家振国摔伤了不好走路,我好不容易出钱帮他借了脚踏车,怎么你家秦梅芳不声不响就骑走了? 不作兴这么欺负我们振国的啊,把脚踏车拿出来!租钱也拿出来!还有啊,你们秦梅芳一个细娘家,这么总缠住我们振国占便宜也不好的,村里会有人讲的啊,坏名坏气!” 陆大妹岂是省油的灯,一听这种话,立刻跳到半场,叉着腰说: “朱月娥你说的啥话!脚踏车是你的吗?还租钱拿出来哩,拍昏了你的头瓣骨!你租田当自产,也好意思和我讲出了钱的!要不是我们秦梅芳帮你儿子出主意,让他想法去秦阿南家借脚踏车骑,他哪里能坚持去公社上课? 是你们秦振国自己说家里只有螺蛳壳大,脚踏车也放不下,寄给我们梅芳骑回家的,现在你倒来和我说这种屁话,你当我好欺负啊?文龙文虎文亮文明,你们来听听这个堂客说的什么话,朱月娥,你敢当着我四个儿子再说一遍?” 陆大妹一声唤,她家四个儿子在院子里一字排开,不用讲一句话,朱月娥掰着手指数数自己家儿子的数目,就怂了,只好灰溜溜回了家。 可她心里气死了,她早就把那自行车当自己的了,如今那么值钱的东西被秦梅芳家拿去了,她这些天心里的难过,可不比秦阿南那个正主的少呢! 朱月娥正天天的心里不舒坦,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要怎么让秦振国把车子拿回来呢,秦振国却在昨晚失魂落魄的回来告诉她,脚踏车丢了! 丢了?! 那怎么可能呢? 朱月娥反复盘问儿子,最终确定,脚踏车真的丢了,不见了,被人偷走了。 秦振国和秦梅芳在镇上找了一个多小时,把不大的镇走了好几圈,心慌劳累且饿到实在不行了,才敢回家汇报的。 朱月娥确定后,可真是吓坏了,一辆脚踏车呢!一百多块钱呢!虽然听说秦凝买的啥二手的,但也要八十块钱的呢,这,这可怎么办呢? ------题外话------ 亲们,二列存了一些稿,所以把更新时间调整了一下,但还没有固定。这章凌晨就发了,下面两章也会尽量在早上或上午发完。暂时这些天先试一下这样的更新情况,有何不妥大家再反应给二列吧。 在此特别感谢默默给二列投票和打赏的亲们,大家的支持二列十分感恩,么么哒! ------------ 第118章 好戏连连狗咬狗(2更) 脚踏车丢了这么大的事,朱月娥自然不敢隐瞒,立刻上报给丈夫秦连。 涉及到这么多钱的大事,秦连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秦振国打一顿,把朱月娥骂一顿,才跑去上报家主秦土根。 秦土根和唐菊花都已经睡下了,一听自行车那么贵的东西丢了的事,差点吓得秦土根那尿失禁的毛病再犯,吓得唐菊花尚未好全的手指头又疼了起来。 老夫妻俩气哼哼把朱月娥好一阵骂,立刻召开紧急家庭会议,一起商量这件事。 秦土根家虽然内里不和睦,但目前还没有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要赔钱,那可是关乎每个人的利益了。 于是,秦土根家经过短暂的情况了解后,所有人都强烈表态,这个车子被秦梅芳家骑去了,就算丢了,也是秦梅芳家的事,要是秦阿南家来问,他们就这么说,一定全部这么说!总之决不能赔钱! 老三秦述一家自从搬了回来,和朱月娥最不对付,已经到了在家里相互不理睬不招呼的地步。 这时候,老三媳妇冯宝玉就眯着眼睛加上一句: “决不能赔钱!要是最终说不过去要赔钱的话,谁去借的谁来赔!娘都提醒某些人了,前头人家不要去招惹不要去招惹不要去招惹,某些人就是不听,以为自己都厉害呢,现在出事了吧?活该!” 朱月娥本就心里难过着呢,被丈夫骂被公公骂被婆婆骂她没法回嘴,毕竟还要他们帮着担当的呢,如今一听冯宝玉也来凑话,立刻跳起来发飙: “死女人,你说谁活该?” 冯宝玉是个会做人的,她把身子靠向婆婆,把孩子塞给丈夫,趁机挑拨离间兼争取分家: “谁应说谁!我们刚搬回来的时候,吓的多么可怜,可是谁说我们吃了秦阿南的肉,被死掉的阿娘(指秦阿南娘)来算计是活该的?那娘和爹(指唐菊花和秦土根)被弄到坟地里呢,你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吧? 怎么,你能说,我就不能说?我有说错你吗?公婆大人的话不听,非要去借脚踏车出风头,现在脚踏车丢了,难道不是你的错? 总之我告诉你,要是赔钱,你自己赔!公婆大人要是拿出钱来赔,那我们就也要一份脚踏车钱!不然就分家! 害人精!我跟你这种大娘(妯娌间对嫂子的称呼)没法过,要是不给我们同样一份脚踏车钱或者分家,我带两个孩子跳河死了算了!” 这几句话一说,婆婆唐菊花看向朱月娥的眼神便无比厌恶了,连二房秦远家也很不高兴,秦远老婆高小芬趁机嘟囔起来: “就是!我们也不同意赔!脚踏车借来了,我们振宝去摸一摸也不让,口口声声你们去借回来的,现在好了,既然是你们借回来的,要赔你们自己赔,可别连累了我们!” 眼见一家子都怼她,朱月娥不敢再多说,灰溜溜回了自家房里,却是越想越难受,浑身的难受。 脚踏车啊,那么贵重的东西啊,要是秦梅芳那个贱货**不骑去,她家振国怎么也不会丢的啊,心痛死她了! 朱月娥心痛过后,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啊。 她想来想去,也想出了几个方案的。 首先,车子丢了是既成事实,要是秦阿南来问,她能拖就拖,拖不过去,她就先一口咬定她已经还了就是了,反正秦阿南向来是软柿子,不捏白不捏。 当然,她家那个养囡,毕竟在小学代课什么的,或许也糊弄不过去,那……她就说是秦梅芳骑去了,就看秦阿南和她那个养囡有没有胆子去问陆大妹家要! 朱月娥想的挺好,却怎么也没想到秦凝会直接问到地头来,这会儿千人百眼都看着她,她那句“车子已经还给你们了”,在喉咙口转来转去,终究没有敢说出来。 要是只有秦阿南一个在眼前,她一定会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的,但这会儿,全村的人都在,她也害怕,那句话说了出来以后,万一被戳穿了,她无法收场。 朱月娥的眼珠子慌张的四处乱转,一眼,转见了陆大妹。 因为此时的陆大妹,正突然表现的比任何社员都要积极些,别的社员个个都歇了手看热闹哩,一向会偷懒的陆大妹却弯着腰在拔棉花杆子,把棉花杆子摇的簌簌响,看起来十分显眼。 这不能怪她啊,毕竟一个没啥文化的妇女,平时再有四个儿子撑腰,但一辆脚踏车丢了,就是一百多块钱丢了啊,这么大的事,她心里也是慌张的。 她听见秦凝来找朱月娥问脚踏车的事了,还不得装作没事人啊? 只是她忘记了,这个时候,没事人就该和人一起看热闹,而不是瞎勤劳了,倒弄出动静来了。 朱月娥一看见她,顿时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猛的把手冲陆大妹一指,大声说: “哦,脚踏车啊,被秦梅芳骑回家去了,你去问秦梅芳娘拿吧。” 田地里所有的人,头立刻像向日葵似的,齐刷刷转向了陆大妹。 陆大妹倒想装作若无其事的,但没有抵挡住吃瓜群众的力量。 “陆大妹,人家找你哩!” “陆大妹,你啥时候这么勤力了?哎唷,搞得我们都好像在偷懒,队长会表扬你哉!哈哈哈!” “秦月珍,那那那,秦梅芳娘在这儿呢!” 乡下老社员,一个比一个爱管闲事,被队长安排着拔棉花杆子的,又大部分都是妇女,男劳力都是去开沟翻地了,所以这会儿,这帮子老娘们起劲的等着看陆大妹舍不舍得还自行车呢! 陆大妹眼看躲不过去,只好直起身,好像啥事也不知道似的,茫然问别人: “怎么了?啥人找我?” 秦凝看着众人的表现,始终笑眯眯的,特别的乖巧模样,此时见众人这么喊,她也只是看了一眼陆大妹,对指点她的人说: “哦,谢谢王阿婆,你真好,我看见她了。不过,到我家骑走脚踏车的是我大孃孃,我哪里好去问别人的呢,要问,也是大孃孃帮我去问的嘛,王阿婆你最懂道理了,你说是不是?” 被发了好人卡和最懂道理卡的王阿婆自然点头如捣蒜:“倒是倒是”。还继续主持公道: “朱月娥你也真的是,人家借给了你脚踏车,你怎么好转借别人的呢?那肯定你自己去问人家陆大妹拿回来还了嘛,大家说对不对?” 乡下妇女们辨别事非的能力实在有限,基本上秉持“谁弱谁有理”。 比如,当秦凝得了八十块钱稿费、秦达一家去要的时候,众人一开始都认为秦凝不给就是错; 而当秦凝说了自己的苦难和欠债的种种,众人又觉得秦达光想占便宜不想付出是错; 秦阿南家有脚踏车,秦振国身体不爽利要借,秦阿南不借就是错。 同样的,这会儿的事情上,那么出风头的脚踏车,朱月娥帮儿子借去骑了好多天都不还给秦阿南家,还转借给别人,就是错的。 所以,一众老娘们就开始附和起来: “就是说啊,朱月娥,你把脚踏车借走了,押金租金有没有给呀?还又借给别人,真的是……要我是不舍得的,那么好的脚踏车咧!……做得出!……秦阿南好欺负嘛!……是的呀!” 好多人都围在她附近,朱月娥被众人说的没有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喊话隔了十多米远处的陆大妹: “哎,陆大妹,脚踏车你女儿骑回家去的,你倒是还回来啊,要不人家当我不要还呢,你看这事闹的!” 她站在原地喊,一个是她见陆大妹怕,不想走过去说,另外一个是想虚张声势的表态一下,脚踏车真的是被秦梅芳骑家里去了。 她得先看看陆大妹的表现,她再想自己能不能脱身,或者等陆大妹和陆大妹家四个儿子来处理这事,她也好躲一躲。 可陆大妹被她这么一喊,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 当初,陆大妹想去跟秦月珍借一下脚踏车,为的是给老三相亲用,她还怕秦月珍家不舍得,一上门,就劈里啪啦把秦月珍一顿骂,就为了能骂退了秦月珍,主动把脚踏车借给他们家的,至于租金押金,哼,不存在的! 以前,他们家都是这么对秦月珍的,现在秦月珍过继给秦阿南那个赣头女人,那就更好使唤了! 谁知道陆大妹无缘无故的,在秦月珍家门口狠狠摔了一跤,屁股骨头痛了好几天,坐都不能坐,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笔帐,陆大妹都记在秦月珍身上了,死逼丫头,要是她看见自己来,立马让梁阿妹把脚踏车让下来,那不就没事了吗? 所以,陆大妹让人传话给秦月珍的,让秦月珍主动把脚踏车推过去。 谁知道这死逼丫头竟然当没有这回事,那么陆大妹只好自己上门。 结果,秦阿南那个赣头女人竟然也会找人帮忙! 妇女队长梁阿妹出面了,兜在里头帮秦阿南说话。 别人来说,她陆大妹是不认账的,但是…… 唉,老三的亲事,实在难,说亲那家是梁阿妹娘家隔壁的,陆大妹担心自己做的太过分,梁阿妹出去多嘴,就只好先隐忍了下来。 但好在家里几个小囡都是聪明的,她家梅芳就说了,不用直接出面借的,出面借了还要还,应该动脑子! ------------ 第119章 拔光你毛(3更) 这脑子一动可真行,果然的,不过一两天,陆大妹家里欢声雷动。Ψ菠&萝&小Ψ说 因为秦梅芳真把脚踏车骑回来了,还和陆大妹说: “秦振国那只赣猪头,只要给他一粒糖,他就回去满地十八滚的作了,让他娘去秦月珍家直接拿的! 姆妈,我早就告诉你了,不用出面的,现在我们只管骑,到时候要是秦月珍想拿回去,我就让秦振国骑几天。 秦振国家一群大男人,一群凶女人,秦月珍要敢放个屁,他们就能踏死蚂蚁一样的踏死她了!她肯定不敢出声,那么过个几天,我又好拿回家来了,还没人敢说什么,哈哈哈!” 于是,陆大妹一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老三文亮骑了车子,去过一趟说亲的那家,那家的女人还给他倒了碗热水,看来这回亲事有点眉目了。 老大文龙的老婆,原本和梅芳有点口角,现在摸着了新脚踏车,也能讨好梅芳几句了。 老二文虎、老四文明虽然笨一点,摔来摔去的,也总算学会骑了。 哎唷,说起来还好不是他们家自己买的脚踏车哦,学起来不容易的嘛,摔了无数次,要是自己的车子,那不是心痛死了啊? 有脚踏车的日子真好啊! 可谁知道,突然的,梅芳回家说,车子丢了! 丢了? 哎呀,那怎么办呢? 他们家还没有骑够呢!媒人说,老三说亲那家提出来,要是彩礼也能送一辆脚踏车,他们就应了。 本来陆大妹还想先把车子拿去应应急的,等把亲事定下来,两家走通了,老三把人家细娘抓上床生米做成熟饭,那就好了嘛! 现在倒好,丢了!那可叫她再去哪里弄一辆这么贵、还要票的脚踏车呢? 陆大妹担心的,不过是这些,她根本就不怕秦凝家会闹。 在她的印象里,秦月珍是个只要喊一声就吓得簌簌发抖的赣头,那个秦阿南更是任人批斗的地主出身,她要担心什么? 她倒是有点忌讳朱月娥。 朱月娥一张嘴也是不饶人的,上次跑来家里说梅芳勾引他们振国,真真气死人,不过,脚踏车是朱月娥去借的,丢的时候,也是秦振国丢的,那……关他们什么事? 陆大妹给自己找了好多借口,都是跟他们家没关系,打定主意,和他们家完全没关系。 可到底是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她一点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今天出工的时候,她还悄悄盯住朱月娥看呢,见朱月娥一张脸拉得老长,眼睛里都是红丝,她就想,哦,朱月娥也心慌呢,那她等,等朱月娥自己来和她说,她家梅芳也说了,这种事,不要先提,谁先提谁就输了,反正不是他们家去借的! 所以,当看见秦凝到地里来问脚踏车的事时,陆大妹是指望朱月娥会向她走过来,和她商量一下,脚踏车昨晚丢了,他们两家到底该怎么说,她觉得,只要他们同心协力把秦阿南和秦凝糊弄过去就是了,应该不是难事。 可现在朱月娥当众这么喊话是什么意思?想让他们家把这事吃下来? 门都没有! 既然朱月娥先做了初一,就不能怪她做十五!反正脚踏车丢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了的,还不如干脆一推三五六,反正又不是她去秦阿南家借的! 陆大妹向来嚣张,这么想罢,立刻腰一叉,也大声喊道: “朱月娥你个吃屎女人说啥话呢!我们梅芳昨天回来告诉我,你家秦振国不谨慎,把脚踏车弄丢了,她好心好意帮着找了老半天,老晚才回家,害我差点没敲锣打鼓的去寻她哩! 我都还没有因为这个事上门责问你呢,你倒诬赖起我们来了,你是不是想死寻不着河?我可告诉你,车子不是我去借的,谁人借谁人还,车子丢了想赖我们头上,门都没有!” 话落,田地里哗然一片,妇女们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全部围了过来,大声议论起来。 “啊呀,脚踏车没有了……哪能会没有的呢……不知道了,这可太不负责任了……嗡嗡嗡……” 秦阿南脸都变了色,大步向陆大妹走过去,伸长脖子问: “你说什么?脚踏车……丢了?那是什么意思?” 陆大妹到了这个时候,倒想临时抱一下佛脚,尽量搞好和秦阿南的关系,好别让她家赔钱,自然矛头要指正朱月娥的。 她见秦阿南急的不得了,立刻表示出极大同情: “啊?阿南你还不知道?还什么意思,就是不见了,贼偷了,没有了呗!哎唷你看看,你们大家看看这个朱月娥坏不坏,昨天傍晚就丢了的呢! 我家梅芳回来告诉我的,我还以为她会马上和秦阿南说的呢,竟然没有说,她这个烂女人到底存的什么心啊!” 陆大妹大义凌然的身子后仰,拿手指指点着朱月娥,头转的像风车似的向四周寻求认同。 朱月娥要气死吓死了,这这这,这怎么能这样呢? 车子明明是她家秦梅芳骑回家的,现在丢了,却一股脑儿的推到秦振国身上,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赔不起啊! 朱月娥自然不能等别人都来说她的不是,她也豁出去了,把手里拔棉花杆的钩子往地上一丢,扯开大嗓子就骂开了: “陆大妹!你个**人养的骚囡,成日的勾引我们振国,本来我们振国好好的,从来没有说要骑脚踏车的,就是你家那个小骚X撺掇的,让他回家和我作着要借脚踏车骑,这个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别不承认! 我家振国总共骑了一日,就被你家小骚X骑回家去了,钥匙也在你家小骚X手里的,现在脚踏车丢了,你就一推三五六,说是我们家振国弄丢的,你让大家看看,你是不是人?! 哼,想让我家吃死猫,这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再怪张三拉李四,我就让振国回家,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说一说你家小骚X怎么勾引我儿子的!” 哇!一接上火力就这么劲爆,还信息量这么大,吃瓜群众都听呆了,围观妇女们的脸上都露出兴奋而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秦阿南,听着他们这么胡扯,只确定了一件事,自行车真的丢了。 秦阿南急的一张脸都有点泛白,看看陆大妹看看朱月娥,看来看去一个都招惹不起,急的跳脚: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脚踏车是我们小凝画画赚出来,还借了债的,你们要赔的啊,要赔的啊!” 秦凝本来还想让朱月娥和陆大妹继续狗咬狗一阵,她才去出言引导事情走向的,但现在秦阿南急成这样,她心疼了,快步走过去拉住秦阿南,安慰说: “姆妈,你不要急,脚踏车那么贵的东西不见了,总要赔我们的,不赔我们就找队长主持公道!” 秦凝这么说,是因为她已经看见队长在从男劳力开沟的地方走过来了,这么多人不干活看热闹,队长不可能不管。 可陆大妹没看见。 刚才被朱月娥骂她女儿骂的那么难听,她还没有反驳呢,多么憋屈! 陆大妹就接上了秦凝的话头,趁着那被人骂后积攒的怒气,大声说: “不赔!不关我们的事!谁来也没用!别说队长,天皇老子来主持公道也没用!谁借的谁还,天经地义!” 唐队长刚走到陆大妹附近,一听这话,脚顿了顿,原本不明所以的脸上立刻涌上气恼,他拿起挂在胸前的哨子,把脸憋的通红的吹了一下。 “呜啾……!”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哨音突然响在耳际,把吃瓜群众吓了一大跳。 一些胆小的妇女赶紧散开,装腔作势的去自己的位置继续劳动,眼睛却一只只都盯着看陆大妹怎么死。 有几个胆大的却没有走,尤其是刚才被夸懂道理的王阿婆,这会儿仗义得跟梁山好汉似的,咋呼起来: “啊呀,队长来了就好了,快点快点,秦阿南家的脚踏车没有了!” 唐队长原本正要拉着脸训斥大家几句的,一听这消息也吓了一跳,所以,可以想见,这个时代一辆自行车不见,是多么大的事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不是朱月娥到秦阿南家去借走了么?” 不怪唐队长这么问,怪只怪当时朱月娥为了从秦阿南手里借走自行车,在人家门前骂的太响亮,整个村都知道。 朱月娥本就涨红的脸,这一下,立刻急的都发紫了,她想说明一下的,可依然没有赛过陆大妹的速度。 陆大妹见唐队长这么问,马上大声的说: “是啊是啊,就是她借走的,人人都知道是她借走的,谁借谁还,还不出就赔!” “赔”这个字,多么的戳心啊! 她朱月娥要是赔得起,还用得着在这儿和陆大妹吵架吗? 朱月娥一听这话,啥也顾不上了,“嗷”的一声窜到陆大妹面前,伸出秦唐无影手就抓住了陆大妹的头发: “赔?!赔你个瘟x操千人!要不是你家小骚X把车骑走,我家振国手里会丢吗?你敢不认账?我今天和你拼了!我拔光你骚毛!” 这就打上了!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三章连更感觉如何,是否得闲跟二列反馈一下呢? ------------ 第120章 青面兽(1更) 农村老娘们打架,那绝对拼命的架势。 朱月娥心里憋屈死了,这会儿先下手为强,薅住陆大妹头发就地打滚怎么也不放。 陆大妹没提防,这会儿落了下风,一时没有招架之力,只好“哎唷哎唷”大叫,四周众人拉架也来不及。 唐队长气坏了,一边在旁边喊着“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一边心急火燎的吹起了哨子。 这哨子不吹还好,一吹,连开沟翻地的男劳力们,都全部往这边奔了过来。 陆大妹家四个儿子、还有丈夫秦云进一看,立刻就扒拉开人群要来拉架。 而刚才混迹吃瓜群众中的唐菊花、冯宝玉等秦土根家的妇女,此时倒也知道,怎么也不能让陆大妹家占上风。 这时候,打输了就是输了气势,输了气势就可能意味着要赔钱,尽管昨晚上他们自己家里骂朱月娥来着,可这会儿就不能再骂,毕竟家里就这情况,要是朱月娥赔钱,终究会波及到家里的。 唐菊花、冯宝玉和秦远老婆高小芬同仇敌忾起来,都大声喊起了自己家男人: “哎唷,快点啊,大嫂要被陆大妹欺负死了,她家秦梅芳把脚踏车骑了去,竟然非说是秦振国丢的,出大事了!” 于是,朱月娥家的男人都站了出来。 要说朱月娥出面,儿子数量是比不过陆大妹的。 但是唐菊花出面就不同了,家主秦土根,三个儿子秦连秦远秦述,两个已经能出工的孙子秦振强秦振刚,呵呵,比陆大妹家多了一个! 这么一闹,两家十几个男人和七八个女人对峙起来,边劝架边相骂的,差点形成一场更大的混战。 唐队长把哨子吹的连绵不断,两个副队长和会计什么的都来帮忙,男劳力们全部出场,总算把两边拉开了。 但陆大妹被大媳妇扶着,依然大哭着向儿子们诉苦; 朱月娥手里捏着一把陆大妹的头发,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陆大妹家的方向,像是一只受了冤屈的母狮子。 到了这地步,唐队长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会儿,他气的不得了,叉着腰站在两家的中间,说: “你们看看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多么影响劳动?多么影响集体?给生产队给公社给国家造成了多少损失?啊啊啊? 要我说,车子是朱月娥借的,朱月娥肯定要赔,陆大妹,你家秦梅芳也骑来骑去骑回家,那么也要负责一部分,你们这样推来推去做什么?难道让秦阿南赔,啊?到底讲不讲道理了?” 刁民年年有。 这个时代,按理,队长的职权还是蛮大的,分派工作、制定工分等级这些事,都是直接影响着各家收入的。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很听队长话的,队长处理起刁民来,也还是挺容易的,不听话?那明年给你工分等级低一点,活重一点,累死你! 但那是一般情况,现在是丢了一辆脚踏车、事关一百多块钱的二般情况哩! 一百多块,等于中等社员家庭一年的收入;一百多块,等于养了两年的两头肥猪;一百多块,等于一个手脚俱全好生养又漂亮到十里八乡出名的媳妇彩礼! 朱月娥此时胜利的毛发在握,听队长这么讲,倒还没有出声,毕竟队长讲的是事实,她理亏着呢!得好好想想对策。 陆大妹可不愿意了,被朱月娥唱衰女儿的是她,被朱月娥打的也是她,为什么赔钱还有她的份? 那不行!她家梅芳说过了的,丢车当时,梅芳和秦振国在一起的,上学来去也多数是秦振国骑,秦梅芳坐后头的,那关她家梅芳什么事?不赔! 陆大妹拉长声音就哭开了: “啊……冤枉死我哉啊!老天啊!快点雷劈了那些冤枉我的人啊!行了好心没好报啊,我家梅芳好心好意帮秦振国放一放脚踏车的呀,现在竟然赖在我们头上,啊,大家看看啊,队长不公平啊,到底啥道理,一直帮朱月娥那个**人说话啊……啊……” 农村妇女吵架,最擅长的就是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一般而言,都是泼有关名节方面的脏水,因为这个方面最容易打倒别人,刚才朱月娥已经用过了,陆大妹也不例外。 可是,这会儿把矛盾指向了队长,却实在有点过分了,这年头的队长,是每个生产队的社员选出来的,也是有很多拥趸很多铁粉的啊。 唐队长气的把腰里插着的旱烟杆子在空中狂挥,喊道: “好,陆大妹,你觉得不公平,那就立刻马上,我们现在就到大队里去,请大队书记来讲讲道理,走!不走不是人!其他人回家吧,歇工了,不做了,今天的事情不弄好,我这个队长也不要做了!” 队长粉丝们也很生气,立刻都站到队长身边来,纷纷指责陆大妹起来: “陆大妹这就是你不对了啊,不管怎么说,你家秦梅芳确实也骑回家的啊,那么当然也要赔的…… 对对,我看见过秦振国和秦梅芳两人一个骑一个坐在后头、有说有笑回来的…… 我也看见的…… 一个两个小囡做事没条理,现在大人也赖皮了……” 众怒难犯,陆大妹想不到自己说了那几句,捅了马蜂窝了,一时不敢再说,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们寻求帮助。 这时,陆大妹其中一个儿子就站了出来,大声的说: “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只要队长讲的有道理,我们确实都应该听队长的。不过现在脚踏车丢了,人家主人也没出声呢,大家吵什么呢?对吧?那个谁?秦月珍,你来说,这个车子,是不是谁人来借,就谁人赔?!” 这个儿子,大约二十二三岁,长的人高马大,肩宽体阔。 要是只看背影,会让人觉得真是好劳力啊,但是他一回头,胆小一点的女生会吓哭的。 因为这个儿子脸上长了一个大胎记,几乎占了大半张脸,胎记还是青黑色的,上面还有好些毛发,看着怪瘆人的。 他,是秦梅芳的三哥,大名秦文亮。 但村里人背后都叫他青面兽,但真的仅限于背后,因为,秦文亮是出了名的爆脾气,要是谁不小心招惹了,他会报复到你跪下来求他求到他满意才罢休! 大部分是因为他的胎记,或许也因为他的脾气,秦文亮的亲事是陆大妹的心事,四处的找人给这个三儿子提亲说媒,可说了好几年还没说成,村里人都知道这事。 而秦凝,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这个秦文亮。 在秦月珍的记忆里,秦文亮是秦梅芳的哥哥里最坏的,小时候总会趁着大人不在,手伸进秦月珍的衣服里。 秦月珍刚开始吓得哭,尖叫,后来就是躲,只要看见秦文亮的影子就躲,完全的老鼠看见猫。 秦文亮大概以为秦凝还是以前那个秦月珍,这时候,正用小时候的表情,定定的看住秦凝,大概想吓得她不敢声张,那么,他们家就不用赔钱了。 而四周众人的眼睛,也因为秦文亮的话,都齐刷刷的看向秦凝。 秦凝扶着秦阿南,一直冷冷的看着这场大戏呢。 之前不是她不要开口表态,而是她乐得看他们两家能打起来、能互相伤害久一点的呢,她干嘛要开口干扰啊? 不过,这个秦梅芳最阴毒的哥哥开了口,还一上来就这么压迫她,她今天不让他吃点亏,都有点对不住他。 秦凝移开眼,看向队长,声音虽低,却非常的清晰。 “队长,您是一队之主,我们都该听您的,您刚才说的也很公道,我很感激。但我不能害您,不能因着我们家的事,让您被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埋怨。 我看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大队里,让大队书记来处理,要是再不行,我去公社派出所报警,让警察来把借了东西不还的人抓走!” 秦文亮楞了楞,他半边鬼一样的脸抽了抽,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脚步往后退了退,竟然低下头没再出声。 而队长,看一眼秦文亮高高大大的身躯,瞥了一下嘴,说: “秦家细娘倒是懂规矩的,那么好,大家一起到大队去!正好也歇工了,朱月娥,陆大妹,走走,一起去,谁也不要躲,这么大的事,躲不过去的!走!” 队长转身,哨子一吹,大喊一声:“歇工了歇工了啊!”就带头往大队方向走去,走几步还回身喊朱月娥等人: “快点呀,李书记也要下班的,你们这些弄事体的,现在倒像请客吃饭,三请四请的!你们要是不愿意去的,那么就叫秦家细娘直接报警,我才不要来淌你们这种浑水呢!” 秦凝拉着秦阿南,紧跟在队长身后; 朱月娥嘁嘁簇簇的不知道和秦连商量了什么,倒也跟了上来; 秦文亮凑在陆大妹耳朵边嘀咕几句,陆大妹和秦云进夫妻也慢慢跟了出来。 老社员们并没有散去,难道有这么大的瓜吃,比过年还热闹,他们不肯这么错过了,便稀稀拉拉,三五成群的也跟着,一条长队伍的往大队里去。 巧的是,走到前进大队部门口时,正好的,秦振国和秦梅芳两个,垂着头的正放学回家了。 ------------ 第12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更) 秦振国和秦梅芳一起放学回家。 秦振国身上背两只书包,一只绿的,一只红的,秦梅芳却是空身走的。 众人就见朱月娥一看见这个场景,立刻像箭一下的从人群里冲出去,不由分说从秦振国身上把那只红书包扯下来,像英雄扛起炸药包似的高高举起对着众人,说: “看看,你们看看,这个小骚X,日日的欺负我们家振国,抢他脚踏车,还要日日载她,现在脚踏车没有了,还要帮她背书包! 作孽啊,一只书包多么重,我们振国身体刚好一点啊,这样不要背坏骨头的啊?不行,秦云进,你们要赔医药费!” 说完,炸药包狠狠掷向秦云进陆大妹夫妻身上。 书包挺重的,朱月娥到底没有英雄的本事,掷的不远,但书包不牢,掉在地上倒也炸开来了,书撒了一地,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秦振国和秦梅芳突然的被众人围观,一时之间倒是楞在当场,不知所措的站着。 秦凝眼尖,蹲下身去捡了一样东西,便高声喊了起来: “呀!我的脚踏车钥匙!我的脚踏车钥匙!我的脚踏车钥匙怎么在这个书包里出来的?这个书包啥人的呀?” 秦凝的明知故问,还真有识时务的人来回应。 朱月娥叉着腰的接上来骂: “还能是谁的?就是那个骑走你脚踏车的小骚X的啊!你们看,大家看,钥匙还在她书包里呢!陆大妹,现在你自己说,我有没有冤枉你?是不是你们把车骑走弄丢的?你不赔啥人赔!” 陆大妹一时理亏,又见女儿被人这么当众骂的这么惨,立刻扑过去:“你个老X你再骂?!我今天不撕了你我不是人!” 好,又开打了。 这次,陆大妹先发制人,还有秦云进假装劝架也去踢了朱月娥几脚,秦连正被唐菊花拉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一时没有上来,倒还是梁阿妹和几个妇女上去把打架的人拉开了。 这次,陆大妹胜,手里薅了朱月娥好大一把头发下来,朱月娥脸上也被划拉了好几条,看着血淋淋的。 陆大妹正得意的直哼哼呢,突然,队长惊呼一声,身子往前冲了冲,差点跌倒,还好秦凝站在他附近,出手扶住了他。 队长立刻转身:“秦文亮,你刚才干嘛推我?” “我,我,我没有啊!” 秦文亮抽动着半边青黑色的脸,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 他本意是没有要推人的,但是……但是刚才,他刚想站出去帮自己娘的呢,忽然有一股大力,似乎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似的。 他感觉脚下虚浮,本能的想扶住东西,队长站在他身前,他就想伸手扶住他来着,可那大力太神奇了,拉着他好像要飞走一样的,他一个收势不住,就变成了大力推队长了,这,这这,他不是故意的啊! “你没有?啊,你没有?你让大家评评理,你到底有没有!秦文亮,我一个队长,只是要主持公道,我倒是做了什么,你要这么背后出手害我?啊?” “我……那个,我,我只是感觉自己要跌倒了,我扶住你一下……” “大家听听,这叫什么话?你当我是傻子吗?推我和扶我分不清楚?秦文亮我告诉你,我好歹也是大家推选出来的队长,你吓唬别人那一套,吓唬不了我!今天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明年的工分评定,让社员们重新投票,你这种品行不良的,能不能再拿红工分!” 本来陆大妹胜出了,正想指着朱月娥继续推脱赔脚踏车的事呢,哪里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这会儿三儿子还把队长给得罪了。 陆大妹赶紧拉丈夫,让秦云进拿出烟来给队长递。 可队长从刚才陆大妹说什么“谁来也没用,别说队长了,天皇老子来也不行”时,心里已经对她一家讨厌上了,这不是当众挑战队长权威吗?秦文亮还在背后阴他,真当他是傻子么? 队长一把推开秦云进递烟的手,大声说:“走走,你们自己去和书记说,走,进大队,让大家一起来评理!” 这么大的动静,大队部的人早就都伸出脖颈在附近看着了,大队书记李祖康也带了几个人出来看了:“什么事?” 唐队长一见李书记,立马说:“书记,这个队长我不要干了,再干下去我要被人害死了,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刁民!” 在大队书记眼里,这些能干实事的队长,不知道要比社员金贵多少,要是没有这些队长出力出汗的做最基层工作,公社要的棉花指标、小麦指标,他大队书记怎么完成? 所以,李书记见唐队长这么说,瞄了一眼队长身后的众人,立刻赔着笑,手搭上了唐队长的背: “哎唷,谁敢害我们唐队长?来来,好好跟我说说,我帮你出气,实在扶不上墙的社员,大队出面,给他们降工分!” 这就拉着唐队长进了书记办公室。 两人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一小会儿,唐队长脸色就好了许多,走出来先喊秦凝: “哎,秦家细娘你来,你娘胆小,你来,把你家的情况和书记说一说!” 秦凝安慰的拍了拍秦阿南的手,就进了书记办公室。 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拿出一张发票,给李书记和唐队长看了一遍,说: “……李书记,唐队长,其实,脚踏车是我花了一百八十块钱买的,因为家里就两个女的,所以买的时候还转弯抹角又找人,买了新款斜撑的,这是帮我买的人给开的发票,你们看,款式尺寸价钱写的明明白白的。 大家都知道的,我画画得了八十块,代课也拿了小三十,我娘又贴了我一点,我再借一点,好不容易买了一辆脚踏车,无非是因为,我阿山阿姨的男人在外路又升了什么总工程师了,弄到了一张脚踏车票寄了来。 都知道脚踏车票不好弄到的,那正好我画画得了钱,就省吃俭用的买了,不能辜负了阿山阿姨的情意。 但我也知道的,现在我们村里还没有脚踏车,要是我说我们花一百八十块买的,大家心里指不定觉得我们多有钱呢,我才和大家说,我是八十块买的旧车。 谁知道他们还是眼红,要来借!借就借吧,要是确实需要,借一下是没事的,可现在借了去丢了,那总要赔的啊!结果还不愿意赔,推三阻四,互相埋怨。 唐队长已经为了这事,把秦文亮都得罪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谁都知道,这人是个阴狠的,要是今后他悄悄的和唐队长作对,或者害我们家,我也怕的。 所以,李书记,我想,我还是去公社报警吧?反正……公社王书记,我也认识的,我上次在城里表演打鼓,他还称赞我工作好呢!” 秦凝说完,李书记和唐队长立刻对了一眼。 李书记随即便打起了哈哈,态度比刚进来时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啊……原来任阿山的男人升什么总了啊!哎,这个,我记得姓成,是吧,年轻的时候,我还见过的哩!前几年,任阿山还写信……到大队里讲讲东北的事呢!咳咳,好好,你个小细娘倒也是能干的嘛,画画就画出了八十块啊,还会敲鼓,啊哈哈,好好,这个事情我了解了。 那,小秦啊,这样,咱们大队一定会帮你把这个事情解决的,还是不要去公社了吧,这个……前段时间,我们大队刚刚出了个许水根偷生产队钱的事,要是再出点事闹到公社,我们前进大队名声也不好听,你说是不是? 你做代课老师的,你肯定比外头那两个老娘们觉悟要高,是吧?脚踏车丢了,一个是谁借的谁赔,另一个就是谁骑的、谁手里丢的谁赔!这个是逃不走的!你放心!好不好?” 李书记说完,不停的和唐队长打眼色。 唐队长抽了一口旱烟,和秦凝说: “秦家细娘,我肯定帮理不帮亲的,要是他们两家不赔,抓他们去也是可以的,不过书记说的也对,这个事情能不闹到公社最好,咱们要照顾到大队的集体荣誉嘛,对吧?要是闹来闹去,老是我们前进大队出不好的事,李书记也难做人不是?” 秦凝心想:“你们能解决,我闹去公社做什么?可我要是不把任阿山家和公社书记什么的祭出来,也没见李书记表态要解决呀!” 当然,秦凝同学脸上是很配合的,还和唐队长说: “唐队长,我总是听您话的,你说不闹到公社就不闹到公社,只要他们肯赔钱就好。” 唐队长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带点骄傲的看一眼李书记。 李书记也很满意,就问: “那么,现在你想让他们赔你多少呢?这个……一百八十块,我看那两家估计有点难啊……” 秦凝嘴角扯了扯,说: “李书记,我也难啊,现在就算再有一百八十块,我到哪里再弄一张脚踏车票?我没让他们赔脚踏车票,已经是让步了呢!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写信去告诉我阿姨姨父这个事呢!” ------------ 第122章 论吃瓜群众力量之强大(3更) “倒也是啊!” 李书记一听又提任阿山什么的,挠挠头,心里立刻想到若干年前任阿山曾送过的礼,就和唐队长说: “那唐队长,吃力你去把两家能决定事情的各带一个进来,不要弄的吵吵闹闹的,你跟他们说,要是再闹,我让民兵连长来把他们捆公社去!那个青面兽听说很是爱打人,吓吓他也是好的!” 唐队长点头,把旱烟往腰带上一别,挺着胸出去了。 秦凝听见他大声的喊就在隔壁办公室的民兵队长: “郭队长,郭队长!来来,李书记说了,你先带几个人等好,今天要是再有人吵吵闹闹,那就捆了直接送公社去! 那个……朱月娥!秦阿南家的脚踏车是你去借的,现在你家指派一个人出来,到李书记办公室里来谈! 陆大妹!脚踏车钥匙你女儿拿的,你自己也承认过,你女儿把脚踏车骑过回家的,你家也一样,指派一个拎得清的进办公室谈! 其他人不要起哄,别到时候要抓你们去了哭爹喊娘!” 这么简单粗暴的喊了半天,朱月娥拽住秦连进来了,青面兽秦文亮跟在陆大妹身后也进来了。 七十年代农村的大队书记办公室,没有那么多椅子给人坐的,李书记和唐队长,一人一只木头靠背椅坐着,秦凝因为先进来,坐在了书记右手边的一只多余的骨牌凳上,其他人进来,就都是站着了。 秦文亮一进来,眼睛就阴森森盯住秦凝。 秦凝眼睛眯了眯,一丝不让的也看定他。 这么目光交锋了有二十秒,秦文亮手扶住陆大妹,忽然开腔: “秦月珍,你大孃孃年纪大了,你也不懂得起来让个坐!” 秦凝嘴角扯了扯站了起来,和朱月娥说: “倒是,大孃孃,你刚才吃了败仗,头发被揪掉不少,来来,你坐这。” 朱月娥还楞了楞,旋即一屁股坐在了骨牌凳上,得意的斜一眼秦文亮母子。 “你!”秦文亮的目光更加狠毒,看着秦凝说:“秦月珍你吃屎了?不是让你让给我娘的吗?” 秦凝冷笑:“是你吃屎了吧?你说的是大孃孃,我现在过继给了我姆妈,我的大孃孃就是朱月娥啊!” “你个小操千人敢回嘴?!信不信我打死你!” 秦文亮输了阵势又没讨到便宜,都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恶狠狠的瞪住秦凝骂。 秦凝轻蔑的看他一眼,转头只对着李书记说话: “李书记您看看,事情还没有谈,就开始威胁我了,我看不行的话,还是上报到公社吧,省得有的人在您办公室里撒野,我也担当不起。” 李书记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屋外喊: “民兵队长!来来,把这个谁,请出去!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当我是随便欺负的村民啊?上来就骂人,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民兵队长真的带了几个人进来,眼睛瞪圆了环顾屋子里的人,陆大妹把儿子往身后藏:“好了好了,没有的事,他不说了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李书记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挥手,民兵队长才出去了。 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李书记点了支烟,不屑的看着两家人一会儿,张扬他的威压。 直到烟抽了半支,他才不耐烦的把秦凝刚才给的发票在桌子上拍了拍,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了东西要还也天经地义!我刚才听唐队长和秦凝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也都清楚了,你们一家是去借的,一家是转借着骑的,现在脚踏车没有了,你们两家都有责任,不要推来推去,一人承担一半,把钱赔给秦阿南家! 那,发票在这里,人家一百八十块买的凤凰牌脚踏车,你们一家九十块,拿出来给人,不给我就打电话给公社了,不要到了抓你们去的时候哭!” “啥?一家九十块?” 李书记话落,朱月娥从骨牌凳上跳起来,陆大妹把头伸到李书记办公桌上,异口同声的问道。 如此的默契,两个刚才还互相伤害的女人相互看看,一个接一个的问着: “怎么是一家九十块呢?不是说才八十块买的旧车吗?怎么变一百八十多了?这是讹钱!不可能的,怎么也不可能的!” 两个女人张牙舞爪的对着李书记说话。 秦凝赶紧走过去,一把将发票拿回在手里,和李书记说: “李书记,这发票我先保管着,要不他们一下子把发票撕了,不肯赔钱,我去告他们没有证据!” 又对朱月娥和陆大妹说:“八十块买的旧车?你们倒是帮我去买一辆来还给我啊!当初我亲爹要上门闹,我才说八十块买的旧车。 我可没打算被人借了去不还我的,所以我没有给你们看发票啊,现在你们把车丢了,当然要按照原价赔,我没有让你们再赔我一张脚踏车票,已经是我厚道了。” “不可能的!一家九十块,怎么也不可能的,你杀了我好了!” 两家又一次异口同声的喊起来。 秦凝站在李书记身边,做无奈状:“李书记,您看,他们就是这么无赖,我倒是好心要考虑到前进大队的荣誉,但人家不给机会啊!” 秦凝这话敲打的恰到好处。 李书记站了起来,气恼的说: “人家发票就在这里,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借什么贵重东西前就该想清楚,没有能力就不要借,现在来闹什么!真当我一个书记治不了你们了?!一家九十块!不还的话,唐队长,马上到年了,生产队工分上直接扣给这个秦凝家!” 朱月娥和陆大妹一听,相互看一眼,立刻就躺倒在李书记的办公桌前,默契得如同排练了无数遍,大声哭唱起来: “哎唷!老天啊,杀了我吧……九十块钱啊……讹诈啊……欺负人啊……我不活了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一使,李书记也是头疼,再加上朱月娥和陆大妹的性子本就是妇女里头彪悍的,一个已经够让人烦的了,这会儿双倍的在李书记办公室里哭唱,外头看热闹的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了,纷纷涌到门口来看,一下子便把办公室门口给堵了。 朱月娥和陆大妹就哭唱的更起劲了。 “作孽啊,骑了一下脚踏车,现在要我们命啊! 九十块一家,没天理啊,要是早说这么多钱,我们也不借了啊,现在说出来讹诈人,按的什么心啊,天打雷劈啊!” 四周的人听着,议论纷纷,看向秦凝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同情,哦,原来自行车要一百八十呢啊,哎唷真有钱!让你烧包,丢了,该! 李书记和唐队长看着四周,一时也没有办法。 秦凝看着这些人,不急也不恼,像闲话家常的和唐队长说: “唐队长,我也想不到事情变成了这样。原本我好心,想我年轻,生产队里也蛮体谅我和我娘,我们没机会报答大家,既然阿山阿姨帮我们弄到了脚踏车票,那我借债也买一辆,先自己骑一段时间,以后就放在生产队,由生产队保管着大家一起骑,谁知道现在给人弄丢了。 唉,现在就算赔了钱,我也没有脚踏车票再去弄一辆,这样吧,只要他们两家赔了钱,我拿八十块去还债,剩的一百块,我去买点年货,队里每家分,就当我答谢大家这些年照顾我娘的心意了!” 这话一说,四周的人眼里立刻闪光,啥,多的一百块队里分?啊啊啊,那队里四五十家人,每家也能分一两块哩,哎哟哟,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不得白不得啊! 立竿见影的,站在门口看热闹的老娘们指责起了地下撒泼打滚的两个女人。 “还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的该是你们吧?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快赔钱,不赔是不对的,人人都像你们这样,以后谁家还敢借东西。” “就是,真是不要脸,还来闹。” “把钱拿出来,拿不出来就生产队扣下来!” “……” 人多力量大啊! 众人这么一说,连原本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哭闹团的秦土根家妇女都吓退了,陆大妹的四个儿子也皱眉,连陆大妹和朱月娥在地下滚动也没那么起劲了。 李书记一看情势逆转,桌子一拍,说: “就这么办!唐队长,现在你就去查账,把钱先拿出来,搞什么搞,闹到我这里来,还考虑不考虑集体影响了?!” 唐队长去了,人群里招呼着生产队会计。 朱月娥和陆大妹一看事情要成真,立刻又大哭起来,垂死也要挣扎一下,尤其是朱月娥,一骨碌爬起来拉住秦凝: “小珍啊,你不好这样的啊,我们好歹是亲戚啊,我哪里有九十块赔给你啊,再说脚踏车也骑过了,你怎么能按原价呢?不对的不对的,只值八十块,只值八十块啊!” 秦凝可怜兮兮的看向人群:“大叔大婶们,这……我,我要八十块还债,剩的一百块……” 事到如今,众人哪里还会帮着朱月娥呢,剩的一百块是他们的,他们的啊! 吃瓜人群又骚动了起来。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新的一个月开始第一天就收到月票,好开森!谢谢宝宝们! ------------ 第123章 吃瓜福利大派送(1更) 吃瓜群众不用秦凝再说,大声的反驳起来: “不行!脚踏车是新的,怎么可能只值八十块!朱月娥你真不要脸!” “不对的,人家不是有发票嘛,一百八十块已经很仗义了,朱月娥你有本事还一张脚踏车票出来!” “对的,一张脚踏车票都值几十块了!” “哪止!给你几十块,你帮我去弄一张来试试?哼,最少一百块!” “要我说,票比车子值钱,一般人哪里弄去,最少一百八十八!” 为了自己的利益,人们疯狂的给脚踏车票加上了价,恨不得朱月娥陆大妹两家能多赔一点,他们好多分一点。 就这样,在众人的帮忙下,在唐队长李书记的主持下,最终,生产队从朱月娥陆大妹两家的工分里,各扣了九十块钱给了秦凝。 当然,给钱的时候,并不顺利。 陆大妹哭天抢地,陆大妹的四个儿子就算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众人吃下去; 朱月娥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的恨不得把秦凝家、也是她自己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但最终,没有能敌过等着分钱众人的强大和坚持。 秦凝也不含糊,自己拿了八十块,把一百块递给唐队长: “唐队长,这个钱,随便队里怎么分给大家,算作我感谢大家主持公道的谢礼。” 唐队长看着众人眼睛都盯着,干脆和会计说: “行,按照各家人口算,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就分给大家。” 好么,所有人都去会计那边排上了队,热闹兴奋的像过年。 连原本还在埋怨朱月娥的秦土根家妇女,都暂时放下了骂朱月娥,全部涌到了会计那边:“我们也要有的,我们也算的……” 轰轰隆隆的闹到了近八点钟,人们忘记了吃饭这回事,排队领钱。 各家各户多的分到了三块多,少的也有小一块,大家就高高兴兴的散场了,太值得了,看热闹还有钱分,这个事可以说笑一星期了! 朱月娥一家喜忧参半,冯宝玉几个一边兴高采烈的领完钱,一边咒天咒地的骂朱月娥,还作着要朱月娥回家就把钱补给他们,不然就分家! 朱月娥半个身子依靠在丈夫身上,哭成泪人,却还能一边走一边打几下儿子: “你个不出息猢狲精,你再和那个小骚X在一起啊,我打死你啊,害人精啊,都是那个小骚X害你的啊,你到底吃了她什么迷魂汤啊,要把脚踏车借给她骑啊……” 而陆大妹一家,个个像斗败的公鸡,虽然她家也分到了三块多,但是和九十块比起来,那算个屁啊,这次真是亏大发了啊! 临走时,他们一家看向秦凝的眼光像淬了毒,尤其是秦梅芳,那种恨在眼里都装不下了,扭曲着脸,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咬秦凝的肉。 秦凝却自得的对着他们微笑,让他们的恨意更深浓些,心神也分了些。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一家子出门的时候,大儿子秦文龙先跌倒了,然后陆大妹也跌倒,接下来一个个都跌倒了,像骨牌似的叠在书记办公室门口,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秦凝扶住秦阿南,等人都走了,认真的给唐队长和李书记鞠躬: “多谢两位领导帮我们主持公道。”又从随身背的书包(空间)里拿出两盒雪花膏递过去: “这个雪花膏,是我们另外的亲戚送的,我们粗手粗脚就不用了,给书记夫人和队长夫人用。别客气,快收起来,让人看见了不好,姆妈,快,我们走吧,别给两位领导再招麻烦。” 秦凝生怕秦阿南问雪花膏的来历,赶紧拉着她走了。 其实秦阿南始终垂头丧气的,根本不在乎啥雪花膏了。 那么新那么漂亮的脚踏车啊,现在没有了,大家说的对,就算赔了钱,她们家也买不回来了,唉!都怪她不好,没有听女儿的话,心硬不起来,把车借出去了。 秦凝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急匆匆带她回了家,关上门说: “姆妈,你别难过,不要紧的,上次来的那个赵叔,有点本事的,如果我们要买,还是可以托他弄脚踏车票的!” 秦阿南眼睛立刻亮起来:“真的?那……哎呀,那你怎么把钱分给大家了呢?这……有了票,我们没有钱了啊!” 秦凝当然不会告诉秦阿南,自行车还在她手里呢,今儿这钱,就是要戏弄那两家贪心坏心黑心的鸟人们的,替他们散散财,却让村民们领她秦凝家的情。 她只说: “姆妈,你也看见那阵仗了,如果我们不分钱给大家,谁会帮我们说话?现在好了,就算今后陆大妹他们想要寻我们的事,众人也不会答应的。 经过了这个事,以后万一人家看见我们的板车,也不敢再轻易来借了,借了也会马上还,不敢再拿去不还的了,长久来看,还是值得的。” 其实,秦凝打算的,可不止这些,对于后头朱月娥秦振国之流,罚他们一点钱就是,让他们尝尝心痛的感觉,就可以了; 但是秦梅芳那一家,可不能让他们赔钱就算,这点子钱,只是刚开始,以前秦梅芳和四个哥哥欺负秦月珍的帐,得一起算!这次当众让这一家憋屈的出丑就是要刺激他们! 秦阿南哪里有秦凝那些弯弯绕,虽然秦凝这么劝了,依然懊恼不已: “唉,我们还是吃亏了,平白的,一辆脚踏车没有了,囡,是姆妈不好,不该借出去的,姆妈没有脑筋,想不到朱月娥他们这么的做得出。” 秦凝倒真是一点也不怪秦阿南,只会心疼秦阿南。 世上的人,都是不完美的。 她不能要求善良的人一下子养成心机深沉的样子;也不能要求心机深沉的人一下子突然豁达简单起来,更不能要求一个豁达简单的人去看透那帮恶人的心。 秦阿南的性子,秦凝从穿越来之后,决定过继到她家之前就知道了。 相辅相成的,也就是秦阿南这样的性子,才会欢天喜地的从秦达家领养秦凝,并全心全意的和秦凝开始一片全新的生活,换别一个略精明些的,都不会要当时的秦月珍的。 当时的秦月珍算什么? 又瘦又小,身后头还有秦达金秀那样不要脸的家人,年纪却已经快十五岁了,即将面临着置办嫁妆嫁人了,这个情况,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会领养回家? 要不然,任阿山也不会在东北急得写信来骂人了! 所以,说白了,这个单纯的娘,是秦凝特意选的。 她就是要秦阿南这样头脑简单的,对她身上其实有明显的变化,却依然深信她还是以前那个秦月珍的人。 反正,秦凝足够强大,她只要秦阿南这边提供她一个安身之所,她就可以将秦阿南护在羽翼之下。 秦阿南头脑简单就简单好了,有个毛关系?!世上那些自认为聪明的,就适合安稳的搭伙过日子了?!只怕还不如秦阿南呢! 更何况,秦阿南对她付出的是真情,她明白得失着呢! 秦凝真心的安慰秦阿南: “不要紧,姆妈,过几年,大家都会有脚踏车的。也是我不好,不该当这出头椽子,以后我们有什么吃的用的,只要是人家没有的,统统不要拿出来让人看见,姆妈你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我一定记得。” “嗯,来,我们烧晚饭吃,你看,我还有从沪上带回来的蜗牛呢!” “啊?蜗牛能吃的?” “嘘!这种是特别的,能吃,我们悄悄的吃!你肚子饿了吧?大白兔奶糖拿出来吃呀,我来烧饭。” 秦阿南被秦凝一安慰,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板车,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心情好了许多。 母女俩个高兴的吃了饭,只管洗洗要睡了,就听见后头秦土根家大哭大闹的吵架,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打砸什么。 还隐约的传来几声尖利的相骂。 “我们不管,是你去借的,你一房人赔!” “对,凭什么要我们老二老三家出?你要是不赔,姆妈,我们两家也要一家九十块钱!” “对,姆妈,爹爹,不是我们做妯娌的要闹,这样不公平,日子过不下去了。” “朱月娥你把钱拿出来!不拿出来你给我滚!都是你,闹的家里不太平!” 秦阿南就叹气:“唉,吵死了。这次,后头几个婆娘肯定不会放过朱月娥了。” 秦凝随意的笑笑:“她来借车的时候,也没打算放过你。姆妈,做了恶心人的事,就要付出代价,我们不要理,早早歇着吧。 你明天早点起身,我沪上带回来的东西,你送一趟舅公家去,再问他一声,过年来不来,他要是实在不想来,我们再送过年东西去。” “乖囡,你真真想得到,好,我知道了。” 俩母女各自回房间睡下了。 秦凝自然还不睡的,她在空间收苹果呢,还去看了西瓜和葡萄。 西瓜一个个圆滚滚的,上面还有一层浅白色的雾,看起来就是好品种,秦凝刚吃了晚饭,这会儿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大一个,她想着,得等哪天不吃饭的时候,摘一个试试口味。 葡萄呢,也早已经长成了串,不过看起来还在长,秦凝试过,还略有点酸,得再等一两天。 她早已经搭了葡萄架子,连接到她休息的小竹屋上头,这样的话,她画画时,看出去,能看见一串串葡萄垂下来,就算不吃看看,也美的很。 秦凝正看得高兴呢,就听着外头有人拍她家的大门。 大半夜的,声音特别清晰,但秦阿南应该是睡沉了,没听见起来的动静。 秦凝一下子闪出空间,披上她的大棉袄,走了出去: “大半夜的,谁啊?” ------------ 第124章 求求你,赚了这些钱吧!(2更) 秦凝站在门后低喝一声,外头就又拍了拍门: “秦月珍,开门,我!你把钱还我,还给我!否则我不放过你们!” 大门外传来朱月娥哭兮兮的声音,嗓音不大,但说的挺狠。 秦凝气恼的翻了个白眼,隔着门喊道: “朱月娥,半夜三更的,你要还想闹,我直接去公社报警了啊,你真当我们是傻子了,脚踏车你家丢了,不该赔吗?那你先把脚踏车还出来!还不放过我们,好啊,那你准备好,我开门了啊,你进来说,我等我家祖宗来收拾你!” 秦凝这么一说,外头倒一时没有了声音。 毕竟,秦凝家那位看不见摸不着的祖宗可是威力无穷的。 只听外头的朱月娥只是哭,低低的求: “你,你还我钱,哪怕还我一半也好啊,要不然我要被几个女人打死了啊!呜呜呜……我家的钱都被几个女人抢去了啊,秦连还要跟我离婚啊,离婚啊,不就是休掉我吗?啊啊,我不活了啊……” 外头絮叨个没完,秦凝听着不耐烦,一下子拉开了大门。 朱月娥反倒吓的身子往后退了退,胆小的向秦凝家黑呼呼的院子张望,似乎她能看见什么鬼祟似的。 秦凝看朱月娥心虚的后退,心里暗笑,继续吓唬她说: “朱月娥,自作孽不可活,当日你来我家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东西不是你的,怎么好硬硬借走不还呢? 就算你被打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我早就和你们说了,我们有祖宗护着,不好招惹的,你还非要欺负我姆妈。 你听好,钱,我是不会还你的,不过看在本家亲眷一场的份上,你要是真急用钱,拿东西来换吧,我可以考虑换不换你。” 朱月娥立刻抬起头,转着眼珠子的问: “拿东西换?什么东西你可以换钱给我?啊?” 今晚月色很好,这个时候都十一点了,但天却不怎么黑,月光照着秦凝家院子很清晰。 秦凝看朱月娥的脸上,哪有什么眼泪,她不禁鄙夷的一笑,说: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值钱东西啊,比如黄金银元,珍珠玉器啥的,要不然我家老祖宗不答应的。” “这……” 秦凝说完,趁朱月娥眼珠子转着想主意呢,立刻关上了门: “没有是吧?没有就不要再来拍门了啊,你再拍,我敲锣把全村人喊起来评评理,我看你对还是我对!” “哎哎,你等等,你等着啊,我马上来换!” 朱月娥又拍了几下门,脚步踢踏的走了。 秦凝很耐心的在门边等,不过五分钟,朱月娥又来了: “开门,秦月珍,开门,换给我,钱拿来,快点!不能说话不算数!” 秦凝又拉开门。 “你能有什么换的?” “那,玉!老秦家子孙都有的,这个跟你换,你把八十块钱还我!” 朱月娥手心里摊着块玉,式样和秦阿南上次给秦凝的基本一样,但即使在月光下,秦凝也没看出来,这个玉,成色要比秦阿南的好上一些。 秦凝“嗤”了一声: “你真想得出来,这么个东西,换八十块?好啊,我家也有一块,你换给我,我只要六十块就行,你要不要?” “哎哎,刚才是你说的啊,是你说可以换的。好了,你换给我吧,我补给家里那几个瘟堂客,要不然,她们要吵死我了,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啊!” “八十块是不可能的。朱月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脚踏车好好的会不见?我跟你讲,我们家是不能随便欺负的,你自己摸着良心讲吧,这种玉,能值什么钱?我好心帮你,你倒讹上我了!算了,你走吧。” 秦凝作势关门,朱月娥赶紧推住大门: “哎哎,那么,那么,七十?好吗?我求求你了!” 秦凝无奈的摇摇头,在月光下看了朱月娥半天,说: “朱月娥啊,这个玉,老秦家子孙都有的,我姆妈那一块给了我,我再多要一块实在没啥用。但……我也听见了,你几个妯娌跟你过不去,那我做一回好人,帮你一帮。但七十……我实在不想要。 这样吧,六十!你还得回去写张字条来,让秦连也签个字,就说是你们主动卖给我的,不要过几天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偷的,我没地方说理去!” 朱月娥终于软了下来,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说你偷的,秦连答应的,小珍,你帮帮忙,现在全村只有你手里有多的钱了啊,生产队扣了我们家大半年的工钱,现在家里那几个瘟堂客要我们自己承担,那我们怎么过年啊? 你振强大哥也快要说亲攀媳妇了啊,我处处要钱啊,今后我再也不来你们门上骂了,好不好,你帮帮忙,七十吧啊?大孃孃求你了啊!” 秦凝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一副无奈样子,朱月娥眼看有戏,继续软声相求。 终于,秦凝摆摆手,说:“这样吧,我帮你出个主意,卖东西的字条你还是要写的,上面就写六十块,你把六十块还给你婆婆她们,我单独给你十块,你留着过年或者开支,我这样,算仁至义尽了吧?” “这……真真好办法!你,不会说出去?” “你看看你这种人,我好心帮你你还怀疑我。罢了罢了,我不要买玉了,你赶紧回家!” 秦凝作势使劲要关上门。 朱月娥用肩膀推住,说: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珍啊,还是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你就说你换了我六十啊!你等着,我马上来啊!” 就这样,半夜三更的,朱月娥把玉给了秦凝,怀揣十块,手里捏六十块,满意的回家去了。 秦凝弹了弹秦连签了字的卖玉的纸,也满意的回空间去了。 敢随便拿她的东西,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不让你们一个个赔的底儿掉那是不可能的! 空间里天色蔚蓝,秦凝把玉拎起来看,嗯,也不枉她辛苦了这一日,这种货色,放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卖个好价钱,可比八十块钱多了去了! 嘿嘿,要是再去换幅画收着,那钱赚的,简直了! 哎呀,这帮人,榨了她们九十块还嫌少,还要特意半夜三更上门求她赚钱,真不错! 秦凝心情大好,把玉放进了月亮河,就美美的睡觉去了。 因为每家每户平白的拿了几块钱,村子里很是热闹了几天。 现在好些人看见秦阿南,也会友好的打招呼了,虽然还是会拿她开玩笑,但玩笑的性质比以前友善了好多。 再加上地里的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生产队隔三差五的会歇工一天半天,也时常的会有婆娘们来秦阿南家串门了。 尤其是到了一月份下旬,天越来越冷,而秦阿南家竟然有一张热乎乎的炕,可以挤在上面做针线,一点也不冻手冻脚了,一来二去的,好几个老娘们就天天定点的来秦阿南家蒲炕上了。 秦阿南私底下和秦凝说: “囡啊,这些人真是老皮老脸,本来我一个人的话,烘一个脚炉就行了,现在她们天天的来,竟然还非要我烧炕给她们,多么费木材呀,我心疼了!怎么办啊?” 秦凝倒是无所谓的,人是群居动物,被人排斥的滋味不好。 秦阿南虽然说心疼柴火,但明显的,有人上门串门,有人和她说话做朋友,她还是很高兴的。 什么都比不上她这个憨傻的娘高兴。 况且最近秦凝太忙了,既要准备孩子们的期末考试,又要准备自己初一的期末考试,而中心小学陶校长的妹妹陶丽芬,天天的到学校等着她下班以后教打鼓,她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才好。 打鼓,归根究底是为了给孩子们谋条出路,秦凝再忙也能匀出时间来,和孩子、和陶丽芬一起操练,常常的要到六七点才回家,像以前那样,天天和秦阿南坐着边吃饭边絮叨的时间就少了,秦凝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秦凝就说: “姆妈,没事,舅公既然不肯来,那炕砌了不用也浪费,不过冷一个多月,那么一大车的木材木屑呢,估计够了,你只管烧吧。我不在家,有人陪你说话你也开心一些。” 女儿这么贴心,秦阿南禁不住的脸上露出笑: “你真乖,但是,我答应了你舅公,让许良保给他砌了炕,我要送点柴火给他的,现在这些女人天天来沾我们家便宜,我怕柴火不够呢。” 秦凝说:“不够我再买,你不要担心,倒是良保叔,讲定了吗,几时能去帮舅公那边砌炕?” 秦阿南皱眉:“哎唷,他作孽哟,咳嗽一直不肯好,我就不好意思催他。” “唉,这个良保叔也真是的,咳嗽不吃药不太肯好的,长期咳会成大问题的,现在天又冷……算了,姆妈,我明天去公社考试,我帮他带一点好的咳嗽药回来,你悄悄的送给他吧,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 “好的。唉,我听人说,他今年还是多不到工分的,因为之前他老婆看病、吃药、办丧事的钱,还欠着他们生产队呢!” 秦凝也皱起眉,想了想说:“嗯,我知道了,过年的时候,我们悄悄匀一点年货他们吧。” 秦阿南眼里便尽是欢喜宠溺,夸赞女儿:“囡,你真好心!” ------------ 第125章 我就得意了,怎么着吧!(3更) 秦凝见秦阿南欢欢喜喜的,还得趁机教育她: “姆妈,我的好心,是看人的。好心人我还给他好心,那些个坏心的,哼哼,我会比他更坏! 姆妈,现在家里进进出出人多,你可注意着些门户,稀奇好吃的东西千万不要拿出来,分不均匀会闹口角的,吃到了还会出去乱说我们家的事,还是干脆不给比较好。” 吃过了一次自行车不见的大亏,秦阿南也长进了好些,点头说: “这个我拎得清。这些人,我也吃过亏的,大多数是像莫桂花似的,没啥良心,吃了也不会说我好,我也不舍得分那么好的东西她们吃。 木樨花不够牛嚼的,像那个什么大白兔奶糖,那么好吃,要是落这些女人手里,那就再也不会剩的呢!有真对我好的,我才悄悄的给一点点。” 只要说到好吃的,秦阿南还是非常护食的,挺得意的和女儿汇报了,又有些不确定的问: “不过,囡啊,有个事情,你看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秦阿南,大事小情都要问秦凝,好像秦凝是娘她是女儿。 秦凝早就习惯了,点头:“姆妈,你说,什么事?” “就是会计娘子,这几天也来我们炕上坐了两次,有一次眼热我的百雀羚呢,念叨了好几遍,‘阿南你倒有这么好用的东西,哎唷香得来,哎唷滑得来’,她还用手指头舀了这么一大坨去呢!” 秦安南伸出手指,指甲掐在指节弯里指点给秦凝看,又说: “我听好几个女人说,过年前,最好送点东西到会计家里去,那会计结账会结的高一点哩,要是不送的话,会计会给小鞋子穿。 前些年你不在我们家你不知道,我自己也觉得,好像年底结账结的我是少了哩! 但以前,她们都看不起我,这些事情都不告诉我,现在要来蒲我们家炕了,才说给我听的呢。囡啊,反正我还有雪花膏哩,你看,那盒子百雀羚,要不要……” “呵呵!”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 “姆妈,不送!你千万不要送!工钱的帐怎么好乱结?该多少是多少的,乱结了帐,队长也要跟着吃批评。队长对我们挺公道的,我们不做那些会让队长为难的事情。 姆妈你不担心工钱的事,要是差个几块钱就算了,一年的工分呢,队里那么多人,上工歇工的,会计记账总有点小出入。 可要是工钱少的明显,哼……姆妈,你现在有我,我帮你去讨回公道!” 秦凝说的信心满满,秦阿南脸上就笑开了花。 “好,我听你的,乖囡。” 秦阿南说着,就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而秦凝,看着秦阿南的背影,眼睛不禁眯了眯: “会计娘子?!呵呵,最好不要来招惹我们家啊!否则,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第二天,已经是一月二十七号,秦凝起了个大早,天黑着就出了门。 今明两天,是初一期末考试的日子,有几门副科她前面已经抽时间去考过了,今明两天的是语文数理化等主科,她就特别请了假。 现在前进小学的老师们,恨不得秦凝天天请假。 因为秦凝每次一请假,回头的谢礼总是很丰厚,还都是他们乡下地方少见的。 什么热水袋啊,什么动物饼干啊之类,不管是自己用还是给孩子当礼物,真真的有面子的不得了,所以秦凝不去上课,有的是人帮她顶一下。 天很冷,秦凝把自己织的红色长围巾把自己的整个头包起来,背了个空书包(东西都在空间里)就出了门,走出村口,看着没人,就把脚踏车从空间拿出来骑上了。 骑了不过三五分钟,她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影,背着个很重的书包,微弓着背,孤单的走在路上。 嗬!秦梅芳? 哎唷,现在和秦振国家闹僵了,没人帮她背书包了,怪可怜的嘛! 哈哈哈! 秦凝那红围巾下露出的眼睛弯了弯,也弓起背,脚下用力踩脚踏车,“嗖”的一下就超过了秦梅芳。 秦凝当然不会同情秦梅芳,这种自小心思恶毒的人,心里想的永远是利用别人欺压别人,秦凝怎么会同情她呢? 不但不同情,秦凝还要刺激秦梅芳呢! 因为看秦文亮和秦梅芳的眼神,以前是当秦凝为可以随意玩弄的小丑,现在是当该杀该死的仇人,他们一家早晚会使坏。 可他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近十口人呢,除了两个嫁来不久的媳妇和小孩子,一家子都不是啥好东西,这么天天防着,也实在是怪累的,还不如刺激刺激他们,让他们早点把坏全部使出来,这样才能让他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所以,秦凝毫不避讳的骑了自行车,特特的在秦梅芳的眼皮子底下招摇而过,甚至还嘚瑟的扭了扭腰。 尽管天色不明,但自行车还是太显眼,秦凝的红围巾也挺显眼,那得意扭着小腰的样子更是扎眼。 所以,当秦凝超过秦梅芳的时候,秦梅芳不确定的低喊一声:“啊……秦月珍?” 然后又喊了一声:“秦……凝!站住!小死X你站住!” “唉!学不乖的秦梅芳啊,你几时才能改掉轻视老子的坏毛病呢?我就是特意得意给你看的,怎么着吧!” 秦凝心里呲了一声,自行车踩的飞起来,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忙着呢,哪里会去理睬秦梅芳这种嘴上英雄式的叫嚣,她就等秦梅芳自己来上钩。 秦凝没有先往学校去,她在靠近公社的一个村落拐了进去,把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从空间往外拿了好些绿油油的菜,就轻轻的扣门:“赵叔!赵叔!起来了没?” “哎哎,大侄女,来了啊!” 赵进明的声音响在院子里,很快的就拉开了门,一张睡意朦胧的脸上使劲笑着,说: “大侄女,有啥好东西可以照顾照顾爷叔啊?你那些啥啥笔友的信,写了没有啊?” 秦凝一边把东西往赵进明的院子里推,一边说: “去去!我忙多忙死了,哪有空帮你写信问,再说了,你一年赚了那么多还不够啊,快过年了,安逸些在家吧啊! 那,这些菜我们自己家多的,给你一点儿吃,闭嘴!千万别问我够不够卖啊!不够! 还有,脚踏车放你家,你帮我去重新配一下车把上的套子,钢圈毛刷花也换一下,坐垫和锁也换一个,脚撑得修一修,那,钱拿好。我傍晚要来拿的啊!” 赵进明中途刚要插嘴,秦凝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制止了他。 赵进明无奈又可怜的站着,等秦凝全部吩咐完了,抱怨说: “哎哟喂,大侄女,这么好的菜啊,这个时节别人家都没有了,你家倒还有……你就不能……” “不能!老赵,人别光想着赚钱,你都已经比别人好的多了,别太招人眼!行了,过了年我帮你问啊,我走了!我还要去考试呢!” “好好,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倒教训起我来了,钱哪里是够的?!真是!等等,你给了我这么新鲜的菜蔬,我昨天也得了一点东西,你拿回去给你娘尝尝。” 赵进明说着,拉了拉身上披的皮袄子,进了自己家灶间,很快拿出来一大块肉,说: “羊肉!苏州东山那边的,好吃的不得了!会煮不?” “切!有好料还愁不会吃吗?太好了!谢了啊!” 秦凝拎了羊肉就走,赵进明站在门口,看着她出了村,才笑骂一句:“小人精!”转身回去了。 而秦凝是真的忙,她趁着没人,把羊肉丢进空间,快步往公社去。 乡下地方,这会儿供销社药店邮局都有人了,秦凝先去药店,买了四五瓶子的止咳糖浆和雪梨膏,又去邮局寄东西。 东西是寄给任阿山的。 腌制好的大青鱼块、包得密实的皮蛋、菜干萝卜干番薯干、还有秦凝自己做的五香蚕豆和椒盐黄豆,包括沪上买的大白兔奶糖什么的,包了足有二十斤的大包裹,又以秦安南的名义汇过去五十块钱,说是给成屹峰成屹萍的压岁钱。 东西和钱,都是秦凝和秦阿南商量好的,原本秦阿南觉得寄个二十块就够了,秦凝不这么想。 说到来,任阿山上次那封信,秦凝还是在意了,她不愿意任阿山心里认定秦阿南吃亏了,认定她过继来,就是来占秦阿南便宜的。 任阿山那么想,虽然是要保护秦阿南,但内心里还不是觉得秦阿南蠢?! 可秦凝不觉得秦阿南蠢,也不允许别人觉得她蠢,她认为秦阿南不过是心地纯良,所以心思简单而已,这样的人她喜欢。 秦凝想,这世上,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好、她就翻倍的回报,她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能让任阿山不再小看了秦阿南。 秦阿南给秦凝算过了,这些年,任阿山给的钱物什么的,加到来大概是两百多块钱。 这对于乡下人家来说,绝对是大恩了,但对于秦凝来说,实在是小菜都算不上,那为什么不还给任阿山呢? 所以秦凝和秦阿南说,以后几年会分几次,把钱以各种名目还给任阿山,要是政策再松动些,秦凝可以带秦阿南坐火车去东北看任阿山呢。 秦阿南很高兴也很期待,笑眯着眼和秦凝幻想了好些天东北的样子。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26章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1更) 秦凝寄好了东西,拿出怀表来看看,上学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折返到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路口,把书本都从空间放出来,混进上学的人群里慢悠悠的走着。 很快,身后响起一声愉悦的招呼。 “哎!秦凝!” “哎,蒋丹,早。” “早!你看你,一会儿来一会儿不来上课的,我都没人说话呢!你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呵呵,我这不是来了嘛,给,我自己做的头绳,给你扎头发……考试啊,不知道呢,考着看呗。” “哎呀真漂亮!你真行!” 秦凝就和蒋丹有说有笑的一起进了教室。 秦梅芳已经在座了,见秦凝进来,一双眼狐疑又狠毒的盯着她看,看了很久都不移开。 秦凝自然的对上她,还悠然的对她笑了笑,心里的潜台词是: “傻了吧?糊涂了吧?想不明白我怎么在你后面吧?呵呵,快出招,我有大招等你!” 秦凝心里笑的打跌,慢吞吞的在自己那招人恨的中间第一排位置坐下来。 同桌周健的青春痘依旧,脸红红的和秦凝打招呼。 戴红霞特意从最后一排走过来,热情的拉住秦凝说悄悄话: “哎,你怎么又好几天不来,你知道不,班里好多事儿呢,苏小红不来读书了,秦梅芳的脚踏车被人偷了……” 秦凝塞给戴红霞两颗奶糖,摆摆手说:“呀,真是好多事儿啊,不过我这还没有复习好呢,考完试我们再说啊!” 戴红霞得了奶糖,惊喜的攥住看了看,嗔怪的打秦凝一下就走开了。 一上午考了两门功课,考试间歇,同学们不断的来和秦凝说话,秦凝其实挺郁闷,倒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喜欢她? 不过听着同学们的各种八卦,倒也缓解了一些考试的枯燥,挺好。 戴红霞和几个女生一直围着她讲这讲那,还硬拉她出教室,兴奋的指点给她看: “秦凝你来看,那个,就那个,辫子到腰的那个,就是勤学大队被候短路候去的那个了,还好意思来考试!” (前面提过,所谓的候短路,现阶段当地人等同于强奸猥亵的代名词) 秦凝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顺着戴红霞她们的手指看去,见一个穿件青布罩衫的女孩子,手里捧着本书,站在一处墙角埋头看着。 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眉眼,只看见她下巴很尖很尖,身子很单薄,整个人虽站着,却潜意识的想缩成一团,看起来那站姿就很憋屈。 秦凝皱眉,问:“她是初一的?她干嘛站在外头看书啊?不冷吗?” 一个女同学不屑的脱口而出:“不是,她初二。嗐,发骚呗,想让人看她!” 秦凝猛回头,冷冷的看住她:“你为什么这么说她?” 女同学吓了一跳,尴尬的说:“我,我,她都被人那个过了,大家都这么说她……” 秦凝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算作跳出这些女同学的圈子,正色的说: “就算别人这么说,你作为一个初中生,你自己就没有点辨别该不该这么说的能力吗? 还有你们,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候短路这种事情,是她想轮到的吗?她是受害者,她都已经很可怜了,要是我们还这么说她,她还有活路吗?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说话留点口德吧!候短路的恶人也就是觉得世道会这样对女孩子,才会那么猖狂! 要是每一个人都能把受害者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般爱护,恶人还敢这么猖狂吗?或者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受害的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呢?你们还会这么说人家吗? 对不起,我不参与这种讨论,你们以后如果还要说受害者的长短,不要叫我!” 秦凝说完,转身就回了教室。 刚才那个女同学张了张嘴,呐呐的说:“我,我说什么了我……” 其他女孩子都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有一个女声幽幽在众人背后响起:“我看,一定是她也轮到过候短路了,她才会反应这么大,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刷的放到了说这话的人身上。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戴红霞愤怒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厉声说: “秦梅芳你住嘴!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说话留点口德吧啊!我觉得秦凝说的对,人家是受害者,怪可怜的,我们不该那么说人家,反正我心里难受了,我以后不再去说人家了!” 其他几个女孩子相互看一眼,纷纷表态:“嗯……我也不说了……” “对的,其实还真不该这么说她,我娘说,要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了,做父母的肯定都要哭死了!” “可不是!我听说他们班的人都欺负她,不让她坐着看书,她才去那边站着看的。” “原来这样啊……我,我不知道嘛!” “唉!要是候短路的抓不到,明年还会有这种事的,太可怕了!” “对呀,太可怕了,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走走,进去吧,不要再说了,呀,舌上有龙泉是啥意思啊……” 一场小小风波过去了,女同学们并没有生秦凝的气,反而更粘着她了,当然,秦梅芳除外。 秦梅芳更恨了,这到底咋回事啊,这些人吃了那小死X什么迷魂汤了,竟然还挑拨不起来了呢? 原本前几天她骑了脚踏车来学校,同学们已经有点要拥护她了的,还总是找借口跟她要脚踏车试一下呢! 她说了,谁跟她好她就借给谁试一下,戴红霞都有点跃跃欲试了,谁知道说了那话的第二天,脚踏车就丢了,这些人又幸灾乐祸了。 唉!脚踏车丢的真奇怪,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的,一定是被人盯上了! 还有,早上的时候,村里出来一辆脚踏车,她看着那背影,像极了秦凝的,但是,那人没回头,秦凝又比她迟进教室,也没有绑红围巾,她一时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想来,那死X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又弄一辆脚踏车的吧? 脚踏车那么金贵的东西,还画画赚出来的? 哼!谁知道是勾引哪个男人勾引来的吧? 她常听她娘说,女人嘛,只要有了那个“塘”,到处都是饭堂! 秦凝长的怪勾人的,小时候她三哥就说,只要她帮他把秦凝拉去给他摸一摸,他就给一毛钱哩,可惜这个死X是个胆小鬼,每次一摸就奇喊怪叫的,他三哥就不大敢了。 哼,秦凝,可不要让她抓住了把柄!竟然敢来读书,还竟然敢有脚踏车,从小就是一个煨灶猫,倒是谁给的胆子这么嚣张?等着!不弄死你她不姓秦! 而秦凝,考完试走出教室,蒋丹就追了上来。 “哎,秦凝,考的怎么样?” “还行。你呢?” “我自己觉得及格没问题。” “那就好啊!” “还要谢谢你呢,上次鼓励我说读书总是有用的,呵呵。” “嗐,那算什么。” “哎,我跟你啊,你小心点秦梅芳,上午的时候我听见她说……我觉得很不好。” 蒋丹说着,往前后看了看,凑近秦凝,把今天秦梅芳想挑拨戴红霞她们的话,都告诉了秦凝,还絮絮叨叨的,把前几天秦梅芳骑了自行车来学校,怎么骄傲怎么拿乔的事也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 “以前我就有点怕她,这个人阴毒的很,谁只要得罪她,她就联合人欺负谁,自从你来了,她倒蔫了几天,现在又开始了,你小心些。” “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好谢的。”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原本应该分开的路口,秦凝说:“我跟你一起走一段,我要去一个亲戚家借辆脚踏车,就前面那家。” “哦,你亲戚家呀!真好,还有脚踏车借。” “嗯,我这几天考试,才借来骑一下,改天就还了,好,我到了,再见。” “再见,明天见。” 就这样,秦凝借自行车,有了一个人证。 她再从赵进明家骑出来时,自行车已经改头换面了,车把的塑料套子现在是红色的; 钢圈里的两朵毛刷花簇新; 锁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已经换了; 坐垫是黑色的了,还戴了个红色的套子,用赵进明的话说,是“现在有坐垫套子卖了,真好心思,爷叔就买了个送给你!” 秦凝骑上,就赶紧的回家了,因为她在赵进明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家不早了,怕秦阿南担心。 怪只怪赵进明太热情,非拉住她,把她介绍给他所有的家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干女儿,尽管秦凝一句“干爹”没叫过,赵进明的家人还是对她热情万分。 赵进明的老婆是个和善的,面相秀气而平和,特意煮了两个糖水鸡蛋给秦凝吃,对秦凝说了很多感谢让她家赵进明赚钱这样的话。 赵进明的娘已经八十多岁了,满头银发很是和气,慈祥的让秦凝莫名的想起外婆。 赵进明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媳妇们虽然有点腼腆,但看起来都朴实的很,大儿子家有个孩子一岁多,小儿子家的,似乎那小媳妇刚怀上不久,肚子微微有点鼓。 秦凝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倒也明白了赵进明这个人虽然有点嘴花霹雳,但做事还是靠谱的的原因,归根究底,他的老娘和老婆都是善良的人。 男人身边有慈母贤妻,总偏差不到哪里去。 一个好女人能福泽三代,这样的古训是有道理的。 ------题外话------ 忘记候短路是什么情节的亲,回去翻目录看一下,章节名就叫候短路。 所以,真的是埋线很久了。 真的恳请大家不要跳订,二列从不水文,从不无缘无故写一大段无谓的内容来敷衍大家,都是二列的心血,恳请大家不要挑挑拣拣的看啊,这简直是在翻捡二列的心,二列的心都要滴血了!嘤嘤嘤! 还有前一天因为本站系统问题,出乱子的青面兽那一章,好多本站的宝宝错过了,要是得闲,大家回头看一下吧,真的真的是全部串起来相关的哎! ------------ 第127章 丑人多作怪(2更) 秦凝被他们一家子的热情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书包(空间)里的苹果拿了出来一只又一只,最后赵进明都开始问: “咦?你上学去书包里还带苹果?是不是你那个啥笔友又寄给你的?那你怎么没有让她再弄点来卖卖啊?” 秦凝一听“啥笔友”三个字就浑身不爽了,瞪赵进明说: “笔友就笔友,你干嘛非要加个‘啥’?!怎么,苹果你不要啊?我原本带给我同学吃的,我同学没来,我不就送给你们吃了,你不要就还给我。” 赵进明赶紧把苹果拿进去: “哎唷哎唷,我不就是想再像上次那样赚几次嘛,好了好了我不讲了,给我给我。” 秦凝看看他那一直笑眯眯的老婆,撇嘴说: “你最好不要讲,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贩卖苹果,会连累我朋友的。那个……孃孃你说是不是?” 秦凝想了想,还是像称呼本家亲戚那样,称呼了赵进明老婆孃孃。 赵进明老婆对她和善而宠爱的笑: “对对对,是是是,小秦啊,你干爹常常回来念叨你,说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说你聪明的不得了,我被他说的心痒的不得了,一直想认识你哩。 乖细娘啊,你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人帮你的,你只管来啊,你干爹总是这么胡说八道的,你不用理他的,但你还有两个哥哥呢,他们不像你干爹,老实得很的,你只管让他们帮你。” 哎呀,这一口一个干爹的,这是非要把秦凝当干女儿的意思?! 秦凝更不好意思了,嘴里“啊啊哦哦”的应着,推了自行车走了。 天色有点黑了,路上没什么人,秦凝车骑的挺快。 谁知她骑到前进小学门口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小学围墙的阴影里闪出来,张开手臂,大喝一声: “站住!给我下来!” 彼时,秦凝骑在自行车上,和这个人的距离大概还有十多米,秦凝真要下车,刹车也刹得住,但她不想下来。 非但不想下来,秦凝还特意弓起身,大力的蹬脚踏车,双眼紧紧的盯住对方的脸,就像在瞄准了,一定要撞上这个人一样。 对方反倒怕了。 眼看着秦凝像只箭似的,越来越近,却毫无要刹车的意思,这人嘴里大叫着: “死X你敢撞我!哎!” 人却不得不脚步一收,想立刻闪开。 可不想,他一只脚才刚收开,就感觉脚下一松,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要往前栽倒下去。 就在这时,秦凝的自行车即将从他面前擦过。 他吓的调动全身肌肉,身子使劲想要向后仰,却在一股无形大力的牵扯下,力不从心,整个人往右飞出去,重重的扑倒在了路边上。 自行车“嗖”的一下,带起一阵风,擦着倒地的人身边而去,扬起一阵尘土,迷的倒地的人紧急闭眼。 而下一瞬间,干硬的泥土地,拍的他右半边脸都麻木了,大约三四秒之后,剧烈的疼痛感又传来,他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响。 也在这时,秦梅芳从小学围墙后边走出来: “三哥,你没事吧?不是叫你拦住她吗?你怎么让开了,还自己跌倒了呢?你真是……” 倒在地上的,正是秦梅芳的三哥——秦文亮,他的整个面部,正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怒瞪秦梅芳表示不满。 这时候,他左边脸是青黑色的,右边脸开始肿胀起来,是红色的,整个人看起来奇丑无比,眼睛再一瞪,看着怪瘆人的。 秦梅芳嘴撇了撇,说:“你,你瞪我干什么?” 秦文亮揉着脸,“呸呸“的吐了几口血水,好半天才含糊的说出话来: “那个小死X,我非要抓住她弄死她不可!她哪里又来的脚踏车,你知道吗?” 秦梅芳摇摇头:“我不知道。早上我就瞅见了,但我不确定是她,所以才叫你来拦住她问嘛,但你……” “他娘的!管她哪里来的呢,我要了!家里九十块钱不能白出!你赶紧的想办法!” “三哥,我想什么办法啊?” “想不出也得想,抢也给她抢回来!之前那脚踏车还不是你丢的?为了你,全家赔了九十块呢!你就不想出这口气?” 秦文亮揉完脸揉肩膀,只觉得自己右边的肩膀像散了架似的疼。 秦梅芳移开眼,不看他三哥那张丑陋古怪的脸: “我……我也想把她那个脚踏车抢过来呢!可是现在村里的人都帮她呢,要不,我们这样吧……” 秦梅芳凑近她哥哥嘀嘀咕咕了一阵,两个人才咬牙切齿的回家去了。 而秦凝,若无其事的回了家。 秦阿南这几天都歇工在家,晚饭就煮的早,这时候已经煮好了饭,在另一个大锅里烧水,准备泡麦麸给猪吃。 秦凝招呼了一声,和秦阿南说,自己去和赵进明借的脚踏车骑回来,好方便明天再去考试,就把早上买的咳嗽药拿出来给秦阿南: “姆妈,这两种药,一个白天吃,一个晚上吃,我要是寄给许春燕拿回去,小孩子说不清,还是你去给良保叔那里走一趟吧,猪我来喂。” 秦阿南应了:“好,那我去了。” 秦凝这段时间都没空自在的喂猪,常常只够她把三只小猪轮流从空间里的倒腾出来而已。 这会儿她支开了秦阿南,便把空间的小猪放出来,让四只小猪一起在猪圈里欢快的吃食。 小猪们“咕噜咕噜”的相互打着招呼,仿佛在说“好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喂养快两个月了,小猪们有新鲜菜吃,又有玉米稻谷麦麸这些实料,偶尔秦凝还弄点鸡蛋什么的给它们加餐,四只小猪长的很快,现在每只有四五十斤了呢! 秦凝看它们吃的高兴,干脆把佐罗也放了出来,拿一个碗装了一大碗饭,还有平时悄悄积攒的肉骨头,鸡蛋什么的,都喂给它,佐罗感激的差点把尾巴摇断。 秦凝在一旁看着四只猪一只狗单纯快乐的吃食,嘴角不自禁的扬起来。 呵呵,要是能有个农场给它们撒欢,该多好啊!可惜,这些家伙入了空间就不能动了,要不然,她可以让它们更快乐些。 却突然,佐罗耳朵竖起来,狗身子一转,对着墙边咆哮了起来:“呜汪!汪!”一下子就扑过去,拿前爪去挠用干草塞住的其中一个墙洞。 就听见墙外“吧啦……哎哟”的两声,好像是有人跌倒了。 秦凝立刻走到墙边,扒开干草一看,秦红兵撅着屁股,正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再迈开短腿跑回家去了。 NND!这小子快要成惯偷了,成日的窥探她们家,这会儿趴住看,肯定看见她们家养着四只猪和狗了,这倒不大好呢! 秦凝皱起眉,想了一会儿,去屋子里拿出锤子钉子什么的,翻检出上次在林场买的长点的木材,干脆把靠近秦达家那面墙给全部封了。 算着秦阿南快回来了,秦凝把三只小猪收起来,再看看佐罗圆溜溜、可怜巴巴的狗眼,秦凝拍拍它头: “算了,秦阿南是个软柿子,以后,你留下陪着她吧,省得有人欺负她!现在我跟你说说在我们家的规矩……” 所以,等秦阿南回到家,秦凝就指着趴在灶间的佐罗,说: “姆妈,你刚走了,竟然来了一只狗哎,自己进来的,不吵不闹,我给它饭它就吃,挺乖的,我们养着吧?” “啊?……这,这,它不咬人?” 秦阿南站在灶间门口不敢进来,人眼对狗眼的相互打量。 秦凝只好站起来,把秦阿南拉进来: “不会哎,真的很乖很和善呢,不信你摸摸它,真的是好狗,毛也很顺溜!” 秦凝人站在秦阿南身后,拉住秦阿南的手,放在佐罗的背脊上,眼神却犀利的看住佐罗,仿佛在说: “你敢不听话,就给我呆空间躺尸去!” 狗像听得懂似的,乖乖的趴着不动,还友好的对着秦阿南摇起了尾巴。 秦阿南就笑了: “倒真是乖。不过,俗话不是说猫来富,狗来穷啥的,这狗自己来的,会不会让我家变穷了啊?” “呵呵,姆妈,现在这村子啊,狗来不来的,哪家不穷?咱们就养着吧,我想着过了年我还要去公社读书,你又要出工,家里常常藏有好吃的,能有条狗看屋子不是挺好的嘛。” “可是这狗……它会看屋子吗?你不是说它不吵不闹的?” “呃……那什么,佐罗,起来,给我们秦大家主叫唤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空间的原因,反正这狗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听秦凝一吩咐,佐罗就立刻“呜汪,呜汪”的叫了两声,还伸出舌头来舔秦阿南的手,很会讨好人。 秦阿南就无所谓的说:“好吧,养就养着吧,就是我们家没有肉啊。” 秦凝拍拍狗:“它敢挑食?!呵呵,我们吃啥它吃啥。” 狗狗立刻低低的呜咽一声,表示同意,逗得秦阿南主动的给狗狗顺毛起来,母女俩个和狗玩了好一阵。 就这样,秦凝家里多了条狗。 ------------ 第128章 成哥哥的侦察线路(3更) 第二天起来,秦凝因为有自行车,便也不赶时间去学校。 她把家里收拾好了,早饭都给秦阿南煮好了,才背上书包要走,秦阿南揉着眼睛出来说: “囡啊,我今天不在家啊,许良保昨天说,今天会去你舅公家砌炕,我去帮帮忙,好让他早点回家,要不许春燕没人带。” 秦凝看看绕在秦阿南脚边的狗,说:“没事,那让佐罗看家。” 狗狗立刻“呜汪”了两声,惹得秦阿南笑起来: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哟,它这是答应了?还别说,昨晚上它躺在我脚后头帮我压住被子,还挺暖和的呢,没白给它饭吃!” 秦凝也笑了:“姆妈,等天再冷,我们晚上一起睡炕,不愁冷了。” “好咯!” 秦凝这才出门了。 一路把自行车骑的飞快,将要到达镇上的时候,秦凝看见秦梅芳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望。 秦梅芳看见秦凝来了,便立刻回身叫住她: “站住,秦月珍你站住,秦凝你给我站住!” 秦凝哪里会理她,只当没看见,和昨天一样,大力蹬车,直冲过去。 秦梅芳可没有胆量真的拦住她,只好眼巴巴看着秦凝飞驰而去,在身后跳脚喊:“你这个贼X,你给我等着!” 今天考三门功课,考完就放假了,等三天后来拿成绩单。 秦凝上午考第一门化学的时候,考卷做到一半,突然的连打了几个喷嚏,惊的教室里的同学都看她。 她自己也有些疑惑的嘀咕“这是干嘛,要感冒?”再揉揉鼻子,继续做题。 她不知道的是,远在几百里外的沪上,两个男人正为了她差点打起来呢。 成屹峰好不容易把各项学习提前完成了,得到半天假期,就顺着地图,转了几次车,找到了沪上美术出版社。 他理理头发,扯扯衣服,在门卫那边磨了好半天,说了无数好话,还特意去买了香烟,给人递了几根。 终于,门卫给他往几个办公室打了电话。 “喂,发行部啊,你们那有叫秦大猫的吗……没有啊,好好……编辑部,你们那有叫秦大猫的吗……哦,舒编辑,就是有一个男的,乡下人,长的倒是挺神气……啊,在门口呢……哦,好,等你下来处理……” 成屹峰皱着好看的眉毛,看着门卫老头打电话,半听半猜测着他说的话,等老头挂了电话,又挺有眼色的递上一支烟。 门卫接了,问:“你哪儿人,介绍信有伐?” 成屹峰找人,是私人行为,就算地质队有到学习站学习的介绍信,他怎么能随便给人看?他只做听不懂,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门卫拿了他的烟,也不好太过分,撇撇嘴用沪上话说: “那你等一歇,编辑部有人出来拿你说的物事。” 成屹峰心扑通扑通的跳,比他参加考试的心情要紧张多了: “她来了吗?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称呼她,叫她大猫?嗬,她明明就是一只爱炸毛的小猫……” 可他紧张了半天,等出来的,却是个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个子比他矮得多,面皮太白净,眉宇皱着,什么话都还没说上,就斜着眼看人,嘿!什么人,一副娘娘腔! 而舒风,一听门卫说有个长得神气的男人找秦大猫,他就心里直犯酸水,鬼使神差的,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在意,他啥也没说,就立刻从编辑部的小楼里出来了。 此时,他看见成屹峰,也觉得这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是秦凝的什么人? 他站得那么直做什么?站岗么?乡下人!还穿华达呢?!一个乡下人穿华达呢?! 哼,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舒风特意摸了摸别在衣服口袋上的钢笔,表示他是文化人,却迫于身高差距,只能抬起头问:“谁找秦大猫?” 成屹峰皱眉:“我找秦大猫。她人在吗?” 舒风斜眼:“你认识她?” “我只是问你,她人在吗?请她出来一下,我有东西要还给她。” “……我们编辑部,没有这个人。” “你!你们没有这个人,你来问我认不认识做什么?” 成屹峰脸一板,身子一挺,人似乎一下子又高了不少,舒风的身体就不由害怕的往后仰了仰。 这人!怎么好像随时会打人一样,一点也不斯文,真是乡下人! 舒风心里这么想,可迫于成屹峰那股子一看就不好惹的气势,他嘴上反倒客气了些: “咳咳,因为……因为我们是有个叫秦大猫的画家。不是说什么她掉了东西吗?拿来给我吧,我们编辑部会寄回给她的。” 成屹峰心里一阵欢喜,哦哦哦,真的有,真的有,还是画家! 他把脸严肃了一下,仿佛秦凝再看着他似的:“那你把她地址给我,我给她寄。” 舒风立即梗脖子:“那怎么行!” 成屹峰也梗脖子,他脖子比舒风的长,气势更足:“谒?怎么不行?” “你,你!” 舒风看着成屹峰的脸,一时答不上话,怎么不行?他心里就觉得不行!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舒风又摸了摸口袋上的钢笔,好给自己增加点底气,再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的寻找理由。 终于,他想到了,就努力挺起胸,脚尖都有点踮起来了,说: “我们编辑部,没有秦大猫同志的允许,怎么能随便把她地址给人呢?万一你是流氓呢?万一你是坏人呢?万一你得了她的地址骚扰她呢?你,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流氓!也不可能是坏人啊,有明目张胆还东西给人的坏人吗?我,我也不……” 成屹峰舌头抵住牙齿,“不骚扰”那个词没说出来。 那什么,他这样来找她,虽说是还东西,可内心里,还是想认识她的啊,咳咳咳,他顿了一下,有点心虚的说: “我就是得把东西当面还给她,因为我看那些画稿挺重要的。” “画稿?画稿对画家都是重要的!你拿出来我看看,要是确实是秦大猫同志的,我们再说。” 舒风这么说了,成屹峰也想给自己一份希望,就算他实在不情愿,但还是把秦凝的画稿递了过去。 画稿他都是重新拿纸包了一下的,至于秦凝那个咔叽布的包包,他之前就留了心眼,特特的洗干净了,折的好好的放在自己兜里。 本来他这么做,是想当面还给秦大猫留个好印象的,但现在既然不是秦大猫本人,成屹峰就没拿出来。 舒风拿过画稿打开来一看,倒确实是秦凝的画风。 只是……这个题材,没听秦凝和乔总编讨论过啊? 这,也是要发行的? 不对啊,这种内容,什么怪叔叔的……不太好吧? 他是不是该和秦凝提醒一下,这种题材容易被认为画家思想有问题,可能会被批斗的啊? 舒风满腹疑惑的翻动着画稿,最终,他抬头和成屹峰撒谎了: “这个啊,挺重要的,确实是秦大猫同志的画稿。这样吧,你把画稿留下吧。谢谢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进去。 成屹峰一把拉住他:“哎,不能让我亲手交给她吗?” 舒风甩开成屹峰的手,倒也能大方的说话了,因为是实话:“她不是我们坐班的编辑。她是画家,不在沪上,回老家去了。” 成屹峰好不失望:“啊?……那,她老家在哪儿?” 舒风立刻心里得意的泛泡泡,哦哦,这人压根不明情况啊。 舒风嘴角一扯:“哎,我说,你想耍流氓怎么的?她老家在哪儿我犯得着跟你讲吗?” “不是,我……我当她的读者不行啊?我以后买她的连环画不行啊?读者给作者写信不行啊?” 就冲成屹峰这几句话,舒风立刻优越感爆棚,一指外头的门说: “行啊,那,沪上美术出版社编辑部!看见没,地址那么大,你写啊!读者来信我们都会寄给秦大猫同志的,你写你写。” “我……” 成屹峰心底失落,一时语塞,舒风就更膨胀了:“切!行了!走吧你,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乡下人!” 成屹峰长腿一迈就挡住他:“那你站住,你把画稿还给我,我重新寄给她。” “你这是什么话!这一看就是秦大猫同志的画稿,我们编辑部审核过的,你怎么能拿回去呢?” “谁说的?我得当面和秦大猫同志问一问。” “你别闹啊,我要喊人的啊!” “喊人?我哪句说错了?你个沪上小白脸,娘娘腔!” 看眼前的高个子青年垂在两边的拳头捏一捏,舒风身子就一紧,大声的喊门卫: “你个乡下人怎么骂人呢你?哎哎,老方头,这个乡下人骂人!” 门卫先从门房探出头,看在之前成屹峰几支香烟的份上,他还尽量客气了: “啊?哎,你这个乡下人,好好说话啊,闹事体要叫警察的啊,不好闹的啊!” 成屹峰心底再失落,责任心还是有的,要是真因为私人事情、影响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学习机会,那绝对是不可以的,他见门卫还走了出来,如临大敌的看着他,成屹峰摇了摇头,迈开长腿,走了。 “唉,秦大猫,好吧,我还会再找你的!” 成屹峰心底叹一句,蔫蔫的回去了。 舒风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又翻了翻手里的稿件,暗自嘀咕: “这个事情,要不要和秦凝同志说呢?怎么说?要是私下写信,她会不会觉得我还是对她有意思啊?唉……怎么办呢?”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29章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1更) 而秦凝顺利的考完试,班主任阚老师又和大家做了一些简短的嘱咐,便暂时放假了。 老师刚走,同学们相互告别着,秦凝跟着大家一起走到门口时,却听见身后一声喊:“秦凝,你这个贼,你站住!” 这么喊,站住的可不是秦凝一个人,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转过头去看,只见秦梅芳斜背着书包,正满面怒容的看着秦凝。 “哟,出招了?好呀!” 秦凝内心笑了一下,脸上却是迷惑,且正色的说:“秦梅芳,你喊谁?话不要随便乱说,当心我报警抓你啊!” 秦梅芳眼珠子转了转,惯常的狠毒迅速淹没她的心虚,她继续喊: “你就是个贼!你说,你骑的脚踏车是谁的?你偷的吧?我的脚踏车丢了,你是不是偷我的?” 秦凝都要气笑了,这孩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亏秦月珍以前那么怕她,真是太可笑了。 秦凝:“秦梅芳,你的脚踏车丢了?你确定你有过脚踏车吗?你不说我还不好意思告诉大家呢,既然你自己提了,我不妨和大家说一说。 大家听好了,秦梅芳借了我家的脚踏车不还,还弄丢了,最终,她只好赔钱,而我,只好去重新借一辆骑着来学校,大家倒是说说看,谁是贼?” 秦凝这么一说,同学们都议论起来。 特别是戴红霞等女同学,都恍然大悟的喊了起来,看向秦凝的目光更崇拜了: “啊,原来前几天她那脚踏车是你的啊!那秦梅芳怎么能说是她的呢?笑死人了。” 秦梅芳被众人看得脸红了红,却继续不要脸: “秦凝你别混淆我的话。我现在怀疑是你把我的脚踏车偷走了,害我们家赔钱!你,你就是个贼,你就是个恶毒的贼!” 哟,还挺聪明嘛,不过,那又怎样,老子还就是对你恶毒了! 秦凝心里骂一句,正要反驳秦梅芳,不想蒋丹先替她站了出来说: “秦梅芳你真是胡说八道的够了,昨天我和秦凝一起走,我亲眼看着她去亲戚家借的脚踏车,先不说你有没有车的事,但怎么也不能随便说秦凝偷车吧?可真是太过分了!” 秦梅芳倒是没想到,秦凝骑的脚踏车还有这一出,这个小死X ,她怎么随便就能借到呢? 秦梅芳就楞了楞,脑子里开始转圈圈。 要知道,中午她趁秦凝吃饭的时候,已经和她三哥去检查过脚踏车了,她真觉得,那车,似乎,好像,可能是之前那一辆呢! 虽然坐垫什么的不一样了,可是,车笼头那里有个划痕,是她学骑的时候,撞在桥上撞出来的。 偏偏这辆车那个位置也有个划痕,那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三哥也说了,脚踏车这么金贵的东西,哪里是想买就买想有就有的,应该就是秦凝偷回去了! 怪不得呢,她和秦振国说着话,车子还锁着的,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呢?只有秦凝手里有钥匙,能一下子拿走了的! 肯定是这样,错不了了! 这下好了,他们终于抓住秦凝把柄了,之前还毕竟不是自己的,他们就算骑着,也总有点不放心,可现在不一样了,要是车子是秦凝偷走的,那就是秦凝搞陷害,他们家已经赔钱了,车子就是他们家的了。 这下子可是理直气壮的了! 所以秦梅芳才和三哥秦文亮商量了,就在学校里戳穿秦凝,让她丢脸,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出门上学! 可想不到,蒋丹还出来作证,说是亲戚家借的,这…… 秦梅芳有点紧张的大力呼吸了一下,咬牙说: “不可能!那也是她偷了藏在亲戚家的!脚踏车怎么可能随便借呢?要你你能借吗?一定是她借给我骑又不舍得,就偷回去了,却污赖我,让我赔钱,你们不信的话,就都去看那个车好了,那个车就是前几天我骑来的车!” 说完,秦梅芳就领着头往停车子的地方走去。 众人看看秦凝,秦凝微笑:“好吧,既然有人不出丑不舒坦,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一大群人都跟着往教室后面去,正好的各个班都放学,秦凝他们前面走,也不知道后头跟了多少别班的人看热闹。 学校的校长和几个老师也是有自行车的,所以学校在教学楼后面,单独搭了一个小小的自行车棚,秦凝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大家走到那里一看,有个脸上长青胎记的男人正坐在一辆脚踏车上,众人就止了步。 “这谁啊?长的真吓人。” “哎,是呢,这人不像我们同学啊。” “他看过来了,哎唷,真丑!” 秦梅芳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脸上有点挂不住。 可没办法,现在三哥一门心思的要弄到脚踏车娶老婆,自从知道秦凝又有脚踏车骑了,三哥比秦梅芳还心急,昨天就打算着要在村里拦秦凝,还是秦梅芳想法子说服了三哥,说还是到学校里先看看比较好。 谁知一看,三哥也认准了车子就是之前那一辆,就急着要把自行车马上弄回去了。 秦梅芳硬着头皮走过去,和秦文亮站在一起,指着秦文亮屁股下的脚踏车说: “那,我三哥也说了,这车,就是之前我骑的那个车,秦凝偷回去了,还污赖我们,今天得还回来,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去公社评理!” 秦文亮配合的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开口,但却皱着他那张一半青黑,一半因为昨天摔倒而肿胀的脸,目露凶光的看着众人。 秦凝周围的都是学生,很多都还是女学生,秦文亮的样貌太过吓人了,这会儿又凶恶的看向大家,学生们都不大敢出声了,只用目光询问的看着秦凝。 秦凝却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拿出钥匙把锁一开,手就按到了车把上准备推车。 秦梅芳一把推住车笼头:“你干什么?” 秦凝像看猴子似的看着她: “咦?不是你说要去公社评理的吗?好啊,走啊,现在就去嘛!不过,这种事,最该找的是派出所,咱们赶紧的去,再不去,人家派出所的人要下班了。” 这么一说,秦梅芳反倒愣住了,不确定的看向秦文亮。 奇怪的是,秦文亮竟然脚步退了退,干咳一声,一双凶眼瞪向秦凝: “不用去了,就在这里说!秦月珍,这车子,就是之前那一辆!你不要给我耍花招,我们出了九十块钱,这车还给我们!” “这可奇怪了,不去派出所,只凭你说,你倒是怎么确定的,这车就是之前那一辆呢?怎么,你喊它,它会应你啊?” 秦凝这么一说,四周的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化解了一点秦文亮给众人带来的恐惧感。 终于,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同一辆啊,坐垫什么的都不一样啊!” “就是!我记得之前秦梅芳骑来的时候,那个把手是绿色的,现在这个是红色的呢!” “对啊,这种车子都是差不多的,怎么能逮着车就说是人家偷的呢!” “当然不是偷的,我亲眼看见秦凝去借的。” “秦梅芳也真是的,带个丑八怪就想来抢人家脚踏车,真的越来越泼妇了。” 都是半大孩子,众人说着说着,音量就大了起来,还有人直言不讳的骂起了秦文亮。 秦文亮自小就因为这胎记,心里有点扭曲,最近更是因为亲事不顺利而浑身不舒坦,再加上脚踏车事件,他早就压着一肚子怒气呢! 这时,听见有人敢当面说他丑八怪,秦文亮不禁呼喝一声: “谁?谁再胡说,我弄死你!” 他粗粝的嗓子再加上丑陋的表情和凶恶的眼睛,众人都吓的安静了,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人群后面传来了“咚”的一声响。 有人回头看了一下,惊吓的喊起来:“咦!有人晕倒了!” “啊?那个……不是勤学大队那个被候短路的吗?” “是她!这是怎么了?” “哎,要去看吗?” “我不去……” 这会儿是下午的三点多钟,最近一段时间天气都不是太好,阴阴的,又是冬天,秦凝他们站的这地方是背阴处,那穿着青色罩衫的瘦削身影,就在离人群三四米远的寒冷地上躺着,一动不动。 秦凝见众人只哄哄嗡嗡的议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就立刻把手里的脚踏车支好,利落的一锁,准备去看看。 离开前她还看了秦文亮秦梅芳一眼,见他们也正在愣愣的看着,便立马向地上的女孩子走去。 “哎,同学,同学,醒醒,同学……” 秦凝矮下身呼唤地下的女孩子,女孩子的脸苍白如纸,没有回音。 秦凝不敢大意,抬头看向周围,问:“她这是怎么了,谁帮个忙,要不给送公社卫生院去?” 这时代每个公社会有一个大一点的医疗所,有床位可以处理简单的病情,但称不上医院,叫卫生所或者卫生院。 秦凝喊完,没人搭腔。 好些人的脚步还往后移了移,几个女同学怕羞似的立刻把脸转开。 戴红霞也退了两小步,咬咬嘴唇说:“秦凝,要不,我去喊老师来?” 喊老师?老师能治病咋地? ------题外话------ 送票的宝宝,太谢谢啦!二列不才,但还长颗喜欢票票的虚荣心,看见票票就开心的发癫,谢谢大家! ------------ 第130章 裴丽亚(2更) 秦凝见没人帮手,还说喊老师什么的话,不禁心里吐槽一句,眼睛看向蒋丹。 蒋丹眼睛往两边人群看了看,走了过来,小声说: “秦凝,帮忙扶她起来倒是没事,可去卫生院……你有钱吗?” 对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学生们刚才想的大概都是这样吧? 唉,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世道,做好人也是要实力的。 秦凝没答这话,只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人命重要啊,送去卫生院,医生不会不管的。来,蒋丹你搭把手,地上太凉了,帮我把她扶起来放我自行车上。” 秦凝原本的打算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表现的太过勇猛,一下子就把人小姑娘给抱起来的大力士样子,太让人怀疑,她就想看有没有人搭把手,给她帮忙把人扶到自行车上,她才能运用空间功能半“浮”半抱的送人到卫生院去。 可蒋丹瘦,这年代的人都瘦,半大的女孩子瘦的没啥力气,这倒地的姑娘又晕过去了,一点也不借力,秦凝和蒋丹两个搬头搬脚的移动人,那样子看着让人犯愁。 就见有个男生走了出来,说:“秦凝,我来帮忙,就是……我方便抱她吗?” 秦凝听着声音,知道是袁志忠,她没抬头,说: “救人要紧,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你来帮忙抱住她头,我去把脚踏车推来。” 袁志忠就走过来和秦凝过手。 秦凝感觉他的手擦过她的手时,清晰的抖了一下,似乎他手心都是汗,粘腻腻的。 秦凝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走开了,本来她还在想,也不知道秦梅芳和秦文亮两个,会不会跳出来非要拦住自行车,那她可就要把他们也往卫生院引了,结果她走到自行车边时,发现秦梅芳和秦文亮不见了。 咦?良心发现了吗?竟然没再缠着要自行车? 哼!算你们识相,否则非让你们再赔九十块不可! 秦凝也没空追究两人去哪儿了,暗自撇了撇嘴,推了自行车就去接应袁志忠和蒋丹。 等把人抱上了车后座,刚才都看着的学生才渐渐散开了,那姑娘倒有点恢复意识了,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但明显的身体太虚,一会儿的又没生息了。 袁志忠还喊了几句:“裴丽亚,裴丽亚,醒醒,哎,你醒醒!” 可那姑娘身子软软的靠在蒋丹身上,没有回音。 秦凝问袁志忠:“你认识她?” 袁志忠瞄一眼秦凝,说: “我们班的。之前出了……那个事,好久没来读了,考试才来的。” 秦凝依然不看他,只说: “那你不是班长吗?要不然,你去通知一下她家里人,不是说她是勤学大队的吗?你回家顺路。我先给送卫生院去。” “呃……行!”袁志忠略一迟疑,爽快答应了,却又说: “我先跟你们一起送她到卫生院,我再跟你借自行车去她家报信,这样的话,回头我还能来接你回家,那个,要不然,等会儿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蒋丹在一旁听着,两只秀丽的眼睛一个劲的在秦凝和袁志忠之间穿梭。 秦凝皱眉,这才抬眼看住袁志忠,说: “你提醒的是。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送人到卫生院以后,你留下来陪她吧,我顺路去通知了她家人,也好早点回家。” “……那个,我……” 袁志忠说不下去了。 蒋丹低下头,似乎在极力忍笑。 秦凝没再理睬袁志忠,只吩咐蒋丹: “我要推车了,蒋丹你扶着她些,既然我们有心帮人,就一门心思帮人吧,别想些有的没的。” 蒋丹扬脸浅笑:“哎,好,我扶稳了,走吧。” 秦凝推上车走了好几步了,袁志忠才反应过来,追过来说了一句:“那,我去问她家里地址了啊?” 秦凝没回头也没答话,只管加快脚步带着人往卫生院方向去。 袁志忠站在后头看了她们的背影半天,呼出一口气,只好走了。 公社卫生院倒不远,跟学校隔了一座桥和半条街。 秦凝和蒋丹把人直推到了卫生院门口,秦凝背起裴丽亚,吩咐蒋丹: “我来背她进去吧,你去帮我锁车,锁好一点哈。” 支开了蒋丹,秦凝应用空间的能力,很轻松的把人送进了值班室:“医生!快,帮忙看看,这人晕倒了!” 半个小时以后,裴丽亚的眼睛,茫然而忧郁的张开了。 秦凝看着她,不说话,蒋丹已经回家去了。 这个四人间的病房里,暂时只有裴丽亚一个病人,是秦凝拿了一大袋子的苹果跟护士换到的。 裴丽亚的眼睛环视了一周,先定格在自己右手上方的输液瓶上,再定格在秦凝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却闭上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能听见隔壁房间的说话声,护士的呼喝声,病人的哭闹声,各种各样的声音。 然后,秦凝就看见裴丽亚的脸上,安静的、不断不断的,流出眼泪。 秦凝仿佛能听见有汩汩的声音,从裴丽亚的心田中翻动着,然后再从她眼里不断的流出来。 秦凝依然没出声,任她这么哭,任她的悲恸从瘦削的身体里不断的流出来,源源不断。 许久,秦凝才轻声说:“你坐得起来吗?要是坐得起来,你起来喝点糖水,你再哭。” 秦凝话落,裴丽亚无声的悲恸,就开始变成抽泣,开始大力呼吸,眼泪更大颗的滚出来,无比伤心。 秦凝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扶起来,给她背后垫了床被子,把之前从空间拿出来的一碗糖水端着,说: “哭出来会好受些。但是就算要哭,也要先吃点东西再哭,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弱了,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裴丽亚没动,怔怔的看着秦凝。 秦凝又说: “我叫秦凝,初一三班的。你的事情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我想,你这段时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但我看你既然能坚持来考试,我相信你是个有思想的人。 你该知道,别人说什么,你改变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着,改变自己的未来。别多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喝吧。” 秦凝说完,裴丽亚哭的更厉害了,摇摇头也摇摇手,就是不说话。 秦凝只好把碗放下,任她继续哭。 裴丽亚又哭了近半个小时,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哭的身体虚弱的靠着,总算渐渐止住了。 秦凝把碗又递过去,她手伸了伸,抖抖簌簌的,秦凝看不过眼,扶住她喂给了她。 一碗糖水下肚,裴丽亚看起来略有了点精神,她的眼睛挺大的,忧郁而无助的看着秦凝,打量半天,说: “你,帮我付了医药费?我,暂时没钱还你,你要吃亏了。” “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姑娘!”秦凝想。 一个人在很无助的时候,还能观察所处的环境,是聪明;一个人在很痛苦的时候,还能考虑到别人,是善良。 秦凝给裴丽亚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事,等你有钱再还。我让袁志忠通知你家人了,等他们来了我才走。” 裴丽亚闭了闭眼,脸抽了抽:“他们不会来的,就算来了也没好声气。他们,希望我死了。” 秦凝张了张嘴,不算太意外,但心情还是不好受。 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大部分人家生了女儿就看作赔钱货,也有部分家庭对女儿挺疼爱的。 但那种疼爱只是表面的,一旦涉及到影响儿子利益的事,或者会影响到家族颜面的事,那女儿就是可以随时出卖和丢弃的,看来,裴丽亚的情况就是如此呢! 她看起来长得不差,父母能供她到中学读书,应该也是疼爱过的,但是出了被强奸的事,她的父母家人肯定被周遭议论和排斥。 渐渐的,那些父母家人就会把所受的委屈加诸在她的身上,恨不得她死了,以此来证明她和她家人的清白。 秦凝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儿,裴丽亚小声说: “谢谢你。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活下去,你把花的钱跟我说一下,我看看我能不能想法子还你。” 秦凝摆摆手:“没事,生命重要过钱,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与其记着还不还我钱,还不如……” 秦凝顿住,犹豫了再犹豫,最终还是把话了出来: “那个,我觉得你挺聪明的,就是你的事……你就没有想过把那个人捉出来?” 裴丽亚的眼睛一下子看住秦凝。 秦凝没闪避,任她看,任她的目光从防备到放松。 好一阵,裴丽亚才收回了视线,低低的说: “怎么不想?!我就是天天想,我才心神恍惚的不行,我没法吃没法睡,我脑子里嗡嗡的,一直是那些画面。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来考试了,可我从教室出来了,我走着走着,好像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了,我身子抖的不行,一下子就……好像是我昏倒了,你,把我送这了。” 秦凝皱紧眉,说:“你别觉得我多事,我知道让你回想这些一定很痛苦,可我真希望能把这种恶魔抓出来。当时,你家报警了吗?” ------------ 第131章 生命无法承受之痛苦(3更) 秦凝问到报警的事情,裴丽亚的脸痛苦的抽了抽: “报警?嗬!怎么报?当时我吓傻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路上多少人看到了我,我的……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到了家,我爷娘也吓坏了,他们只想把这事捂起来,可谁知道怎么回事……隔了一夜,所有人都知道了。村里所有人都到我家里来看我,像看一只……猴子一样的看我,我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猴子……” 裴丽亚的目光看着虚无,身子轻轻的抖动起来。 秦凝伸出手,安慰的拉住她的手: “你,对那个恶魔,没有任何印象吗?” 裴丽亚依然抖,但她紧紧握住秦凝的手,仿佛能从她那里得到力量,才能断断续续的说话: “我不知道,我真的吓傻了,没有人能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没有人能!那些人还说风凉话,‘你当时怎么不喊啊’,‘你怎么不逃啊’? 呵呵呵,喊?逃?我觉得我在梦中,我觉得我脑子里拼命喊了,拼命逃了,我脑子里声嘶力竭的喊用尽全力逃了,我想从梦里醒来,我喊了的!可结果…… 一切那么黑那么可怕,我像是掉在一个洞里,四周都是鬼,拉我,我只听见……他,他说‘别喊,喊我弄死你’,别的我记得不太清了。 真的,我一直觉得那是个梦,噩梦,我脑子里有时候不大清楚了,我就记得那个恶狠狠的声音一直跟着我……” 裴丽亚身子抖动的厉害起来,手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耳朵,蜷缩成一团。 秦凝紧紧的抱住她:“别怕,都过去了。” “不!没有!不会过去!除非我死!秦凝,我想死,可我又好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觉得我可能会疯掉,我……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裴丽亚抖动着身子抬头看秦凝,眼泪又流了出来。 秦凝点点头:“我能明白。你说的,我都能明白。以后,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你可以来找我。” “你,不会觉得我肮脏?不会觉得我是破鞋?活该倒霉活该被人……害?” 秦凝放开了自己的手,十分认真的看着她说: “裴丽亚,总想着这些是没有用的。痛苦并不相通,大部分的人无法感受你的痛苦,他们才只会用他们的辨知能力,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伤害你,好显得他自己比你强。 可你是识字的人,是读书的人,你该知道,你无法改变别人,只能改变你自己! 我也不想对你做无谓的安慰,你能来考试,证明你内心也想改变你自己,那么请继续!只有这样,你的人生才会有所改变,总有一天,你的努力也会有回报的。” 裴丽亚的眼睛,就一直定定的看着秦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站起来,从书包(空间)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放在床头,说: “医生说,只要你好好进食,好好休息,挂两天点滴,身体很快会恢复的。我已经交代了一个护士,顾着你些,就算你爷娘不来也没事。至于医药费的事你先不用担心,以后慢慢还就是,我要回去了,我娘会等我吃饭的,我明天上午再来看你。” “你别走!” 裴丽亚一下子从病床上起来抱住秦凝,差点把点滴架子扯翻。 秦凝惊了一下,扎着两只手一时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那个,可我家里只有一个娘,如果我不回去,我娘会担心我的。你要是害怕一个人住一间房,我让护士给你调其他病房去。” “我……” 裴丽亚这才放开她,脸上有点歉意,更多的是惊恐和无助: “我,秦凝,你能带我回去你家住一下吗?一个是我不想在卫生院,我没钱,欠着你的我也不好意思,另外就是,我,我在家实在没法呆了,天天的有人看我指点我,我娘……天天骂我咒我,我爹要我嫁给一个老头,我无数次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我又……不敢,我……我就去你家呆一下,就安静一下,我好好想想,我该怎么活下去。” 秦凝点点头: “我明白了。这样吧,医生的话,你还是要听的,刚我让医生给你检查了一下,还有个验血的单子,说今天或者明天会给你送来,要是没事你才好放心回去。而且两天的输液钱我已经付了,也退不回钱不是? 那你先在这住两天,让身体恢复一下,正好也看看你爷娘到底什么态度,要是他们确实完全不管你了,我再帮你想想法子。行不?” 裴丽亚苍白着脸,搅着两只手,不安的往房间看看,说: “我……好吧,就是,我一个人不敢住一间,我……麻烦你了。” “这个不麻烦,我去找护士,让护士帮你换到女病人的房去。” 秦凝笑了笑,刚转过身要去找护士呢,一个高颧骨的护士却来了。 因为得了秦凝一大袋子苹果,护士站在门口对秦凝很热络的笑: “哎,19床家属你来一下,化验单子出来了,我特意给你送来,这你姐啊?恭喜啊,是怀孕了!这下不担心了吧?医生说没啥事,挂两天点滴,好吃好喝的养胎就是了!” 护士说完,把化验单子塞在秦凝手里,期待的看着秦凝说感谢话或者能有啥感谢的东西。 秦凝转头看裴丽亚,裴丽亚的嘴张着,脸呆滞着,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秦凝心底大叹一声,挤出笑脸打发护士: “哎唷谢谢了啊,谢谢您啊,单护士,我一会儿再找你说话哈!” 而再回身,便看见裴丽亚整个人像死了一样,倒在了床上,张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屋顶。 此刻,秦凝自己都觉得自己词穷了,这姑娘,真是够倒霉的,怎么遇上这种事了呢?这种事她也没经验,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啊! 秦凝坐在床边看着裴丽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却听见裴丽亚低低的笑了。 “呵呵呵,咯咯咯,呵呵呵……” 这笑声,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秦凝听得身上汗毛一阵阵的竖,她知道,这打击,对裴丽亚真的太大了,大到她无法再承受了。 “裴丽亚,你别这样,你想一想,现在要怎么办?” 秦凝轻轻的推了推裴丽亚,她真担心这姑娘疯了。 裴丽亚转了转眼珠子看看她,嘴角还略勾了勾,说: “秦凝,我没事,我确实得好好想一想我该怎么办。谢谢你啊,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她的声音虽然轻,听起来却条理清晰,不像是疯了,秦凝却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裴丽亚不对劲了,她的心理起了大变化了,弄不好,她想寻死了! 秦凝这么想着,试探着说:“那我去和护士说一下,给你调一个病房啊,你等一下。” 裴丽亚立刻拉住她:“不用了。我还是一个人一间,好好安静一下。秦凝,你,明天会来看我的吧?” “会,我一定会来看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就好。我,真的很感谢你,你会有好报的。再见。” “……再见。” 秦凝对她微笑,走出了房间,却马上走去护士办公室。 “单护士,单护士,我跟您商量一件事,您来一下。” 刚才那个高颧骨护士笑眯眯的走来,说:“干嘛,乐坏了吧?” 秦凝内心急的很,可真相不能说啊,说了,这些护士又要议论裴丽亚,对她进行二次三次伤害。 她只好打哈哈:“呃,呵呵,对,激动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那个,单护士啊,我现在得回家和家里人通知一声,但我姐姐这个人胆子小,我想找个人帮我陪一下她,就是一刻不离的那种陪,我出两块钱一小时!” 两块钱,相当于三五斤肉,是比护士一天工资还高的钱了。 单护士眼睛一亮:“哎唷,看你说的,用得着找吗?我帮你陪啊!” “不是,单护士,我要的是一刻不离的陪。我,我这姐姐现在可金贵着,她身子虚,万一要起来拿个东西啥的,啊,您懂?” “切!我是护士我不懂?!放心放心,你只管回去,我指定给你看着她!” “我……” “怎么,你不放心我?” “不不,我,那单护士,你真的得看着她,我一会儿就来啊!” 秦凝塞给单护士两块钱就跑出去骑车了。 没办法,这年头可没有啥“我投诉你”这样的说法,医生护士比大熊猫都珍贵,得罪了单护士,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来,秦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只能赶紧回家和秦阿南说一声,再赶紧回来看护裴丽亚了。 这特么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她在公社吼,秦阿南听不见啊,她必须得回去当面说啊,要不然秦阿南肯定会担心得自处乱找的。 秦凝飞快的蹬着脚踏车赶回家,天还没黑,但秦阿南果然已经煮好了饭,出来倚着门口张望呢。 ------------ 第132章 没死就给我起来(1更) 秦凝把裴丽亚的事情大致给秦阿南说了一下,秦阿南一个劲的叹: “作孽哟,作孽!那囡你快去吧,不不,等等,我煮几个鸡蛋你去给那个细娘。” “不了,姆妈,我不放心的很,我担心一个错眼,她就……唉,姆妈,今晚我不能回来了,我一走你就把门闩了睡觉,谁来也别开。” 又叫过狗,像交代人似的交代它: “佐罗,你给我听好,你好好的看着家,看好我们秦大家主啊,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只管给我咬!出了事我负责!知道不?” 狗:“呜汪呜汪!特么的你真啰嗦,有人送给我咬我会不咬么?” 秦凝听不明白,给它一个“不然丢回空间躺尸”的警告眼神,让狗自己体会,这才急匆匆的拎了几件衣服和一条被子走了。 可依然出事了。 秦凝还没骑到卫生院呢,就看见中学前面的一条河边,聚了一大群人,有人咋呼有人挥手的,一片慌乱。 秦凝直觉有人跳河了,飞速的骑过去,果然听见有人在喊:“快快,我看她跳下去的,快救人!” “哎唷天寒地冻的,怎么救啊!” “那,在那!头冒出来了!谁拉一下啊!” “救命,救命,快把人拉上来啊!” 最后这个喊声有点熟悉啊,秦凝刚把自行车支好,就瞥见单护士站在河边大喊。 完了!果然是裴丽亚寻死了! 秦凝脑子里跳过这个想法,立刻奔了过去,把棉袄往河岸上一甩,穿着秋衣秋裤就跳下了河救人,天再冷又能怎样,总不好看一条人命在眼前消失,不,现在是两条啊,唉! 秦凝把裴丽亚拉上来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冻的没有了什么知觉,就听见单护士在她耳边抱怨: “你这姐姐干嘛啊?我转身给人家换个药瓶子的空,她就跑出去了,我还以为她干嘛呢,她这是要害死我吗?真是的!早知道她这样,我才不要你那……咳咳咳,你可不兴扯上我啊!” 秦凝还得牙齿打着颤的说:“知知道,哎,我回头,谢你,帮我,扶我一把,回卫生所,我,我冷……” 好在是在镇子上,又有卫生院的几个人帮忙,七手八脚的,众人把裴丽亚给弄回了卫生所。 秦凝全身淌水,单护士看在之前的苹果和两块钱份上,借给了她脸盆和脚盆,以及护士休息室。 秦凝把休息室门闩上,就进了空间梳洗。 空间和人体温度一样且恒温,月亮河也舒服,秦凝在里头好好的暖和了一下,才穿好衣服出来,感觉一点事也没有了。 裴丽亚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再加上她存了死的心,救上来以后,一直没有醒。 秦凝不敢大意,把自己带来的被子从空间拿出来,就蜷缩在她隔壁的床上休息,陪到半夜的时候,就听见裴丽亚床那边有动静。 秦凝起来一查看,裴丽亚脸色发红,身体时不时的转动着,呻吟着。 这是发烧了。 秦凝只好去找护士。 这个年代,卫生院晚上也没个值班医生啥的,就几个护士,单护士换班了不在,秦凝就又送了一包苹果,找了个圆脸的林护士来。 “……哎唷,腋下温度三十九多呢,很高了,要打退烧针。” “那个,她,怀孕着,能打么……” “啊?这个就不好说了,医生又不在,那你们家属自己看着办吧!” “那有没有别的降温方法啊?” “没有呢,要不你拿冷毛巾给她敷敷?” 林护士比单护士还要冷漠,也或者半夜三更的她也累了,随便说几句,就走回了护士办公室,秦凝无奈的在后头跟着,可林护士一进门,就手按在门上一副急着关门的样子,真是白瞎了秦凝的一大包苹果。 秦凝一时也没主意,只好先回去病房,可看着裴丽亚在那不舒服的呻吟,她又看不过眼。 唉,这可怜的姑娘!不管怎么说,都得先退烧才行,敷敷就敷敷吧,先尽量让她降温,要是能坚持到天亮,再去找医生吧! 秦凝自己又不是医生,也只能利用她有限的常识来做,想着外头这会儿估计在零下两三度了,真拿冷水敷,也不知道裴丽亚受不受得了,还是拿空间的水吧,比较舒服。 秦凝就把月亮河的水弄了点出来,拿自己的手帕蘸湿了,给裴丽亚敷在额头上,时不时的给她换一下。 还别说,敷了有一个多小时,感觉裴丽亚的呼吸没那么粗重了,秦凝挺高兴。 这么守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五点的时候,裴丽亚醒了,睁开眼看看秦凝,痛苦的又闭上眼:“你,不该再救我,再救我,就是害我。” “唉,裴丽亚,你这……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别这样。” “之前我也那么想,可现在我……那是活不下去的了,死了,干净。” 秦凝看她的样子,消极到了极点,弄不好还得寻死,就也不避讳了,直接说: “你是指怀孕了吗?怀孕了怎么就不能活了?!裴丽亚,生命只有一次,这事情从头到尾不是你的错,别人那么说是别人的事,可你自己要放弃了,就再也没人能帮你了! 你活的办法多了,就说怀孕这事好了,你作为一个人,你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不要,就极早的流产掉;一个是你身体或者别的原因……生下来,当你一个人的孩子,这些都是你的权利啊!” 裴丽亚立刻睁开眼,惊讶的看着秦凝,像看怪物似的,倒又有了点激动的情绪: “流产?我以前就听说,流产……都是要有证明的,要是去大队开这种证明,我会被人唾沫星子喷死的。 生下来?你觉得,这世道容得下我把孩子生下来?别说世道,就是我爷娘,也会先掐死了我!现在的我,是破鞋,是烂货,是被人碰坏了的婊子!嫁人都没有彩礼钱,再生个孩子出来?! 哈,哈,秦凝,你才读初一,你真是孩子话!秦凝,我谢谢你,早晚是死,还不如让我早点死了的干净。” 秦凝看她思路清晰,情绪激动,心里倒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了,缓下口气劝: “你要是怕流产这事被人说,我们可以想办法的,比如去县城医院什么的。不管什么事,也都是得你活着,积极的想活下去才行。 你说我是孩子话,我反而觉得是你太年轻了,受不得挫折。要是再过二三十年回头来看,这些事都算什么呀?裴丽亚,世道会变的,真的,世道不是永远都这样的。 以后,你可以离开这里,靠自己的能力买个房子啥的,不是非要靠爷娘靠男人才能过活的。你得活下来,让那些伤害你的人看看,你会活的很好的!” 裴丽亚定定的看她: “买,买个房子?不靠爷娘,不靠……嫁人,自己过活?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公社哪里有这样的,从来没听见过,一个妇女自己买个房子就过活了,那生产队给批?公社给开户口本? ……唉,就算真有这样的,村子里还是会排挤人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得淹死我。别说村里的人了,就是我爷娘要是知道我现在怀…… 唉,总之,我真的没法回家了,我没有出路了。秦凝,对不起,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你走!” 秦凝真是头痛。 尽管她是穿越来的,但是穿越之前,她自己没经历过这种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裴丽亚,她唯一想的就是,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能让她死了。 可现实是,以裴丽亚的情况,在当地是很难活好的,所有人能把她这事念叨一辈子! 除非她能离开这个地方。 可裴丽亚脑子还挺明白的,她说到那些确实是实际情况,现在的户籍管理很严格,不是随便离开村子就能过活的,没有大队的证明信,裴丽亚能去哪儿?能依靠什么过日子? 秦凝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爷娘,到底对你是什么态度?” 说到这个,裴丽亚的眼里又涌上了眼泪,眼一闭,任眼泪滑落,不再说话。 但这个答案,秦凝很快知道了,因为裴丽亚的父亲来了。 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胡子拉渣的,穿一件掉了扣子的破羊皮袄,腰里用草绳绑着,忽然推开门进来,用茫然的眼睛在别人的脸上乱看。 他大概就是用这个方法一间一间病房去找的,所以他推开门以后,眼睛就看人脸,看病床。 当确认病床上躺的是裴丽亚以后,他就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大喊: “小亚亚,小亚亚,你怎么样?起得来吗?没死就给我起来!我借了板车来拉你回去,你快点,省得等会儿天亮了,人家看见又笑话!” 秦凝就坐在裴丽亚的床边上呢,他当没看见,伸手就要去拉裴丽亚的输液瓶子。 秦凝赶紧拦住他:“哎哎,你不能这样。你是谁呀?” 中年男人也看看秦凝,古铜色的脸上很不满: “我是谁,我是她老子!她啥毛病呀?需要住在卫生院,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我们住不起的,赶紧回去!” ------------ 第133章 女儿生气了(2更) 中年男人是天生的大嗓门,一开口,就整个屋子嗡嗡响,动作十分粗鲁。 秦凝拦在床前,说:“伯伯,你就算要带她回去,也该先问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啊,你别扯这个针,会回血的!” 裴丽亚父亲上下打量她,皱眉说: “你是谁?她同学啊?哦,就是你,作主送她来卫生院的是吧?哎,我说你这个细娘怎么一点脑子都不会动的啊?她好好的,住什么卫生院?你拦住我做什么?我们没有钱还给你的啊!” 秦凝见拦不住她,只好喊裴丽亚: “裴丽亚,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就这么回去了,烧才退,等会儿可能还会升上来,再说你怀……” “不!秦凝,别说!秦凝,我求求你,什么都别说!” 秦凝还没有说完,裴丽亚尖利的喊起来,制止了她,还一下子坐起来,自己扯下了输液的针头。 秦凝张着嘴,顿住。 裴丽亚悲哀而倔强的看着她,咬了咬唇,说: “秦凝,对不起,我得回去了。你,千万别管闲事,会给你招事非的,咱们乡下人,名声比啥都重要,跟我在一起,你的名声也会不好的。” 说完,她就自己下了地,身子摇晃了一下,却慢慢的往外走去。 她父亲看看秦凝,很不满的哼了一声,背着手先出去了。 秦凝看着裴丽亚瘦削的背影透出来的绝望,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追上去扯住裴丽亚,大声说: “不!裴丽亚,住院的钱,我放了十八块押金的,你得还我了才走!就算你要回家,以后你也要来还我,我家是前进大队的秦唐村,你一定要还了我钱,你再走!” 裴丽亚看着她,看她眼里的焦急、怜惜和浓浓的期盼,听懂了。 她不禁泪眼婆娑,咬住嘴唇说不出话。 可是,当见她父亲气冲冲转回来了,裴丽亚捏了捏秦凝的手臂,说: “我知道了,就算我要走,我也一定去还了你钱,再走!” 裴丽亚跟着她父亲离开了,秦凝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心情沉重。 也不知道裴丽亚能不能信守诺言,就算要寻死,也去见秦凝一面还钱了再寻死,那秦凝还有机会再劝解她。 裴丽亚说的不错,要是裴丽亚自己肯配合,哪怕她要住秦凝家,秦凝也是会收留她的。 但要是裴丽亚自己不愿意,或者裴丽亚的父母有异议,秦凝非要主动的去干预他们的生活,这农村里的人就会产生各种臆想了。 比如,这姑娘图人家什么呀?这姑娘是不是和裴丽亚一样,被人候短路了呀?要不,干嘛这么积极帮裴丽亚那个破鞋啊? 秦凝不是救世主,好些事,她也无能为力啊! 等到六点半,卫生院挂号处开了窗口了,秦凝才去帮裴丽亚结了帐离开。 一夜没睡,秦凝却没有睡意,青黑的天色里,先骑自行车回了家。 秦阿南已经起来了,见秦凝回来,担心的问:“那细娘怎么样了?” 秦凝摇摇头:“跳了一次河。她爹非要带回家了。唉,姆妈,我也没办法了。” “作孽哟!囡啊,改天你再去看看人家,跟她说,出来散散心,要不,到我们家来玩,我给她大白兔奶糖吃!” “嗯,姆妈,我知道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啥事……哦,半夜的时候,佐罗对着外头叫唤了好半天,不知道做什么。” “哦?对着哪儿叫?” “就……哎,佐罗,你来说,你昨晚为啥叫唤了半天?” 秦阿南站起来看看,不确定的叫过狗。 狗斜眼看看秦阿南,对着秦凝一顿吠:“汪汪,有人在门外走来走去,我不得叫啊,你娘真笨,就知道叫我别吵。” 秦凝当然听不懂,拍了狗头一记,说:“佐罗,你叫唤啥,昨晚听见什么了?” 狗急了,咬住秦凝的裤脚,拖她出去,对着鸡舍猪棚一顿“呜汪”。 秦凝皱眉,最终对狗说:“行了行了,别吵了,你做的挺好,要是我在家,你再听见什么,先别叫唤,拉我出去看,啊?” 狗能说啥?它要是能,也就是摊手而已。 秦凝吃了早饭就赶着去小学上班,因为这几天小学要批改考卷,还要写期末学生评语什么的,也是挺忙的一天。 等下班回了家,秦阿南就愉快的指着堆了一院子的棉花杆子给她看: “囡,队里分柴了,我用板车去拖回来的,真方便。接下来几天都会分钱分粮了,我都能用车拉回来了。” “嗯,咱们买板车,就是图这个方便嘛。这次倒没人借车?” “有,怎么没有!不过他们学乖了,借了立马来还,还知道趁人多的时候还哩。” 秦凝就发自内心的微笑:“那就好。” 她心想,不管什么事,总是有坏的一面和好的一面,秦振国和秦梅芳把车强要借走,搞出一堆事,但最终她得了钱又得了玉,村民们也有了忌讳。 嘿嘿,真是挺好,就是不知道,秦文亮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也不要紧,这种蛮横下流的人,要是出手,正好修理他! 秦凝就和秦阿南两个站在院子里撸袖子,准备把棉花杆子垒起来。 这棉花杆子枝枝丫丫的伸展着,一捆不重,但占很大面积。 说它多吧,不够半年烧的,说它少吧,又忒占地方,不垒起来,堆积在院子里碍事,每家每户分到了手,都是要垒起来的,叫垒柴箩。 但秦凝在秦达家虽然干很多家务,垒柴箩倒没有试过,因为一般这种都是男人活计,妇女或者孩子体力小,垒得不紧密不好的话,既会倒塌,也会积水烂柴,那就浪费了的。 母女俩个忙碌着,一边先垒了个底,一边商量着哪边高低呢,许良保进来了。 他一看秦凝爬在一米来高的柴垛上,就摇手: “哎唷,秦老师你下来下来,这种活,可不是你一个细娘干的,我来吧。我本来想借你们板车用一下的,那我帮你们垒好再拿车子好了。” 说着,他就脱了外头的厚棉袄,开始爬上柴垛。 秦凝还没反应过来,秦阿南就说: “不用不用,良保,你咳嗽还没有好呢!天冷,别脱棉袄了,我们家分的柴少,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许良保已经爬上来了,对着秦阿南腼腆的笑了笑: “多亏了你们送的药,我已经好多了。别多说了,这种活我做惯的,很快的,要是你们母女俩,不知道要弄到啥时候。快,把柴拿过来。” 秦凝已经乖乖的下去搬柴了。 因为,秦凝垒了半天,正越垒越没信心呢! 这活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才知道,也是有窍门的,也需要力量,秦凝利用空间的能力还没精细到可以用在这上头,十几捆柴搬上来揉下去的,她都喘了,膝盖和手磨的发红。 而许良保就不同了,会不停翻看着柴火的面,会精准的找到合适的位置排列好,柴垛垒的很平整,站在上面也不会摇摇晃晃的。 秦凝和秦阿南就只负责递柴上去就行了,一会儿,柴垛垒上三米高了,秦凝就站在板车上当梯子,秦阿南给秦凝在板车里放柴,秦凝再把柴给许良保递上去。 三个人正干得起劲呢,就听见门口一声拉长了调子的话: “哎唷!一家三口忙着呢啊!到底家里有个男劳力好啊,这么快就垒成了啊!我家还有点没拖回来呢!阿南,板车借一借。” 农村里,平时说话间开个带颜色的玩笑是很平常的,不要说是这么调侃的一句了。 秦阿南和许良保就算听着这话不太好,也不敢太较真,只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倒是秦凝站在板车上,看看一板车的柴,和进来的人打招呼: “哦,彩凤婶子啊,这会儿我把板车当梯子用呢,里头都堆了柴,要不你站一下,我们再有半个小时就好了。” 谁知这彩凤婶子脸一拉,皱眉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好叫我家秦会计把东西挑回家了啊!借一下都这么不爽气,真是的!” 秦凝手里抱着柴,眼睛轻轻眯了眯,不出声。 她生气了。 秦凝就这么一个小变化,别人没感觉,秦阿南却看出来了。 女儿生气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秦阿南现在觉得,自己家这个女儿,可有脾气了。 对她这个姆妈是真好,对舅公对任阿山甚至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许良保一家,也都好;可那些个做事缺德行为讨厌的,她家女儿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啊! 就说秦达金秀,那可是女儿的亲爹亲奶奶,可她女儿埋汰起他们来,都不带一丝心软的;陆大妹朱月娥们,那么泼辣的女人,在她女儿面前也没讨到一点好啊! 她女儿是个不怕事儿的! 可眼前这个是会计娘子啊,不好得罪的,得罪了,出工进进出出的,总是不好的啊! 秦阿南立刻把手里的柴放下,开始手脚奇快的把秦凝板车里的柴往外搬,还和会计娘子陪笑脸呢: “哦,彩凤,不是的,我家小凝没垒过柴箩儿,她不知道要多久的呢!来来来,我把柴搬下来了,你拿去你拿去!囡啊,你下来一下,让你彩凤婶子先去拖柴啊,我去里面搬梯子出来用吧!” ------------ 第134章 花样还是搞出来了(3更) 秦凝看着秦阿南陪笑脸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也是,会计每天给社员记工分的,要是为了一点小事就和会计的老婆弄的不开心,终究会让秦阿南为难。 人活着,不是一个人过的啊。 秦凝没再出声,从板车上下来了,帮着秦阿南把柴火都从车子里拿出来。 谁知这位彩凤婶子过来拉车,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会,她把身子对着车厢,倒退着拉的,这样拉车肯定不方便使力的嘛。 她就抱怨说:“哎唷,这车怎么这么重?不是说板车轻松么?我拉着这么重,还不如挑担呢!” 秦凝依然背对着她不出声,默默的给许良保递柴。 就听见秦阿南还好声好气的教她:“不是这样的,你身子转过来,拉这里,不是好了吗?” “嗯,好拉一点,也就是一点而已,板车有啥好呢!我走了……噢!什么东西,划我手上一条……哎唷,阿南你看看,你的棉花杆子都把我的手划印子出来了,你的百雀羚拿出来给我擦一擦啊!” “噢,好,我去拿来给你擦。” “哎唷,给我多擦一点呢!阿南,明天队里就要算账了啊,你有没有什么事要我交代我们秦会计的啊?” “我?没有啊!不是说帐都已经结好了,明天分钱吗?” “明天是对账,小年夜前面一天分钱。” “噢,那还有四五日呢。” “对,四五日噢,四五日一年就过去咯!” 唠叨了这么半天,彩凤才拉着板车走了。 秦阿南回过来,啥事没有的帮秦凝递柴。 秦凝心里叹一声,问秦阿南:“姆妈,会计娘子说的话,你听出啥意思没有呀?” “啥?听出啥?噢,她讲明天对账,分钱还有几天呢!” 秦凝看着她朴实的、毫无心眼的脸,暗自摇头。 会计娘子那些话,就差没有明着这么说了:“哎,队里马上分钱了,秦阿南你就不想讨好讨好我?不然,我可要让我家会计给你少算点了啊!” 可秦阿南,愣是一点儿没听出来。 唉,算了,她喜欢的,就是这位姆妈的心思单纯。 听不出画外之音也好,要是会计娘子说过就算,没有实质的行为,她就当啥事没有发生,给会计三分面子;可要是会计娘子敢搞花样……呵呵,那就不能怪她了! 可花样还是搞了。 第二天秦凝下班回来,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家里扬起一群女人的哄笑声,秦凝知道,这是三姑六婆的又聚在她们家炕上做针线呢。 等她进门,果然的,看见西边灶间的炕上围着一群女人,一个个都在笑,不知道在笑啥,唯有秦阿南的脸色,是郁闷无助着的。 不用秦凝问,就有妇女喊秦凝:“哎,小珍珍,你下班啦,来来,阿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噢!” 秦阿南立刻转身制止:“哎哎,六孃孃你不要胡说了啊,没有的事呢!” 这一说,好几个女人又开始笑,还有人起哄:“噢唷,阿南你难为情啥,又不是大姑娘第一次么!啊哈哈哈!” 秦阿南的脸色就僵硬了,低下头,戳自己手里的鞋底,但大概是心里不舒服,一下子戳在了手上。 她把手指伸进嘴里吮吸了一下,低声抱怨:“好痛,痛的我出眼泪了。” 这是被欺负了。还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竟然敢欺负她家秦阿南?! 秦凝的眼睛就眯了眯,走了过去。 “六阿婆,怎么了,啥开心事情,说给我听听看。” 这些老娘们,秦凝为了有人陪秦阿南,有时候也会给她们一点萝卜干番薯干什么的吃,她们见秦凝平时笑脸相迎,这时又正聊的高兴,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珍啊,你娘说不定要重新嫁人了,那你可怎么办呢?” “是的啊,现在你家有你顶门立户了,你娘要嫁人咯!” “不对不对,许良保家穷死了,还不如招进来呢,阿南是不是?啊哈哈!” “阿南你再办一次酒水,我们来帮你忙,你只管做新娘子好了!” “要我看,都是两副旧家私了,不用办了,搬到一起睡就是了!哈哈哈哈!”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说的笑成一团,秦阿南忽然的把手里的鞋底放下,扬声说: “好了!你们一个个胡说些什么!我家小凝还是小细娘,你们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说这些!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要烧晚饭吃了!这炕也熄火了,不烧了,回去吧回去吧。” 众人还不罢休,一个个的说: “嗳,阿南,大家开玩笑的,你认真的话,就没有意思了嘛!” “就是!说笑几句嘛!不搭界的呀!” “阿南我跟你说,又不是我们说的,是会计娘子说的嘛,说许良保天天帮你干活,昨天还跟你俩个垒柴箩,垒的衣服都脱了呢!要不是她来借板车,你们都要躺柴堆里去了!有没有这事?啊,哈哈哈!” 秦阿南脸都涨成猪肝红了,正想争辩,秦凝开声了:“有!” 这一声,特别的大,一下子就把屋子里女人们的声音给盖住了。 几个女人都楞了楞,看向秦凝。 秦凝脸上很平和,甚至还笑了笑,说: “几个阿婆婶娘,昨天许良保来借板车,看见我和我娘垒柴箩垒的不好,就看不过眼,好心帮忙了。这人啊,真的是好心的吧,总觉得自己好心得不够,坏心的吧,总觉得自己从来没使过坏,随口的就是胡说八道! 却不知道这无中生有的话,最是伤人,我就一直在场呢,竟然能把事情说成这样!这可不行!就算我娘要嫁人或招女婿,也没啥不可以,但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可不答应。这些话,真的是会计娘子说的?” 众人看着她,看她一张瓷白小脸分外认真,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有股子乡下女子少有的凌厉,几个婆娘倒被一时镇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刚才那个六阿婆,陪着笑开了口: “噢,小珍珍啊,大家开玩笑的呀,话呢都是会计娘子说的,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本来你娘今天不开心,我们就和她说说笑笑的嘛!啊,我要回家烧晚饭了呢!” 秦凝拦住她: “等等!六阿婆不用急,要是你帮我把这个事弄清楚了,我送两个双黄蛋给你回家加个菜。来,你告诉我,我娘今天为啥不开心?” 一听有两只双黄蛋这么大的补贴,六阿婆伸下炕的脚又提了上来,一边讲客气话,一边絮叨起来: “哎,不用不用。哎,你娘能有啥不开心呀,我前几天就教她了,快过年了,你去给会计娘子送一点东西,那么秦会计算账肯定不会算错的,我们都是不识字的老社员,自己家里又不记账,这到年了,工钱多了少了,谁搞得清? 结果么,你娘大概是没送,今天报账出来,你娘和我差了九块六!个么珍珍啊,你娘和我拿一样的七分一个工,一年到头,你娘最多和我有个三天五天的出入吧,那肯定不会差九块六的嘛! 你娘就不开心啦,还去找秦会计问,人家秦会计一句话就让她吃瘪了,‘我算错?我算错那让你来算’! 他这个话一讲,谁敢接口?个么你娘心里难过,不敢和会计说,倒去找会计娘子了,‘彩凤啊,我怎么觉得我工钱少了啊’,那珍珍,你知道会计娘子说啥?” 六阿婆像说书似的,不停变换着角色,还老师上身,歪着头给秦凝提问呢。 秦凝心里的怒气已经翻涌到头顶了,却还能配合的笑着问:“说啥呢?” 六阿婆看她脸上笑眯眯,就说的更起劲了: “会计娘子就尖着嗓子说,‘你觉得少了?你还觉得啥?你现在正忙着和男人牵丝爬藤呢,你能觉得啥’? 就是这么一说开,会计娘子就开始说许良保帮你们种自留地,许良保帮你们垒柴箩,哎呦,反正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话,现在村里都知道了,你娘和许良保走的近着哩,快成亲了! 哎唷,小珍珍啊,其实也没什么的,村里这些人现在歇工了,闲的慌,嘴里不嚼蛆(指说闲话)是不行的。 反正大家都知道的,许良保和你娘一个死了老婆,一个死了男人,就喜欢拉郎配,你们不要放心上,过了年忙起来就没人说了啊。那么,珍珍,我要回去烧晚饭了?” 这最后一句说着,六阿婆还期待的看着秦凝,那意思就是:双黄蛋你倒是拿出来啊! 秦凝又是一笑: “噢!原来是这样啊!六阿婆啊,少了九块六角钱啊……本来,倒是没啥,但会计娘子这么乱说我娘,倒是不大好。 这样吧,你们在这坐一坐,我去把会计娘子找来,和我娘当面道个歉,你们当个见证人,今后再有人这么说我娘,开我娘这种玩笑,我就要不客气了!耽误大家烧饭辰光,我补大家一人一包五香豆,好不好?”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35章 撕了她的骄傲(1更) 呃……五香豆当然好! 秦阿南家的五香豆真真好吃,但是…… 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六阿婆,看在那即将到手的双黄蛋和五香豆份上,劝解了起来: “哎呀,小珍珍啊,我看算了吧,这,这个事,闹大了不好,毕竟你娘日日要出工的,要会计帮忙记账的,我看算了吧,今后我们不和你娘说笑这个就是了。” “不不,六阿婆,你们都是好人,所以你们只是说个笑话,可村里的人不是个个像你们这么好心,这种话一传十十传百的,让人家以为什么事呢!如果我娘要招女婿,就一定正经的请媒人,我娘这么老实,不能这么造我娘谣言的!” 秦凝坚持着,小脸已经绷了起来。 另一个婶娘就劝道: “可是,珍啊,会计娘子那么骄傲,怎么会给你娘道歉呢?一来二去,还不是闹矛盾,快过年了,算了吧!” “骄傲?好,我就去看看,她怎么个骄傲法。” 秦凝扯了扯嘴角,凌厉目光一闪,把身上的书包放下就走了出去。 秦阿南赶紧追出去:“囡!算了!囡,不要去说了!算了!” 秦凝没回头,她的火没处发呢! 算了?!一个在野地里和人开车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她家秦阿南的事非? 秦阿南是单身,就算真和许良保有什么,那也是正常谈恋爱好不好? 可周彩凤算什么,给秦会计头上装一片呼伦贝尔草原,她倒还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真是No zuo no die!不收拾她,真当秦凝家永远好欺负了! 对的,会计娘子周彩凤,就是上回秦凝为了躲避袁志忠,绕道棉花地时,听见一对野鸳鸯闹动静的,其中那只雌的! 雄的那只,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唐队长的侄子,唐小二副队长,天天的积极出工分子,正等着唐队长啥时候退下来,轮到他当队长呢! 秦凝知道,这年头搞这种婚外情的事,风险极大,弄不好就是两户人家的破裂,再闹大一点,可能会出人命,之前和许水根有一腿的陆寡妇为什么上吊寻死,还不是被人指点的活不下去了?! 而唐小二天天那么趾高气昂的积极当劳动模范,一旦这种偷情的事情爆出来,还不知道是不是会和许水根那样,拎上裤子就不认人呢,那周彩凤会怎么样?真是天知道了! 秦凝是穿越而来的人,对于后世男人女人出轨的事,实在是听得看得多了,并不会觉得特别新鲜,只要周彩凤不来招惹她,她绝对不会去和人多嘴一句。 毕竟背后对人说长道短,不是君子所为,要是闹出人命,她更于心不忍,可周彩凤却还敢欺负秦阿南,那,可就要敲打敲打了! 传言会计娘子骄傲?行,那就撕了她的骄傲! 而秦凝走后,几个妇女相互看看,都忐忑起来。 “哎,六婶子,你看会计娘子会不会怪我们?” “怪我们做啥?又不是我们造的谣,对吧?” “阿南,倒看不出,你家小珍倒蛮有脾气的嘛,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和你开玩笑了。” 秦阿南脸上带着一点担心,也带着一点骄傲,说: “那是!我们小凝比我拎得清!我是赣人有赣福,我家小凝一定会帮我讨公道的!” 众人见她这副样子,倒好奇起来,相互看看,当真在秦凝家留下来,要看看后续发展呢! 毕竟会计娘子骄傲的天天扬着脖子,她真的会道歉吗?那可要好好看看的。 而秦凝,大步的走到了秦会计家。 前面说了,秦唐村大多姓秦或唐,要是拿出族谱来看看,都是一个老祖宗,只是有的隔房隔远一点,有的则近一点罢了。 秦凝所在生产队的这位秦炳元会计,和秦凝家就关系远了,早就出五服的了,但秦凝还是得按照辈份,称呼秦炳元一声爷叔。 此时,这位爷叔正坐在灶间喝点小酒,看见秦凝站在门边喊他,他喝的有点红的眼睛有些迷茫,不确定的问:“噢,你是秦月珍啊?怎么了,找我?” “不,炳元叔,我找婶子。” 秦凝往里一探头,看见周彩凤的身影在里间一晃,就大声说: “炳元叔,婶子不在吗?去哪儿了?哎呀,您这一喝酒,婶子出去了不回家您都不知道吧?” 秦炳元爱喝酒是众所周知的,平时要出工记账的话就晚上喝一点,要是歇工的话,就可以从早喝到晚。 大概就是因为他这样,周彩凤才会出去乱搞的吧。 而此时,秦炳元喝的微醺,听秦凝这么说,还大着舌头说:“你个细娘!你婶子不回家,能去哪儿啊?” 秦凝继续大声胡诌:“哎唷,炳元叔你也真是,天大地大,天是屋顶地是床,哪里不好呆呀,婶子,婶子,你说是不是,炳元叔再喝酒,你就去野地里也不要回家咯!” 一听这话,周彩凤立马出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件衣服,估计在收拾衣服还是什么,一双眼睛冲秦凝一瞪,说: “小珍珍你在胡说什么?!找我啥事?” 秦凝冲她笑:“噢,婶子你在家呢啊,我找你当然有事了,我就来问问你……” 秦凝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一句“棉花地里睡着,舒服不舒服呀?”才又让开,依然笑吟吟的问: “婶子,你看你要不要到我家去说啊?我娘等你哩!” 周彩凤的脸陡然变色,手里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秦凝还帮她捡起来,塞在她手里:“看你,婶子,要不要的,你也说句话呀!” “呃……要,好,那个,我,我把衣服放了就来。” 周彩凤脸抽动着,身影有些机械的转身,到里屋放了衣服出来,和秦炳元说了声:“我去阿南家看看针线啊!”也没管秦炳元有没有应声,就走了出去。 屋外,秦凝背着手,站在离她家灶间有二十米远的自留地里,正认真的看着什么。 周彩凤走过去,喉头不断的吞咽翻滚,楞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秦凝忽然转身,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开门见山的说: “周彩凤!我敬你是长辈,你做的事,我一句都没有和人说,你倒以为自己多高洁呢,竟然四处造我娘谣言! 怎么,就因为我娘没有把百雀羚送你,你就可以让秦会计给她少算账?你就可以随便的说她长短?那我今天来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周彩凤脸通红,红到整个脖子都像肿了起来,黑夜里都能感觉她的难堪。 此时,她脑子里“嗡嗡嗡”的,只会嚅嗫着说“不,不,小珍,我,我,我不是的……我,你……”实质性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凝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要等她说出弥补方法来,是不可能的。 秦凝冷冷的看着她,清脆的嗓子掷地有声: “你得去给我娘道歉!你来借车子,明明我在场,却说的好像我娘和许良保偷情似的,你还让我娘怎么出去做人? 就算我娘真和许良保有什么,他们也是一个寡一个鳏的,比你和小二副队长可强多了!轮不到你来说长道短,更不要说造谣了! 看在你是长辈份上,我给你留一分面子,我会把那盒用过的百雀羚给你,但你得把扣我娘的九块六角钱工钱补上,百雀羚的八毛钱也得补上! 总共十块四毛钱,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拿来!再去我家,当着人面,给我娘道歉!今后再有人说我娘,你也得立刻站出来替我娘说话,那咱们这一节,就当揭过去了。 要不然,我直接找队长说去!哼,我也不用说你和小二副队长的事,我只把你家秦会计总是克扣社员钱的事捅出来,就够你们吃苦头的了! 往年你欺负我娘就算了,竟然还敢把我娘说的那么不堪,怎么,你是不是自己也想尝尝被人议论说笑的滋味?” 周彩凤低着头,颇高颇壮的身材缩着,无比紧张和卑微起来,呼吸声也很急很大,说:“是是,好好,我,我错了,我去给你娘道歉,我去。” 说完,她就跑回家去了。 秦凝站着等,一会儿的,周彩凤就拿出了一把钱,塞给秦凝: “小珍,我,我给,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要不然,我就是死路一条啊!” 秦凝看着手里的钱,是两张五块的,三四张一块两块的,估计有二十块。 秦凝拿了两张五块和一张一块的,剩的钱一下子塞回周彩凤怀里,扯起一边嘴角冷笑,说: “嗬!怎么,你当我是你啊,来讹诈来啦?呸!你不要脸,我还要对得起良心呢!那,这十一块我拿了,回头我还找你六毛!这是我家该得的!别的钱,我还嫌脏呢! 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再抹黑我娘,我不会出去说你丑事的,我可不想看你家秦国红、秦国强被你害了一辈子的名声!” 秦国红是周彩凤的大女儿,都快十七岁,听说已经说定婆家了,要是让人知道周彩凤的丑事,秦国红这辈子,在婆家永远抬不起头! ------------ 第136章 眼前有戏精,远方有杠精(2更) “呜……哇!” 一提到自己的儿女,周彩凤就捂住嘴的哭出声: “我,我以后不会了,我,小珍,你也看见了,你炳元叔成日的喝酒,喝的……我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千万别出去说!” “你的家事我可管不着!总之你别害我家我就啥也不说,把你的眼泪擦干净,别搞的我讹诈你似的,我家还有最爱说闲话的六阿婆王大妹三麻娘子她们呢,你要是自己能解释你继续哭,走吧!” 一提那些个爱说笑的老娘们都在,周彩凤立马的擦眼泪理头发,等到了秦凝家,又是一条好汉了。 她先看了看秦凝,见秦凝对她使了个“快上前”的眼色,她就立即笑意堆满了脸,走过去一圈儿招呼: “哎唷!六婶娘,王大妹,三麻娘子你们还在呢!小珍说,你们都说是我说的,阿南和许良保那个……好的很啊?哎唷,看这事闹的,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你们却当真了!真真是爱嚼蛆的婆娘啊! 这种话么,是因为我和阿南好,我才提醒她的意思啊,你们天天的来蒲炕沾阿南便宜,还这么拿她来说笑,那就是你们不上道了!你们好意思吗?我也看不过了! 当然啦,不管怎么说,话是我这里起的因,那我特为来和阿南陪个不是好了!那,阿南,我倒是认真的。这个事情是我不好,当时你一说我家秦会计算错帐么,我心里就不高兴了,所以我随口说了你几句。对不起啊,是我的错,今后我不说你这些话了。 那那,还有你们几个啊,现在我认认真真和阿南赔不是了,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啊,今后再有人传阿南的话,就不关我的事了啊!” 周彩凤戏精上身,对着秦安南还鞠了个鞠,表示道歉,还指点起众婆娘,这么又骄傲又在理的说完,就先把自己感动了,回头挺得意的看秦凝,好像之前哭着求秦凝的不是她。 秦凝眼眯了眯,走去屋子里拿了那盒周彩凤觊觎已久的百雀羚,又把四毛钱卷在手心走了出去。 “彩凤婶子,既然话说清楚了,那事情就当过去了。今后再有人说我娘,也烦劳你解释一下,我娘老实人,不好受这种委屈的,那,这盒百雀羚给你,当我先谢谢你今后帮我娘说话的。” 秦凝把百雀羚递过去,卷在手心里的四毛钱也塞过去。 周彩凤对着她尴尬的笑笑,说:“小珍,真是不好意思,那,那我也谢谢你。” “嗯,不客气。” 秦凝摆摆手,还对众人笑吟吟的: “只要今后大家都不再随便造谣,我很欢迎大家到我家来陪我娘。还有噢,六阿婆,三阿婆你们几个,我娘人品这么好,要是有朝一日她真的看得上许良保,我找那双全双福、德高望重的人去说媒去。 但现在,你们就不要再说了,这种话说多了,不知道的人当真了,既影响我娘,也影响人家许良保的。你们说对不对?” 乡下女人,也是怪会见风使舵的,几个老娘们见会计娘子都来道歉了,她们哪里还敢再说,再说就变成是她们在造谣了,便一个个的立刻戏精上身,应承起来: “啊,对对,不说了……对对,我们不说……小珍你真的对你娘很好啊!” “那是,对自己的娘,当然好了!噢,我去给你们一人一把五香豆啊,你们带回去吃。” “哎,小珍,我,我的,你刚才不是说……” “是,六阿婆还奖励两个双黄蛋!今后对我娘好的,我都会给的。哈哈哈!” 秦凝给每个人派了一圈东西,独独周彩凤不再给。 周彩凤哪里敢说什么,手里攥着百雀羚,还给自己长脸呢: “哎唷,真真不好意思,要不,小珍,你也给我一把五香豆就是了,给我这么一盒百雀羚,很贵的!你拿回去吧?” 秦凝都不希理她,不过看在她挺配合的份上,摆摆手:“不客气的,今后还要麻烦彩凤婶子帮我娘呢,要不然,这村里的唾沫星子可当箭哩!” “是是,我懂我懂,我走了啊,小珍谢谢你啊!” 就这么的,一件无中生有的事情,算是过去了,村里的人也不再随便拿秦阿南和许良保取笑了。 毕竟会计娘子在村里骄傲惯了的,竟然亲口去跟秦阿南说对不起,还鞠躬哩,那看来,真真的是没那回事的,人家秦阿南还有代课老师女儿撑腰的,人家家里还有板车要借的哩,不好再随便去欺负了。 秦阿南自己也很开心,吃饭的时候和秦凝说: “囡啊,你这真真本事,你怎么和会计娘子说的?她就肯来说那几句话,还把九块六毛钱还给我了?” 秦凝是绝不会轻易的把周彩凤和副队长偷情的事说出来的。 这种事在农村影响太大,要让人知道了,影响人家家庭几代人,这种孽,她不会造,就算秦阿南问,她也不会说。 她只和秦阿南洗脑: “姆妈,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是跟她讲道理,她来我们家借车,我明明在,怎么好造你谣?再说了,随便乱算帐,那是大事,要是我坚持把帐拿到大队去,让大队书记算一遍,她家秦会计敢不敢? 姆妈,今后再有人欺负你,你不要怕,要据理力争,要是你自己做不到,你也要告诉我,我帮你,总之,不可以软弱,***不是说了么,有理走遍天下!只要你有理,别人总是让三分。” “这,是***老人家说的?”秦阿南圆着眼睛问。 秦凝皱眉,她怎么知道是谁说的,讲***说的,不是好用么! “呃……姆妈,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后遇上事不要怕就是了。” “噢!好!我不怕,我有你哩!囡,真开心,来,你吃肉,这个肉真好吃!” “嗯,老赵说是东山羊肉!对了,你送去给舅公,舅公喜欢吃吗?” 赵进明给的羊肉,秦凝放萝卜下去红烧了三大碗,自己家留一碗,给任贵均一碗。 只要给了任贵均东西,就不好不给任东升家,否则总是要闹不愉快。那秦凝让秦阿南送去的时候,就单独拿出半碗给任东升那边;许良保来帮忙垒柴箩,出力出汗的,也给了半碗。 冬天东西不容易坏,又是红烧的,娘俩吃了好几天,还要相互让着。 这时候,秦阿南听秦凝问起,就回说: “喜欢!我昨天送去的时候,他坐在炕上呢,还说炕真不错,多谢你想得到,现在他不冷了,他要写信告诉你阿山阿姨呢! 对了,你看你阿山阿姨这个人,我们送了那么些东西去,她也不来个信说一下,东西收到没有、东西好不好?她啊,肯定觉得我没有听她的话,还在生我气呢,真真是个坏脾气,今后谁做她儿媳妇谁倒霉!” 秦凝听着,一边吃饭一边笑,说: “姆妈,送到国家单位的东西,怎么可能收不到,肯定收到了。她不回信就不回信吧,你还别说,越是她这样的脾气,还越是会讨好儿媳妇呢,村头老树娘子不也是这样的?对外人凶,对自家人,好着呢!” “呵呵,你不知道,阿山这个人,是个倔脾气的,我看今后谁进她家门都难!说来,成屹峰也该……嗯,十九还是二十了,这一两年也该找对象结婚啥的了,阿山要是做得出不告诉我,今后我都不理她!” “姆妈你也真是,不至于的,阿山阿姨肯定会告诉你的,好了,你不要明明惦记着她,又说这些气话了,回头我帮你写信给她,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秦阿南像个孩子似的赌气:“我不问她!她不给我写信,我不稀罕她了!我有你就够了!囡啊,今天冷,我们一起睡炕上吧?” “好!” 这边娘俩个温馨的絮叨家常,黑省冶金地质大队的某个家属院里,也是热闹的很。 任阿山一边帮高个子的儿子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说:“哎唷,总算回来了,这次去沪上一走一个多月,娘都觉得你瘦了!” “啊……哈秋!哈秋!” 成屹峰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任母亲帮他料理,刚想开口说话,却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任阿山关心问:“唷!这个感冒了?沪上那边暖和些,刚回来不适应了?” 成屹峰揉揉鼻子,说: “妈,暖和啥呀,阴冷阴冷的,取暖基本靠抖,还不如咱们北方有暖炕呢!对了,这些是我给你带的东西,还有屹萍的,就是大白兔奶糖什么的。” “大白兔奶糖?噢,好,前几天老家也寄来了,你妹妹喜欢吃的很,一大包一个人吃了。” “老家?老家也有这个?谁寄来的?外公?” 任阿山一撇嘴,正如秦阿南所料,习惯性开杠: “不!就是那只煨灶猫寄的,嗬,真真的会讨好,竟然寄糖给我们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多半是我寄给你阿南阿姨的钱买的。 不过也有寄别的,还汇过来五十块钱,说是你阿南阿姨给你和你妹妹的压岁钱。好笑!这个借口也亏她们想得出,她们给了压岁钱,那我们不是应该要加一点,给那个小煨灶猫寄回去?我才不上她们的当呢!我信也不回她们……” ------------ 第137章 先成家还是先立业(3更) “煨灶猫……” 而成屹峰,一听母亲提到煨灶猫几个字,脑子里便立刻跳跃出“秦大猫“三个字。 他的眼前,便似乎看见一个秀丽白净的女子,鼓着腮的炸毛: “你干什么!你要说什么就大声的说,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大胆点大声点吗?” 她的杏眼那么漂亮,她的鼻子那么可爱,连她大声说话,也有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忘却的别样风情。 那么多天了,公交车上的那一幕,还时时刻刻的记在他心里,这时候一下子想起来了,他母亲在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 “……哎,我叫你呢,哎,屹峰,哎!” 任阿山说了好半天,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给他肩头就是一记:“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成屹峰这才收回思绪:“噢,什么?妈!我想这次学习的事儿呢!你再说一遍。” 任阿山又给了他一记: “我跟你说,过段时间你拿个长假,去老家看看你外公,还有你阿南阿姨那边,一定要让她把那只煨灶猫退回去,知道不? 你阿南阿姨少见薄识、赣头赣脑的,尽上人家当!这么大的姑娘领回家做什么?过不了一两年就要嫁人,你阿姨就要贴一副嫁妆出去,临老了谁养她?那她不是更可怜?所以我要帮她做这个主的。” 成屹峰有些不耐的摇摇头,说: “看看外公是应该的。至于阿南阿姨家……妈,说实话,我觉得你管的也太宽了,阿南阿姨有她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在乡下生活,能有个女儿在身边有什么不好?你干嘛要干涉人家的生活?” 任阿山是个高门大嗓,一说话就跟吵架似的,跟儿子说话也这样: “什么我干涉人家的生活!阿南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亲姨!她的性子太软,总被人欺负,我不帮她看着点,谁帮她? 好了,叫你去你就去,我要照顾你奶奶,一日也离不得,你爸事情多,你妹妹又啥也不会做,你去比较好。 等你啥时候娶个老婆回来能帮着料理家里的事,我就好回去常住一段时间陪陪你外公。哎,房科长家的姑娘,你喜欢不?” 成屹峰转头,很认真的看着母亲,说: “妈,要看外公我肯定去。但我的事,你可别管啊!不管谁家的姑娘,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 “哎,你这小子,过了年你都二十一了,你还不要找对象啊?” “我要不要找对象,我自己不知道啊?妈,你管屹萍去,我的事我自己料理!” 任阿山本就高的嗓门立刻又提高了半截: “你这个死小子,不知道像谁,死倔!前面方工都因为他家娇娇的事,跟我们家不太好了,你还这么的不听话啊!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给我找一个比不上娇娇的,我可不待见啊!” 对于母亲的威吓,成屹峰见怪不怪: “妈,我看上的姑娘,肯定得比娇娇好,至于你待不待见的,我无所谓,将来你要是不待见我媳妇,我就带她去老家过得了,你还真以为我非在这儿啊!” 这可把任阿山气的不轻: “你!成屹峰,你天生是来气我的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能招我生气啊?你个没出息的,老婆还没影子呢你就说这种话,我不打你我不是你妈!” 母子俩个这吵吵呢,有人推门进来了。 “吵吵啥?!一天到晚嗓门这么大,让人笑话!儿子没回来你天天念叨,儿子刚回来你就开始跟他吵,没完了!” 成屹峰抬头喊了声“爸,您回来了”,任阿山这才抿了抿嘴,走过去帮进来的中年人拍身上的雪花: “老成回来了。你听听你儿子说的什么话,我能不削他吗?还这还没拿上几年工龄呢,他就想着调回老家去,说的那么容易似的,你给听听。” 成有川眼神严肃的看看儿子,没出声。 成屹峰倒还得解释一下:“爸,是妈先说,什么要是我找个比不上方国娇的媳妇,她就不待见啥的,我才说过不了日子就回老家的。” 成有川在房间的椅子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说:“回老家也没什么不好。” 他这么一说,任阿山和成屹峰相互看看,成屹峰走过去和父亲坐在一起:“爸,出什么事了?怎么你也这么说?” 成有川这才瞪他一眼,说: “能有什么事?我还不是被你气的!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在地质队干几年?可地质工作对我国的经济建设多么重要,你就是认识不清!才干了几年呢,就想什么回老家,你就不能好好学习,好好努力,争取多为国家做贡献? 别总想着你的工农兵大学生,画画啊什么的,你妈说的也对,老大不小的人了,结婚是正经事,你要是业务不行,结婚也不结,那你想做什么?” 成屹峰想不到父亲也谈结婚的事,便皱眉: “谁说我业务不行?业务不行,这次矿业知识考试我能拿队里第一?爸,要我说,队里有工农兵大学生名额,我怎么就不能去申请?我能去大学,不也是为了好好学习专业知识,为我国的经济建设做贡献? 爸,要是我能去,我就报考沪上的地质大学,等我回来,你也还可以指点我继续对安岭的勘探啊,况且我要是去了沪上,我也能常常去老家看看大伯叔叔,还有外公他们的。我到底哪里不可以呢?” 成有川的脸色就严肃了,转身对着儿子说: “推荐你?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推荐你去上了大学,我就是腐败分子!屹峰,伟大的领袖说了,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新思想都来自于实践!现在国家需要我们,我们这吃重着呢,你有我教着,以实践出真知,有什么不好?大学生名额,就让给别的同志吧,你总提推荐上大学做什么?你啊,业务能力是不错了,可你这思想还要再进步,知道不?还有啊,该找对象了,就找对象,人家还笑话我们搞地质的人不好找对象呢,你倒好,嫌这个嫌那个的!” 成屹峰抿了抿嘴,好些话不想再说,说了也没用。 能够系统的学习,怎么也比这么天天自己在工作中摸索的好啊,父辈们的想法,真的是太迂腐了,可他又不能逼着父亲同意。 至于对象,嗬,什么叫他嫌这个嫌那个,他心里不喜欢,能怎么样呢?他心里喜欢的,一时又找不着,他能怎么样呢? 要是能找到他心里的那只小猫,他说不定立马就结婚了呢,还用得着父亲母亲在这儿扮红脸白脸的说! *** 而秦凝,批改好了学生们的考卷,准备好了学生们的成绩单之后,和陶丽芬说,她学的很好了,现在学生们放假了,学打鼓的事也要暂时缓一缓,看县里或公社有没有表演安排再说。 陶丽芬很高兴的同意了,这几天也不来学了,秦凝终于可以给自己一天假。 想着马上过年了,家里多少也要添置些东西,要不然等到各个生产队小年夜大年夜分了工钱,县城肯定是人挤人,还不如赶紧去一趟县城先办一点年货回来呢,秦凝就上县城了。 临去的前一天,秦凝和秦阿南说:“姆妈,我们一起去吧,我去和赵进明借辆脚踏车,我载你去。” 秦阿南说:“还是不要了,你要骑那么多的路,姆妈不舍得你太累。 而且你买的东西好,我去不去的也没关系,过年的时候梅陈公社有大集,到那时候我才去逛逛。再说了,明天队里分粮食哩,我要是也走了,咱们家没人领啊!” 这是实际情况,秦凝也不敢坚持,现在的这种沙石路,秦阿南坐在脚踏车后头颠两个小时,也很辛苦的。 第二天秦凝便起了个大早,借口还要到赵进明家借车,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其实是这几天她和秦阿南一起睡炕,她没有好好在空间里巡视她的领土,她浑身不舒服呢。 出了门,秦凝就趁着天黑,从空间拿出了脚踏车,一气骑到村子外头三四百米的野地里,立刻就进空间,把各种蔬菜水果能收的都收了一遍,尤其是西瓜苹果草莓葡萄什么的,她都单独理了一点出来,又在月亮河里好好洗了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才出来往县城方向骑去。 到县城还早,秦凝趁人少,不拥挤,去县城百货公司买了些爆竹,各种吃食,还有蜜枣柿饼火腿红糖什么的干货,还给秦阿南和任贵均买了一人一身新内衣; 布店也去了一遭,把零头布全部扫荡到了空间,又去新华书店买了好几张红红绿绿的年画,还去药店买了两瓶十全大补膏等东西,总之都是些农村过年拜年什么需要的东西。 她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置办了,一看时间,也不过才上午十点钟。 好些日子没有去看高阿姨和丁局长了,恰逢是星期天,他们应该都在家,毕竟丁局长还帮秦凝顶着借用那么些鼓的事情呢,那过年了,也该去走一走。 秦凝就把一早特意理出来的各种稀罕水果、和一大堆的新鲜蔬菜,装在了两个采棉花的布袋子里,往高阿姨家的公房里去。 高阿姨家住三楼,秦凝站在门边,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下,刚要抬手敲门,门却忽然的开了,冲出来一个人,差点儿把秦凝撞倒。 还好秦凝反应快,立刻避到一边。 可她的东西却遭了殃,尤其是一袋子搁在地上的新鲜蔬菜,那人收势不住,一脚就踩在了袋子上。 就听着袋子里“噗”的一声,不知道是哪颗倒霉的萝卜还是白菜,发出碎裂的声音。 ------------ 第138章 就想当一回傻瓜(加更) 冲出来的这人住了脚,对着秦凝看了看。 秦凝也看看他,是个约摸二十二三岁的年轻男人,满面怒容还没有收住,在楼梯上刷刷脚底板,立刻又走了。 高阿姨追出来,刚想说什么,见秦凝在,嘴张了张又闭上,脸上的懊恼收了收,努力换上笑容: “噢,小秦来了,这,这……唉,快进来,进来再说,那个不出息的小猢狲!” 可那笑容很难维持,等带着秦凝进来了,看见自己的丈夫闷闷不乐的坐在厅里,高阿姨不禁和丈夫说道: “随他去吧!真真的不孝子!有得房子住还要出花样!作了今天又作明天,快过年了还作这些,不好就不要结婚了!” 丁局长的目光就看向秦凝,秦凝尴尬的喊一声:“丁伯伯好。” “好,小秦你好,快进来坐。” 丁局长勉强笑了笑,又瞄了高阿姨一眼,说: “好了,小秦来了,不要再说了。让小秦先坐吧,你看看,人家大包小包的呢!” 高阿姨这才缓和了脸色,把秦凝的两个布袋子拎着看。 东西多,秦凝就帮她把东西拿去厨房,又看看夫妻俩的脸色,抱歉的说: “高阿姨,丁伯伯,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那个,一点蔬菜瓜果,有的是我自己家的,有的是我亲戚家的,想着快过年了,给你们送来尝尝,我要走了。” 高阿姨看着那么多的好东西,尤其是还有草莓和葡萄?!这些可都是金贵东西啊! 高阿姨过意不去了,从厨房走出来,把秦凝按在椅子上,说: “坐坐,你只管坐,难为你想着我们。唉,看你,哪里的话,倒是我儿子真没有礼貌,出来都没有和你打个招呼。” 秦凝真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先坐着尬聊: “噢,那个是您儿子啊!没关系的,生气的时候是这样的嘛。” 高阿姨在厨房门口,一边翻捡着蔬菜,把没有踩坏的拿出来,一边摇头叹气了好一阵,说: “唉,算了,小秦你很懂事知礼,我还是和你讲讲吧,你不在城里,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会给人说道,那让我也透透气。 这人人都说养儿子好,可依我看,还是有个你这样的小细娘好啊,你看看,这生了儿子,还要考虑他工作,考虑他结婚,现在还要闹房子的事! 本来我这个小儿子明年要结婚了嘛,那我们现在和大儿子家住在这公房,我和你丁伯伯的意思,老房子出入也很方便,明年把老房子装修一下,他们小夫妻住着,不是比和我们挤在这三大间的公房要宽敞? 结果他不要!还说要么大哥家去住老房子,他和我们住公房!或者我们老两口去住老房子,他和大哥家住公房!可这个公房是分给你丁伯伯这个干部的呀!不孝子!有得房子给他不错了,还要我们住老房子,他们住新公房! 跟他说不了几句话,又说我们偏心,老大家能住这里,他为什么不能住这里?哎哟喂,真真气死人!那不是老大家早结婚就住一起了嘛,要是为了他结婚,老大家得搬出去,老大家不也不高兴嘛? 唉,做爷娘的,哪个孩子都好的呀,怎么会偏心呢!本来嘛,我们要是没有那个老房子,我工龄长,我们房管所这边倒也可以分一套小房子的,那么小儿子也有公房住了。 但是老房子怎么办?这又不是蜗牛的壳,说丢就丢的东西,没有脱手的话,我名分上不能分到房子的啊!” 高阿姨一气吐槽了好些话,大概真是憋久了,坐在厨房门口郁闷的都要抹眼泪了。 丁局长见她这样,也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闷声说: “所以说啊,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都没有,一起住老房子,我看他还挑什么!我们结婚那会儿,还不是啥也没有,多亏你家这个老房子呢!现在让他们结婚就有房子住,他还嫌东嫌西!” 高阿姨见老伴也说上了,还一个劲的埋汰着小儿子,大概心里又不舍得了,就说: “他会嫌什么,我听这小鬼的话里,是小顾嫌!说什么住老房子还要倒马桶!我倒了大半辈子马桶也没累死了!哼,都是小顾家出的主意,人还没有嫁过来了,就搞这些东西,害我们一大家子吵。 说什么早该把老房子出脱掉,这样我这边就可以分房子了!哼,他们家有本事,倒是去帮我把老房子卖掉啊!我也想再分套公房的呀,但老房子谁要?啊,谁要?说的容易!” 秦凝听着,心里分析着:看来,这小顾,应该就是没过门的小儿媳妇了。 房子啊……要是在县城有套房子,也是不错的,昭文县城虽然不是大城市,但邻着县城就有山有水,风景很不错的; 况且高阿姨家那个老房子虽然很破旧,但是位置好啊,再过个七八年,国家政策松动了,大家经济就会好了,到时候这个房子重新翻新一下,不管是卖还是自己住,都是非常好的呢!要是出租,租金一年都能拿不少钱呢! 只是这时代的城里人,要是有公职的,都等着分新公房;没有公职的人,也没钱买房子;至于乡下人,吃穿都还愁呢,更不会来城里买房子的,所以房子还真的没人买啊! 秦凝看看高阿姨的愁眉,看看丁局长的怒容,轻轻的问: “那高阿姨,丁伯伯,要是有人要买,需要办些什么手续呢?” 高阿姨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出秦凝的意思,只喃喃着:“谁人要,有谁人要?!” 倒是丁局长看了秦凝一眼,问:“小秦,怎么,你有人要买?” 秦凝微笑着说: “就是我家那个外路当官的亲戚,倒是写信回来问过我们,因为他们老家的房子许多年不住,都塌了,说要是我们村里有人家要卖房子,他们可以买下来,要是他们回来探亲的话,可以住住,平时我们也可以帮他们照料。 但是现在我们村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家卖屋子啊,那我听高阿姨说起你们了老房子,我想着,不如让我亲戚买在城里还好一点呢!” “这,这再好也没有了!好啊好啊,就让他们买我们的嘛,就买我们的嘛!” 丁局长身子一下子坐直了,高阿姨也立刻走到秦凝身边: “真的啊,你能作主吗?买我们的吧,就买我们的!” 秦凝点头:“好,我帮你们写信去问问。那高阿姨,你们的房子卖多少钱?手续怎么办?要是以后屋子涨价了,你们不会不舍得吧?这个我都要和人家说清楚的。” “哈哈哈,屋子涨价?涨多少?三十还是五十?”高阿姨讪笑起来: “我在房管所的我不知道?这种老房子,十年能碰到一个买的就不错了。所以啊,小秦,我实话和你说,我听见你说你亲戚要买,都不大敢信呢,我是希望,你要是能作主的话,只管先买了吧,把这个是定下来吧! 唉,要是你亲戚不要的话,我们可真为难!我单位过了年,会有一批房子分哩,要是我能把老房子卖了,我再托托人搞搞关系,我就能赶上这一波,那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老房子啊,真真的不值钱,原本要是重新翻修,我也要贴上两百块的,现在要是有人要,我就……老丁,你看多少钱?” 高阿姨嘴抽动着,最终把问题抛给丈夫。 丁局长看看秦凝,又把问题抛给高阿姨:“老房子是你的,你说了算。再说了,过了小秦这个村,你也没另一个店,你自己掂量!” “这!你这个人!那总要说个数目的嘛!”高阿姨嗔怪的看一眼丁局长,又不确定的看着秦凝:“要不,七百?” 秦凝为了给赵进明卖菜,进出几次,是熟悉那个老房子的。 屋子不大,进门右边一个小天井,左边是一个小厨房,正房不是方方正正的格局,而是因为前面临街、后面临河,就着地势单开间进深的三间房。 所以最里边的房子又湿又暗,租都没有人要,高阿姨才会舍得借给秦凝摆蔬菜的,但这个不重要,反正秦凝也不住,无非是买着放在那儿等以后升值罢了。 秦凝没表示异议,但是这么急匆匆的买个房子下来,她担心丁局长一家过后会有所怀疑,就推脱了一句: “嗯……七百的话……我还是问一问亲戚再答复你们吧。” 谁知高阿姨以为她嫌贵,立刻说:“六百!就这么定了,六百!小秦,买了吧!你要是作主买了,我一定给你包谢礼!” “这个……高阿姨,我,我要是现在买,我只能用我的名义买啊,这个不大好吧,还是等我亲戚回信吧!” “哎唷,不要紧的,我在房管所的嘛,你现在以你的名义买下来,到时候你亲戚回来,你要做什么手续,你找我就是了!买吧?啊,买!” 高阿姨真恨不得那老房子是一盒饼干,能硬塞在秦凝的怀里,秦凝立马的付钱给拿走。 秦凝也明白他们的心态,这个时代,能够住楼房、有电灯、不用倒马桶的生活是多么高级啊,人人向往! 而反观那种已经几十年甚至百多年的老房子,里头又湿又暗,夏天热冬天冷,跟楼房一对比就显得特别没档次,要买的人是傻瓜,逮住一个怎么能放手?! 可她就想当一回傻瓜啊! ------------ 第139章 没有事情是一包吃食搞不定的(1更) 秦凝心里很高兴,但还是一脸单纯和无所谓,说: “这样啊,那我也得回去问问我娘,毕竟我还要跟我娘那里拿钱的呢!” 高阿姨却继续硬塞,自说自话:“那,我们算讲定了?” “这……” “讲定了讲定了!小秦,来来,这个是你丁伯伯局里发的年货,你拿回去给你娘吃!” 高阿姨把一大包的海带,还有一大包大虾仁塞进秦凝怀里,当作贿赂。 秦凝暗笑,只管拿了,说: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问问我娘,要是我娘做下这个主,我明天到你单位找你买。” 高阿姨继续硬塞:“哎唷,你作主就是了!小秦,定下来了,我明天等你好消息,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明天晚些时候来一趟,就算不买我也来告诉你。” “不不,小秦,拜托你,你买吧,啊,说定了,说定了!” 高阿姨高兴又期待的一路把秦凝送下楼,一直是“说定了”这句话,简直是强买强卖。 这种完全买方市场的卖房子情景,大概只有这个时代才会有了。 秦凝暗自笑着,跨上自行车又去了上次的林场。 这次她有经验了,来的时候带好了麻袋来的,随便找了一户人家,直接说要买些烧火用的木材木屑,很容易就买了几麻袋,先是装在自行车上推出来,等到没人时候,她就收进了空间,轻轻松松的骑车回家了。 到前进大队的时候,天都还亮堂着呢。 秦凝想,要是把买的东西装在自行车上拿回家,这个时间,家里肯定有一帮老娘们在蒲炕呢,她们看到秦凝拿回来这么些好东西,肯定又眼红; 可要是不放在自行车上拿回家,又不好向秦阿南解释她怎么拿回来的,且还有给任贵均那里烧炕要用的木块木屑呢,能藏哪里去? 秦凝干脆往胡老师家骑去,这个月的代课工资已经发了,又逢过年,秦凝觉得该给胡老师送点东西。 胡老师所在的生产队也歇工了,所以秦凝一到胡老师家,院子里正坐着闲聊的十几双眼睛就盯着她看,看她的脚踏车,看她的衣着打扮,然后就当着她面的窃窃私语起来。 秦凝见怪不怪,指指胡老师那边的房子,大大方方的说: “哟,大家都歇工了啊,请问,胡老师在家吗?” 有个留小胡子的男人站了起来,有些腼腆的说: “噢,我知道你,你是秦凝吧,我家永琴在房里呢,来来,进来吧。” 这个应该就是胡老师的男人了。 秦凝便跟着他进了屋子,能感觉背后黏着十几双的眼睛跟着她进屋,还有一个声音阴阳怪气的说:“哼!盘房小姐!” 盘,在当地土话里有藏的意思。盘房小姐,早些时候是对古代千金小姐足不出户的比喻,可这年代再说人家“盘房小姐”,就有浓重的、鄙视、笑话这个人的意思。 秦凝不禁暗叹一声,这种人口多的人家,过日子可真麻烦。 房里,胡老师正背着身,在床上给孩子换衣服,屋子里有一股酸酸的奶味,夹杂在房子久不见阳光的霉味里,人一走进来,就感觉空气极不新鲜。 胡老师眼睛余光瞥见丈夫进来,但没看见跟在后面的秦凝,就低声数落: “也不知道帮我拿点热水来,我好给孩子擦一擦,又吐奶了!这屋子里有什么?你总是呆不住!” 男人看一眼身后的秦凝,脸上已经有了恼怒,低声说: “这屋子里有什么?你总爱呆在里头?!就是因为你总是呆在屋子里头,人家才总爱说你!” “说我什么?我就不爱跟她们坐那里说别人的事非!天天的说人长短,她们还有理了!” “你!好了好了,别说了,有人在呢!” 胡老师这才回头,看见秦凝尴尬的站着,顿时脸有点红,招呼说: “噢,秦凝你来了,真不好意思,你快坐,我这……唉,孩子吐奶了,我给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好!你看,多亏你上回送的热水袋,我给孩子把衣服用热水袋压一压,换上就没有那么凉了!” 胡老师跟秦凝说话的当儿,胡老师的男人已经又出去了。 等胡老师终于弄好了孩子,在床边坐下来,不禁哀怨的看着外头,说: “你看看,要男人做什么?!难得歇冬了,也不知道帮我看一会儿孩子,我又不喜欢跟那帮子长舌妇在一块,只能带孩子在房里,他就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秦凝听胡老师吐槽的几句,劝道: “胡老师,我倒是觉得,要是小毛头(小宝宝)身体还不错的话,该给她出去走走,常常呆在屋子里,空气不新鲜,再难得出去的话,反而容易感冒生病啥的。 胡老师您也该出去走走,您不爱和人说事非,但让孩子和人多接触也是好的,毕竟再过一个月,您得上班了,孩子要是没习惯生人,容易哭闹。” 胡老师微张着嘴看着她,好一会儿说: “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可是……唉,不瞒你说,我们家现在,这几个妯娌间关系弄的太僵,我出去了,大家都不说话,我在外头特别尴尬。 再一个我这心里也过不去,当初我生小毛头那天,要不是她们几个和我吵架,我哪里会早产呢?我出去看见她们就烦!” 秦凝真是替胡老师挠头。 这乡下地方,妯娌间搞不好关系,天天的在一个屋檐下进出,那得有多憋屈呀!怪不得胡老师的疑似产后忧郁症一直不好,瞧着脸色什么的也不好。 秦凝只能尽力劝解: “这个我能理解。好在您再过一个月就上班了,平时也看不见她们。但是您想啊,等您去上班了,您不是说,您婆婆会帮着看护吗?可您婆婆要看好几个孙子孙女呢,您要是和妯娌们关系搞的不好,您再不在家……那什么,对吧?” 这一说,胡老师的脸色就急了:“对啊,万一她们对我家小毛头不好……” 秦凝赶紧摆手: “胡老师您别想多,我的意思是,您为了孩子,也该尽力和妯娌们搞好关系,打成一片,这样你婆婆帮你带孩子的时候,也好做人,有时候需要别人搭把手,总能找着人。 可您要是一直不和她们说话什么的,您婆婆需要人手的时候人家不搭理,您婆婆受了委屈,不也生您气嘛!” “这……”话说到这里,胡老师的脸色就着急而烦恼了,抱着孩子皱紧眉,说: “就算我要搞好关系,也得她们肯啊!这些女人,天天的阴阳怪气,我要好,也好不上!” “这好办!” 秦凝笑起来,从书包(空间)里拿出一大包的五香豆来,对胡老师扬了扬,先开了一颗出来给胡老师: “那,您尝尝好不好吃。这人啊,没有事情是一包吃食搞不定的,要是不行,那就两包!” 说着,她就把另外一包刚从城里买的粢饭糕拿出来,一起摆在胡老师前面: “这个也好吃,城里副食品商店的人说,是糕饼厂刚试出来的新品,天天的现做出来卖的,迟点去都没有!” 这个粢饭糕,是一种比云片糕厚、比云片糕宽大一些的烘制类糕饼,很香很脆易保存,但并不会很硬,老少咸宜的一种点心。 后世还算是当地的特产,秦凝一看见就想起,这是前世外婆爱吃的,便多买了一些。 胡老师吃了豆子,又吃了粢饭糕,猛点头: “真好吃!太好吃了!这……这得很多钱吧?” “嗨,正好的过年了,我买点东西来孝敬老师,不是应该的?走,咱们这就拿出去,我给您长脸去!” 秦凝说着就捧了东西先出去,胡老师犹豫着犹豫着,看看怀里孩子的小脸,跟了出去。 到了外头,秦凝就退后了,不断的给胡老师使眼色,胡老师硬着头皮上前开了口: “大家忙啥呢?我这学生带了点好吃的,分给大家尝尝吧?” 其实不用她说,秦凝手里捧着东西在门口一站,众人的眼睛就已经向东西看了过来,很快,她们都悄悄的咽起了口水。 没办法,这个时代,物资太匮乏了,有好吃的,那真的是无法阻挡的大诱惑啊! 正如秦凝所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吃食搞不定的,况且这些人正闲着,又有女人和小孩,一会儿的,孩子们吃了还想要,就围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转,他们的父亲母亲就围着胡老师转,很快的,大家伙就热络了起来,还开始逗起了胡老师怀里的孩子,一片祥和。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边太热闹,还是碰巧的事,大家伙儿正吃的说的很高兴呢,袁志忠的娘过来了:“哟,这么热闹,吃什么呢?” 胡老师自然也把东西分给她:“婶子,来尝尝,我这学生拿来的。” 袁志忠的娘一边拿东西吃,一边不住眼的看秦凝: “哦,这个细娘我认识的哦,我们袁志忠的同学哦,上次还分苹果给我们袁志忠吃呢!哦,真好吃!你可真大方哦!人也长得漂亮,哎唷,真是一个好细娘!” 她这当着人面的夸秦凝,可秦凝却很不喜欢,淡淡的扯起嘴角,疏离的笑了笑,看着胡老师和众人联络的差不多了,就轻轻拉了拉胡老师的衣角。 胡老师会意,包了剩下的东西,笑着说:“那,小宝小财二玲,慢慢吃啊!” 几个孩子手里拽着好些好吃的,猛点头。 其中一个孩子的妈就主动说:“哎唷,永琴,你有客人在,小毛头我帮你抱一会儿吧?” “呃……好好,囡囡,大伯娘抱咯!” 胡老师就把孩子递了过去,带着秦凝回了房里。 ------------ 第140章 实力坑爹(2更) 房里,胡老师在床边坐下,看着秦凝,无限感慨的说: “秦凝,你看我,年纪活到狗身上了,我这还要你帮着我处理这种事,还吃了你那么些好东西,真是惭愧。” “胡老师看您说的,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那,剩的这些你拿着,以后几个小孩子三不五时给一点,包你进出都能看见笑脸!还有这些……” 秦凝把买的一些布和一包蜜枣一包柿饼拿出来,说:“我买的零头布,可以不用布票,但孩子做衣服尽够了,这个布给小毛头的。这个蜜枣和柿饼是我给您的,过年了,兴许您用得上,您自己不舍得吃,送送人也好。” “这,你,秦凝,你太周到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胡老师您再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可是拿着您的代课费呢,学生孝敬老师,不是应该的?” “秦凝,我……罢了,以后你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啊,也得让那个我有回报你的时候。” “行!我记下了!” 再从胡老师房里出来,胡家的几个妯娌就满面笑容了,都招呼着“这么快就走了?以后来玩啊”之类的话。 袁志忠的娘还没有走,依然用一种像看某种稀奇东西似的眼光扫描秦凝。 胡老师也终于站在了她的妯娌中间,说着“谢谢大伯娘抱毛头”这样的客气话。 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开始冒烟,秦凝到家的时候,那些爱管闲事的婆娘果然都已经回去了,秦阿南正在灶后煮饭。 秦凝把买的木块木屑都从自行车上卸下来,又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给秦阿南看,任秦阿南高兴的在那边把每一样东西都翻来翻去的浏览几遍,嘴里念叨着“这个好,那个也好”的欢喜,秦凝自己在灶下烧火。 秦阿南看了好一阵子才看完,一一把东西都收进东梢间去了,出来时,秦凝已经连猪也喂过了,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母女两个吃着晚饭,惯常的闲聊。 秦阿南把今天分了多少粮的事说给秦凝听,讲到队长要把秦凝去年一个月的口粮从秦达那边划过来的时候,说: “……你住到十一月十几号嘛,十二月份的口粮分给我这边,写过继文书的时候,这些不都是讲好的吗? 结果秦达不肯,金秀也不肯,说你已经帮我赚钱了,那一个月的粮食不能给,算你孝敬他们的。我想想也算了,要是非要,又是一顿大吵大闹的,倒是队长坚持,说不公道的,不可以的,只管分了给我。 然后莫桂花就骂起我来,说什么我家发财了,天天的烧肉,馋的秦红兵都哭了,也不见我们送一碗给他们,还说我们家养了四只猪,今后有的是肉吃,怎么就不能送碗肉给他们那边什么的话。 囡啊,他们现在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说起这些胡话来?我们家哪里有天天的煮肉,又哪里来的四只小猪?真真的胡说!” 秦阿南随意的和秦凝汇报着,完全是没当一回事的口吻,但秦凝一下子就明白事情的始末了,猪不猪的,必定是上次秦红兵偷看她喂猪的事,回家和莫桂花秦达他们说了。 秦凝就皱眉问:“然后呢?” 秦阿南继续没当回事,一边吃饭,还记得丢块羊肉骨头给佐罗,悠闲里甚至还带着得意的继续说道: “然后啊,然后我就很生气啊,我说我家就一只猪,哪里来的四只猪,不要胡说了,四只猪我怎么养得起?! 莫桂花就大喊大叫的骂我,‘地主!你个地主,打倒你个地主婆,明明养了四只猪想偷偷吃,倒说是一只猪,你还养狗,你个资本主义!大家都听好啊,她自己说的养了一只猪,那我要是到她家里找得到多出来的猪,就是我的!’ 囡囡你看,她是不是发神经?我们家里哪里来的四只猪?我才不跟她计较,她要骂就给她骂吧,反正养四只猪这种事,谁会相信啊!人都吃不饱,四只猪?!拿什么喂?笑死人了! 结果,会计娘子竟然还出面帮我了呀!会计娘子说莫桂花了,‘哎唷莫桂花,你想吃肉想昏头了,怎么我们人人知道阿南养一只猪,你能看出四只来?眼睛不好的话,去找赤脚医生看看吧!’ 哎!连唐小二副队长也帮我呀,也开始说莫桂花,‘四只猪?莫桂花你倒是不怕闪了舌头,谁家会养四只猪?人都吃不饱,养四只猪,当祖宗么?’哎唷,当祖宗!哈哈哈! 这么一来,大家都一起笑莫桂花了,莫桂花彻底吃瘪!囡,你看,现在我很厉害吧,队长、会计娘子、副队长都帮我说话哩!哈哈哈!” 秦凝看秦阿南说的开心,她嘴角扯扯,没再多说,却在吃完晚饭以后,和秦阿南说: “姆妈,我刚才喂猪的时候,看见猪棚里有老鼠呢!” “啊,老鼠啊?真的?大不大?” 秦安南是个怕老鼠的,一听就站着不动了,似乎老鼠就在脚下,还瞪圆了眼睛问女儿。 秦凝点头如啄米,还伸出手臂比划了一下: “大!这么大!所以,姆妈,我去队长家一趟,一来谢谢他对我们的照顾,二来我去跟他借几个老鼠夹子来放在猪棚里,队里的老鼠夹子又大又利索,看能不能把老鼠给抓住了。你这几天千万不要去猪棚喂猪,让我去啊,要不然你不小心踩到老鼠夹子就不好了。” “好好,我不去我不去,我一定不去。” 秦阿南一听老鼠就已经吓坏了,赶紧摇手说不去。 秦凝就拿了一大块今天买的火腿,去了队长家。 队长自然推脱不要的,可队长老婆一看火腿,却手伸的很长,赶紧的拿进去了。 秦凝就跟队长借老鼠夹子,队长自然不好不借,去开了队里的工具仓库,把老鼠夹子拿了三四个出来,还反复叮咛: “这些夹子力道挺大的,不是抓老鼠的,当初生产队养过一段时间鸡,是为了抓黄鼠狼的,用的时候要小心啊,人踩到了不是玩的,弄得不巧,手脚要弄断的。” 秦凝猛点头:“队长放心!我就是放猪棚里抓老鼠的,猪棚有谁去啊,对吧?要是抓不住,我立马来还。” 可转回家,她就把老鼠夹子一一放在了猪棚里,她倒要看看,会抓住秦达家的哪只大老鼠。 秦阿南是个没心没肺、直肠子的人,她天天喂一只猪,也没看出这只猪有啥不一样来,自然理直气壮的跟莫桂花掰扯,家里只有一头猪。 可秦凝不一样,她太了解秦达一家子了,秦红兵回去说了秦凝家有四只猪,秦达家肯定心心念念的眼热着呢! 可现在临着他们家的墙,都被秦凝封死了,最近猪又都是秦凝喂的,每次进进出出都特别留意门户,秦达家不知道她家猪棚里的究竟,肯定难受着呢! 再加上今天分口粮秦达家没占到便宜,那就很有可能会像莫桂花说的,他们会来找的,找到多出的小猪,他们就好抱回家去了! 要是不来,那是她秦凝小看他们了,以后她也另眼相待他们,可要是来,呵呵…… 秦凝再想不到,这次,会抓了个老鼠窝了。 就在当晚,秦凝和秦阿南睡在炕上,佐罗也贴着炕边睡着,睡到半夜,突然的,佐罗叫唤了一声。 秦凝警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喝佐罗:“嘘!佐罗!别叫唤,我知道了的。” 佐罗“呜呜”的低吠着,还用前爪拉了拉秦凝,又不甘心的对着门外叫唤了一声,而秦阿南,翻了个身,依然安睡。 秦凝披了棉袄走到西灶间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 先是一片安静,但隔了一会儿,大约是许久没有听见狗叫声,就能听见猪棚方向有淅淅簌簌的声音。这是因为猪棚门口低,如果下雨的话会滑,秦凝家便垫了点玉米杆子在地下。 果然来了! 秦凝嘴角扯了扯,想起来前几天秦阿南就说过,狗半夜一直叫。现在看来,估计秦达家想来偷猪想了好几天了呢,不过是因为佐罗一直叫唤,他们没敢下手,而今天白天分口粮没占到便宜,他们就又按耐不住了。 来吧来吧,等手脚受了伤,就好收敛一点,要不然,她喂猪都不安心。 秦凝干脆一直贴在门上没走,佐罗也跟过来,把身子伏在地上,“呜呜”的低吠,仿佛在说:“主人,让我去让我去!” 秦凝拍拍它头:“别出声,他们偷不了……” “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猪棚方向惨叫了一声,不,半声,声音刚出来,就像被捂住了一样,后半段没有了。 啧! 秦凝不禁咂嘴,怎么听着这一声,像是金秀的声气,奇怪!偷猪什么的,不是应该秦达来吗? 然而,还没等秦凝想明白,几乎马上的,又是传来一声男嗓音:“啊呀!” 秦达! 接连又是一声女嗓音:“姆妈呀,痛死我了!” 莫桂花! 呃……一家子都出动了? 不是吧,他们家就不能有一个是要脸的?! 这是打定主意一人一只猪的意思?那四只猪呢,秦红兵来没来啊? 但愿秦红兵没来,那么个小子,真夹住了,脚都会断的啊!这总是不大好啊! ------------ 第141章 捉贼啊!(3更) 秦凝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总算的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但那几个痛苦的叫骂呻吟声去越来越大了。 “啊呀,个杀千刀个瘟X啊,怎么把老鼠夹子放在这里,哎唷痛死我了啊!” “哎哎,小达,搀我一把啊,哎唷你先帮我掰开啊,啊!” “啊啊啊,痛痛痛啊,秦达你个猪头三,你到底有没有力气掰啊!哎唷不行,跟她们要医药费的啊!哎唷,还有一只脚啊,个秦阿南死女人…这只小猪一定要先抓回家!” 这么大动静,终于,秦阿南醒了,茫然的听了几句,又茫然的看着依然贴在门边的秦凝,爬起身来问:“咦?囡,出什么事了?” 秦凝站起来,拉拉声上的棉袄,神秘的说:“姆妈,有贼!” 秦阿南吓得一激灵:“啊,贼?那,那怎么办?” 秦凝一缩脖子:“喊啊!我们一定要大喊!要不我们娘俩,怎么打得过贼呢?” “啊?喊?……好,我喊!啊……来人啊!捉贼啊!” 秦阿南终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母亲,要保护女儿,扯开嗓子就是大喊。 秦凝还去打开了后门,招呼秦阿南:“姆妈,来!你来这里喊,那那,我给你一个脚炉盖,你边敲边喊!” “镗镗镗”的铜脚炉盖子敲起来,伴随着秦阿南挺尖利的嗓音,还加上佐罗的狂吠,很快,各家的狗都吠起来,村里灯火闪烁着,批着棉袄,扛着锄头的人们赶了过来。 秦凝已经打开了大门,对着外头一通乱喊:“伯伯、爷叔,我听见有贼啊,快,快,帮我们看看,我们不敢出来啊!” “贼呢,在哪儿?在哪儿?” “猪棚那边,我听见猪棚那边有动静!” 猪棚里。 金秀是第一个进猪棚的,当然也是第一个被老鼠夹子夹到的,她没想到秦凝家的猪棚里会有那么多老鼠夹子,自己被夹住脚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意外,叫了半声就不敢叫了,倒在地下,只管喊儿子儿媳妇进来帮她。 猪棚里黑灯瞎火的,秦达和莫桂花只听见金秀在前面叫了半声,还以为手上或脚上弄到什么东西了,根本没想到是老鼠夹子,莫桂花还一边推秦达进去,一边埋怨金秀: “娘你小点声,可别惊醒了她家那死狗!” 可秦达一走到金秀旁边,就一下子也被老鼠夹子夹住了一只脚,最惨的是莫桂花,她把挡在自己前面的秦达推进去以后,借着撬开的猪棚门的亮光,急不可待的奔到猪圈边,想看看猪圈里到底几只猪,谁知道“啪啪”两声下,她的脚就痛的站不住了。 三个人都倒了地,各自摸着脚上的东西,总算醒悟过来,这猪棚里,被人丢了好些个老鼠夹子了。 三个人当即就骂开了。 可还没骂几句,突然的,秦阿南家就喊起了抓贼声,这下,三个人都慌了,不管怎么说,半夜三更的在人家猪棚里,都是他们理亏啊! 金秀喊起来:“小达,你先帮我掰开啊,先帮我!” 莫桂花哭起来:“小兵的爹,快,你先帮我啊,痛死我了啊,脚要断了啊!” 而秦达,正使劲掰自己脚上的呢! 这抓黄鼠狼的夹子又粗又大,这又是夹在脚上,他得使力啊!好不容易掰开了自己脚上的,可老娘和老婆两个还慌张的都来拉他,拉的秦达一个都帮不上。 外面脚炉盖敲的山响,猪棚里三个人急的满头是汗,秦达好不容易掰开了莫桂花脚上的一只,金秀就大骂:“你个不孝子!你就不知道先帮我掰吗?快点啊!” 秦达只好忍着自己的痛,去帮金秀掰。 刚帮金秀掰开来一些,猪棚门就被人推开了,好几个人影晃动。 黑暗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带着风声向猪棚里的人敲打过来,秦达手一松,想拉住金秀闪身,那老鼠夹子就又夹了金秀一回,痛的金秀一阵大叫。 偏偏的莫桂花的惊叫声就响了起来:“啊!别打我啊,别打!” 接着金秀也喊起来:“不是贼,不是啊啊!我们呀,不是,啊啊啊,我金秀啊!” “不要打不要打,啊,痛啊!” 一片混乱过后,秦凝家的堂屋里,站满了人,秦凝点了家里所有的煤油灯,也透不亮所有的身影,十几个男男女女,手里还拎着锄头扁担,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队长棉袄都穿反了,气愤的看着坐在地下的三个人,说道: “你们到底搞什么,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猪棚里,不当你们贼打当你们什么?” 秦达低着头,手上都是血,揉着自己受伤的左脚,一语不发。 金秀抬头,怨毒的看一眼秦凝,抱住自己的右脚抽搐,也不出声。 只有莫桂花,一边哭,一边把两只脚伸给人看: “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两只脚的小脚趾好像断了啊!刚才谁还打了我一扁担,痛死我了啊!” 妇女队长梁阿妹也在,此时毫不犹豫的大骂:“活该!痛死你活该!人不做做贼!” 莫桂花被骂的楞了楞,再环顾一周,众人都是极其不屑的看着她。 她眼睛左转右转的,看见了秦阿南,就开始转移目标了: “不是的啊,我们就是看看秦阿南有没有撒谎,我们家小兵明明看见她们家有四只猪的,可秦阿南偏偏不认账,我们就是来看一看的啊!秦阿南家恶心肠啊,现在我两只脚怎么走路啊,要赔钱!秦阿南你要赔钱!” 被点了名的秦阿南眼睛眨眨,难得的也大喊起来: “赔钱?你,你也说的出来的,我们家猪棚有老鼠,我们才放老鼠夹子的,大半夜的你到我们猪棚来,我们陪什么钱!你,你叫队长评评理,哪里有这种事情的!” 而此时,晚上的火腿到底没白送,队长生气的用烟管敲敲桌子,直接就给秦达一家定性了: “莫桂花你别撒泼!你好意思让秦阿南家赔钱?人家没当你贼,让我们送你们去公社已经不错了,你还吵吵!还看小猪!看小猪你不好白天来看的啊?半夜三更,你现在看清楚了? 做贼就是做贼,不要装了!真真不要脸皮,难为我们这么多人半夜三更的起来,冷都冷死了!好了,散了散了,赶紧的给我回去!再吵,我作主,送你们公社去算了! 秦达,我告诉你,我们队里不好再搞这些做贼的事情,丢人现眼!再有下次,我直接扣你们家的工分等级了啊,至于伤了手脚,自己回去养着吧,正好歇工,好好的在自己家里想想看,为什么人不做要做贼!” 这几句话,说的金秀和秦达完全的抬不起头来,莫桂花一时也不敢哭闹了。 天寒地冻的从床上爬起来,闹了这么一出,吃瓜众人也不禁都说了许多羞臊秦达一家的话。 秦达被羞臊的没法,只好左手扶了老娘,右手扶了老婆,自己也瘸着腿,灰溜溜的回去了。 众人这才准备着散开,秦凝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打开一大包的粢饭糕,说: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辛苦大家了,今天我去街上买的糕,本来想过年吃的,难为大家这么冷的天来帮我们娘俩,没什么谢大家,一人拿几片糕吧!” 秦凝说着,站到门边,走过一个就分三四片糕,好几个男人吃起来,赞不绝口:“哟!真好吃!这个倒没有吃过的呢!” “确实好吃!想不到半夜爬起来一回,还有好东西吃啊!” “嗯嗯,好吃!” 女人们倒不舍得吃,拿着糕欢喜的谢了秦凝,回家留给孩子吃去了。 就这样,一场闹剧收场了。 秦阿南还不敢相信的和秦凝说: “哎呀,真想不到,莫桂花脑子糊涂就算了,怎么秦达金秀也跟着这么想呢?真以为我家有四只猪啊?真的想来偷啊?就算我家有四只猪,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偷走了,我们怎么过活吗?毕竟你……你还在我们家呢!” 秦凝苦笑:“姆妈,你也不想想,如果秦达金秀有头脑,会当我是家人,怎么会任莫桂花作践我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卖了我?别说我了,你看我家大姑秦云香,这么多年没回娘家了,秦达和金秀也不知道去关心一下,他们自私到极点,心里只想儿子孙子,活该!” “唉,这下,我看他们这个年是不好过了!” “管他们呢!姆妈你千万别同情他们,你要想,要是他们把我们家的小猪偷走了,就是我们的年不好过了呢!” “也是!” 母女俩个絮叨了几句,复又睡下。 秦阿南心思单纯,一会儿的便又睡了过去,秦凝却再睡不着,干脆悄悄的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躲到床上,进空间收拾东西去了。 明天秦凝还要去一趟城里,花六百块钱买个房子哩,她得理一理钱。 这年头钱经用,上回卖了苹果的千多块钱,她都已经甩开手指的买年货了,但也才花了一百块不到,就算明天买了房子,她手头还有七八百块钱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也没啥机会去沪上,那钱还有得用,便先不卖空间的菜蔬了。 空间的东西都太好了,轻易出手卖的话,总是有点显眼。 ------题外话------ 等会儿看看,要是状态好,下午五点前加一更。要是超过下午五点没加更,亲们别等了。 ------------ 第142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加更) 秦凝脑子里想着各个季节会有什么应季的东西上市,坐在竹屋里把现在空间里的东西排了排,这才去按照顺序收割或种植。 劳动是缓解情绪最好的方法之一了,一通活干下来,秦凝出一声汗,再去空间里洗个澡,嗯,睡得着了,她便在空间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秦凝先去了小学。 今天也是小学发期末成绩单的日子,秦凝想着代课结束了,也该和孩子们说一声再见; 还有陶丽芬,因为本身没有什么乐感,练鼓练的还不大行,以后她还要再教一段时间,那她还要去布置一下打鼓的功课,所以之前秦凝就和小学校长说好了,发期末成绩单,她会去。 等到给孩子们发了成绩单,颁发了三好学生的奖状什么的,打鼓的事也安排好了,秦凝才赶去中学拿自己的成绩单。 秦凝骑着自行车赶到的时候,初一三班的成绩单已经发完,正准备散场呢! 同学们看见秦凝来了,都向她聚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话。 “哎秦凝你怎么才来!成绩都通报过了,你的成绩单在阚老师那儿呢!” “秦凝你第五!我帮你听着了!” “秦凝,我们举手投你三好学生的票了,可惜,你出勤不够,没当选。” “秦凝,明年我们的教室在那边……” 而秦凝,透过人群,却敏锐的捕捉到一束恶意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不用看,除了秦梅芳还有谁? 秦凝懒得理,她实在忙,一会儿还要去县城呢,她便和同学们笑着感谢了,往教员办公室走去。 没想到秦梅芳跟了过来,跟到教学办公室前面一点,也是靠近停自行车的地方,她叫住了秦凝:“秦月珍,你站住!” 秦凝只管走,秦梅芳冲过来,一把拉住她,指着秦凝停在自行车棚里的车说: “你这个贼!你说自行车是借的,那你怎么又骑来了?你偷我的!还给我!” 这还没完了啊! 她还当上回秦梅芳和秦文亮突然主动离开了,就是无法确定车子是不是之前那一辆,不来烦了呢,原来“狗改不了吃屎”这回事,是真的啊! 秦凝真忙着,今天不想和秦梅芳吵,买房子比较重要,这会儿都几点了,她拿了成绩单再去城里还有两个小时呢。 她便一把甩开秦梅芳的手: “哎,你是疯狗啊?有病就去治,别见人就咬,只要你拿出发票来,我立马把我的自行车给你送家里去啊!走开!” 秦凝说完就继续走。 秦梅芳不甘心的又跟上来,刚绕过走廊里的一根柱子呢,秦凝忽然回头,秦梅芳就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可巧的是,扑在了柱子上。 秦梅芳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嗡,再一会儿,就觉得眼前有热乎乎的东西淌下来。 “啊!我,我的头!我流血了!秦月珍,秦凝,你给我等着!” 秦凝听着身后的人大哭大喊,只是撇撇嘴就去了教员办公室,和阚老师寒暄了几句,拿了成绩单就离开了。 出来时,已经不见了秦梅芳的身影,却意外的和袁志忠对上了。 袁志忠手里抱着一摞课本,看见她,脸立刻红了,站在走廊里有些怔怔的看着她。 秦凝皱眉,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还是主动招呼了袁志忠: “学长你还没回去啊,那个,你等一下,正好,我把初一课本还给你,我去教室拿一下。” 秦凝不想为了还书,特意的去袁志忠家,袁志忠那个娘,都让人很不舒服,更别说袁志忠了,正好现在看见他,还是这会儿就把书还上比较好,能减少接触了。 秦凝就借口回教室,其实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书本从空间都拿出来了,再折回去教员办公室外面的走廊。 袁志忠保持刚才的姿势站着,只是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红了。 秦凝把书递过去:“很谢谢你,学长,你要不要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弄坏?” “不,不,不用了。就是我现在要去给我们老师交东西,拿不了那么多,你,能等我一下吗?” 秦凝心说,你刚才怎么不交?但这时候也只好点头:“好,你快点,我还有事。” 袁志忠有点遗憾的“噢”了声,这才赶紧的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秦凝没等他开口,直接把一撂书放在他手里:“谢谢。再见。”转身就走。 “哎,哎,你别走啊!秦凝,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袁志忠追上来,秦凝倒不好像对待秦梅芳那样对他,只偏着头,冷冷的说:“什么事?” “那个……秦凝,你在生我气?” “我生你什么气?” “就是……我……” 袁志忠说了半天也说不上来。 要说上回救裴丽亚吗,秦凝好像也没真的生气,可是,他实在不明白,秦凝怎么就不爱理他了呢?之前不是还让他娘带苹果给他哩!咱天他娘还说,秦凝去胡老师家了呢,可大方送东西给她娘吃了的。 袁志忠看着秦凝脚步没停,直接到了自行车边,开了锁要走了,他立刻说: “秦凝,你是不是知道裴丽亚出事了,你不开心吗?” 秦凝这才回头:“出事?出什么事?” 那可怜的姑娘哟,可千万别告诉她,那姑娘死了,那可太让人遗憾了啊! 袁志忠见秦凝脸色很着急的样子,说: “噢,那你不知道啊,我听他们大队的同学说,她不见了,失踪了,但多半是……跳河了,今天成绩单也没来拿了。” “你说什么?又跳河?到底怎么样了?” “说是他们家找不着她了,只在东浦大塘的岸边找到她一双鞋。东浦大塘那么大,估计是把人……冲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秦凝有点愣怔,这可怜的女孩,终究没有实现她的承诺,终究受不了这人间对她的鞭挞,终究一死解千愁了吗? 唉,这种事,听着心里怎么这么难过啊!太难过了! 袁志忠看着她的脸色,还特意放缓的声音,关心的说: “你别着急,好像是昨天还是前天的事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所以,上回你送她去卫生院的钱,她家还了吗?要是没有,我可以陪你去她家要,你看需要吗?” “……!!” 秦凝像看怪物似的看了袁志忠一眼,真的觉得,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唉,三观不同的人,真的说几句话都幸苦啊!人家家里都碰到这种事情了,他还想着帮她去问人家拿钱?!有没有搞错! 秦凝摇摇头,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袁志忠还在后头喊:“哎,秦凝,还没还啊?你到底去不去啊?” 秦凝没再理,自行车大力踩几下,很快就离开了学校。 她直接往县城方向去,她一路狂骑,她需要用汗水,来冲刷她心里的压抑。 那么可怜的姑娘,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就这么不在人世了吗?那个恶魔却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裴丽亚啊,你这样值得吗? 秦凝一口气直骑到了近县城,心里的压抑才稍微缓解了一些,可她的神情里,却始终没法和前一天那么轻松,以至于到了高阿姨所在的单位,她还是有点恹恹的。 高阿姨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忐忑起来,问道: “小秦,你怎么了,是不是……呃,房子的事……” 高阿姨不敢问下去了,昨晚上她和丁局长高兴了大半夜呢,兴奋的睡不着,要是房子真脱手了,他们找找关系就能再分个小公房,那他们家就皆大欢喜了啊!可别告诉她房子不要了啊! 正好的,秦凝不想太爽快买房,本来这么急匆匆的买房子就有点招眼,她要是再太爽快往外掏钱,那这事终究容易让人生疑。 秦凝就扯着嘴角笑了笑,说: “啊,不,房子还是要买的,就是这价钱……我娘说,我阿姨家没准备买这么贵的屋子,乡下五开间的房,有个两三百都行了的……” 高阿姨就打起了哈哈: “啊,这个啊,价钱……怎么说呢,这个价钱它,哎唷,小秦,毕竟是县城的房子啊,你说的我明白,可,可六百真的很少了啊,我们老祖宗手里,还是两百两银子买的哩!那个,要不这么吧,我让十块钱,怎样?” 秦凝依然一张苦瓜脸。 高阿姨眼珠子一转,说: “还有啊,我们老房子里,不是现住着两户人吗?这两户人,都是组织上安排给我们的,沪上下放的,一家一个月两块钱!他们不敢不给!那你看,这买了房子,你立刻的就有四块钱一月进账哩!那,你算算,一年也有……啊,二十四块哩!多好!” 秦凝挠头:“可是,我阿姨家,只汇了我们三四百,多出来的,得我们现帮着顶哩!” “哎呀,小秦,没事没事,你阿姨家那么有能耐,几百块算什么,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啊!来来,我们做个手续,你看,我文书都请人写好了的!” 这年代也没有房产证这一说,就是有一张房契纸,上面写上屋主的名字,坐落在哪儿,多大,然后盖上章,在房管所登记好,就完事了。 高阿姨本身是房管所的,又打算着要踏进无房户行列好分房子,这卖房子的事儿就得闹的让大家都知道,还特意请来了房管所的所长,当证人签了字。 秦凝巴不得这样,毕竟现在没有房产证,万一以后高阿姨家后悔也是麻烦,有人知道也是好。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43章 是鬼片本片没错了(1更) 很快,房子的契约办好了,秦凝就跟着高阿姨去老房子里交接钥匙。 高阿姨全程笑着,踌躇满志的样子,秦凝反而恹恹的跟在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阿姨买房子呢! 两人到了老房子里,高阿姨把钥匙一一的介绍给秦凝,还跟秦凝说,里面的一些破家私不要了,随便秦凝处置,最后,高阿姨还去敲开了住在第一间正房人家的门。 “仲倚竹!仲倚竹!出来一下,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讲!” 高阿姨一站在这家人家的门外,她好像就变得特别凶悍了一些,讲话也很大声。 等了有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很瘦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后,蜡黄的脸上有些惊慌的看着高阿姨。 “高主任,什么事?” 高阿姨身子退后了点,话语却越发的响了起来: “哎唷,我就知道,你今天又没有出去扫大街,你看看你,天天的不出去劳动改造,怎么好回到我们为人民服务的队伍中间呢,哎唷,我可真担心,你这身体会…… 咳咳!好了好了,现在我通知你一声,你等陈远程回来也跟他说一声,现在这个房子易主了啊,那,现在房子是这个小秦的了,房租金也是交给她了,今后她如果不要你们住在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的啊!” 叫仲倚竹的女人担心又惊慌的抬头看向秦凝。 秦凝努力对她笑了笑,她也条件反射似的想对秦凝笑,却忽然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高阿姨立刻一退三尺远,还摇着头把秦凝拉开到外头大门边,很热心的说: “唉,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一家呢是两夫妻,之前都是沪上复晨大学的教授,现在嘛,要接受改造了,但女的病病歪歪的扫大街也扫不动; 还有一家,就一个男的,家里头和他划清界限离婚了,之前好像是啥百货公司还是什么的经理,哎呀,反正都是思想开小差的坏分子,你要注意点。 我么,是干部呀,组织上安排他们住在这,我不好赶他们走的啊,你就不一样了,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下放改造的牛鬼蛇神住在这,你只管赶他们走好了。 这个地方出脚方便,很好租的呀,啊?我知道的,你帮了我大忙,阿姨不好让你吃亏的,这些都告诉你的啊。” 秦凝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那阿姨你去忙吧,我把几间房的钥匙熟悉一下。” “哎,好叻!过年出来城里玩啊,反正现在你有落脚地方了,只管来啊,我叫你丁伯伯,借一个小汽车带你去山前湖玩!” “好的。” 高阿姨高高兴兴的走了。 秦凝这才回进去,想把最里面一间略微归置一下,看看今后如果她要来歇脚,还需要添什么。 第一间房门还没有关,那个瘦的脸蜡黄的中年女人,正探出半边身子,向秦凝喊了一声:“哎,你,小秦是吧,我,我能和你说个事吗?” 中年女人一口沪上话。 秦凝点点头,很客气的说:“阿姨您只管说。您身体不好啊?那您先回去躺着吧,我在这听着呢。” 秦凝不知道她什么病,看她一直咳,倒也有点怕传染,站在门外挺远和她说话。 女人歉意的微微笑了笑,整张脸生动了好多,可以想见,她不生病之前,应该是蛮漂亮的。 她说:“你放心,我不是传染病,我就是严重的神经衰弱,偏头痛,坐不起来也见不得光,这几天又冷,感冒了,所以一直咳嗽。对不住啊,吓到你了。” 秦凝大致能明白,这些人,原先好好的知识分子,被下放到这里扫大街,下放之前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批斗呢,不神经衰弱才怪。 既然不是传染病,秦凝就也不怕了,上前推了门,扶女人进去: “没事,倒是我没礼貌了,我看您实在太瘦了,以为是什么传染性的疾病,对不起,阿姨您要说什么,尽管说。” 她顺便看了看房间,真真的家徒四壁,床上只有一条薄棉被,怪不得会冻感冒。 仲倚竹的眼里却已经滚动起了泪花: “哎唷,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人说‘对不起’几个字了,我,我都……哎,小秦你坐,我爱人要到四点才回来呢,我就想问问你,那个,下个月的房租,我,我们能不能迟几天交,正好的我感冒了,所以准备的房租钱……这快过年了,我们实在是……小秦?咳咳咳!” 秦凝想了想,噢,今天是三十一号啊,本来大概要交房租的了。 这才两块钱,人家也交不起了,难道她还会逼他们吗?再说她又不是等钱用,自然不会在意,秦凝就说: “不要紧,迟点就迟点,没事。我这也不常来,还烦劳您跟还有一户说一下,下个月的房租……干脆你们到三月份一起给吧,你们也能安安心心的过个年!” “这,真是太感谢你了!小秦,真是太谢谢了!” 仲倚竹连声感谢,好像秦凝帮了多大的忙似的,秦凝却已经站起身,从书包(空间)里掏出一个热水袋,说: “这房子朝向不好,是怪冷的,我这多着一个热水袋,借给您用吧,等过了冬您再还我。” 仲倚竹还在不敢相信的发愣,秦凝已经走了出去。 今天上午听说了裴丽亚的事,她心里还没有缓过来,却在下午,又看见这些人这种苦难的样子,她这心里很不得劲,说不上来的一种压抑感,让她选择了快步离开,好像只有离开了,才能离开这个时代一样。 已经快四点了,赶着回家,也会天黑了的,秦凝就使劲的蹬自行车。 可骑到最靠近秦凝家的一个公社——梅陈公社的时候,天基本上已经黑了,只听见耳边还呼呼的刮着北风,感觉是要下雪了。 秦凝身上倒不冷,毕竟骑了一个多小时了,就是觉得心里堵着似的很不畅快,等她眼看着快要到前进大队地界时,她干脆在一座桥中央停下了。 江南水多河多桥也多。 秦凝这会儿停的这桥挺长的,是连接梅陈公社和清溪公社的一座桥,大约有四五十米长,底下的河是内陆运河,叫梅陈大塘,水面很宽。 这时候,整个桥笼在一种青黑的暮色里,感觉周遭的一切都雾蒙蒙、灰茫茫、冷飕飕的。 这个时间,周遭没有人,只有风,在大河塘的上方打着旋儿的吹,它们和空气碰撞,发出如人伤感似的“呜呜”声。 而桥下,是被冷风冷雾笼着的茫茫河水,它们在风的推动下,轻轻的翻涌着青黑色,再一下一下的拍向两岸,发出节奏单调又荒凉的“汩汩”声。 此情此景,有种说不出的苍茫凄然之感,如同某些鬼片的现场。 秦凝就在这么个地方,把自行车停靠桥上,先是对着开阔的水面站了一会儿,继而,又对着水面大喊起来: “啊……!混蛋……!混蛋的七零年代!快点过去吧!新时代新生活快来吧!” 这么喊了几下,她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一些,也不敢再喊,要是让人听见了来询问,她这喊的啥,都不好给人解释上来。 她推着自行车往桥头走,就在这时,她眼角里瞥见,似乎,可能,好像,桥头那处,蹲了一个灰呼呼的……人! “哎唷,妈妈呀!” 秦凝吓一大跳。 这冷不丁的!她喊那些瞎话之前,前后都看过了的,四周根本没人,怎么这会儿的,好像有个人突然出现了啊? 这人,打哪儿来的呢? 可要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 秦凝站在桥上,一时间不敢动了。 她还寻思呢,不会有人跟她一样,有什么空间异能,所以突然出现了? 可眼看着,那看似蹲着的人,竟然还向她招手了:“秦……凝……” 不是吧?还,还,还喊她?! 哎唷妈呀,这,这,这真的有落水鬼啊! 秦凝吓的,连自己有空间功能都忘了,把自行车就地一丢,撒丫子就往回跑:“啊,别,别追我!” 等她跑下了桥,又一气跑了有百多米,她跑不动了,才慢慢意识过来,不可能!自己还成日的装鬼呢,今儿怎么怕起鬼来了,这不好!要让人知道了,太影响她的光辉形象了! 再说了,刚才那人喊“秦凝”,怎么听着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啊? 嘶!谁啊这!竟然敢装神弄鬼的吓她? 难道,是秦梅芳? 一准是秦梅芳!秦梅芳今天上午还和她呛声呢! 秦凝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胆气又回来了,先是在路上站住脚,然后就是走回去,走到桥堍边了,她能看见桥的另一头真的有个人影时,她都开始愤怒了。 NND!倒是谁,敢怎么吓老子,老子不打屎你不姓秦!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了! 为了保持气势,路过自己的自行车她都没扶,就对着那已经靠在桥栏杆上的人影大步去了,然后,她就愣住了。 “裴,裴丽亚?!” 黑蒙蒙雾煞煞的夜色里,呼啸的水面寒风里,裴丽亚,那个传说中跳河了的姑娘,还穿着上回秦凝救她时穿的那身蓝黑色棉袄,头发散乱着,脸煞白里带着青黑,身子弓着,倚靠在桥栏杆上,正用一种酸楚到无法言说的神情,看着她。 秦凝喊了一小声,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身子僵硬着不动。 ------题外话------ 那些熬夜等更的宝宝,要是看了害怕,可不许骂我~真不是故意的,正好就到这了,咩~~ ------------ 第144章 作孽哟!(2更) 怎么是裴丽亚?! 秦凝呆住。 老天!可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她,世上真的有落水鬼,裴丽亚跳了河,这些什么什么塘都是相通的啊,所以,现在,裴丽亚,来找她了? 啊!不要! 她,她秦凝再天天的神气活现,可她是个人,她也会怕的啊! 况且这会儿周遭的景物,简直是鬼片的经典场景好不好,太特么适合鬼出没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好在,不远处的裴丽亚见秦凝站着不动,倒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干涩,但,是人的声音: “秦凝!我总算找着你了!我,我想还了你钱再去死的,可我找不着你,我走到前进大队,我找不着你!呜呜,呜呜……” 裴丽亚掩面而泣,身子一点一点的从桥栏杆上滑了下去,继而,整个人几乎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秦凝呼出一口大大的气,白色的气在夜色里翻滚,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秦凝的恐惧,也一下子吹走了。 特么的,人吓人,真是吓死人了! 还好还好,世上真的没有鬼啊! 秦凝立刻冲了过去,紧紧抱住裴丽亚: “你没死就好,你没死就好啊!” 等到秦凝把裴丽亚放在自行车上推回家,整个秦唐村里,差不多都睡下了。 天空真的开始飘起雪花,秦阿南袖着手站在门口,和佐罗两个一起晃着脑袋,焦急不安的四处看。 狗先叫了一声:“呜汪!”立刻向秦凝迎来。 秦凝低喊一声:“姆妈!我回来了!” 秦阿南立刻也迎上来:“哎呀,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等的姆妈心焦,回来就好了,这位是……” 秦阿南看着秦凝身后的脚踏车后座,惊讶的问着。 秦凝说:“姆妈,这是裴丽亚,上回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快,你去煮点生姜茶,还有热粥,她睡在桥洞,都两天没吃了!我扶她去炕上。” “啊?哦哦,作孽哟,这么冷的天,快,快进来!” 屋子外头雪花夹着雨,簌簌的下,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冰凌的味道。 屋里,秦阿南母女俩个忙了大半夜,终于把裴丽亚安顿在了秦凝家的炕上。 秦凝不管裴丽亚愿不愿意,坚持着给她擦了身体,洗了头发,从里到外给她换了自己的干净衣服,又几乎是灌的,让她喝了两碗生姜红糖水。 终于,裴丽亚哭也有眼泪了,只是她的脸上已经冻的青黑,生了冻疮了,手上脚上更不用说,都冻的肿了,看着都让人觉得可怜。 秦阿南一个劲的叹着:“哎唷可怜噢,好好的孩子,哎唷,别哭,别哭,你只管在这住着啊,别哭……” 秦凝这时候才觉出自己饿来,和秦阿南说:“姆妈,你也还没吃吧?我饿了,咱们就在这边炕上吃一点吧?” “好,我去拿过来。” 秦凝趁着秦阿南去准备饭菜,又开始劝解裴丽亚: “你刚才路上和我说的,我都明白了,既然你爷娘这么不像爷娘,为了一百块彩礼钱,非要你嫁给五十岁的老头,那你出来的对!从此,就当和他们断了,你也把之前的事情忘了吧,人生重新开始。” 裴丽亚哭,边哭边说: “可是,我要怎么重新开始?我,我肚子里……我找哪里开证明去?还有,我也不能住在你这,我这样的人,会连累你的。 还有,一传十十传百的,早晚我父母会知道我躲在这,要是再抓我回去嫁给那个老畜生,我更没法过! 秦凝,你不要劝我了,你劝得了我今天,劝不了我明天,蝼蚁尚且偷生,只要能活的像个人,我也不会想死的,我是真的活的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对于我,真的死了的好!” 裴丽亚的眼泪,在青黑的脸上流过,灯火里看着,那泪水分外晶莹,如冬夜里的河上的月亮。 秦凝撇开头,不忍看,只说: “你放心,我明天带你去城里,以后,你住在城里,谁认得你?!我不是还跟你说了吗?城里我也认识几个人的,我帮你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没有证明也动手术。 人都是健忘的,再过几年,人家就把这么事忘了,再再过几年,国家政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要证明的了,你相信我,日子一定能过下去的!” 裴丽亚将信将疑的看她:“真的?没有证明也……可能吗?” 秦凝感觉到了她的求生欲,立刻说: “总要试试。反正不是在咱们这地方,也没人认识咱们。你为了自己这条命,难道就不能试试?” “我……可钱……我没有钱……” “钱重要人重要?我借给你就是!” “在我父母眼里,钱重要,儿子重要。” “现在,你不是无父无母,靠自己了吗?你自己难道还不爱惜自己?” 这么反反复复的劝了几句,等到秦阿南端上饭菜来,秦阿南又一个劲的劝着吃,好说歹说的,终于,裴丽亚捧上了粥碗。 看着裴丽亚肯吃东西,秦凝也是放了一半心。 晚上,秦凝让秦阿南和裴丽亚睡在炕上,她自己回了房间睡,还嘱咐佐罗:“你看着点那个姑娘啊,她要是溜走什么的,你得喊我啊!” 狗:“呜汪!行!” 可大概是裴丽亚这几天睡桥洞冻坏了,又没有吃东西,尽管现在在秦凝家舒服了,可她之前就一直饱受精神折磨,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到第二天天亮,秦凝去喊她上县城时,她就起不来了。 她手撑着炕,抬了几次身子都起不来: “秦凝……对不住……我头重的抬不起来,腿也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我,我可怎么去城里呀?可不是连累你吗?” 秦凝看看她的脸色,实在不好,摸着额头,也像是在低烧。 “要不,我去找赤脚医生来给你瞧瞧吧?” “不要!秦凝!除了你和你娘,我谁也不敢见!不要!” “可是,你病了,这……” “不要!秦凝,我就算死,我也不要看见外人,没有人看得起我,没有人……” 裴丽亚的手,紧紧的攥住秦凝的衣角,紧闭的眼角,开始淌泪。 秦凝只好安慰她:“那,你就在这歇几天再说。” 裴丽亚睁开眼,担忧和害怕重的如山石:“可是,我的肚子……” 秦凝挠头:“……这个,也不会差两三天的吧,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这流产啥的,不一定能做的吧?那个,我也不大懂,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这样,我也载不了你去县城啊!要不然……我找找人,看有没有汽车载你去?” 秦凝还想着,要不,就去找找赵进明或者钱师傅,看能不能弄个汽车。 谁知裴丽亚又吓坏了: “不不,秦凝,我在你这的事,不能让人知道,不能!我爹拿了人家一百块的彩礼,转眼的就给我哥当年礼送了亲家家里去,就怕我那没过门的嫂子婚事给黄了,要是让人知道我还活着,我逃不掉的!要是知道我肚子……我会被我爷娘打死的!秦凝,求你,不能让人知道!” 秦阿南也在炕上呢,看着裴丽亚的可怜相,就一叠声的安慰: “行行,我们不让人知道,细娘啊,你别愁,身体要紧,这样吧,我们家小凝的房里没人去的,你躲在她房里好好养几天,我来去帮你去问问赤脚医生,这个肚子……要怎么弄。” 裴丽亚也不愿意,挣扎着抬起身子拉住秦阿南,如惊弓之鸟般的恐慌: “不要,孃孃,不要说!你不知道,我是个扫帚星!我的事已经连累了家里所有人,我爷娘为了我,被人笑话被人指点的出不了门,我哥差点黄了婚事,恨得恨不得我就地死了。 孃孃,你家都是单身女人,去问人这些,会连累秦凝连累你的,我都已经这样了,我绝不能再连累任何人,要不然,我真的该死一百次了!” 裴丽亚说了这几句,都有点喘,歪在炕上,整个人虚弱的很,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秦阿南和秦凝相互看看,都只好摇头叹息。 秦凝默默的去烧了热水,冲了两个热水袋铺在自己的床里,再和秦阿南两个人合力,把裴丽亚移到了秦凝床上去。 这样的话,裴丽亚睡着也暖和,而那些日日爱来占便宜的老娘们,可以继续蒲炕,美好的“嚼蛆”生活不会受影响了。 但秦凝还是立刻出门,找赵进明去了。 虽然秦凝自己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前世那么发达便捷的资讯时代,她多少也能明白,这流产的事,肯定是越早越好。 裴丽亚现在的身体,兴许养十天半月都养不过来,那这肚子里的肉,可怎么办呢? 昨晚一夜的雨夹雪,路上十分泥泞,自行车很不好骑。 秦凝天不亮的出来,骑到赵进明家,都近七点了。 秦凝把空间里的东西倒腾出来拎在手里,敲了好一会儿门,赵进明出来了。 “哟!干女儿!你来送节礼了!哎哟哟,老太婆,快来快来,我们干女儿来了!哎哟哟,你快点啊!” 赵进明一看秦凝手里拎的东西,就高兴的咋呼了起来。 ------------ 第145章 秦凝的替罪羊(3更) 秦凝挠头,这次,对于赵进明喊她干女儿,她既没瞪他,也没否认。 其实,秦凝虽然嘴巴没喊过他,但是,之前看到赵进明一家人都很和善慈祥,秦凝的心是活动了的。 撇开赵进明那死活要赚钱的样子不谈,这个人还是优点蛮多的,脑子活络,还会真心当秦凝是晚辈的提携几句,虽说秦凝不需要,但他也会尽可能的拿出长辈和男性的那种担当照顾她。 这种年头,能有个这样的亲戚和长辈未尝不可。 所以,秦凝今天拎的东西,是按照当地给长辈的节礼布置的,那,小半只火腿,一瓶十全大补膏,一包蜜枣,一包红糖。 这节礼,在这年月,是非常非常上档次的礼了,基本上相等于当地姑爷给未来老丈人那种,也相等于外嫁女儿多年不见,拿回娘家的节礼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大礼了,所以赵进明才那么高兴。 赵进明老婆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开心的满脸堆笑: “呀,真的呢!小凝,来来,坐,契娘烧鸡蛋你吃,你这小囡,昨晚下雪呢,你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的出来,哎唷,冻坏了的!” 这夫妻俩都自己称呼自己干爹契娘了,秦凝现在倒不知道要称呼她什么了,呵呵干笑着,在一旁坐了,转头见赵进明一直“嘿嘿”笑着看她,她忍不住的瞪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我找你有事呢!” “嘿嘿,干女儿啊,你说,只要你说出来,只要干爹做得到,干爹立马帮你去做!” 秦凝撇了撇嘴,没法子,裴丽亚的事情得找人帮忙啊。 她说:“我有件事,需要用一下汽车,不知道钱师傅有没有空,今晚上到我家附近,我夜里要去一趟县城。” 赵进明继续看了她半分钟,没多问,爽快的说: “好,你干女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想法子联系他,今晚一定到!” 他这么啥也不问的就肯帮忙,秦凝心里挺感动,且裴丽亚的事里头人命两条呢,她一个人搞不定,有些原则只能放一放了。 秦凝自我劝解着,临走的时候,虽然没喊赵进明,却喊了赵进明的老婆:“那个……契娘,我,我走了啊!” “哎哎,乖囡,你等等,等等!” 赵进明老婆笑得合不拢嘴,却转身拉住赵进明嘀嘀咕咕,一会儿的,两人就拿着一个红纸包出来了。 赵进明老婆说:“乖囡,那,你这么懂事,下雪天的还来送节礼,我和你干爹给的,一定要拿!” 秦凝看着她手里的红包,默了半晌,拿了,低着头说:“谢谢……契娘,那个,过年好!” “哎哎!过年好过年好,哎哟,真真开心,赵进明,你快来,送送我们干女儿啊!快快!” 夫妻两个把秦凝送出来,站在门口目送秦凝直到看不见。 秦凝走出半路,停下自行车,把红包拆出来看,哟,十八块!这可是大大大大的红包了!赵进明夫妻诚意十足! 秦凝笑了笑,把红包揣了起来。 干爹契娘什么的亲眷,呃……认就认一个吧,反正秦达那样的混账都做过她爹了,还差个赵进明吗?赵进明好歹还真有点父辈的样子呢!她不去叫应他就是了! 这倒不是秦凝没原则,而是她知道,这时代,在农村,个人力量是非常薄弱的,礼仪规矩更是能压死人,好些地方还是需要男人才能出场面的,一个家庭有事情的时候,能有个父辈出来执事,会好办不是一点点。 后世的人以为的,只要有金手指就万事大吉了? 切!不存在的。 人,是社会性的,永远挣不脱所处大环境的影响,除非你强大到能凌驾于社会秩序之上,单独的去制定社会规则。 秦凝太明白了。 等从赵进明家再回到秦唐村,秦凝家里已经“高朋”满座了,一群婆娘占据了炕,已经热火朝天的边做针线边聊上了。 秦凝担心着裴丽亚的身体,只好守在家里,时不时的进房间看她一下,其余时间,被迫的得听一群老娘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着听着,就听见他们开始议论:“哎,对,所以说啊,不要对女儿那么不好,有事情了,还不是女儿来做?” “哼,我要是秦云香,才不理金秀呢!出嫁的时候给的嫁妆也不好,一年到头也不知道给外孙儿女一块钱,现在出事了,倒要秦云香回来伺候!” “可不是嘛!秦云香家那个孩子也作孽的,呆呆傻傻的,今后也是个大问题……” 秦凝坐在一边,眼珠子转转,知道了,哦!隔壁秦达家来她家偷猪,结果四口人伤了三个,又被村里人羞臊的出不了门,只好把万年不待见的女儿——秦云香,给叫回来伺候了! 唉!可怜的秦云香啊! 秦凝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便宜姑姑,秦凝没啥感觉,秦月珍的记忆里也不深刻,因为秦月珍记事的时候,秦云香已经出嫁了,后头金秀又不肯帮补女儿,秦云香就几乎不回娘家了,秦月珍接触的太少。 但农村嘛,就算女儿不回来,也是会有各种消息传来传去的。 秦月珍的记忆里,很早就知道,这秦云香的大女儿,因为发高烧,救治的不及时,脑子有点不大好使,现在是十一二岁的大孩子了,但只会做极简单的事。 秦云香后头又生了个儿子,约摸也有七八岁了,金秀做得出,只让秦达作为舅舅,在那孩子满月的时候,送了一条婴儿包被去当娘家礼,从此就对秦云香不管不问了。 可现在他们一家子受了伤,却又要秦云香回来伺候,脸皮可真够厚的。 当然啦,如果秦凝还在秦达家的话,那这个成天伺候三个厚脸皮的倒霉蛋,就是她秦凝了,而秦云香,就是只可怜的替罪羊! 秦凝这么想着,还真是挺同情秦云香的呢! 可她正想着呢,人秦云香就上门了。 乌蒙蒙的天色里,秦云香穿一件补丁撂补丁的破棉袄,手里拉着一个神色呆滞的、衣服也是补丁撂补丁的女孩子,站在秦凝家灶间门口的时候,秦凝差点以为是要饭的。 好在,“高朋”们的八卦技能十分给力,不等秦凝站起来呢,已经有个三麻娘子帮秦凝家招呼上了: “哟!云香啊!你娘他们怎么样啦?你得空出来啊?这是你大女儿啊?进来坐进来坐。” 热情度堪比主人。 秦阿南也站了起来: “真的是云香!好几年没看见你了,来来,进来坐,外头太冷了,囡啊,你来一下,你云香好叔来了。” 被点了名的秦凝站起来,和正用一种陌生眼光打量秦凝家的秦云香,对上了眼。 秦凝也觉得好陌生啊! 尽管秦月珍的记忆里有这么个人,但好像记忆里的秦云香才二十多岁,怎么眼前这个女人这么苍老啊?头发苍黄苍黄的,脸黑瘦黑瘦的,眼里毫无神采,一副苦相。 她手里拉着的女孩子也一样,头发苍黄而稀少,不知道是为了好梳头还是什么,剪了一个像男孩子般的短头发,要不是这孩子穿着件花棉袄,乍一看,真像男孩子,且还是目光呆滞的男孩子。 秦凝笑了笑:“云香好叔。” 秦云香上下打量她两眼,也笑了一下:“哎,小珍,你这么高了,真漂亮!好叔都不认识你了!” 秦阿南看着秦云香的脸,忽然像维护主权一样的,走来和秦凝站在一起,骄傲而响亮的说: “云香,现在我囡叫秦凝,不叫秦月珍了,你喊她小凝吧!我们小凝漂亮吧?” 秦云香尴尬又腼腆的笑了笑,说: “漂亮!真漂亮!我知道的,小珍……小凝到了你家。这样好,跟着阿南阿姐,才会这么漂亮!” 这话,真是太对秦阿南胃口了。 秦阿南眉开眼笑,立刻转身进房,去拿了一升箩的番薯干和五香豆出来,塞在秦云香女儿的怀里:“哦,妹妹你叫啥?孃孃给你吃好吃的。” (注:升箩,是农村的一种量具,木头的,一升箩米的话大概有两斤) 秦云香那个目光呆滞的孩子看看她,不出声,手紧紧捧住了升箩,开始要抓东西吃。 秦云香赶紧把升箩抢过来,拿了几条番薯干塞在孩子手里,把升箩还给秦阿南,说: “阿南阿姐,谢谢你,不用给她这么多,糟蹋了。你喊她周妹就行。” “哦,叫周妹呀。那云香,你不要客气,难得回来一趟,小孩子吃一点,不要紧的,只管拿着。” 秦阿南又把东西推给秦云香,推了几下,秦云香有些为难的说: “那个,阿南阿姐,倒真的好吃的,那要么,我先放在你家,我走的时候,才来拿?” “啊?我给你你只管拿呀……” 秦阿南还没听明白,一个劲的塞给秦云香呢。 秦凝听懂了,看来,秦云香虽然迫不得已来照顾娘家三个人,但也太明白娘家人的习性了,啥东西拿回了娘家,还有得剩吗? 番薯干五香豆这些,虽然对秦凝家来说,不是啥金贵东西,但看秦云香的穿着,估计家里很困难,有得一点吃食,还不是要拿回家里留给孩子吃? 所以,秦云香想留在秦阿南这,不拿回娘家,走的时候才来这里拿的意思,可怜秦阿南没心没肺的,愣是转不过弯来。 ------题外话------ 好叔,就是姑姑。大家应该记得吧?咱这个是种田文,稍加一点乡土风情,大家勿怪呀! 如果章节中有需要注解的地方,作者一定会在本章里多写一些字的,不会存在以注解来凑字数这种糊弄读者的事。特此说明,望知悉。 另:今天一样的,如果下午五点前没有加更,就是二列脑子塞了,加不出来了。么么哒! ------------ 第146章 铁算盘打得响吗(加更) 秦凝走过去,把升箩重新塞给周妹,可怜的孩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姓周就叫个周妹,这名字是多么的不经心啊。 “妹妹你吃吧,等你回去的时候,姐姐重新帮你包一点。云香好叔你也尝尝,我们自己家里做的,不是啥金贵东西。” 秦凝看着秦云香,很真挚的说着,秦云香这才脸色放松了些,任周妹捧住升箩吃起来,自己也拿着吃了好些。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一众老娘们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打量秦云香和周妹,见秦阿南这边认亲戚认的告一段落了,立刻就开始了八卦流程,各种问题砸向秦云香,堪比相亲现场。 “云香,你男人没有来?” “云香,你儿子呢?读书了没有?” “云香,你们生产队今年好不好?工钱分了吗?口粮一人多少……” 秦云香看看她们,挑拣着话,略微回了几句,就说: “几个孃孃嫂嫂,我要过去了,我来,就是想看看我侄女,几年没看见了嘛,那你们慢慢聊。小……凝,那个,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几句话。” 秦云香这么说了,秦凝不好不出去,就跟在秦云香身后,一起慢慢的往门外走去。 秦云香在前面拉住周妹走,秦凝在后头看,两个人的衣服都太旧了些,裤子屁股都补了好多层了。 唉,怪可怜的,她上次在布店买过两块咔叽布,做裤子倒不错的,等秦云香回去的时候,她就送给她们好了…… 秦凝正这么想着呢,秦云香走到秦凝家院门口,就转过身看着秦凝,脸色有点为难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继而又用手在衣服上蹭了半天,才说: “小凝,你看,你好歹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奶奶他们伤了脚,年也不好过,你就不能过去帮帮忙?你看我忙的……” “打住!” 秦凝立刻叫停:“好叔,你,今天是过来叫我过去照顾秦达金秀她们的啊?那我看,你还是不要说了。我和他们是两家人了,我不会过去的。” 秦凝的脸平静极了,可看着秦云香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决绝。 秦云香张着嘴看着她好一阵,仰天长叹的一声: “唉!我真羡慕你,可以过继到了别人家!我呢,嫁出去了还逃不掉,派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叫我,我不来,就是忤逆不孝女!” 然后,她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发泄的说: “我一定是前世作了大孽,这辈子让我摊上这样的娘家,丢脸不说,还能拖累的我日子越来越难过,真真的死了算了!” 这么说完,她才抬起头来,哀求的对秦凝说: “好吧,你不过去就不过去吧。不过,好叔求你帮个忙,你周妹这个妹妹有点……要是你得空,我把她留在你这里,你帮好叔看一会儿吧,也好让好叔放心上河边洗洗衣服,秦红兵那个小畜生,只要我转背,就一直欺负周妹,你帮帮我的忙,行不行?” 秦凝看看周妹那对周遭事物毫无感知的脸,心里也挺不落忍的,但秦凝对秦达一家太了解了,只要今天秦凝开了这个头,以后,周妹在她们这边呆着,就变成了顺理成章。 那,今天是放一放,明天变成住一住,后天就成了直接在他们家里过日子了,然后,秦红兵也会跟过来的,就算秦云香不这么做,金秀也会命令她这么做的。 再说了,看这个周妹的样子,虽然懵懂无知,但也不是那种满世界乱跑的孩子,在秦凝家这约摸半个小时,不是一直乖乖坐着吗?金秀不过伤了一只脚,又不是烂了双眼,看一会儿这样的周妹,会不可以?! 说不定,今天秦云香来,也是金秀出的主意呢! 秦达他们一家,就是会像跳蚤一样粘上来的,不咬你一口血,绝不罢休。 秦凝一想到秦达、金秀、莫桂花平素的那种嘴脸,便硬着心肠说: “还是不要了。好叔,不是我不帮你忙,而是我只有这会儿有空在家,我等会儿就要出门的,周妹还是你自己看着比较好,秦红兵那个小子,向来只要人家凶点对他,他就害怕了,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秦云香的脸,就彻底僵住了,她抿了抿嘴,一改刚才的憋屈样子,生气的说: “你,你这个孩子,你做的怎么这么绝?难道你和我也不好吗?你小时候,好叔好坏也抱过你的,现在叫你帮我看一天半天孩子也不行?你看,她很乖的啊!” 咦?刚才不是说看一下下,只是洗个衣服的吗? 怎么转眼变成看一天半天了? 还加上“也不行”三个字,她欠她的啊? 秦云香要是不这么说,秦凝心里还是很同情秦云香的,前一分钟,她还在脑子里搜索哪块布料适合她们呢,可秦云香这么说了,秦凝心里的同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通常都会把人家帮的忙、给的好,都当作理所当然。 不好意思,这种人,她不爱帮! 秦凝还心说话:什么叫‘你小时候好叔好坏也抱过你’,那你还想小时候打死我不成?抱过我?!抱过我是多大的恩情?这会儿我要用帮你看孩子养孩子的来报? 秦凝看着秦云香恼羞成怒的脸,都气笑了。 她嘴角扯了扯,可不会像秦云香那样立马翻脸,而是依然那样的随和,说: “呵呵,妹妹真的挺乖的。这么乖的妹妹,金秀只是伤了脚,又不是躺在床上要死了,她就不能看一下? 好叔,要我说,你丢下家里的事来照顾金秀,结果金秀连你帮她洗衣服、都不肯帮你看一下周妹的话,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说你忤逆什么的,大家都是有眼睛看的!好比我,也有人说,我好坏是秦达家的血肉,为什么赚了钱不给秦达啊?可你见过拿自己家血肉换了钱,还能高高兴兴的买肉吃、做新衣穿的亲爹吗? 上不慈,下为什么要孝?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啊,要是金秀不帮你看周妹,任秦红兵欺负她,你就回家啊,谁爱说你谁伺候去!” “你!” 秦云香愣住。 秦云香是被金秀差了好几个人硬叫回来的不假,可金秀也是说了一句的,秦云香要是来帮手几天,那她会给秦云香三块钱,秦云香才回来的。 秦云香回来以后,先把这几年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发泄一通,金秀这会儿伤了脚没人伺候,自然也就任秦云香唠叨了几句,还先给了三块钱,秦云香就也骂骂咧咧的帮着做起了一点活。 金秀这既花了三块钱,还要听秦云香的唠叨,心里气闷的不行,便也开始诉起了怎么会受伤的苦,说来说去,自然是秦凝的错,背地里把秦凝骂的不像个人。 秦云香听的最多的话,就是秦凝这丫头现在变得六亲不认,得了八十块那么多的钱,也不肯给秦达一角子,平时家里不是肉就是鱼的吃,害秦红兵都馋哭好几回了,可就是不见拿一碗给他们呢! 秦红兵说看见秦凝喂四只猪,可秦阿南不承认,这越是不承认,金秀一家越是觉得有可能。 八十块啊!秦凝还有代课费呢!加来加去,不是要一百多?一百块多那么多的钱啊!说什么买脚踏车了,又伤了人欠债了,可要是真那样,怎么还舍得烧炕?怎么舍得让三麻娘子等那帮老娘们天天去蒲着的烧炕? 那么,肯定是秦阿南那个当官亲戚又给了,要不然,脚踏车被陆大妹家丢了,秦阿南不是很快没事人一样了?陆大妹朱月娥家赔了钱,秦凝还拿出钱来分给大家呢,作孽哟!竟然分给大家,要是只给他们一家那多好啊! 所以,秦阿南家肯定还有钱! 那么多钱,秦阿南的,今后还不是秦凝的?秦凝的,还不是金秀他们的? 所以,金秀和秦云香议论来议论去,就是觉得,秦凝这个孩子,还是要重新搭上线的,就算现在金秀秦达和她关系搞僵了,秦云香这个好叔,还是可以去试一试的,要是关系能和缓了,那今后,啊…… 金秀说的这些,秦云香先是惊奇,再是不信。 惊奇的是,这个不这么熟悉的侄女,竟然还会画画还会代课? 秦阿南家真会过的那么好,有脚踏车,还有炕,还天天吃肉?还分过钱给乡邻? 不信的是,秦凝那孩子,小时候可是十分听话的孩子,画了个圈让她站着,她都不带走出圈的那种听话啊,现在怎么会不理金秀他们呢? 那一定是秦达他们打骂的太厉害了,这丫头才会这样的。 可再怎么的,这边也是秦凝的亲爹亲奶奶啊,只要软和的说几句好话,总是血脉亲情割不断的,好比她自己,娘那么对她,嫁妆不给好嫁妆,大女儿生病来借钱只给三块,小儿子满月只送一条小被子,可临了,她还不是得来伺候着? 装样子也得装出来啊,要不然旁人不得说她不孝啊?! 农村里的唾沫星子能喷死人的啊,她秦云香都受不住,秦凝那个十几岁的丫头能泼辣到对此完全的置之不理? 不会的不会的,大概两边少个人从中调和吧!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47章 邪乎的一天(1更) 秦云香和金秀在家里算盘那么一打,秦云香就认为,好歹她也是秦凝的好叔,要是她来说几句好话,这丫头肯定能说动的。 只要她当了这个调和的人,让这丫头过来帮忙伺候金秀他们几天,那好些事就过去了,那她就能回家过年了。 她这自己家里还一摊子事呢,却被金秀差了好几个人喊过来帮忙,搞的她把家里的事都撇下了,今后有了秦凝,这帮子娘家人也就不会舍近求远的来烦她了。 结果,秦云香没想到的是,她这刚开口,秦凝就直接说不愿意,还说的毫无感情,“两家人了!” 秦云香就觉得,自己私底下想的那些心思,瞬间就在秦凝这几个字下,土崩瓦解了! 对呀,秦凝这是过继了,这和出嫁了不一样啊,确实是两家人了啊。 但是,秦云香没放弃,因为,刚才她看秦凝家屋里的情形,就知道这丫头和秦安南现在过的挺舒坦。 瞧瞧那什么炕,说是整天都烧着柴的,那得费多少柴啊? 还有啊,秦阿南给东西,一给就是一升箩,那她们家里还得有多少啊?肯定是多的不得了才舍得的嘛,因为秦云香带孩子出门,还没见过谁家会这么大方的呢! 怎么说她和秦凝都是血脉之亲,虽然秦凝和金秀他们闹僵了,一下子要秦凝回去照顾金秀他们,可能有点过分,但是,她没得罪秦凝呀,让她帮着看一会儿孩子不要紧吧? 等她把孩子寄在秦凝家,她就好帮着金秀做好家务回去一趟,再把儿子也带来,也放在秦凝家。 表兄弟姐妹的,玩玩闹闹就熟悉了,这个年,要是两个孩子都吃住在秦凝那边,可以省不少嚼用呢! 最要紧的是,这么一来二去的,她就和秦凝搞好了关系啦,接下来,再慢慢的让她回头帮金秀他们,时间长了,她就好彻底脱身了! 瞧瞧,她这个桥搭的好吧?她没做错吧?她可和金秀他们不一样,她是好人! 然而,现在,她这个好人,好心没有好报,秦凝竟然一口拒绝了她,这这这,这也太绝情了吧? 秦云香的脸扭来动去的,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才能让自己继续和秦凝交谈。 可惜,秦凝没有给她机会。 秦凝看着她的样子,淡淡的说:“好叔好走。天冷,我进去了。” “哎,小珍你!你怎么做得出的啊?不过看一下孩子!” 秦云香眼看秦凝马上要关院门了,不禁忘记了她的新名字,立刻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秦凝依然那副极淡极淡的样子,垂着眼帘说: “好叔,我不过也是孩子,看不好孩子的,你别在意。走好,不送。” 说完,门关上了。 秦云香瞪着那扇灰扑扑的木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气愤的拽住周妹的手回去了。 而秦凝,根本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家有极品亲戚,就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种糟心事算什么,来十件八件她也不当回事! 反而是裴丽亚,秦凝有点担心。 裴丽亚一直在床上昏睡,身上还出虚汗,喊她也没什么知觉,估计人虚体亏的厉害,这个样子,最好去医院的吧? 好在她联系好了赵进明,晚上会有车子来,只是裴丽亚这个样子,她要怎么悄悄的把她给弄上车呢?钱师傅那个车只有一个副驾驶位,她该怎么把裴丽亚在风里裹严实呢? 中午,裴丽亚没吃东西,整个人都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但秦凝摸了她体温,并不太高,不是发烧的昏迷。 秦凝自己不是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给她喂了几口水,等着天黑了把人送医院去。 因为天气冷,到了下午,秦凝依然去坐回西灶间的炕上出神,偶尔的,也听婆娘们几句八卦。 这回,秦凝恍惚听见婆娘们议论青面兽了! 秦凝一听秦梅芳家的事,就又竖着耳朵听,三四个老女人聊得可起劲了。 “……只管送年礼去了,陆大妹置办了两条大青鱼呢!” “哎唷,那么个青面兽,人家细娘面对着他,是挺怕的啊!” “傻女人,有什么怕不怕的,灯一吹,不是都一样的嘛!” “啊哈哈,那看来你是敢的啊?” “我敢青面兽不要我啊,我这么个老太婆!人家喜欢年轻的嘛!” “哈哈哈,这么说,那家人家已经同意了?” “听说只要陆大妹家送一辆脚踏车的话,明年开春就结婚。” “噢唷,开嘴就是要脚踏车?!天老爷,那么贵的东西呀……倒也金贵的细娘。那么那个细娘标致吗?” “谁人知道!没经过男人嘛都是这样的,标致不标致都金贵的嘛!” “对的,没嫁人是金屁股,嫁了人是银屁股,等生了孩子,就是猪屁股!” “哈哈哈,对对对,要我说嘛,青面兽脸是不好看,那个东西上估计没有胎记的呀,晚上灯一关,钻在被筒里都一样的,这些个细娘,计较那么多做啥!” “啊啊啊,三姐姐你真说得出……” 秦凝听得大皱眉头,又好笑又无语。 这帮出粗倒灶的老娘们! 女人的神经,会随着年纪而变老吧,还是会随着环境会变粗,要不然,怎么到了年长,就什么都能说出口了呢? 不过,今儿有点邪乎,上午她们议论秦云香,秦云香就来了,这下午她们议论青面兽,秦文亮不会来吧? 之前她还想呢,为啥秦文亮和秦梅芳那么觊觎她的自行车,感觉是千方百计的要抢回去,这么的不管不顾,都有点超出以往所有的霸道行径了,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是秦文亮攀亲那家要自行车才肯结婚啊! 怪不得呢!秦文亮想老婆想得要发疯,别说送自行车了,估计让他当上门女婿他都是肯的了! 这么想来,她的自行车,好像有点危险啊…… 奇怪的事,事情真就这么邪乎,大约四点左右的时候,一群老娘们正说到明天去赶集什么的话,秦凝家的院门,突然的“啪”一大声,似乎是被人踢开了。 有杂乱而大力的脚步声重重的踏了进来。 佐罗作为一只担负看家护院职责的狗,第一个站起来,前爪一提,趴在秦凝家灶间边门的踏上,对外头狂吠。 踏,是当地民居的一种门窗设置,上半段可以推开如窗,下半段是封死的,称作踏,所谓的关门下踏,就是指这个东西。紧邻着踏的才是门。 冬天冷,门是关着的,反而是踏的上半段是推开的,一来透气,二来可以看见外头院子里的情况,有没有人来什么的。 秦凝也在踏上探出头去看。 就见秦文亮走在前头,后头是秦文龙秦文虎,再后面是秦梅芳,再再后面是秦文明,一起走了进来。 哟!一家四子一女都出动,这是搞人海战术? 秦阿南手里拎着鞋底,也过来了,一看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呀,秦,秦文亮,你们,这是做什么?” 狗不停的叫,秦阿南这么说,也不知道秦文亮兄妹有没有听见,但秦文亮就站在秦凝家的院子里,大声的喊起来: “秦凝,你给我出来!把脚踏车给我拿出来!你个杀千刀的贼X,偷了我妹的脚踏车,竟然说我妹丢了车,害我们赔钱,拿出来!不要藏,拿出来,让大家看!拿出来,出来!不拿出来我要进去搜了啊!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们玩手段!” 这壮年男人的嗓音,简直是能掀掉屋顶般的大声啊! 秦凝听着他喊的这么震耳欲聋的,第一个想到的是,可别吓坏了卧病在床的裴丽亚啊! 秦凝就拍拍佐罗的头:“佐罗,给我看着门,谁敢进来,给我咬谁!” 狗受了激励,对着外头吠的更大声了。 屋里的婆娘们,尤其是老六娘子,仗着自己年长,躲在狗的后面,开始向外头的秦文亮喊话: “哎唷,秦文亮啊,你这么大吵大闹的做什么呀,有什么话不好好好讲的啊……” 而秦凝,立刻的从灶间穿过西梢间,再绕进自己的房间,去查看裴丽亚。 却只见,裴丽亚坐了起来,紧紧的抱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瞪大了眼,惊恐的嘴翕合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呀,该死的秦文亮,真的把人吓坏了! 秦凝心里一惊,赶紧走过去,抱住裴丽亚,说: “裴丽亚,你别怕,是我们村里的一个混蛋找我有点事,我就是特意来和你说一声的,你只管睡,我很快就赶走他的,啊?” 却不想裴丽亚目光空洞的看着她,嘴里喃喃的说: “他来了,他来了,他追到这来了!恶鬼来了,来了!” 秦凝拍拍她,尽力放缓声音喊她: “哎,哎,裴丽亚,你清醒一点,这人是来找我的,你不要怕……” 谁知她这么说了,裴丽亚一下子揪住了她: “不不,秦凝,你别出去,恶鬼,恶鬼,那个恶鬼,我记得他的声音,恶鬼,他会强奸你的,秦凝,不能,不能让他害你,不能……” ------------ 第148章 恶魔现身(2更) 裴丽亚的手紧紧的掐着秦凝的手臂,秦凝觉得手臂要被她掐断了。 而同时,秦凝的心也震惊着,她,说的是胡话吗? 难道,她的意思是,她听见的这个声音,就是害她的那个恶魔? 不是她想的这样吧? 秦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连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要是那个候短路的人是秦文亮…… 不不,太恐怖了,秦凝现在占的这个身体,竟然曾经和一个强奸犯离那么近?! 啊啊啊! 秦凝忍着手臂的疼痛和心里的震惊,腾出手捧住裴丽亚的脸,让裴丽亚看着她,然后,她一字一句的问着: “裴丽亚!你清醒点,现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说,外头那个声音,就是,强……害你的人的声音?给我清醒,告诉我!” 裴丽亚的目光,终于渐渐对焦,她看着秦凝,眼睛里涌动着极大的泪珠: “是!我不会记错!就是这个声音!秦凝,就是这个声音!他是鬼!他缠着我!他追上我了,他说他要弄死我的!” “不!裴丽亚!他不是鬼!现在,你告诉我,你除了声音,还记不记得别的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我一定帮你,还你公道!” “我……我,秦凝,不不,太可怕了,是鬼来的,是鬼!秦凝,不要去!” “裴丽亚!你看着我,你相信我,我就是专门捉鬼的!告诉我,他身上有什么特征吗?或者他拿了你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裴丽亚身子不断的缩,想逃离开秦凝的手。 秦凝紧紧拽住她的肩膀,怎么也不放: “你必须知道!裴丽亚!人要活一口气!他害你成这样,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他马上要结婚了,或者他会祸害别的女孩子的! 或者他也过着好日子,永远没有人发现,你要想清楚! 你爷娘当时不帮你报警,要是这次再错过了,你就永远被人欺负了,这口气永远出不了了,你甘心吗?啊?” 裴丽亚的泪,被秦凝摇的滚下来,滚在秦凝手上,那么烫! 终于,她抖动着身体,也抖动着双唇,断断续续的说: “他……那晚,很黑,因为我爹非要我第二天别上学,帮着自留地里干活,我不能去学校交作业,心里放不下,我,我就想把作业去给隔一个大队的同学帮我交,然后,……夜好黑……一个人突然从棉花地里钻出来…… 他,他在我身后捂住我嘴,我吓得,吓得……我不知道,那些,我记不起来了……我就是想逃,我拼命的想逃,可是,好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他真的是鬼…… 真的,你相信我,他的脸黑黑的,好像……没有脸,他没有脸……没有,前后都是头发……鬼,恶鬼……他撕我的衣服,我……我真的不记得…… 后来,他,他离开了……我,逃,我,找不到我的短裤,我不知道,也许是我找不到,也许是,是他拿了,拿了我的……秦凝,太丢人了,太丢人了,秦凝,我,我怎么活……!” 裴丽亚抖动的像筛糠似的,说着说着,忽然双眼一翻,身子一软,没了声音。 秦凝低喊她:“裴丽亚!裴丽亚?你起来,你起来,我带你去指认他啊!” 可是,裴丽亚没反应了。 秦凝掐她人中,摇她,她低低的呻吟一声,就是没有起来。 屋外,好像是老六娘子几个开始在和秦文亮吵架,狗大叫,中间夹杂着秦梅芳的几声厉骂。 秦凝闭上眼,深呼吸,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脑子里风驰电掣般的转动着,她要想个办法,把这个恶魔彻底的惩治。 大约一分钟以后,秦凝又摇了摇裴丽亚,裴丽亚没有回应。 秦凝抱起她,意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把裴丽亚连人带被子,安置在竹屋里面,然后,她就推着自行车,出了空间。 早上她把自行车骑去赵进明家,弄得车子满是泥泞,她既怕泥泞把车冻坏了,又不舍得放在月亮河里洗,免得弄脏了河水,就先大致的拿水擦了擦,暂时收在空间里。 这时,她把自行车拿出来,开好锁,移到她这卧室的隔壁一间,也就是西梢间。 西梢间原本很空荡,就放了些夏天晒麦子的几条破芦苇席子。 秦凝把破芦苇席子移到门口,半挡着路,又特意的把自行车靠在屋子的最里边,再从空间里拿了一些易碎的碗盘出来,放在了自行车的附近。 把这些布置好,她就出去了。 秦阿南和几个阿婆婶娘依然以佐罗为矛、以灶间的门为盾似的,在踏口和秦文亮兄妹相骂。 秦阿南说:“……不要说了,自行车我们小凝借的!你们丢了一辆,还想再抢一辆不成?你们这样,简直是强盗!” 老六娘子喊:“秦文亮你有啥话就去找队长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三麻娘子劝:“秦文亮,你这样不作兴的啊,欺负人家妇女家!好了,你们兄弟四个这样子拦着门像什么话嘛?回去吧回去吧!做人好好做嘛,有话好好说嘛!” 秦文亮叉着腰,在伸着狗头的佐罗前面一米处,来来回回的走,叫嚣着: “关你们什么事?关你们什么事啊!统统给我闭嘴!小心我跟你们不客气啊!啥时候起,一个地主家倒先有脚踏车了? 个小死X陷害我妹,陷害我家赔钱,我看得清楚,那个车,就是之前那一辆!今天不拿出来也要拿出来,拿不出来就把一百八十块拿出来!小死X!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进去搜了啊!” 可他骂的再凶,脚一动,佐罗就移动着前爪要从踏里扑出去咬他,他也挺顾忌。 “……死狗!竟然还养狗!大哥,帮我抽跟树棍子来,先打死了这狗再说!” 秦文亮退后半米,转身和他那草包大哥秦文龙说话。 秦文龙转头,大懒差小懒的吩咐下去:“文虎文明你们去抽!就围墙外头,我看见有几根烂木头呢,捡大的,多抽几根!” 秦梅芳在身后欢呼:“对!先打死那狗!打死了煮狗肉!地主家的狗,就该打死!欧欧,有狗肉吃咯!” 佐罗“呜呜”的退了一下,转头看看秦凝。 秦凝眸子森冷的也看看它:“佐罗,退下!等会儿再说。” 佐罗不甘心的对她吠了两声,却在看见秦文虎秦文明各拎着两根手臂粗的树棍进来时,夹着尾巴躲在秦凝身边,再虚张声势的对着外头吠。 秦凝轻踢了它一下:“安静!老子要讲话了!” 狗:“呜呜,你总是自称老子,也没见你发威!” 秦凝:“切!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老子就爱玩阴的,你懂个屁!” 一人一狗用目光对话,秦凝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狗也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 于是,狗对着秦凝疯狂摇尾巴,秦凝撇撇嘴,不睬它,傲娇的看向外面,说: “我说秦文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秦文亮从弟弟秦文明手里抢了一根木棍,直直指向秦凝,骂道: “小死X!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怕了吧?躲起来了?快点,开门,把脚踏车拿出来!” 木棍有近两米长,枝枝丫丫的,是前几天大风刮断了屋外的大树掉下来的,秦文亮这么一指,几乎指到秦凝脸上。 可秦凝让都没让一下,依然看着秦文亮,说: “秦文亮,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脚踏车是我借的,如果你抢走了,人家一定会报警的,你怕不怕?” “……!报,报警抓的也是你!你污赖我妹,你该赔的!” 秦凝的眼睛,紧紧盯着秦文亮,很明显的,当秦凝说报警的时候,秦文亮的眉头跳了一跳,身子本能的缩了一缩,接着,整张恐怖的青胎记脸也抽动起来。 是了!是他! 青胎记脸颜色深,在夜晚的棉花地里自然更加黑,所以裴丽亚看不清,还说前后都是头发,其实是因为秦文亮的青胎记上都是毛! 而且,上回秦凝在地头和陆大妹要自行车的时候,她提到报警,一贯嚣张的秦文亮就不出声了呢! 在没有知道这些事之前,当时的秦凝还以为,秦文亮到底也长了几岁,也不是太混蛋了嘛,知道劝着他那个混账老娘,现在看来,原来他是做贼心虚啊! 还有一次,秦梅芳和秦文亮找到学校时,就是秦文亮也喊了一句什么,裴丽亚听见了,估计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才会吓的倒地,之后,周遭有人说到候短路什么的话题,秦文亮应该也是心虚,才会带秦梅芳离开了。 错不了了!恶魔就在眼前! 秦凝想明白了这些,就继续激他: “秦文亮,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信不信由你,脚踏车是我干爹的,我干爹认识的人多,你要是抢了我的车,到时候他让公/安去你家的时候,你可别吓哭了!” “哈哈哈,放你娘的屁!我吓什么!我不过拿回我家的东西!你说车是谁的就是谁的啊?车上刻你名字啦?你喊它它应你啦?” ------------ 第149章 快进来抢劫啊!(3更) 秦文亮用大笑掩盖着心虚,还自以为幽默的学秦凝上回的话,和兄弟姐妹说笑了一下呢! 秦梅芳走上前来,她额头上还贴了一块胶布,估计前一天撞在柱子上还没好,此时,她阴毒的看着秦凝,说: “三哥!咱们不怕!我早就跟你说了,她要叫公/安来就来啊,最多不是等公/安走了,我们再收拾她好了! 上回在学校她也这么说,这次又这么说,她就会来这一句,我倒要看看,人家公/安都是国家干部,她一个地主家的贱死X,能喊几回公/安来!大哥二哥四哥,你们说对吧?” 秦梅芳身后,三个高壮的男人应和着笑: “就是!老三/三哥,没事!咱们今天帮你抢定了,你明天就把脚踏车拿你丈母娘家去,开春咱们就办酒席!……个小死X要是敢叫公/安,我们天天的守她家门口!她以为公/安局是她家开的啊,可别人家来了,先揍她这个地主家的……哈哈哈!” 门里,几个隔壁妇女一听这些话,都敢怒不敢言了。 毕竟陆大妹家这四个儿子一向恶劣,在村里横行霸道是常有的事,今天更是一起出动,阵势太大了,要是得罪了,今后在村里是个麻烦啊! 而秦阿南,紧张的拉住秦凝衣角:“囡,怎么办?我开后门去喊队长来?” “不!姆妈,没事,让他们拿去好了。” 秦凝低声的安慰了一句秦阿南,继续冷静而悠然的喊话: “秦文亮,我现在就告诉你,脚踏车在西梢间呢!可是你要知道,你今天要是就这么抢了去,你就是持械入室抢劫,现在我开门,你敢进来吗?” 秦凝说完,就在几个老娘们惊恐的眼神里,打开了西灶间的门。 “啥?吃些热死啥姐?” 秦文亮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也就初小而已,此时没听懂持械入室抢劫几个字,还夸张的学了秦凝一句话,回头对着兄弟姐妹笑: “这个死X在说啥?看,她怕了,哈哈,她怕了,开门了!” 秦文龙跟在后头笑的如一头猪,说:“哈哈哈,那还等啥,走,我们一起进去拿!” 几个男的手里拎着棍子,就往秦凝家西梢间走,经过秦凝身边,还拿木棍提了提,吓唬她,老六娘子几个人,早就在秦凝身后缩成一团了。 秦梅芳倒留在外头,只用一双眼睛得意而怨毒的看秦凝。 秦凝对着她微笑:“你怎么不来,快,快进来抢劫啊,怎么?你害怕呀?” 秦梅芳嗤之以鼻:“地主人家!我才不要进去呢!傻X!” 秦凝依然笑:“对,傻X不敢进。” “你!敢骂我?!我扇死你!” 秦梅芳说着就举起手臂冲向秦凝,灶间几个妇女吃了秦凝家好些天东西,蒲了秦凝家好些天的炕,此时倒正义起来,一起喝止起秦梅芳来: “哎哎!秦梅芳你做啥!你个细娘怎么也和你哥哥一样强横!今后嫁不出去的!” 秦梅芳到底是女生,见老六娘子三麻娘子几个都对她横眉立目,还护着秦凝,她“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天,脚步停在了门口,没有进来。 秦凝心里好不遗憾啊!唉!入室抢劫团伙少了一个啊! 而,西梢间里,一阵东西倒地碎裂的“乒乓”乱响之后,秦文龙领头,秦文虎和秦文明一前一后的推着自行车,秦文亮殿后,四兄弟拥着一辆自行车出来了。 秦文龙得意的出去和秦梅芳说话,秦文虎和秦文明高兴的把自行车左摸又摸,秦文亮经过秦凝身前时,一张丑恶的脸抽了抽,就和进来时一样,举了举手里的木棍示威: “小死X!敢跟我……” 却不想,他话没说完,那举起来的木棍突然脱手,向秦凝飞了过来。 秦凝身子灵活的一矮,还不忘记把最靠近她的秦阿南往边上一拉,那棍子就猝不及防的,敲向秦凝身后的老六娘子几个妇女。 到底敲没敲到,秦凝矮着身也不知道,就听老六娘子几个女人大呼大喊起来: “哎唷!……秦文亮你要死啊!……痛啊!……头瓣骨敲碎了……强盗!不是人!我们村出强盗了……” 秦文亮呆愣了一秒,看着自己的手,咦?他没想打她们啊,怎么木棍就像有人抽过去似的飞出去了呢? 不过没关系,几个老娘们,打就打了,她们能怎么样呢? 秦文亮哼了一声,也没当一回事,捡了木棍就走了出去。 秦凝这才回头看几个老娘们。 只见老六娘子手摸着额头,满面怒容的盯着秦文亮背影; 老王婶子揉着自己的肩膀,气的眼圈发红; 三麻娘子嘴角有一点红肿,眼睛里是惊吓和恼怒。 秦凝缩了缩肩膀,压着声音说: “阿婆、婶娘,你们几个快走,开后门,快走,不能连累了你们!快!要是能叫队长他们来,我和娘就谢谢你们了。” 几个婆娘本来还想看场热闹的,反正秦文龙兄妹来拿脚踏车,也不会牵连她们的,谁知道秦文亮竟然强横到连她们都打,这热闹就不好看了。 秦凝这么一提醒,几个老娘们都不带吱声的,赶紧溜到后门,嚷嚷着出去了。 “哎哟快走快走……哎唷看枪毙带坏耳朵了……啊,我很痛呢,死人秦文亮,我要去叫我男人……” 秦凝看她们一个个溜的比泥鳅还利索,心里默念: “呃,对不住对不住,我已经控制力道了啊,木有办法啊,婶子阿婆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你们天天的吃我家东西蒲我家炕,总要做那么一丢丢贡献的,这持械入室抢劫什么的,没有坚挺的受害人作证怎么行啊!” 而门外,秦文龙兄妹说笑着,快活的正要走出院门,秦凝一声低喝: “佐罗,去!先别咬,咬伤了得赔钱,打乱队形!” “呜汪!” 佐罗大叫一声,一下子冲了出去,狗毛都竖起的冲向秦文龙兄妹阵营,目标秦梅芳。 这么冷不丁的,秦梅芳一见狗贴着她裤管的张大嘴,吓的大叫起来,身子一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撞到了身后的秦文虎。 秦文虎被撞得脚下一滑,手里的自行车把持不住了,眼看着要摔倒,秦文亮心疼了,伸出手就去扶,还大喊了一声:“哎哎,小心,别摔了车!” 可秦文亮话一出口,身子轻了轻,刚伸出的那要去扶自行车的手,变成了打在秦文虎身上。 秦文虎吃痛:“老三你干嘛!” 秦文亮还没回话,走在前面的秦文龙回头看,却在甫一转身,手里的棍子就飞了起来。 人多,又有只狗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的扑咬,那棍子一飞起来再落下来,就打了自家兄弟好几个人头。 秦文亮比较急躁一些:“大哥你做什么呢,我没打二哥!” 可说话归说话,他手里的棍子不知怎么的,也跳了起来,冲秦文虎身上飞去。 于是,一场混乱开始了。 “老三你疯了!” “啊!大哥你干嘛打我!不是我!” “老三你说话就说话,你干嘛打我!” “不是我!我没打!” “还没打?你看我的脸!我好心好意来帮你抢脚踏车,你打我!” “哎唷我的头!啊啊啊,走开,死狗,二哥你们先打狗……我说打狗,你们打我做什么!” “……” 四男一女一家人刚开始还争辩几句,可狗吠着,人晃着,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混战,总体上,是老大老二老四,一起打老三秦文亮。 而秦梅芳,刚开始还想劝几句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她脚步虚浮的很,明明想拉开大哥的,最后总是变成了妨碍大哥打三哥,或者就是自己挨了好几拳…… 混乱一起,就好像收势不住,院子里的物件都遭了殃,几个仙人球变成了他们的武器,相互的丢来丢去; 许良保帮忙垒好的柴箩儿被打歪了,柴散了一地; 晾衣服的竹三脚架倒了,被踩的四零八落…… 秦阿南还在屋子里心疼: “哎唷我的柴箩……哎唷我的仙人球……哎唷我的脚踏车……” 而打闹吵架声里,终于听见了一声断喝:“你们在做什么?秦文龙你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队长来了! 队长一听三麻娘子几个女人报信,就赶了过来,一听院子里呼喝声老大,以为秦文龙兄弟在打秦阿南母女呢,赶紧喝止。 而秦凝一听见队长的声音,就和秦阿南说: “姆妈,现在我们哭,快,使劲儿的哭,你想想你的仙人球你的柴箩你的脚踏车,你哭,哭的伤心了,队长好帮我们讨公道!” “啊?” 秦阿南还楞,脸挤了挤,和秦凝说:“囡,我,我好像哭不出来。” “没事,你蘸点唾沫,反正就是我们要有被欺负的样子,姆妈,你想想,我们脚踏车都被他们抢走了,我多么伤心啊,快哭,我没劝你你别停。” “对对,我哭!啊,啊呜呜……”秦阿南就地哭了起来。 秦凝也拉着哭腔的往外奔去: “啊……队长,队长您可来了,救命啊!这些人突然涌进来,抢我借的脚踏车啊,队长,他们是强盗啊!还砸了我们家的东西啊……” ------------ 第150章 一家人,最重要就是齐齐整整(1更) 队长这么一喊,秦凝这么一哭,相爱相杀的秦文亮一家人倒悻悻的住了手,可脸上的怒气却没有收。 他们委屈着呢,每个人都委屈。 老大秦文龙觉得秦文亮太不上道了,他们几个来帮忙秦文亮抢脚踏车,秦文亮怎么能因为怕摔着车打人呢; 老二秦文虎觉得秦梅芳和秦文亮都不好,一个撞了自己,一个不由分说就打人,太过分; 老四秦文明更觉得莫名其妙,大哥三哥说着话呢,怎么就打了起来,打就打吧,怎么连他也打; 青面兽秦文亮最憋屈,他不过说了一句“小心别摔了车”,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几兄弟一起打他了呢? 而秦梅芳,毕竟是女孩子,刚才就被兄弟间不小心撩到的拳头给疼哭了,这会儿还有点收不住呢! 所以当队长听秦凝这么一哭,立刻喊起来“你们住手啊,没王法了啊”的时候,众人各自委屈着,都没有开口。 队长却以为,这些人默认了,队长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惨样,再看一眼兄弟四个手里的木棒,一时也不敢进来,只站在院门口大声的嚷嚷: “秦文龙、秦文虎,你们像话吗?怎么能跑到人家家里这么闹?你们也太不把我这个队长放眼里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大家伙都来看看,我们生产队出强盗了!” 秦凝趁势大喊:“队长,这回你不要再劝我不报警了,他们这样欺负我和我娘,我一定要报警的!自行车不能拿走!” 不提还好,一提自行车,刚才还委屈的不行的众兄弟,总算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们相互看看,虽然心里对自家兄弟尚不满意,可自行车还是要拿走的。 眼瞅着又有人往秦凝家这里过来了,秦文龙就冲着兄弟们喊一声:“还楞着干什么,走啊,回去再说!” 说完,他当先的往外走,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也存留着气恼,手里的木棍没丢,在队长身边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秦文亮是最关心自行车的人,车在等于老婆在啊,他赶紧推着车,跟在秦文龙身后走了。 队长眼看着兄弟四个都拿着木棍,气势汹汹的,没出手拦,只出嘴喊话: “喂,把车留下,那自行车谁的?啊?谁的?怎么来的?” 秦梅芳捂住额头,路过队长身边,瞅一眼躲在队长身后的秦凝,得意的大脸盘子一撇: “我们家的,我们出了九十块钱买的!多管闲事!” 就这样,五个人走了。 队长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摸清状况,这时见秦文龙兄弟走了,转头问秦凝: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车子到底是谁的?不是说你的车子丢了吗?” 秦凝眼睛看着秦文龙兄弟妹的背影,心里大笑,好!抢劫既成事实!一家人,最重要就是齐齐整整啊! 但她嘴里却和队长伤心的说: “唉,队长,你先别问谁的车,你来看看,我家的院子,我家的柴箩,我家的屋子,你看你看……” 秦凝把队长往屋子里引,佐罗摇着尾巴一路跟进跟出的凑热闹。 西灶间,秦阿南没有秦凝的制止,还在哭呢,见秦凝带着队长进来,偷偷的从手指缝里看一眼女儿,秦凝对她眨眨眼,秦阿南挺配合的继续哭。 西梢间里,因为刚才秦凝特意的把芦苇席子和一些碗盘围住了自行车,而秦文龙兄弟着急要拿车,匆忙之间,芦苇席子和碗盘倒了一地,看起来整个房间就凌乱不堪的像遭了贼。 这场景,看起来就很惨了。 只有秦凝知道,这些玩意不值钱,花十块能换七八套新的呢。但她只管拿袖子抹抹眼睛,可怜巴巴的说: “队长,车子是我干爹的,看我丢了车可怜,借我骑几天,可秦文亮非说就是之前丢的那一辆,非要抢走,不给他们还提棍子进来砸,那,老六娘子几个刚才还在呢,就因为她们几个帮我们娘俩说话,秦文亮把她们也给打了,她们吓的回去了。 队长,这家人这么猖狂,我不报警是不行的了,你可不能再说我不顾前进大队的颜面了啊!再不报警,等出了人命,队长你能从地狱里救我们吗?” 队长站在西灶间,看看院子看看房间,再看看痛哭的秦阿南,点了头: “行了,他们这样子无法无天,我也没话说了,你要报警就报警吧,就是,唉,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你报了警,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呢!唉,咱们村,咋就出了这几个混账呢!” 这事说大不大? 呵呵!放心,那就让它变大! 秦凝心里冷哼一声,沉默着,送队长出了院子,赶紧回房间,把裴丽亚从空间弄出来,放在了自己床上。 裴丽亚兀自沉睡,看起来虚弱而苍白,还把自己蜷缩极小的一团,可怜极了。 秦凝低低的叹了口气,又立刻出去看秦阿南。 秦阿南还在哭,只是大概假哭的累了,这会儿声音听着都特假,秦凝赶紧制止:“姆妈,别哭了别哭了,人都走了。” “哦,真是的,囡,那,那自行车现在怎么办啊……哎呀,怎么弄坏我们这么多东西啊……这……呜呜……欺负我……” 秦阿南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去西梢间看看,再往院子看看,这下真的哭出来。 秦凝抚额,小声劝道: “姆妈你别哭,这些东西,我们都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这些东西你都别收拾,今晚你跟我一起离开,我先把裴丽亚送医院,我再去报警,这些场景,得留着做证据。” “啊?真的?这些东西,会赔?谁赔?” “谁弄坏的谁赔!” “啊?可能吗?他们那么凶……” “姆妈,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恶霸横行的时候,由不得他们凶。姆妈你去收拾一点衣服被褥,我们烧饭吃一点,吃完,赵进明大概车子快要来了,我们一起去城里。” 秦凝催促着秦阿南,秦阿南眼里看看一地狼藉,满眼心疼。 秦凝却很满意,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最起码,入室行凶滋事的罪责,他们兄弟妹是逃不走的了! 秦凝抓紧时间煮饭,一气煮了许多,还把准备过年吃的东西都煮熟了带上。 报警的事,她心里有招数,但也没底,得去了县城再说,把秦阿南一个人留在家她不放心,还不如借口让她帮忙照顾裴丽亚,在县城住几天呢。 赵进明很守时,天黑透的时候,赵进明来了,却站在院门口不敢进来:“哎,干女儿,你家这是怎么了?战场啊?” 秦凝冲他挥挥手:“进来,进来说,我有大事和你商量呢!” 赵进明进来了,和秦阿南打招呼:“契亲家,吃饭了吧?” 秦阿南茫然的看赵进明:“契亲家?我?老赵,你叫我?” 秦凝只好干咳一声,指指赵进明,和秦阿南说:“姆妈,那个,那个,我认他老婆当契娘……” 秦阿南转着脸,看了女儿一会儿,说: “啊……哦!你这个小孩,认了契娘,怎么不叫你契爷(契爷和干爹都可以用,就像娘和姆妈)呢!蛮好蛮好,那契亲家,你坐你坐,你看看,人家欺负我们小凝呢!” 秦阿南以女儿为主,一下子就接受了秦凝自作主张认亲戚这件事。 赵进明听着秦凝隐晦的认了自己,笑得合不拢嘴,一听秦阿南说有人欺负她们,立刻大声说:“谁?谁跟欺负我干女儿,我来出这个头!” 秦凝就等着他这一句呢,这时候也不矫情了,瞪他一眼,说: “天天说我是你干女儿,那,现在你干女儿自行车都让人抢走了,我想报警,你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硬点的关系,帮我摆平这件事?还有,你来看看我们房间,这些……这些,谁来赔我?” 秦凝把赵进明往西灶间引,让赵进明感受了一下屋子里的狼藉,眼看着赵进明眼里气怒得很了,才嘀嘀咕咕的把事情大致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说: “我也不要你怎么的,你既然说是我干爹,你这当干爹的,总要帮我去把自行车拿回来吧,那,发票上是你的名字,你就说自行车是你的,帮我去报警,这行吧?” 赵进明一撸手臂,仗义的说: “只要能帮你把车拿回来,让我说什么都行!这帮子狗人,敢欺负我干女儿!你等等,报什么警,我扳着手指数一数,让他们怎么死!嗯,咱们也找人来,也把他家砸了,把你车拿回来就得了!” “去去!不行,得报警!” “哎,你个傻小囡,报警?你知道公社派出所有几个人,啊?” 赵进明撇一眼秦凝,然后伸出三个手指: “三个!啊,三个!两个出警了,一个就得在派出所执勤!这除非是死了人出了大案,人家才会来看一眼呢,你这种抢了自行车的事,他们不会理的,你叫他们怎么理?来得及管吗?” 秦凝皱眉,她上回去派出所办户籍,好像是只看见了两三个人,她还以为都是文员呢! 这年头,农村治安警力这么少的吗? 她还真不懂啊! 怪道说这年代犯罪的事少,要她看来,估摸着是能让警察出动的事情少吧?! 呃,难道是,群众有困……难找警察?! ------题外话------ “一家人,最重要就是齐齐整整”这个梗,有不明白的亲,自行百度了解一下吧!嘿嘿嘿! ------------ 第151章 送他去吃花生米!(2更) 秦凝听赵进明给她一科普这个时候的派出所警力,心里真是一万点吐槽。 她有点不甘心的问: “那上回,我们村出了偷生产队钱的事,还警车呜呜的来呢……” 赵进明一脸得意的摇头又晃脑: “你个小狐狸,总算也有你不懂的啊,那种都是县里出警的!光咱们公社那几个人,能做得了什么?噢,警察骑个脚踏车来抓坏人?你也不想想,等人骑到,坏人都走了吧! 不过干女儿,你放心,你干爹我横跨清溪公社,没有我摆不平的事!你以为我的钱那么容易赚的?干爹我可是前前后后搞定了很多人的,要不然,早就被人一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给抓走了! 那,公社派出所那三个人我熟悉的很,胆子小的芥菜籽那么大,你说的这户人家兄弟好几个,那几个人怎么肯来?不用报警,报警没用,我帮你找人来揍他们,揍不屎他们!” 秦凝看着赵进明越说越兴奋,还一脸痞气,不禁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 这位老赵,应该也是有故事的啊,难道,她一不小心的,认了个某帮老大当干爹不成? “你,是不是也总欺负人啊?”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想要探探赵进明的底。 赵进明倒没避讳,摆摆手说: “看你说的,你干爹我是那种人吗?我不欺负人!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是个不好惹的,刚开始,是因为我爹死的早,总有人欺负我娘,我就开始耍横,谁敢跟我这沾便宜,我就能举刀! 嘿嘿!那时候年轻啊,渐渐的,倒也认识了不少人,后来,手头宽裕了,觉得这能用钱摆平的,还是不动手的好,呃……主要还是你干爹我娶了你契娘。你契娘她胆子小,我不能让她担心,才渐渐收敛了。 干女儿,我跟你讲,你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带上十个八个人去帮你摆平,不是啥难事!” 赵进明说的很真诚,秦凝却摆手: “不不,不行,我不能让你弄上这种事,我还是要报警,公社不行,我就直接去县里!走,我们现在就去。” “哎你这小囡,怎么不听话呢,这种事不大,县里接了警也是打电话推给公社的!你怎么不信呢?” “谁说不大?团伙持械入室抢劫,怎么不大?还有人身系强奸大罪,怎么不大?” 秦凝认真的看着赵进明这么一说,赵进明的脸就变了。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秦凝几眼,眼里浓浓怒火:“什么?!还,还强奸……了?” 哟!还误会了! 秦凝一看赵进明眼神不对,赶紧解释说:“你想什么呢!不是我,是……你等一下,我带个人出来。” 秦凝去自己房里,把依然昏睡着的裴丽亚连人带被子半抱半拖的弄了出来。 可怜裴丽亚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估计这段时间饱受身心折磨,身子轻得、秦凝这个瘦姑娘不用空间异能都抱得动。 她把裴丽亚放在炕上,理理好被子,这才把正惊诧看着的赵进明拉到一边,小声又严肃的说: “我可是很信得过你的,干……爹!我认你了,你可得当我这个干女儿的帮手。事情是这样的……” 秦凝细细的把裴丽亚的事,和自己的打算一一告诉了赵进明。 没有办法,裴丽亚这个事太大,秦凝想不到派出所的警力还那么小,她一个人搞不定了,必须得找援手。 但秦凝没看错赵进明,赵进明听秦凝一说完,就张大嘴说: “哦!被候短路了的,就是她啊!作孽了!你契娘听说了这件事,在家可怜了她好几天,后来听说她跳河死了,你契娘都哭了呢,原来她还活着啊!奶奶的个畜生,这个得报警,报警,必须报警,送他去吃花生米!奶奶的……” 赵进明义愤填膺的骂着,秦凝的心放了半颗,奶奶的,为了裴丽亚,她还是叫了赵进明干爹,好在这干爹没白叫,要不然她心里还不舒服呢! 秦凝就说: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我们行动,我们先送她去医院,然后我这样……你这样……” 天冷,这临近年末的农村黑夜里,秦唐村依然和往常一样的沉寂。 赵进明背着裴丽亚,秦凝和秦阿南拎着被褥、碗筷、吃食啥的一大堆。 没办法,这年头,住院的话,什么都是要自己带的啊,几个人真是大包小裹如同逃难,还得摸着黑的走向小学门口的卡车。 钱师傅从驾驶室出来,估计没料到这么多人,有些惊讶的问着:“呃……这个,谁坐后头?” 赵进明沉声说:“我和我干女儿都坐后头,我契亲家坐前面,去县医院。” “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一个亲戚病了,老钱你照顾着我契亲家一些。” “哦,行!” 风很大,天很冷,坐在卡车后头,说句话就能吃一肚子风。 秦凝用两床被子把裴丽亚裹的严严实实,自己也和赵进明一人一条被子的裹着,在寒风里一路无话的熬到了县城医院。 县城医院的晚上也挺安静,昏黄的灯火照在走廊上,显得整个医院冷飕飕的。 赵进明帮着秦凝把裴丽亚抱下了车,放在走廊的长椅上,说: “这大晚上的,没有大队或者公社卫生院的证明,县城医院很难住进去的,何况还是要做那什么什么流。你们在这等着,我坐钱师傅的车去,怎么滴也找人弄个证明来。” 这一点,秦凝相信赵进明会办好,要不叫他干爹太吃亏了,秦凝点点头,便安心的坐在长椅上等。 这一等,等了有一个小时,赵进明才回来,拿了证明,帮着去办了入院手续,说是能先住在一个八人间的病房里,秦凝就赶紧先拿了入院单子去找床位。 跟着安置住院的护士,秦凝找到了病房。 病房里头还空着四个床位,但另外四床都是生了孩子的人家,大人小孩一大堆东西,一个个的把另外四张床给沾满了。 安置住院的护士把秦凝带到了病房,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说:“216床,先住着吧,等明早医生检查了再说。”就走了。 秦凝找到了216床,可床上放了一大堆的杂物。 秦凝看看四周,挺客气的小声问:“请问这些东西是谁的?可以拿走吗?我们有病人要住进来。” 这床右边的床位上,一位正抱着孩子的女人懒洋洋的说: “我的。我男人不在,拿不了这么多东西,要不,你们今晚先睡别的床吧。” 这话一出,秦凝看看四周,正好的看见,另外三个女病人,都眼含不满的看着这女人。那眼里的潜台词是: “人家又不是住我们这边的病床,干嘛要先睡别的床啊!” 秦凝暗自摇头,这年头,资源少带来的问题就是口角多,到哪儿都这样。 看在她手里抱着个孩子呢,秦凝便也没太生气,只淡淡的说:“那你给我说说,我们这病人,先睡哪张床呢?” 女人这才抬眼看看秦凝,努努嘴,低声说:“那是你的事啊!” 秦凝看着她: “我的事是现在要住这张床。如果你不方便拿,我可以帮你放到你那边,如果你自己占了别人的床还有理了,对不起的很,这里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 女人见秦凝一双眼睛很锐利的盯着自己,竟然转开头,不说话了。 毕竟人家是产妇,可能行动不方便,秦凝不好跟她太计较,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动手,把216床上的东西一一给她放到她那边的床下去。 可女人还不干了,大喊起来: “哎哎,你这个人,这个干净衣服,你怎么给我放下面呀,还有那个,那个是吃的,吃的!你给我拿上来!真讨厌!半夜三更的住什么院!” 秦凝转身,冷冷的看她一眼,干脆把一堆东西直接给她放在了床上,说: “是啊,真讨厌!明明不是自己的床,占了还有理了,住医院还挑日子挑时辰的吗?别给我这吵吵,我好心帮你搬,你不说谢谢我,还这么不客气,要不是看你抱着孩子,我才不给你搬呢!” 说完,不再理她,就出去接应裴丽亚他们了。 直到将近十点,才算是把裴丽亚给安置妥当了,秦凝交代了秦阿南先辛苦一晚看护一下,出去和赵进明在走廊上说话。 赵进明说:“干女儿啊,依我看,今晚上就先不报警了吧?十点了呢!” 秦凝摇头:“不行,这种事,肯定早一天好一天,如果那个畜生把自行车送了他对象家去,我们怎么找借口去他家搜证据?” “可是,县公安局,我认识的人不多,我得明天才能去疏通关系呢!” “我……我有关系!走,咱们去一趟看看再说!” 有了钱师傅驾车、赵进明指路,秦凝这个从来没有到过县城公安局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 “请问,盛刚盛科长,在吗?” 到底是县公安局,这个时间,还灯火通明的,秦凝趴在门卫的窗口打听。 “哦,在的,他值班。” “那麻烦你通知他一下,就说……嗯,成有川成团长的亲戚,找他有点事。” “哦,好,你等一下啊!” ------------ 第152章 屹峰哥哥挖的坑(3更) 五分钟之后,秦凝坐在了县公/安局治安科里,和一位方脸盆的青年面对面。 青年大约二十四五岁,他穿一身草绿色警服,时不时的看一眼秦凝,笑容挺大: “哦,你是成工家的亲戚啊,哈哈哈,以前我在东北当兵的时候,我的老上级和成工家是好朋友,我常常去他们家的,呵呵,怎么没听成工的夫人提过,咱们老家有这么漂亮的亲戚呀?” 秦凝没答他,只礼貌的笑了笑,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把上回成屹峰写来的、用来恐吓秦凝的那封信中信给拿出来了,递到盛刚手里。 “盛科长,我家屹峰……” 秦凝顿了顿,心里一阵不爽,但还是把那个素未谋面却怪讨厌的人喊的无比亲热:“我家屹峰哥哥说的,要是有事,可以直接找你,这个,他写给你的信。” 呃……这会儿要求人,只能和成家拉近关系,那个讨厌的男人,暂时叫他一声哥哥吧,反正他也听不见。 秦凝肚子里嘀咕着,盛刚那边已经展开了信纸。 “盛刚同志你好,一别数年,情谊却常留心间。 你转业到地方上,想必工作颇得心应手吧?林叔叔也常写信提起你,夸你能干,还升职了。屹峰这里有一个小小请求,烦请方便之时,务必帮忙。 我们老家有一个亲戚,人善,易欺,我父母颇放心不下,特此让我修书一封与我亲戚,若是他们遇上那被人欺负的事,则携信至你处,还请盛刚同志给他们主持公道。 若有疑义,务必致电我父亲或我都可,过段时间,我会回来探亲,必定上门拜谢。 同乡,成屹峰敬礼” 当初,成屹峰写这信,其实就是敲打秦凝的,只是想告诉她,他们在公/安局认识人的意思,所以写的很简便很含糊,但现在这么用,看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盛刚几眼就看完了信,再看一眼秦凝秀丽的脸,笑嘻嘻的说: “啊,你是屹峰的妹妹啊,那就是我妹妹!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对于这样的嘴花霹雳,秦凝脸抽了抽,和坐在附近的赵进明对一眼,说: “盛科长,是这样的,我们村有一户恶霸,兄弟几个可蛮横了,经常的欺负村里人,这不,刚开始,我买了一辆自行车,他们眼红了,非说是他们的……” 秦凝从陆大妹把车子转朱月娥的手借去,又丢了,赔钱了,最后秦文亮兄弟一起来抢车子的事,细细的说了。 秦凝还说:“现在抢走的这自行车,是我干爹的,我们发票也带来了,都是和自行车上的钢印对得上号的,不是随便说谁就是谁的,盛科长,这是发票,你看,这个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秦凝把自行车发票递到盛刚的办公桌前。 盛刚只拿两个手指头按住发票看了一眼,就轻描淡写的说: “哎,这个事情容易!这样吧,我帮你们打个电话给你们公社的派出所,让他们派个人去帮你们拿回来就是了,怎么样?” 秦凝暗自磨了磨牙。 她心说:要是就只是拿回来,我还找你干什么呀?我自己不会拿?!切!我要的是好好惩治他们,惩治到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 秦凝对秦文龙兄弟,可是讨厌到极点的,小时候总欺负就不说了,光最近几次的事,都已经够让人无法容忍的了。 从秦文龙躺在棉花地里的龌龊心思,到秦文亮追到学校要抢自行车的蛮横,再到兄弟妹五个人入室抢东西的恶行,这样的人,不收拾还留着他们过年吗? 要知道,秦梅芳那些威胁的话说的可清楚着呢:你要叫警察,行啊,叫就还给你,可等他们走了,我们还来,就看你能叫几回警察! 敢威胁她?真当她是病猫了啊! 秦凝只想叫一回警察,一回就给他们一锅烩了,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的骑自行车去刺激他们,所以才由着他们兄弟妹五个跑她家里来,要不然,真当她肯容忍秦梅芳一次一次的找她茬? 去他奶奶的吧! 秦凝的大眼睛,就看住盛刚,缓缓的说: “盛科长,我是乡下人,不太懂法律,我先向你请教几个问题,行吧?” 盛刚看着她的眸子,莫名的脸有点红,还觉得有点热。 这姑娘的眼睛,可真漂亮啊!也不知道几岁了,没听屹峰提起过,不知道有对象没有?可就是乡下的…… 盛刚有点心不在焉,他拉了拉草绿色警服的领角,笑着说:“法律?法……律,哦,哈,你说你说。” 秦凝微微眯起眼。 其实,她明白盛刚这打哈哈样子后面的潜台词,这个时代谈法律,有点像笑话,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些下放的人,那些若干年后平反的冤假错案呢? 但是,除了涉及政治问题的案件以为,相对的,对于普通老百姓的社会秩序问题,只要你能有理有据,也还是能扯法律大旗的,关键得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秦凝就说: “就我们家遇到的这个事来看,首先,他们兄弟妹一共五个人,没有经过我家的同意就进我家,这,是违法的吧?” 盛刚偏了偏头,皱眉:“这个,严格来说,是违法的。” “他们还举着棍棒,把我们家又打又砸,这更是违法的吧?” 盛刚咽了口唾沫:“这肯定违法。” “他们还打伤了在我家作客的群众,这违法吧?” “……违法!” “他们强行拿走了自行车,占为己有。自行车价值一百八十块,属于贵重物品,这,违法吧?” “违法!” “那么,请问盛科长,这么一起团伙、持械、入室抢劫且伤人的恶性事件,您认为,只要您打个电话,让人帮我们把自行车拿回来,就行了?” 秦凝依然看着盛刚,盛刚却不再敢看秦凝的眼睛了。 这小姑娘,太厉害了! 三言两语的,几乎就给这么个事件定了性!看看,条理多清晰,团伙比个人犯事要严重、持械比徒手犯事要严重、跑到人家里抢比在路上临时起意作案又要严重,呀!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刑事案件了! 倒是他之前分心了! 这姑娘虽然穿了件花布棉袄,但皮肤水当当的,眼睛黑亮亮的,十分好看,他就没怎么在意听内容,只想着要是他拿出自己的能力来,只打个电话,三两下的就帮她把问题解决了,那她不是崇拜他嘛! 谁知道,被这姑娘把事情这么一分解,他才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儿严重,麻烦事儿! 盛刚脑子里认真起来,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 “呃……这个,确实,这个,是严重的事情。但是,秦,秦凝是吧,那个,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县的警力啊,实在是很紧张啊,一般小型的刑事案件,都是尽力低调的处理了,你这个事儿吧,它……” 秦凝没等盛刚说完,眨巴眨巴大眼睛: “您等等,那请问盛科长,什么样的事情,算是大型的刑事案件,咱们县公/安局会不低调处理呢?是有杀人案件了,还是强/奸案件了?” 盛刚又扯了扯领子,顺嘴的打发人: “嗯……对对,杀人了啊,强/奸什么的,都是大的刑事案件,我们县公/安局就一定要集中警力去处理的。啊,当然啦,其实,只要是群众的事,都是大事,都是大事,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真的,警力太少,真的。” 秦凝把自己本就坐直的身子有挺了挺,依然看住盛刚: “好,谢谢盛科长解惑。那么,现在,我有一件大的刑事案件要报案,请问,我要找谁呢?” “啊?真,真的?那,那你还是去刑侦科吧!我不负责这类事。” 四十分钟以后,盛刚带着秦凝和赵进明,一起进了挂着刑侦科牌子的另一间办公室,就找借口离开了,匆忙赶来的刑侦科长鲁兆辉接待了秦凝和赵进明。 鲁兆辉三十四五的年纪,一双眼睛带着利光,一张脸也带着被人半夜叫起来的不耐。 他看了看秦凝,眼里很意外,很不客气的说: “你们来报强/奸案子?新鲜!别诬告啊!这两年,我这个刑侦科长光听说有强/奸案了,可总没人来报案,倒搞得好像是我们公/安局不办事似的!” 这是实情。 农村里,哪里发生了强/奸案,确实很多时候都是听说,当事人死瞒活瞒的瞒着,生怕让人知道了,这辈子不好过,可等发现瞒不住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的刑侦期,好些线索和证据不好再找了。 秦凝听鲁兆辉这么一吐槽,心里反而看见了光明,最起码,鲁兆辉能这么说,证明他心里是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这可不知道比盛刚靠谱了多少,阿山阿姨家那位成屹峰真不是个好人,没琢磨清楚人就随便搬出来盛刚这种人来吓唬她,哼! 秦凝心里,把成屹峰又放的低下了点,就对鲁兆辉点点头,说: “是的,鲁科长,您说的对,没人报案,是当事人承受不起二次伤害,如果法律能够健全到保护受害人的权益,或者社会进步到不再受害者有罪论的时候,应该不会再让你们公安局背这个黑锅了。 所以,这次我来帮当事人报案,是下了大决心的,希望公/安局能够还她一个公道。” “你,二次伤害,受害者有罪论……你这些个说法,倒也挺新鲜!嗯……也很有道理!” 鲁兆辉的眼睛眯缝起来,点了点头。 ------------ 第153章 老天开眼(加更) 鲁兆辉很赞同的对秦凝点头,还从办公桌上摸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嘴角。 赵进明迅速的看一眼秦凝,眼里是赞赏和新奇,手里却已经多了个火柴盒,迅速的划亮了,狗腿的去给鲁兆辉点烟: “嘿嘿,鲁科长,我女儿,可聪明呢!” 鲁兆辉就着赵进明的火柴点亮了烟,又抽出一根烟,递给赵进明:“哦,你坐你坐。”又转头看秦凝,问: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当事人认出这个人了?” 秦凝点头: “是认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当事人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天很黑,又是棉花地里,她本身吓得意识不清了,但是声音却一直记得。世界上没有声音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当事人吓到把这些事记入潜意识,她不会听错。” “世界上没有声音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是吗……你确定?你怎么懂?” “我确定!我可以看书啊!我怎么懂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声音是独一无二的。” 鲁兆辉:“啊,确定的好!那你刚才说的物证,能确定吗?” 秦凝:“不能确定,但我觉得,按照犯罪心理的分析,他居然在犯案后把东西拿走,他就有他的心理需要,就不会随意的把那物证丢弃,我怀疑还在他家里。 所以我就顺水推舟,让这个人把自行车抢走了,好让你们警察可以用这个借口去他家里搜证据,这样的话,就算他知道你们去了,也不会想到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而把物证给毁了!” 鲁兆辉猛吸一口烟,站了起来: “可以啊!你这姑娘真聪明!那还等什么?走!抓人去!把他带回来!” “鲁科长,还有,他们兄弟几个,都参与了到我家抢自行车!” “放心!你说的对,团伙持械入室抢劫,一起抓!” 半夜十二点。 秦唐村一片黑暗。 却忽然的,村里的狗连片的吠了起来。 继而,开始有人奔跑和大喊,手电筒的光束如拖了尾巴的彗星,在村子东边的树丛和房屋间摇曳。 凌晨的冬夜,整个村子的村民们披着衣服、点了煤油灯的都起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了……快去看啊……警察抓人了……抓了青面兽啦……” 秦凝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站在增华师傅家的屋子侧边,看着警察们从陆大妹家把秦文龙、秦文虎、秦文亮、秦文明和秦梅芳一起五花大绑的押出来,往大队的警车上去。 陆大妹和秦云进大哭大喊的跟着,秦文龙秦文虎的老婆们抱着孩子哭着,四周的群众都大声的议论着,场面吵闹不堪。 秦凝身后,有个瘦小的影子靠近过来,低声的说:“姐,出什么事了?” 秦凝一回头,看见小裁缝宝生,睁着一对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她。 昏暗的灯火里,这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男孩子,却似乎更瘦了,眼睛都凹陷下去了,记性却好,上回秦凝说让他叫姐,他还记得,这次就叫上了。 秦凝叹了口气,说:“秦文亮他们抢了我自行车,我报警了。” “哦!他们兄弟可凶呢!姐,你可要小心些,回头,他们可别报复你。” “呵呵,我不怕,对于凶的人,就该比他们凶,才能治他们!” 宝生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指指前面又问:“那,他们现在在找啥呢?” 秦凝看一眼鲁兆辉等警察忙碌的身影,说:“找……证据。秦文亮不是个好的,可能还有别的事。” “哦!”宝生随口应了一声,说:“我也觉得,他不是个好的,说不定还偷东西呢!” 秦凝警觉的回头:“你怎么这么说?你看见过啥事了?” 宝生缩了缩脖子,说: “有一回,我晚上起来给小毛头换尿布,师娘叫我把尿布丢后门外头,明儿再洗,我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从外头回来,还把什么东西往他家那个柴箩里藏哩!挺晚的,不是做贼去哪儿了?” 增华师傅家在秦文亮家的后面,宝生开了后门的话,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秦文亮家后门外的动静。 秦凝按耐住心里的激动,问:“什么时候的事?” “嗯……大概,大概,元旦前吧,我不大记得了。” “不不,你想想,宝生,你好好想想,你想出来了,姐给你好吃的。” “姐,我……那我再想想……嗯,好像是十一月三十号还是什么,因为有个爷叔做了条裤子,说三十号要……” 宝生还没说完,秦凝拉住他手臂欢呼: “嗬!宝生!谢谢你!记得改天来我家,我拿好东西给你吃!哎呀妈呀!老天开眼啊!” 说完,秦凝就往鲁兆辉那边去了。 很快,警察们把秦文亮家的柴箩拆了,在里面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鲁兆辉和秦凝说:“自行车暂时不能还你,要作为证据先带去局里。这次这个案子要是破了,我请你吃饭,小丫头!” 从警告秦凝他们别诬告,到亲热的称呼秦凝小丫头,鬼知道鲁兆辉的头脑里头,经历了怎样的赞赏和启发。 秦凝笑着说:“嘿嘿,不用,鲁科长,这次这个案子破了,我给你送锦旗好了!” “哟!你这个诱惑挺大啊!行,那你可记得啊,要送早点送!” “这不等你破案就送呗!” “切!人证物证都有的,再加上……咳咳!放心!抓到人,不怕他不吐口!” 鲁兆辉不屑的摇摇头,秦凝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她知道鲁兆辉指什么,这个年代,只要进了公安局,有些手段,是一定会用上的,对坏人仁慈,就是对无辜者的伤害,嗯,他们是这么想的。 秦凝又说: “鲁科长,还有个事,想麻烦你。就是现在当事人还在医院里,那个,毕竟是这么大案子的当事人,您能不能给出个证明,让当事人单独呆一间病房,因为,可能你们需要问话什么的,您说对吧?” “呵呵!行啊!明天!我让人去医院走一趟,让人安排给她单独的病房。” “哎哎,太谢谢了,那个,鲁科长,还请您保护受害者隐私,人姑娘跳河几次了。” “这个……我懂了!对了,你说的这个啥啥保护受害者隐私啥的,避免二次伤害啥的,你能不能给我写出来,然后我给写报告里,那个我……” 鲁兆辉挠头又顿口的,秦凝赶紧点头: “我懂,我懂,我给你写,像写文章那样写,保证让你的报告出彩那样的写!” “哎哟妹妹,你是我亲妹妹!得了!我得走了,我就不信,今晚审不出来他!” “等等,还有我,你们有车,把我带回县里啊,我还要去看护当事人呢!” “哎行!” 秦凝和一直跟着的赵进明嘀咕了几句,让他和钱师傅先回去,她自己要去县城,接替秦阿南看护裴丽亚。 赵进明点头如鸡啄米: “哎哎,干爹知道,干爹知道,哎哟,干女儿啊,你太厉害了!干爹我太佩服了!我回去就和你契娘说这个事,让她替那个小姑娘开心开心。” “不不,干爹,你别说。裴丽亚的家人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裴丽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从此当自己死了,你和契娘说了,万一被人知道了……你知道的,咱们乡下一传十十传百的,要是最终传到裴丽亚父母耳朵里,那裴丽亚又要寻死了。” “啊,这样啊,可这么大的事,这么值得吹牛皮的事……我不说我难受啊!” “唉,行了行了,别的牛皮你照吹,但就说那姑娘死了吧!” “哎,行!” 鲁兆辉一行的警车,来的时候是安静的进前进大队的,可离开的时候,却示威似的,把所有的警灯警报全开了,“呜哇呜哇”的,在寒夜里响了好久。 警车呼啸而去了,村民们却依然聚集在村里,暗黑的夜里还大声的议论着,兴奋得如电影散场。 此时,他们还都不知道,这个村将要出一件惊天大案呢。 陆大妹依然在哀嚎,还大声的开始辱骂起秦凝: “……都是那个小死X,啊……我的儿子啊,啊,我的女儿啊……啊,怎么能这么恶啊,陷害我们家啊……等我儿子回来,一定要打死你个小死X啊……” 队长早听不下去了,大声的呵斥起来: “陆大妹你算了啊,你的儿子女儿!你儿子女儿拿着棍棒到人家家里又打又砸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喊回去啊?活该!” 人群里有人也说:“就是!太无法无天了!成日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惹众怨的畜生!” “是的啊,我老婆今天劝几句,还被他们打了呢!把他们抓去关几天也好。” “对的,爷娘不收管,总有人收管!” “……” 陆大妹听着众人都骂他们家了,恼羞成大怒,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的大喊: “说!再说!谁再敢说,到我面前来说!不就是拿了一辆脚踏车嘛,还给那个死X就是了,等我四个儿子回来,谁骂过我们家的,我都要去算账!哼!你们再说!” 这么一叫嚣,众人才渐渐的低声了下去,想着那四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人到自己家来问罪……呃,好吧,歇嘴。 队长悻悻的敲了敲旱烟管,转身对众人说: “回去吧,回去吧,都回家过年去吧啊!” 众人慢慢的散开了,陆大妹却想想不甘心,在村巷里跳着脚的骂:“都给我等着!等我儿子回来,大家都别好过!”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54章 太震惊了(1更) 秦凝回到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病房里,秦阿南趴在裴丽亚的病床上打瞌睡,而裴丽亚的脸,看起来像发烧似的红。 而隔壁床的那个女人,竟然醒着,见秦凝进来,恨恨的白了秦凝一眼。 秦凝当没看见,伸手摸一下裴丽亚的额头,好烫! 可是,现在是凌晨两点,连护士站都几乎没有人,找人来给裴丽亚看都是找不到人了。 秦凝叹了口气,悄悄的出去,从空间里弄了点水出来,一遍一遍的给裴丽亚敷额头。 秦阿南听着动静,起来了:“囡啊,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嗯,没事了,该抓的都抓了,姆妈,现在我回来了,你在裴丽亚脚后头睡一会儿吧。” “你回来,我就安心了,还是你睡去吧,你累了,你看看你的脸,都瘦了!” “姆妈,哪里会,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 母女俩个正很小声的说话呢,隔壁床的女人忽然的一大声:“大半夜的吵吵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秦凝无语的看看她,没再出声。算了,可能她产后忧郁症吧! 这么坚持到七点多钟,医院里开始热闹起来。 裴丽亚的额头倒没那么烫了,但秦凝不放心,还是出去找医生找护士的看,可直到八点,也没有一个医生来看裴丽亚。 好在,鲁兆辉倒是守信,竟然亲自跑到了医院来。 彼时,病房里的四个病床左右,都有了家属。 裴丽亚隔壁床的那个女人,正撒着娇的和她老公说话: “你看你,叫你昨天别回了,就在这陪一夜,你非要回,你看你一走,那些乡下人就欺负我了……” 那长得矮墩墩黑呼呼的丈夫,便随着老婆的手指,向秦凝这边看来。 秦凝一抬眼,那男人不屑的撇撇嘴,又是安慰她老婆,又是警告秦凝的说:“谁敢欺负你,看我不收拾他们!” 说着,矮墩墩男人就要从坐着的一张骨牌凳子上起来,可他还没迈开腿,突然的,连人带凳子就向后倒去,摔了个四仰八叉,凳子都被他压的散了架。 男人“哎唷哎唷”的喊痛起来,一时间倒在地上不能动,四周的人都吃吃的偷笑起来。 秦凝连眼毛都没动一下,呸,忍着你老婆是因为她是产妇,既然你是她丈夫,那你就帮她受着吧你! 就在这时,鲁兆辉穿了警服,在病房门口探进半个身子用目光搜寻。 他看见了秦凝,冲她招手:“哎哎,妹妹,你来一下,哥找你说话。” 秦凝立刻出去了,剩病房里的人掉一地眼珠子,呃……人家是警察的妹妹啊…… 很快,护士医生都过来了,还推来了带轮子的病床,把裴丽亚连人带被子的换过去,推到了一间小病房。 病房只有两张床,裴丽亚住了一床,秦凝让秦阿南只管睡另一床,趁着医生在帮裴丽亚检查,秦凝和鲁兆辉去外头走廊说话。 “鲁科长,审问的怎么样了?” 鲁兆辉眼睛里喜的冒泡泡: “什么怎么样,那还用说嘛!你的锦旗可以准备了!真想不到,临到年底了,竟然让我破了个大案,这下,你哥哥我也交待得过去了!” “呃,就是说,他全招了?确实是他做的?” 秦凝虽然觉得能帮裴丽亚声张正义是好事,可她又似乎不希望,这么恶心的人,真的在自己家附近那么久。 鲁兆辉擦擦手掌,说: “这还能胡来?!奶奶的,这混蛋还不是第一次!我们拿你那个同学的事诳他,他犹犹豫豫的,最终被我们诈出来,他总共得手了三回!这不,柴箩里的短裤都是三条嘛!可惜,另外那两回,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倒霉的妇女。 我昨儿听你说了那啥啥保护受害者隐私,我就也想了个招,回头我和局长商量商量,到时候,就这种事,出个匿名就可以来报案的告示,或者写信报案啥的吧,只要谁报上来的案情能和这混蛋交代的事情对上号,那,他等着挨枪子吧!” 秦凝很震惊,太震惊了! 秦文亮,竟然祸害的不是一个! “你是说,他是惯犯?” “对!他都交代了,说他也不在附近干,吃了晚饭他假装睡觉去,等到家里人都睡下了,大概七八点以后,路上没什么人了,他就去别的大队蹲守。等得手了,就钻在棉花地里也不动,只要受害的人不声张,他就知道不会有事!等到九点十点,他就回家了,屁事没有!” 秦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来,要是秦凝不去报案,秦文亮肯定还会动手,到底还会有多少姑娘遭殃,那就天晓得了。 真是太恐怖了! 鲁兆辉看她怔怔的,反倒笑起来: “妹子,真想不到哈,你这次,算是帮哥哥我大忙了!行了,日后,你有什么差遣,只管说啊! 还有你那自行车的事,一百八十块的事,人家还是团伙,也能算刑事案件了,我会给你一并报上去,那几个男的,都是参与了入室抢劫的,都能量刑。 倒是那个女的,年纪还小,又说是没动手,我拘留她几天,吓唬吓唬就算了,毕竟咱们不能对女人小孩怎么的啊!”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了,她倒确实没动手。” 鲁兆辉说:“那好,我要走了,这案子一破,我得好些事要忙,对了,你那个同学的事,我和医院都交代了的,会保护她隐私的,就是这样一来,赔偿什么的,只怕就难了,你回头好好劝劝她,我会安排女警来给她笔录。” “我明白了。唉,对于她来说,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赔偿什么的要好。总之,我代她谢谢你了,现在我也得等医生诊断呢,不知道她身体情况怎么样。” “唉!确实怪可怜的。这女孩子啊,就该像你似的,有勇有谋!哈!对了,你和盛刚什么亲戚啊?他来找我问你好几回了。” 呃…… 秦凝楞了楞。 啥亲戚?啥亲戚也没有! 问什么问,成屹峰还拿他来吓唬她,可秦凝就这么一晚上交往下来,觉得还是这位鲁兆辉同志比较靠谱呢!那个盛刚,就是个捣浆糊(方言,指做事不靠谱)的! 秦凝摇头:“不是啥亲戚。我亲戚和他认识,介绍我说,要是有啥事,可以找盛科长帮忙,我和他不熟,一点也不熟!” 鲁兆辉拍拍自己的帽子,重新戴好,不以为然的说: “哦!这样啊!那小子,就知道糊弄我,什么他妹妹!还我妹妹呢!哈哈,秦凝,以后你有事找哥!哥给你罩着! 对了,你的那个啥啥保护受害者隐私,你可得给我写啊,哥文化程度不高,写不太来那些大道理,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这种事,要是咱们警察只顾着抓罪犯,却让人姑娘抛头露面的来指认,谁愿意?我得把这个事报告上去,而不是抱怨啥受害者不出来报案,你说对吧?”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能有鲁兆辉这么看似粗犷,实则热心的人认可秦凝的想法。 秦凝立刻答应着: “哎!写!我一定帮你写!鲁科长你放心,我等安顿好了那个姑娘,我就马上写。” “哈!行。不过,得叫哥,大哥!大哥走了啊!那个混蛋,我现在还要回去收拾他一把呢,说不定还能问点话出来。” 鲁兆辉踌躇满志的走了。 秦凝回到病房,医生正和秦阿南说话: “……暂时没看出什么炎症来,但是,长期心理紧张、情绪不稳定什么的,也会引起身体的紊乱,造成不明原因的持续低烧的,先挂两天水,再做人流吧。” 秦阿南也听不太懂,只“哦哦啊啊”的应着,秦凝却明白了,裴丽亚一定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了,才会导致身体这么虚弱。 医生应该是鲁兆辉交代过了的,对秦凝点了点头,就走了。 两天以后,裴丽亚做了人流,鲁兆辉那边派了女警来做过笔录,裴丽亚知道那个困扰她身心的恶魔被抓住了,痛哭了足足一个小时。 第三天一早,秦凝帮裴丽亚办了出院手续。 秦凝背了大包小裹,和秦阿南扶着裴丽亚慢慢的走出医院,又慢慢的走到县城大街上。 秦凝和秦阿南说: “姆妈,难得出来一次,我带你去百货大楼看看,然后你在里头逛一会儿,我带裴丽亚去找个住的地方。” 秦阿南仰头看着三层高的县城百货大楼,惊叹着:“噢唷,高楼房啊!我小时候也来城里看过的呢!那……也好。” 秦凝让裴丽亚在门口等,她把秦阿南送进百货大楼,转眼的出来,手里就又多了从空间倒腾出来的两大网兜东西,招呼裴丽亚: “走吧,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落脚的地方。” 裴丽亚正不知道抬着头看什么,听秦凝喊才回神,忧郁的说: “秦凝,我,我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为什么不?裴丽亚,你别多想了,那个恶魔已经抓住了,你也听见上次那警察说了,按照他的罪行,肯定会吃枪子的,他将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而你,如果还沉浸在过去的噩梦里,那就是你自己在囚禁你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秦凝看着她不出声,把一个轻一些的包袱递给她: “你不但可以活下来,你还会活的很好。一切在于自己,努力的人,总会被命运眷顾的。走,大胆的跟我往前走。” ------------ 第155章 秦阿南念念不忘的事(2更) 秦凝带着裴丽亚到了之前买下来的那个老房子。 租户们凌晨出去扫了大街,现在是回来吃饭的点,看见秦凝开了大门进来,面面相觑。 仲倚竹站出来打招呼,声音很紧张:“哦,小秦,你,你怎么来了?” 秦凝对她微笑: “哦,仲阿姨,你放心,我不是来催房租的,我是带个人来,安排在最里头那间房,正好的,大家都在,我跟大家说个事。” 仲倚竹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介绍另外的两个人。 她指着一位近五十岁的男人说:“小秦,这是我爱人,齐山。” 秦凝看了看这男人,见他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眼里是疑惑和惊恐,心里就很同情。 她鞠了个躬:“齐教授。” 齐山嘴张了张,立刻紧张的说:“哎哎,不敢当不敢当,那个,我,我,现在是四类分子,我,正在接受改造,我不是教授了。” “好,那我以后喊你老齐吧,还有这位,该怎么称呼呢?” 秦凝微笑的回答了齐山,又看向另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问着。 这男人长的……应该说挺英俊的,五官像电影明星似的,虽然穿着很破,但他站的笔直。 看来,这个男人在没下放之前,家境什么的一定很好,所以即便沦落了,骨子里的风华也没有散了。 此时他听见秦凝问,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陈远程。” “好。老陈。” 秦凝也点点头,把缩在她身后的裴丽亚拉过来,说: “那,大家正好都在,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我亲戚,叫衣丽亚,暂时也住在这里,还请大家相互照顾一下。这个月的房租,我和仲阿姨说过了,因为过年,就先不急着交了,等三月份的时候,你们一起交给衣丽亚就好了。” 秦凝和裴丽亚商量过,以后就隐姓埋名的生活了,裴丽亚咬着唇的说:“反正,我就当我死了,他们当我是耻辱,我也不要再姓裴了。” 所以,秦凝就想出了衣这个姓,非裴即衣。 此时,大家相互看看,都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秦凝把手里的两个网兜,先递一个给仲倚竹: “啊,新邻居入住,我帮衣丽亚给大家送一点暖房的东西,哈哈,明天就是小年夜了,大家过年吃吧。那,这个,老陈你的。” 这年代没有塑料袋子,一般都是用网兜,像渔网似的那东西,装在里头的东西,能一目了然。 仲倚竹吃惊的看着自己网兜里的一大块咸肉和好些鸡蛋青菜什么的,陈远程吃惊的看着自己网兜里的两大块咸鱼和苹果番薯什么的,相互看看,都不会说话了。 仲倚竹先找到话,瘦得颧骨高耸的脸,此时都激动的红了: “那个,小秦,这,这个怎么好意思呢?这个,这个得四五块钱呢吧,这……” 挺清高的陈远程也结舌:“这,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秦凝打哈哈:“啊哈哈,贵重吧?那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一下我亲戚了。好了,我进去给她看一下房间啊,你们忙吧。” “哎哎,这,太谢谢了啊,太谢谢了……” 而阴暗的房间里,秦凝把之前就在里头的一张旧床拿出来装好,把被子碗筷什么的几大袋子东西放在上面,这些为了裴丽亚住院带来的东西,正好的都留给她用了。 秦凝和裴丽亚说:“以后,就靠你自己了。我要去找我娘了。” 裴丽亚一把拉住她:“秦凝,这辈子,我该怎么谢你?” 秦凝拍拍她拉住自己的手: “没事。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是谢我了。你先不用担心吃用,这里的东西你暂时能吃用一段时间的了,邻居们都是下放的,绝不会欺负你,你只管大胆大方些,畏畏缩缩反而让人生疑,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会帮你想法子找一份活干的。” 裴丽亚拦在门口就跪下了:“秦凝,你让我给你磕头。” 秦凝赶紧拉起她: “哎你什么毛病啊,这什么社会了!快别这样了!好了,你知道的,我担心我娘了,我得赶紧走,等过了年,我再来看你。记住,现在你叫衣丽亚,城里没人认识你,你的过去你自己编造,你的未来你自己创造。” “秦凝,我,会努力的,为了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我都会努力的。” “嗯,这才对,再见。” “再见。” 百货大楼里,人山人海,因为明天就是小年夜了,各个公社基本上都分了工钱了,大家伙儿都到城里来置办年货。 秦凝好不容易找着秦阿南,正挤在人堆里东摸摸西摸摸,东看看西看看,像孩子似的惊奇。 “姆妈,怎么样,有看上什么吗?我买给你。” 秦阿南一脸的满足和快乐: “啊,囡你来了,看上什么?哈,不看上什么,我看看就很开心了,你看,这个脸盆,上面这个牡丹花多么美! 啊,还有洋机哩!囡啊,我想啊,以后我们有钱了,省着点花,我都给你置办下来,这样,看上我们家、肯上门当招女婿的小青年就更多啦,你说是不是?” 秦凝的嘴张在那儿,都不想合起来说话了,姆妈啊,你怎么就对这个事情念念不忘呢? 秦凝干咳一声,跟在秦阿南屁股后头,任秦阿南沉浸在快乐的幻想中,慢慢的看。 她和钱师傅说好的,下午一点的时候来载她们母女回乡下,时间很充足的。 终于,到十一点的时候,秦阿南回头和秦凝说: “囡啊,我走不动了,这踏马路,倒比做地里农活还累,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就回去吧。” 秦凝笑:“姆妈,你楼上楼下走了十次了,能不累吗?走,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吃饭?不不不,城里的东西贵死了,我们回家吃!饿一顿不要紧的,钱省着点花,等以后给你添招女婿的彩礼。” “姆妈!你……可是我饿了,我要吃饭的啊,不吃饱,我走不动回家了。” “这样啊,那好吧,你去吃,我在这等你。你只管去吃。” “姆妈,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也辛苦一年了,我还拿到学校给的寒假工资了,走吧,我们一年才出来这么一次,你陪我去吃一顿。” 秦凝好说歹说,才把秦阿南拉到国营的昭文饭店里,坐下来,点了三个菜一个汤。 虽然百货公司人很多,但是这个国营的昭文饭店里,却很宽敞,没什么人。 大部分的农村社员和秦阿南的想法是一样的,城里的东西贵死了,吃一顿,能在乡下只一个月了,确实是贵的,而国营昭文饭店,连城里的人一般都不来吃,算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地方了,那些社员谁敢踏进来? 可秦凝敢,她就想让秦阿南享受享受。 反正秦阿南也不认识别的饭店,秦凝和她说,上城里,要么不吃,吃的话都是来这里吃的,秦阿南就昏沉沉的跟着秦凝进来了。 秦凝等菜都上来了,帮秦阿南摆好碗筷,盛了一碗扁尖老鸭汤给她,说:“姆妈你先喝点汤。” 秦阿南接了,却不吃,战战兢兢左右看,小声说: “囡,我一个地主成分,真的能上这样的地方吗?你看看,这桌布雪白的,这些碗这么漂亮,这菜……我不大敢吃啊!” “姆妈,你不用怕,不是有我吗?我连强奸犯大坏蛋都抓到了呢,你怕什么?万事有我!今后我还要招女婿的呢!什么都有我,你只管吃!” 秦凝知道,跟秦阿南讲大道理是讲不明白的,只好大拍胸脯讲这些虚头八脑的话。 可秦阿南就吃这一套,点点头说: “倒是!我的囡真厉害,我的囡顶门立户!秦文亮那么坏的坏蛋都抓住了,那好,我就真的吃了啊?” “吃啊!就是在饭店里吃东西,不好浪费的,浪费了要记下名字报告到大队的,所以你多吃点,要吃光。” “啊?真的?那……还好还好,这个鱼我吃得下,这个鸡……这么少,我也吃得下,这个汤……好吧,我也吃得下!这个青菜……囡,青菜我们家里不是天天吃吗……” 秦凝倒是想说假的,但是有啥办法呢,秦阿南一辈子就出过一两次城里,能坐在饭店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讲真话她就不舍得吃了,都要省给秦凝吃了。 秦凝说:“姆妈,这个菜是我吃的,我要看人家饭店怎么做,以后我好回家做给你吃,你不要吃,我要一个人吃出味道的。” “哦……好吧,那囡你多吃点,就是饭怎么办呢?” “姆妈,先吃菜,你要是吃了一大半还能吃下饭,我们才让服务员上饭。” 就这样,秦阿南努力的吃,把三个荤菜基本上都扫到了肚子里,最后,捧着肚子说: “囡,我实在吃不下了,剩下的一点汤可怎么办呢?不会记下我们名字报告大队吧?” 秦凝看那碗老鸭汤真的剩下一点汤了,说:“汤不要紧的,姆妈,那你坐着,我去结账。” ------------ 第156章 无知者无畏(3更) 国营昭文饭店是派头十足的饭店,不像别的店,是吃之前就要出钱出粮票买好了筹才吃的,这里是像后世一样,先吃再结账的。 秦凝在服务台结了八块三毛钱,外加一斤粮票,等到秦阿南问多少钱,秦凝说: “比公社吃两碗面要贵一点,姆妈,吃饱吃好最重要,钱不钱的,我们都吃到肚子里了,管它呢!” 秦阿南点点头,说:“也是!这么好吃,要是三块钱,是值得的,三块不到吧?” 公社吃两碗面才几毛钱,三块,是秦阿南相像中能承受的顶限了。 秦凝不搭腔,指指外头:“姆妈,我带你去看看这个饭店的厕所,可高级了,要不要?” 秦阿南立刻把三块钱忘记了:“要,要,哎唷,多么值得,吃了还能去看看厕所呢!” 秦凝自动忽略服务员听见她们交谈后的鄙夷眼神,大剌剌的带着秦阿南在饭店里转了个圈,连厕所都参观过,这才带秦阿南慢慢的往钱师傅所在的县招待所走去,让钱师傅把她母女俩送回了家。 家里狼藉依旧,佐罗摇头摆尾加“呜呜”叫着向秦凝求安慰,秦凝趁秦阿南不注意,塞给佐罗一块鸭肉和两大块鸡肉,这是秦凝眼看着秦阿南吃不下了,悄悄收在空间的。 佐罗叼了肉,高兴的在屋角吃了起来。 因为猪和鸡都拜托过老六娘子三麻娘子过了,所以看着都挺精神,秦凝就帮着秦阿南收拾家里。 秦阿南一边收拾一边问: “囡,你说,我们这些东西弄坏了,秦文龙家真的会赔给我们?脚踏车呢?也会给我们送回来?” “会的。姆妈,警察说了,到时候按照价值赔,不赔,不会把秦梅芳放出来。” “唉……囡,你说,陆大妹她,她,会不会也怪可怜的,以后秦文亮还会那个啥,几个儿子都要吃官司……” 秦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耐心的说: “姆妈,每个人会有怎么样的后果,都是自己作的,自己要承担。你觉得陆大妹可怜,那么裴丽亚呢?还有那些不知道姓名的姑娘呢? 姆妈,我们不能看人家的结果凄惨了就可怜他,那种善良是廉价的,我们要看他作了什么孽,是不是该得的报应,才考虑是不是该同情他。 要是陆大妹家经过了这些事,从此好好教育下一代,不再仗势欺人,不再为非作歹,那到时候有人反过来欺负他们,我们再同情他们吧!” 秦阿南看着女儿那淡然安稳的脸,忽然说: “囡啊,你真的是我的囡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我的娘……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我以前不大会想,我现在跟你说说话,我就觉得自己会想了。” “噗!” 秦凝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走过去抱住秦阿南说: “姆妈,我当然是你囡啊!因为我上了学,看了书,就知道了很多道理。 姆妈,你不会想不要紧,人最重要的是没有坏心,不做坏事,这样的人,基本上一辈子运气不会太差。” “哎哟哟,囡,你讲的真对,你看我,以前我一个人进进出出,还要被人欺负,我常常一个人落眼泪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就得了你这样一个女儿了!” “哈哈哈!姆妈,对的,我就是老天奖励你好心的呀!” “哈哈哈!对的对的,乖囡,姆妈真开心!” 秦凝和秦阿南在满地狼藉里欢喜相拥,陆大妹家,却在吵吵闹闹中度日如年。 秦云进蹲在门口唉声叹气: “……早就说了,叫你们不要去抢人家的脚踏车,你们一个个不听,你一个当娘的,还教唆着让文亮去抢! 之前秦土根家都说了,秦阿南家不好进去的,有她死去的娘看着的,你们不听!现在怎么办,啊,怎么办?快过年了,五个小孩还在公安局里,怎么办?” 陆大妹这几天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她虽然强悍,却终究是个乡下没文化的女人,她有乡下女人典型的通病——走出公社就怕事了。 自从平时当她手当她眼的儿子女儿都被抓走了,陆大妹完全没有了主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儿子女儿弄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坐着家里骂人,骂完秦凝家骂自己的几个媳妇,骂完媳妇骂村里人,总之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此时,陆大妹听老伴又这么说,愤怒的瞪了老伴一眼,骂道: “你现在说这些?啊?之前几天你怎么说的?哦,‘你们几个败家精,赔出去九十块钱,这个亏啥人补?’你这么说,还不是也想要得回好处的?现在出了事情来怨我,儿子囡儿我一个人生出来的?你只推三推四的老东西,有事体不担肩膀的老畜生!” 秦云进被老婆骂的没了脾气,摇摇头说: “那么现在怎么办呢?总要想个办法把儿子囡儿弄回家的嘛,我听人说,这种事情,只要赔钱,就好了嘛,要不,我们给秦阿南家赔点钱吧!” 骂人,是陆大妹这等没文化妇女唯一能傍身的技能,所以,陆大妹哑着嗓子依然不知悔改,依然要骂: “不赔!赔她个死瘟X!我儿子囡儿进了公安局,我还要赔她钱?!拍昏她的头瓣骨!我昨天去她们家看了,死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今天再去一趟,只要有人,我骂到她屁股出屎,我看她要不要我赔!” 秦云进倒有点怕了,毕竟警察出来抓人,四周村里都没有听说过的,他劝:“你算数吧,人家已经报警了,你还要去,你也想抓进公安局去?” 可陆大妹却无知无畏: “我不动手,我只骂,我骂到她X翻身,我看她拿我怎么办!我就不信了,我骂几句,还能把我抓进公/安局去?” “不要了……” “为啥不要?我现在就去!” 秦云进的劝解,对于嚣张惯了的陆大妹,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陆大妹摆着屁股就从东村往秦凝家走。 走到秦凝家门口,佐罗已经“汪汪”叫了报信了。 秦凝出来一看,就见陆大妹叉着腰,哑着嗓子的在跟佐罗打游击:“走开!死狗!没子孙人家养的死狗!走开!你再叫,我踢死你!” “佐罗!好狗不和烂人斗,进去吧!” 秦凝这边喝止了佐罗,抬头看向陆大妹,就见陆大妹两只眼睛燃着熊熊大火就开骂起来: “秦月珍,你个没爷娘收管的小死X,你倒是说说看,借你的脚踏车骑一骑有什么要紧,你烂肺烂肚肠的要报警?啊?我今天一定会骂到你给我跪下来,你个操……” 一堆的污言秽语向秦凝砸来,但其实,她这几天嗓子哑了,这么使劲骂着,声音并不大。 还别说,她这么涨红着脸和脖子,努力骂人却又骂不响的憋屈样子,秦凝看得都要同情她了。 这就好比人类看着渺小的蚂蚁在热锅上死命的逃,却终究再也逃不脱死一样的那种同情。 秦凝掏了掏耳朵,打断她: “陆大妹,我刚从公安局回来,你想不想知道你几个儿子怎么样了?” 陆大妹立刻住口,嘴巴不自在的扭了几扭,继续叉腰骂道: “说!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说等出来了打死你啊?还有我们梅芳呢?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害得她一个细娘家都上了公/安局,今后要是她被人家说一句不好,我要你死!” 秦凝倚靠在自家大门上,认真的和陆大妹说: “他们有没有说要出来了打死我,我没听见,因为现在他们都是犯了刑事案件的歹徒了,关的地方还蛮高级的,一般人轻易见不到他们的呢!” 陆大妹心里是真焦急,她一个乡下女人,能依仗的只有这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此时,她再想要把秦凝按在地下摩擦一百下,但心里的焦急还是迫使她不耻下问了: “你,你说什么?啥,啥叫犯了刑事案件的歹徒?” 秦凝一脸严肃:“刑事案件就是做大坏事了,都是要判刑的啊!” “判刑?……你,你咒我呢啊,你快过年的咒我呢啊!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才判刑吃枪子,你全家都判刑!” “对,你还真说对了,你全家都判刑。你四个儿子一个不拉的,都会判刑。尤其是你三儿子,犯下强奸案,不但会判刑,只怕还会盼极刑!弄不好还要吃枪子,对了,这事还得提醒你一下,枪子的钱,还得家属自己掏啊!” “你!你个死X咒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不是人!” 陆大妹听不懂极刑的意思,但听懂了枪子的事儿,她伸长手指指着秦凝,脸红脖子粗着,说着就要来挠秦凝。 可秦凝眼睛里光芒一闪,陆大妹的身子还离秦凝半尺呢,就不受控制的往边上一倒,脑门“啪”的一大声,敲在秦凝家院门门框上。 “哎唷哇!” 陆大妹大呼。 秦凝冷冷的说:“陆大妹,我看在你家里还有两个孙子孙女要看护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我劝你留点气力吧,要是走得动,明天就去公安局看看你儿子女儿去吧,迟了,只怕就看不见了。” 秦凝“啪”的关上了院门,任陆大妹在外头大力拍门,再不理她。 ------------ 第157章 被争抢的秦妹妹(加更) 据说,陆大妹第二天就拽着老伴,气势汹汹的去了县城公安局。 据说,陆大妹到天黑才哭着回家了。 据说,陆大妹第三天又哭着去县城了,赔了不知道多少钱,把秦梅芳带了回家。 而第三天的秦唐村,已经笼罩在一片新年的喜气中,炮竹声声里,社员们相互道着新年好。 秦凝也大早的起来放新年炮仗了。 秦阿南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幸福笑意,一边在灶间做汤圆,一边还嘱咐一声秦凝:“当心点,点了火赶紧走,对对,哈哈哈,哎唷,双响!真好!” 母女俩个高高兴兴的吃了新年汤圆,秦凝就说:“姆妈,你新衣服不穿?” 秦阿南不好意思的笑:“不舍得呢!明天去你舅公家我再穿!” “姆妈,你穿嘛!等一下,老六娘子他们肯定会来串门的,你穿了羡牙羡牙她们!” “好!我穿!囡,你也穿,穿新衣裳!” “哎,我也穿,我也羡牙羡牙她们!” “哈哈哈!” 这个年,过得简单而快乐。 秦阿南的头发已经全黑了,穿上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显得年轻极了,尤其是她那双虽经风霜、却依然纯净的眼睛,笑起来微微一弯,使她的面容又年轻了几分。 秦凝更不用说,雪白的皮肤,穿的虽说黑大衣,却有大红围巾衬着,笑起来如春花般灿烂。 母女俩个和老六娘子几个妇女说笑,也去任贵均家拜年,也去梅陈公社赶集。 她们手挽着手,在农村寒冷的田野里走,心里都是热乎的。 而村里,很快就传遍了秦文亮犯下强奸大案的事。 听说秦文亮前后强奸了三个妇女,还害人家姑娘跳河死了,村民们走过陆大妹家,都会吐口唾沫,以示鄙夷。 陆大妹再也不敢骂人了,秦云进一夜间白了头,连秦梅芳都没有再出过门。 秦文龙的老婆一听秦文龙帮着秦文亮抢自行车,最后也会判刑的事,就把儿子往婆婆手里一塞,从此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秦文虎的老婆哭了几日,倒是留了下来,不过从此就再也没有给过陆大妹秦梅芳好脸。 妇女队长梁阿妹在村里毫不顾忌的大骂陆大妹家: “自己作了孽,竟然还挽媒人出去求亲,作孽啊,现在连人家好好的细娘也连累,人没过门,被人家戳着背脊骨的叫强奸犯的老婆!秦云进陆大妹,你们不得好死!养出这种畜生来,你们不得好死!” 这说的就是秦文亮那没过门的对象了。 事实上不止这个没过门的对象,但凡和秦文亮搭得上边的人和事,都被在社员们谈话时冠上强奸犯之名。 “那,那孩子就是强奸犯的侄子。” “怎么不认识,就是强奸犯家隔壁嘛。” “哦,走过强奸犯家,再转弯,就到了。” “啊?你就是强奸犯家的亲戚啊……强奸犯家的鸡……强奸犯家的自留地……” 唉,总之,农村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就是这么残酷,你祖上的功绩可以荫及你,你亲戚的罪孽也会波及你,裴丽亚一家曾经受过的委屈和笑话,秦文亮一家需要加上十倍百倍的来奉还。 从此后,秦文亮一家都被贴上了强奸犯家庭的标签,最辈子是很难再翻身了。 甫过了初八,县公安局的警车就“呜哇呜哇”的又进了前进大队。 不过,这次,公安局的人是来送还秦凝的自行车和赔偿的,并且复核一些证人证词。 老六娘子三麻娘子等妇女,战战兢兢的接受了鲁兆辉等人的问话,等做好了笔录,画好了押,这几个女人就神气活现的向人炫耀起来: “哎,晓得不?我可是当过抓强奸犯的证人的呀!县公安局的人开小汽车来我的呀!结棍吧?你们没见过公安局问话吧?我不怕!一点有不怕!怕啥……” 宝生也接受了警察的问话: “……哦,对,夜里十点多吧,对,亲眼看见的……” 顾桂英等警察一走就去拎宝生耳朵打他: “谁叫你去说的?谁叫你去告诉人家,青面兽把短裤藏在柴箩里的?你要死啊你!” 宝生第一次反抗了,一下子打掉顾桂英的手,涨红着脸说: “你,你,你做啥打我?你为什么帮着强奸犯说话,你,你是不是想包庇青面兽?” 顾桂英第一次吃瘪,叫嚣着:“你说什么?你倒敢犟嘴了你!” 但终究,没有再敢去拎宝生耳朵。 世界似乎在悄悄的变化着,只是被劳作和贫乏困住的人们,还没有感觉到。 四月份的时候,县里传下来了秦文龙兄弟的判决。 秦文亮,犯强奸罪,且是惯犯,对社会造成影响较大,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秦文龙,教唆、组织并伙同他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暴力手段抢劫他人财物,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秦文虎,伙同他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暴力手段抢劫他人财物,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秦文明,伙同他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以暴力手段抢劫他人财物,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彼时,秦凝早就坐在中学里,开始新学期有一段时间了。 秦梅芳再也没有在教室里出现过,村里也很少见她人影,“强奸犯的妹妹”和“被公安局拘留过”这两个重重的标签压迫下,终于让她消停了下来。 秦凝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又开始觉得无聊,不过,这次她有了更好的借口。 公社文化站趁着春季农田开始耕种前,也搞了一次文化活动,请了人来公社唱京剧样板戏,也请了前进小学鼓乐队来表演。 鼓乐队获得了广大社员的一致好评,陶丽芬第一次享受到了被人夸奖的滋味,就常常的来中学找秦凝,让秦凝教她新的曲目。 她怕秦凝推脱,还让陶校长和中学校长求情,放秦凝去公社文化站教导。 中学校长见秦凝功课好,就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让秦凝在不影响考试的情况下,可以随时去文化站。 这么便利,秦凝乐得逃课。 她常常的去文化站一呆就是半天一天的,除了教一会儿陶丽芬打鼓,其他时间她就自由的玩耍了,还总是趁人不注意,躲进空间去种一会儿田、酿一会儿酒。 关于酿酒这件事,是这么开始的。 文化站隔壁有个小酒坊,酿一种当地的桂花糯米酒,据说有百多年的历史了,最近这些年,小酒坊划归在了公社供销社的名下。 秦凝四处溜达的时候,和小酒坊的老师傅结识了,她有事没事就去酒坊取经学习。 刚开始,她是想做给秦阿南喝,因为秦阿南好这一口。 渐渐的,秦凝发现,把桂花酒放在空间里储藏过再喝,那味道,美的无比伦比。 她兴奋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有空就去空间种糯米,收糯米,在空间用最原始的方法把糯米脱粒,再酿酒。 不过一两个月,空间的酒瓮就开始堆积起来。 秦凝有时候藏在空间里喝上小半碗,心情美的能在小竹屋里唱半天歌,为此,她四处搜罗过桂花树,买了去种在空间里。 她快乐,她逍遥,她还不知道,有人悄悄的快要把她给卖了。 话说盛刚自从秦凝去找过他办案以后,他对秦凝可是一直放在心上,时不时的去向鲁兆辉那里询问秦凝。 “鲁科,还是你运气好啊,这用一天时间就破了强奸大案,现在你的名气在省里都很响亮啊! 你那报告写的!啊,什么我们公安人员要加强保护受害者的意识,防止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只有这样,才能使这类案件能够得到及时处理,此类工作中还要注意方式方法……啊啊,讲的真好!” 鲁兆辉抬头斜他一眼: “运气?这运气,可是你治安科推给我的哟!人家来报案,你治安科接待了,你也可以自己处理嘛,干嘛要推给我呢?好么,后悔了吧?” 提起这个事,盛刚是懊恼的。 按理,当时秦凝来报案的时候,他治安科也可以当作是治安事件接手下来的,但…… 好吧,他当时确实是怕麻烦,农村这种案子破不了啊,他怎么知道秦凝暗地里已经找到罪犯了呢? 他当时就看在老上级和成工的面子上,帮秦凝把鲁兆辉叫来,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上道了,毕竟他都已经转业好几年了嘛。 盛刚就嘴花花的打哈哈: “哈哈,啊,哈哈,我们什么关系啊,不是兄弟么,我这不是,不是把表现机会让给你鲁科嘛,啊,锦旗送来了?秦凝送来的?她几时来的?鲁科,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她要是来,你叫上我一声,我请我家妹妹吃饭哩!” 盛刚左顾右盼,见鲁兆辉办公室里挂了块“为民除害”的新锦旗,就咋呼了起来。 鲁兆辉不耐烦的挥挥手: “行了行了,我忙着呢!别妹妹妹妹的乱叫,那还是我妹妹呢!盛刚,我可提醒你啊,咱们是警察,首先想的是为人民服务!别成天的只想着和人家小姑娘套近乎!我问过秦凝了,秦凝说和你不熟悉,你别妹妹了啊!” ------------ 第158章 提亲?(1更) 盛刚被鲁兆辉抢白的很不爽,但也没话说,转头,他就去给成屹峰写信了。 不是成工家的亲戚么,既然成屹峰写信托付他,那成家一定是和秦凝很亲近的亲戚,他直接找成屹峰或者成工问问好了,犹记得他前几年在东北当兵的时候,这些老乡还是聚的很频繁的,也算熟悉。 要是秦凝还没有对象,那让成工的夫人去说一声,多么容易的事! 毕竟他盛刚可是城市户口,吃的是公粮,还是国家干部哩! 这个年代,在婚姻方面,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几乎是不通婚的。 因为,这会儿是什么都要凭户口,凭名额,凭票的计划经济时代。 城市户口可以安排工作,城市户口可以吃公粮,城市户口有医疗保障; 农村户口没有任何的医疗福利保障,一般只能在生产队当社员,在农村劳作,要是谁家能有关系到城里当上一个临时工,那是能感天动地的大事。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城市户口的男人,干嘛要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女人过日子呢? 找了农村户口的女人,工作工作没有,吃粮要买议价粮,生病要自己掏腰包,平白无故的多花无数的钱,还有那可预见的没有前途的日子。 所以,娶个农村户口的,就是给家里添累赘呀,谁会要农村户口的女人? 什么情况下,城市户口会和农村户口论及婚姻呢? 大部分情况是,城市户口的某男,身体或某些方面有瑕疵,在城市找不到好对象,那么,就会觉得自己降低点资格,带着高高在上的眼神,去乡下挑一个,一个在乡下出类拔萃的女人。 当然,也不排除某个城市男人因为某种缘分,深深的爱上某个乡下女人,为此,和家里决裂,上蹿下跳的非君不娶,最后也娶回家了。 但是,那个乡下女人依然是男方一家子都唾弃的对象,结局嘛,你见过童话故事描写“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之后的事吗? 没有吧,那是因为,童话故事止步于此了。 所以,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盛刚真心觉得,自己要是看上秦凝,让成家去说合一下,简直就是三根手指捏田螺——稳抓稳打的事儿! 看上秦凝,是他盛刚看得起她! 所以,成屹峰很快收到盛刚的信了。 他把信认真的看了半天,皱眉,嘿!那拖鼻涕小孩还真行啊,明明是他用来吓唬她的信,她还真敢拿去找盛刚?! 他也想了半天,再皱眉,盛刚特特来信说的,可是要请母亲做个媒牵个线,这事他不能越俎代庖,还是得和母亲任阿山说一下。 于是,成屹峰就把之前自己怎么给盛刚写信,好吓唬秦凝的事给任阿山说了,又把盛刚的信给任阿山读了一遍,最后挺惊讶的说: “妈,这个,阿山阿姨家这个孩子到底多大呀?盛刚今年都有……二十四五了吧?乡下姑娘这么早熟的吗?盛刚竟然看中那孩子了呢!” 任阿山本来就对秦达家印象不好,所以对那个过继的孩子简直讨厌到家了。 以任阿山的立场,她固执的认为,秦达家必定没安好心的欺负秦阿南,那个过继的孩子就是秦达的帮凶,就是金秀的武器,现在竟然还有什么城里人提亲,她自然更加嗤之以鼻: “哼!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秦达家,就不是个好的,他们家出的孩子,能是什么东西?看看,三下两下的,就把人家城里人弄上手了,滑头! 所以你想想啊,你阿南阿姨多么的可怜,不知道被这个小滑头骗的多么惨!你个倔孩子,我叫你赶紧回去赶紧回去你不信,你看看,人家多么坏!你随便写个信,她都能给你利用上!” 任阿山说着说着,降龙十八掌就出手了,在儿子宽宽的背上打几句,恨的牙痒。 成屹峰无所谓的挠挠背,指着信说: “妈,你怎么一会儿一个说法,之前不是你说的,那孩子死样怪气、赣头赣脑,怎么现在又是滑头了呢?我看也不是的,盛刚的意思是,那孩子挺聪明的,还帮着破了案呢!” “破案?怎么可能!谁知道这种滑头滑脑的姑娘使了什么法子害人呢!你不要多说了,上次叫你去你要去学习,这次你敢不去,你不要叫我妈!” “妈!我没说不去啊,我把一年的假期都用上,我去。但是我现在要和你商量的是,盛刚来信叫你当媒人,和阿南阿姨那边提个亲,你要我怎么回信?” “提亲?!”任阿山想了想,撇嘴说: “……盛刚这个人,不是我说,我是不大喜欢的。嘴巴倒是挺会说,做事情能偷懒就偷懒,以前我们和你林叔叔要好,才总是老乡之间聚聚,他不过一个小兵拉子,正好你林叔叔说是同乡,就带了几次,他倒常常的就到我家来吃喝了,可你看他转业以后,几时来个信问候一声感激一声? 这个人,小人肚肠!谁嫁给他都是倒霉!再说了,我也不要跟那个秦达家的小滑头扯上关系,我都不要你阿南阿姨领养她,我帮她做什么媒?!死一边去!” 任阿山这么说了,成屹峰作为认识了几年的同乡,却不好这么做。 他坐在自己房间,把盛刚的信又看了一下,还是提笔回了封礼貌客气的信。 “盛科长,你的来信,我已经给家母读过。 感谢你百忙中抽空帮我亲戚主持公道,不甚感激。 关于你说的请家母提亲的事,家母觉得,她离家十年,对亲戚的性情已不甚了解,而婚姻乃是你终身大事,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我深以为然。 说到来,你还离我老家更近一些呢,且你吃公粮,城市户口,要是你自己觉得合适,你自己去提,也未尝不可,如今可是婚姻自由的年代哟! 在此,屹峰就先祝你马到功成了!我将于五月初回老家,届时一定上门拜访,要是有好消息,尽早告诉我,我定当准备贺礼!” 成屹峰随意的把信封了,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画稿,细细的看着。 一张张,画的都是一位妙龄女子。 她垂眸,如春花般娇美; 她嗔怒,如玫瑰儿带刺; 她皱眉,就让人想要伸手抚她眉心; 她远眺,就让人想要将她拥在身前…… 人生真奇妙啊,只是短暂的相遇,她却在他的脑海里化作无法消除的记忆,时不时的出来扰乱他的内心,再从他内心跳出来,在他笔端描绘成画。 而画,却又是看一次,思念一次,看一次,遗憾一次。 秦大猫……你到底在哪里啊? 成屹峰有些焦躁的合上画稿,却又有些懊恼的再次打开,低低的自语:“小猫儿,我就不信我找不着你!” 他打定主意了,以后,只要有假期,他就往老家那边跑,先看一下外公,他就去沪上,他就不信,他找不到那只炸毛的小猫! 一入五月的江南,美不胜收。 物质的匮乏,不影响青山绿水的多情,昭文县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到了五月,真的是一年最惬意的时候了。 蔚蓝的天空,白云轻轻的飞翔,阳光温柔地梳理着大地的层层绿意,让人心情舒畅。 气温也刚刚好,早上出门加一件薄罩衫,到中午,就要把长袖衣服撸起来了,却也不会太热,风很温和,洗洗晒晒也很方便。 秦凝天不亮就起来了,在空间里梳洗好,拿着小镜子理了理白色衬衫的领子,再出去外头披上一件蓝毛衣,再出自己房门去喊秦阿南。 “姆妈,我要走了啊,包子热在锅里。” 秦阿南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哎,囡,我知道了,我也要起来了。” “你再睡一会儿,鸡鸭猪狗我都喂过了,你出工还早呢!” “哦,不早了,我起来洗衣服。” “衣服我也洗了。” 这下,秦阿南坐了起来:“哎哟你这个小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些事我做就好了,你长身体,要多睡,你起来做什么呢!” “不要紧的,姆妈,我今天下午才能回来啊,你记得了啊!要是许良保来问春燕,你跟他说,我会带好春燕的,叫他放心。” “好,我晓得,呵呵,春燕打鼓也能赚一块钱一天呢!” “可不是!姆妈再会。” “哎,再会,路上当心啊!” “哎!” 今天,是县委宣传部为了庆祝五一劳动节,搞的一个活动,邀请前进小学鼓乐队去参加。 如今啊,前进小学鼓乐队,已经是县里的文艺牌子了,只要有大型活动,必定会来请,甚至一些学校搞活动,也会来请。 因此,陶丽芬打鼓打的越来越积极,但陶丽芬也会做人,只要是轮到大活动,就会邀请秦凝也去。 一来那么多孩子,需要秦凝帮忙照顾;二来,大型活动多少都会有些福利分发。 在陶丽芬眼里,这些福利非常值得,她借花献佛的给秦凝得一份,也可以讨好秦凝多教教她,谁让她确实笨了些,学鼓学得慢不说,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她不会处理呢! 只要有秦凝在,她才不心慌,她就每次有活动,就会缠着秦凝。 而秦凝,是看自己时间安排的,要是她正好的需要装样子、给赵进明那里弄点瓜果蔬菜卖了,她就答应着出去一趟;要是裴丽亚那边要去看望了,她就也答应着出去一趟。 毕竟文化站出去打鼓,是有车子来接的嘛! 秦凝到了小学,车子已经来了,孩子们也都已经在了,看见秦凝来,一个个像乳燕归巢般的奔过来:“秦老师,秦老师……!” 秦凝笑着应了,点了人数,就安排着孩子们上车了。 ------------ 第159章 又见佳人,欣喜如狂(2更) 这群打鼓的孩子,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乡巴佬了。 他们坐在车里,也不会一个劲的扒着车边看风景了,而是会起劲的讨论各种各样的见闻。 “……不对,那个唱‘这个女人不简单’的是坏的!” “城里的小朋友读书和我们一样,主要是他们不用割草喂猪,他们可以常常写作业,才比我们考的好……” “知道不,公房里都是有电灯的,沪上的高楼房还有电梯呢!” “……城里人都要刷牙齿的,你早上起来刷牙齿了吗?” 如此种种,无不让秦凝觉得欣慰,孩子们的眼界开阔了,知识增长了,但愿,他们的人生选择,也能更宽广一些。 这个时节,就算坐在卡车后面,也不会太冷了,秦凝带着孩子们先到文化站接了陶丽芬,再和陶丽芬一起到县城,一路上都是开心的说说笑笑。 等到九点,他们就要聚集到县政府前面的广场上进行表演了。 陶丽芬说:“秦凝,这次还是你帮我指挥吧,这个新曲目,我心里没底,我想再看你指挥一次。” “行!” 秦凝爽快的点了头。 而成屹峰,早上五点的时候,就在苏州火车站下了车,在月台上和一位中年男人热情寒暄。 “……太麻烦林叔叔了,您还亲自来接……” “看你说的,老朋友亲自交代的,我敢不来?哈哈哈,走,屹峰,我先带你去吃枫镇大面,今晚就住苏州吧?” “不了,林叔叔,我等会儿就回昭文县,我母亲挂心我外公呢!给,这个是我父亲让我给林叔带的。” “哎哟,你看看你看看,还是老朋友好啊,到现在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这情谊啊,一辈子忘不了……” 成屹峰和父亲的老朋友相拥着出了火车站,又客气了一番,最终,这位林叔叔说: “要不这样吧,我知道你会开车,这车你先开去,今天星期天,单位暂时不用,明后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先开着,你不是说还要去沪上吗?等你沪上回来,你来苏州,顺便到我家里吃饭,你林婶可还念叨你呢。” “……行!就是我用车,怕给您麻烦呢!” “没事,我市政处,轻松着呢,也没几个人,要真有事,还有一辆工程车能用。你放心,我知道你父亲的为人,咱也不是那种会沾公家便宜的人,车子这几天的开销咱自己付就是了……我现在过的不错,我跟你父亲也讲过,转业在地方上是这样的……” 于是,成屹峰就在这五月的早上,开着一辆上海牌的小汽车,进了昭文县。 少小离家,成屹峰对昭文县陌生的很,十年前的记忆也模糊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他想了想,直接开车去了县公安局,想找盛刚说话。 一来,成屹峰是要向他客气的谢一句,毕竟盛刚写信说,他帮着给解决了亲戚家什么自行车问题啥啥的,无论真假,他写过一封信给秦凝是有的,既然秦凝因此去找了盛刚,那他就要担这个事,去谢一声。 二来,成屹峰答应过盛刚,回了老家要去看他的,问一下他喜欢人姑娘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成了,贺礼还是不能赖的。 可是,成屹峰到县公安局一打听,人家告诉他: “哦,盛科长啊,今天县委搞文艺活动,他带人在那边维持秩序呢!……啊,对,县政府前面广场,对……顺这马路直走,大概半公里就看见了,人很多的,还请了鼓乐队的……啊,不谢……” 成屹峰看看手表,上午九点,行吧,趁有着汽车方便,去那里找找盛刚吧,见得着见,见不着回头再写信说明一下吧。 县政府门口人山人海,隐约的,有欢快的鼓乐声原来。 成屹峰四处看看,觉得这江南的天很蓝,风很暖,连鼓乐都是少见的清新欢畅,他就找了个地方停了车。 顺着鼓乐的来源,他挤进了人群,然后,他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蔚蓝的天空下,一个年轻女子,穿一件雪白的衬衣,深蓝色的裤子,高举着双手,正指挥着鼓乐。 她乌黑的头发高高扎起,上面还绑了一根红丝带,越发衬她肌肤雪白; 她的神情极认真,不断的变换着手势,时而高举,时而握拳,紧紧控制着鼓乐队的节奏; 她的额角晶亮,她的身姿窈窕,她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韵味,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就是那只炸毛的小猫! 秦大猫! 她,竟然是昭文县的……老乡?! 成屹峰呆了。 他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她。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也有那么一刻,心紧张的大跳,如要跳出胸腔; 更有那么一刻,他欣喜如狂! “哎,屹峰?” 忽然的,有人大力拍了他肩膀一下。 成屹峰回头,觉得自己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能让自己的心神从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上收回: “哦……啊,盛刚,盛科长,你,你在这啊!” “哎呀,真是你!刚我正看呢,我说像你,这一晃两三年不见了,屹峰你又高了呢!” 成屹峰这才像醒过神来似的,让自己看着盛刚,笑着说: “哎,是呢,我刚去县公安局找你,我这不刚回来,正好来谢谢你呢嘛!” 盛刚高兴极了,也热情极了,他揽住成屹峰的肩膀: “嗨,谢什么呀,都是同乡都是老朋友了,对了,你妹妹在这呢,你看见了没?哎,屹峰,赶紧的,帮我把她请过来!” 成屹峰一脸懵:“我妹妹?” “啊,就你那亲戚呀,秦凝,你妹妹!” “我……” 成屹峰心里撇了撇嘴,这拖鼻涕孩子!还真是妈说的那样,挺会糊弄人的啊,亲戚就亲戚,还妹妹妹妹的自己给自己称呼上了,还真是个厚脸皮! 可现在,为了这种事和盛刚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那也太啰嗦了吧,他这还有大事呢。 成屹峰就没再多说,只问他:“那个,盛科长,你和她……怎么样了?” 盛刚却眼睛期盼的看着他呢,说: “唉,别说了,你这妹妹难哄着呢,她又在乡下,我这好歹也是警察,又不能总去找她,你看你,上回让你帮我撮合撮合你又……哎,行了,你来就好了,你帮我啊,帮我去说说!” “啊,这样啊……” 成屹峰嘴上在和盛刚寒暄几句,可他的心神却不肯安静,他转着头的想寻找刚才那身影,可怎么一转眼的,鼓乐停了,那身影不见了! 成屹峰大急,啥也顾不上了,他努力从盛刚的手臂下挣脱出来: “我这还有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盛科长,我答应你,我回头去看了外公,我一定帮你去问这个事,但这会儿不行,我有天大的事,我得走了!” “哎,哎,屹峰,哎,我这才天大的事呢啊!唉这混小子!” 盛刚叉着腰站着,懊恼的看着成屹峰快速的扒拉开人群,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只好轻轻骂了成屹峰一句。 盛刚是又欢喜又懊恼的。 欢喜的是,他找了好几个借口,到过清溪公社找秦凝,甚至利用职务之便,查了她的户籍,由此得知,秦凝才十五岁,还在中学读书! 哎呀,才十五岁啊……这,小是小了点,可这么小,肯定没对象啊! 他挺得意。 现在虽说规定了结婚女方不能低于十八周岁,可秦凝不是农村的嘛,农村结婚早,一般十六七就嫁了,就算真到十八,他也愿意等,反正他家三个哥哥都结婚了,不差他早些结婚。 懊恼的是,秦凝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真是想不到,这么个乡下小丫头,那小眼神,还很锐利,说话更是能把人噎死。 盛刚第一次去中学找她的时候,秦凝就瞪着他说: “盛科长,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没有,我就是……”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我是不是可以视作你在骚扰学生,骚扰妇女小孩?盛科长,你是警察吧?你这样做,简直影响人民警察的形象。” 得!盛刚不敢了,真不敢了,追妻很重要,但是形象不能丢,工作更不能丢啊! 盛刚忍着,想她反正还小呢,他可以慢慢的寻找机会。 可今天,他看见她了,就一件简单到极点的白衬衫,都能在人群中独自美丽独自闪亮,只要看她一眼,别的人便变成了背景。 盛刚那刚按捺下去的心,就又跑出来了,他正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去找她搭讪呢,却一转眼,看见了人群里的成屹峰。 嗬!是不是穿白衬衫,人就能特别出彩啊? 要不干嘛那小子也只是一件白衬衫站在人圈子外头,他一抬头的就看见,小子鹤立鸡群嘛!看来,改天他也得穿件白衬衫去找秦凝! 不对,那个……是成屹峰啊! 哎呀,成屹峰回来了,那么,他好让成屹峰带着去秦凝家里了啊! 哎呀太好了! 盛刚和同事交代几句,立刻的就去找成屹峰了,可话来没说上几句,成屹峰却匆匆忙忙的走了。 ------题外话------ 成屹峰振臂高呼:老子回来啦! 二列猥琐的嘿嘿:小子,你自己挖的坑,等着慢慢填吧! ------------ 第160章 可逮着你猫尾巴了(3更) 盛刚摇摇头,只好向自己的同事走去,他职责所在,今天可走不开呢。 而成屹峰,急急忙忙的走入人群,仗着身高优势,四处的寻找着秦凝的身影。 可是,人真的太多了,推来挤去的,怎么也找不到佳人了。 “秦大猫!” 成屹峰急出一声汗,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扯开嗓子喊了一下。 可是,广场上正在热热闹闹的踩高跷划旱船呢,他的喊声淹没在喧嚣的铜钹和唢呐声里,根本就没引起什么反应。 正当成屹峰无计可施的时候,却看见一队孩子,嘻嘻哈哈的在他身前走过。 这些孩子,貌似…… 成屹峰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队孩子,似乎就是刚才打鼓的孩子,既然刚才秦大猫在指挥,那么,他们一定是认识她的吧! 一想及此,成屹峰猛的出手,一把抓住一个小男孩的手臂,问道: “小朋友,刚才,给你们指挥的那个人呢?那个姐姐呢?她在哪里?” 那小男孩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大力的打成屹峰了手: “放手,放手,坏人!你再不放手,我叫警察抓你了!陶老师,有坏人!” 孩子嗓子清脆,再加上好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立刻引起了陶丽芬的注意,她从队伍前面跑了过来:“周平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呢?” “陶老师,这个人坏蛋,他拉袁文兵了……对,我看见了,我帮袁文兵打他了……我也看见了……秦老师说过的,随便拦住人的是坏蛋……秦老师不是这么说的……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打他,坏蛋……”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用家乡话喊了起来。 成屹峰满头黑线,因为他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但从孩子们的反应看,他吓着他们了。 成屹峰尴尬的放开了孩子,站直了身体,向眼前这位穿着打扮和秦大猫很相似的女老师解释起来: “对不起,老师是吧,我打听个人,我只是想打听个人。” 成屹峰一站起来,陶丽芬只能抬头看人。 只一眼,她的脸,就无可遏止的红了。 这……这人可真是英俊啊!农村少见的英俊! 他浓黑的眉,他晶亮的眼,高高的个子,哎呀,简直是电影里的人似的!他还说普通话! 说普通话的,可都是大地方来的,怪不得他这么出众呢! “哦,你,要,打听谁?” 陶丽芬都不会讲话了,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结结巴巴的说着很不习惯的普通话,都觉得自己手脚没处放了。 可是,成屹峰都没怎么看她,他的目光依然在人群中搜寻着,希望能立刻看见他的秦大猫:“哦,老师,我找人,我找秦大猫,她在哪儿呢?” “秦大毛?谁是秦大毛?我们这没有秦大毛啊!” “没有秦大猫?那,刚才指挥那个……就穿白衬衫那个姑娘呢?她在哪儿啊?” 陶丽芬看着成屹峰只顾着看远处的神情,看见英俊男人的激动略微放下了一点,想了想,说: “呃……请问你是谁?你,不是本地人啊?” “啊,我不是,不不,我是,我只是离开家乡好些年了,那个,请问刚才那个指挥打鼓的姑娘她人呢?” “你说的,应该是我们秦老师吧,她有事离开了。” “秦老师……她也姓秦,对,是姓秦!那个,这位老师,你能告诉我,秦老师去哪儿了吗?” 成屹峰心里更喜悦了,秦老师……是老师啊,老师好啊,老师有文化!又会画画又是老师,咋能这么好啊! “这……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没说地方,只说办点事。” 陶丽芬微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耀眼,她倒是有心想帮忙的,好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可秦凝真没说去哪儿了啊! 成屹峰好不失望,可他也不笨,继续问道:“那,老师,你们是哪里的,那个学校的?” “我们是清溪公社的,我们这鼓乐队,属于文化站呢!” “那,秦老师也是文化站的?” “她……不,嗯,算吧。” 陶丽芬心里犹豫着,含糊着回答了一句,成屹峰却很高兴,喃喃自语: “哦,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噢,谢谢你,老师谢谢你,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秦大猫,我逮着你的猫尾巴了,看你还往哪里躲!” 成屹峰心里高兴极了,他一边大步的往自己停车的地方上,一边咧着嘴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光! 既然有了秦大猫的下落,成屹峰也不用急着去沪上了,世界真小,还那么巧,秦大猫和他老家一起的啊! 缘分那缘分!他得马上去找外公问,也找阿南阿姨问,要是能把秦大猫给打听出来,那他此行就完美了! 啊,对了对了,妈交代了,除了东北带的一些土产,还要多买点东西去给外公他们,那,只有去百货公司了。 而秦凝,带着许春燕,去看裴丽亚,不,衣丽亚。 衣丽亚是个勤劳的女孩,自从她住进了这暗沉沉的老房子最底间,就一点一点的把房子收拾得敞亮了好些,如今,这房间再也没有了霉味,一进来,还有股淡雅的香味,那是窗口上的栀子花味道呢! 秦凝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里翻着几卷毛线问许春燕:“春燕,你选一个,你看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让这个衣姐姐帮你织毛衣!” 许春燕有些害羞的看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衣丽亚,伸手指了指一团红色的。 秦凝夸道:“嗯,有眼光,这红色的,织一件开衫,秋天穿在外头最好看了,冬天穿棉袄里面也暖和。” 衣丽亚也微笑起来:“是呢,很漂亮。” 许春燕的眼睛就亮亮的,把身子靠在秦凝怀里笑。 秦凝摸摸她头,说:“回去先别跟你爹说,等拿到了毛衣才说,啊?” “谢谢秦老师。可要是爹知道了,不肯要呢?” “为什么不要?这是秦老师谢谢你爹的,他帮着我舅公家砌了炕,还帮着我家整自留地,那么累,一直不肯收钱,这是你该得的。记住了,先别说,啊?” “我知道了。” 许春燕乖巧的点点头,秦凝就把红毛线留在桌子上,别的都收回一个袋子里,和衣丽亚说: “那你就按照她身量织吧,别太大,太大了不暖和不好看。” 衣丽亚看看许春燕,说:“……不会太浪费了?小孩子长得快呢。” “没事,不是有你嘛,过两年不能穿了,再拆了请你织,给你赚双份儿工钱!” 秦凝不以为意的笑,衣丽亚皱眉: “看你说的,难道你要织毛衣,我还能拿你的工钱?” “你不拿,我另外找收钱的去织!” 秦凝干脆利落的要收回毛线,衣丽亚赶紧把毛线抢过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帮我。对了,上次那些衣服都好了,你要带走吗?” “要的,人家都催了呢。” 衣丽亚看一眼秦凝,走去床的角落,捧出几件织好的毛衣来,交给秦凝。 秦凝一边查看毛衣,一边说: “真好看!你看你手艺多好!你放心吧,人家都会给钱的,下次我帮你带来啊,那,这十三块是上次那两件的工钱,你点一点。” 秦凝把一卷钱递给衣丽亚,衣丽亚的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秦凝,真的有人出钱织毛衣吗?咱们乡下人都俭省的很,哪样不是自己做,难道真的有人会舍得花钱请人织毛衣?秦凝,你又在偷偷帮我吧?” 秦凝挑眉,笑: “什么我偷偷帮你,我可是明着帮你,帮你拉业务啊!你说的没错,咱们乡下人是俭省的很,但我认识的又不都是乡下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还给沪上出版社画画呢。沪上人多精明啊,织一件毛衣要半个月一个月,浪费多少时间?时间就是钱!他们赚钱容易,你只收几块钱就能织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他们干嘛不舍得出钱? 不过,他们就是挑剔,所以花样我都指定你了呀。这种业务,一传十十传百才有口碑的,你这织了几个月,人家这个介绍那个的,自己找上门来的,难道我帮你推了啊?你放心吧,真的有人要,只管织!” 秦凝说完,把钱往衣丽亚那边又推了推,衣丽亚这才将信将疑的收了。 秦凝就看住她眼睛,微笑着问:“今天你要跟我出去走走吗?” 衣丽亚轻而坚定的摇头:“不。我不出去。” 秦凝不禁偷偷的叹了口气,说: “衣丽亚,天气很好,你不要成天闷在屋子里,现在地里正忙的时候,劳动节我们乡下社员都出工,没人会上城里看见你的,你大胆的出去走走吧。” 衣丽亚垂下眼,淡淡的笑了笑: “不了。秦凝,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我在这真的挺好的,邻居们都友善,有时候我们也会聚在一起闲话,挺开心的。 仲阿姨两夫妻还教会了我桥牌,仲阿姨学问好,还教我好些事情呢;老陈会煮饭,你每次给了肉啊菜的,他也时常帮着我煮,要买什么东西,他都会帮我买。 我在这里住,心里很安稳,不需要出去。反倒是走出这院门,我就会像得了病一样的,浑身发热,浑身发抖……” “……好吧。一切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 第161章 富豪秦凝(1更) “……好吧。一切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秦凝这么安慰了衣丽亚一句,并没坚持,衣丽亚心理上受的创伤太大,可能需要多点时间才能恢复。 总体来说,她说的都是实情,仲倚竹他们因为自己是下放的,又是有文化的人,从不会打听衣丽亚的隐私,衣丽亚和他们相处,心理觉得轻松; 秦凝又隔段时间就给衣丽亚送肉送菜送水果,说是给衣丽亚吃,可每次都是三四个人的量,明里暗里的帮补那几个下放的,仲倚竹他们对秦凝都非常的感激,自然就对衣丽亚更好了。 所以,衣丽亚这段时间的脸色好了很多,情绪也很稳定了,暂时不肯出门就先不出吧。 秦凝拿出怀表来看了看,说:“那我让许春燕在这呆一会儿,我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我回来带她。” “好,你忙去吧。” 秦凝站起来,拎起衣丽亚刚才给的毛衣要走,衣丽亚说:“看你,等会儿还要回来呢,你拿着毛衣那么重干嘛?放在这呗。” “呃……我寄出去,我寄沪上去啊!要不然,下次怎么再帮你接业务呀。” “哦,这样啊,你真本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 秦凝出了院子,拎着毛衣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四五百米,就往沿街的一处院子走去。 院子很不起眼,油漆斑驳的门紧闭着,秦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闪身进去了。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房屋格局和之前秦凝买的一处有点类似,但是这处房子没人住,是秦凝租下了,专门装东西的。 她站在院中意念一动,就手里拎着毛衣进了空间。 现在的空间,已经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秦凝在空间又搭了两间竹屋子,一间敞开式的,用来堆积自酿的桂花酒,一间封闭式的,秦凝用来当储物室。 这会儿,她推开了储物室的门。 储物室里,也用竹子做了好些架子,其中有个架子上,已经堆了十多件毛衣了,秦凝把刚才衣丽亚那里拿来的毛衣,也继续叠在上面。 是的,什么沪上人要出钱织毛衣,都是假的,都是秦凝哄衣丽亚的。 衣丽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只会让她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她需要干点事情,才能让自己不总是沉浸在恐惧的记忆里。 秦凝就买了好多毛线,设计了各种各样的毛衣款式,让衣丽亚织毛衣,还给不小的工钱。 织毛衣需要静心,也需要用心去注意着花样,能缓解衣丽亚内心的焦虑和惶恐。 反正空间恒温保鲜,织好了都放着,等有一天改革开放了,她可以开个手工毛衣铺子了,反正毛衣的款式都是比较不过时的嘛! 归置好了毛衣,秦凝就开始出去视察她的领地了。 现在这时节,市面上的瓜果蔬菜比冬天多了好些,但还是供不应求的,尤其是水果,真的是都要抢着买的。 赵进明现在是秦凝名正言顺的干爹了,秦凝自然不能亏待他,就同样的,拿笔友当借口,总是能弄到各式各样新鲜的瓜果蔬菜给赵进明卖。 只是为了谨慎起见,秦凝也是隔一两个月才弄一批比市面上东西早一点的水果出来,以免赵进明起疑。 这次,轮到西瓜了,还捎带上一些草莓。 没有办法,草莓这小妖精,秦凝本来不想管它们的,采摘起来太累,自己吃吃就完了。可草莓们自强不息的很,这几个月自己蔓延了一大片,鲜嫩多汁的看一眼就流口水。 秦凝叹着气的每天采一点,采了好几个月的堆在一旁,也和小山似的了,不得不弄出去一些。 空间里的西瓜也实在太多了,一个个滚来滚去的碍事,这个时节虽然不是吃西瓜最平常季节,但秦凝上回就跟赵进明胡扯说认识海南人,所以,出现西瓜也可以糊弄过去了。 赵进明自从秦凝帮着公安局抓了强奸犯以后,现在对于秦凝说的笔友是深信不疑的,瞧瞧,他的干女儿讲话都是一套又一套,高深得人听不懂的,有天南海北的笔友是正常的。 秦凝检查过西瓜和草莓的情况以后,就出空间,推开这院子最大的一间房,口中默念“出出出出”。 很快,空荡荡的房间里,渐渐的翻滚起西瓜,一层一层的叠上去,几乎顶屋顶,粗略估计得有两万斤。 秦凝关上门,又走去另外一间小一点的房,同样的默念着“出出出出”,房间里就堆满了竹笋、西兰花、萝卜等各色蔬菜,最后是一大堆的草莓。 秦凝对着屋子一个人笑了一阵,虽说当季的蔬菜水果价钱没有冬季时高,但这两屋子的东西卖了,秦凝最少也能有一两千块钱进账了,加上前段时间的钱,她手头都有小一万块了呢! 呵呵,这年头,小一万钱,那绝对是富豪了啊! 她得赶紧想办法去一趟沪上,再买点名家字画回来! 嗯!得跟赵进明他们说说,啥时候有车就去! 秦凝这么打算着,就关好门,出了院子,她得去邮局给赵进明打电话,告诉他赶紧的来装载水果出去卖,要不然别的东西还好,草莓不经放。 今天是劳动节,街上人很多,邮局在百货大楼的北边,秦凝去邮局,得从百货大楼的侧边弄堂过。 秦凝走到百货大楼侧边的时候,就看见百货大楼下围着一群人,里头还有隐约的哭声传出来。 秦凝不爱看热闹,正挤过人圈子想走开呢,就听着圈子里头那哭声有点熟悉,倒像是村里的……毛玲娣?! 秦凝顿了顿脚,犹豫了一下,最终扒拉开人群进去了。 一看,可不是毛玲娣嘛,四十多岁的妇女,正一边扯着衣服角抹眼泪,一边在大哭大喊: “……没有了,一会会就没有了!要买彩礼的啊,没有彩礼,现在我怎么办啊?我回去要被男人打死的啊!天杀的贼啊,你怎么能偷我的钱啊,你这是要杀我啊,啊,我会死的啊……” 秦凝皱眉。 毛玲娣是低乡人,远家到秦唐村的,辈分上算,秦凝该称她一声四伯娘,是村里本家秦四狗的老婆。 低乡人这个称呼,还得从社会的一条隐形鄙视链说起。那就是,大城市的人,看不起小城市的人;小城市的人,看不起农村的人; 可农村的人还分等哩。 棉花需求量大,价格高,全棉区的社员工钱高。所以,像秦凝这种全棉区的乡下人,叫高乡人; 而那些种粮食的乡下人,虽然自己种粮食,但当地属于人口密集土地少的,种粮的社员工分没有全棉区社员高,种粮区的人更穷一些,所以叫低乡人。 EMMM,见鬼了!高乡人,还看不起低乡人! 高乡人娶低乡人,就像是城里人娶乡下人,那男方必定是有点瑕疵的。 二十年前,毛玲娣从七八个公社外的低乡嫁到秦唐村来,是因为,秦四狗家里超级穷,当地没姑娘肯嫁给他,他才请了媒人,把更穷的毛玲娣从低乡娶了回来,准确的说,是买了回来。 因为,毛玲娣嫁过来以后,几乎没回过娘家,太穷,回不起。 好不容易的,这超穷两夫妻送走了家里多病的老人,孩子也拉扯着大了,大儿子秦松要成家了,秦凝从秦阿南嘴里听过一句,说是毛玲娣的大儿子攀了一门亲,要定亲了。 那么,今天毛玲娣是上城里来置办定亲礼的了,然后,订亲礼的钱……被偷了? 秦凝看毛玲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的不得了,不禁上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四伯娘,出什么事了啊?” 毛玲娣哭的迷迷糊糊的,秦凝叫了好几声,她才抹着眼睛看秦凝: “哦,小珍,珍啊,你四伯娘这次要死了啊,我,我的钱不见了啊!我想来买绒线,办彩礼的啊,二十块啊,我一直按住口袋的啊,我一边走路一边按住的呀! 真的是一会会的事,可等我到了百货大楼这里再摸,钱没有了呀!小珍啊,钱一定是偷了啊,我现在怎么办?我回去,你四狗伯伯一定会打死我的,我……我真真要急得跳河了啊!呜呜……” 秦凝听她这么一说,基本上已经能明白事情怎么发生的了。 这农村的定亲礼,最少要四斤全毛绒线和一块毛呢料子,外加猪腿鸡鸭蜜枣干货什么的; 攀亲的姑娘特别好的,自然就要送上家传的金银首饰; 攀亲的姑娘又好要求又高的,就要再加上洋机或者脚踏车,那么这段亲事定下来,两家相互来往个一年半载,就好筹备结婚了。 毛玲娣家穷,就算攀亲,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穷人家,姑娘要求并不高,但绒线、毛料子是一定要的了,再加上猪腿什么的,毛玲娣带上二十块钱来城里办彩礼,是女方最小的要求和男方最高的礼仪了。 可是,农村人很少出门,对于毛玲娣来说,估计二十块钱已经是家里的大半家底了,那,她一边走路一边捂住口袋,那是一定的了,兴许,还要加上时不时的把钱掏出来看一眼。 那么,她这种样子,就算是瞎子,大概也会知道,哦,她口袋里有钱。 所以,她被人给盯上了。 ------------ 第162章 老子最近气势又强了(2更) 秦凝心里是很替毛玲娣难过。 毛玲娣的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却满头白发满脸皱眉,黑瘦黑瘦的,像后世六十岁的人,可小偷还忍心下手偷她,真真的该剁手。 秦凝抿了抿唇,说: “四伯娘,你先别哭了,你好好想想,你这一路来,有没有碰见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撞你一下啊,或者故意和你说话啊什么的?要是你说得出来,我带你去公安局报案?” 毛玲娣茫然的想了想,抽泣着说: “我,好像没有啊,城里这么多人,我看见了都有点怕,我尽量走在边边上,可……怪只怪我也是看见耍猴的分心了,去看了一眼,等我再出来,钱没有了啊。” 秦凝皱眉:“耍猴的?在哪里有耍猴的?你看了很久?” 毛玲娣拿手往左指了指,又不确定的往右指了指,最终含糊的说: “就……前头一点点的地方。我,我没看多久,我可是一直紧紧捏住钱看的,后来那耍猴的不耍了,我就立刻走了,可走到百货大楼,我再伸手一摸,钱已经不在了! 呜呜,要么……要么是我掉的?呜呜……我可不敢去公安局啊,我说不清啊,我,我,我的钱上面还让你阿松哥哥写了名字的呀,啊,哪个天杀的偷了啊,现在怎么办,我要死了,二十块啊,怎么办?” 秦凝听着,眼睛眯了眯,直觉的认为,耍猴的人有问题。 因为,就在前半个月,秦凝带上沪上美术出版社寄来的几本绘本去县公安局,鲁兆辉提过这个事。 鲁兆辉自从秦凝帮他写了案情报告,使他得到了省局的表扬,鲁兆辉就一直很感激秦凝。这种感激里,还带着点小崇拜。 用鲁兆辉自己的话是,他虽然当了警察,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好些地方都是靠经验,办案子吃亏吃力啊! 可秦凝虽然年纪小,有些想法很值得人借鉴,他这个当哥哥的,该不耻下问。 一来二去的,秦凝真和他当上了朋友,有时候鲁兆辉办案子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还会来和秦凝谈论呢。 而秦凝也知道了鲁兆辉家庭很幸福,有三个孩子,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啥时间陪孩子,秦凝就答应他,等她的画稿出版了,送一份给他,让他拿回去当礼物送孩子。 鲁兆辉很高兴,在办公室里收了礼物,就谈到了昨天带孩子去看耍猴什么的。 他说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耍猴的有问题,那猴子会穿衣服会敬礼,但是,猴子也会公然的跑进人群去翻人口袋,得等耍猴的生气,猴子就会帮人再把口袋里东西放进去,看起来只是和人开玩笑,很逗趣的样子。 看耍猴的人们觉得很好玩,还这个五分那个一毛的给耍猴的丢钱。 但鲁兆辉说: “把个猴子训练得跟小偷似的,手脚飞快!这是在人多的时候,就还了,那要是没人的地儿呢,那猴子掏人口袋里东西还不还了? 唉!这些耍猴的,还都有个他们地方上出的证明,是当作杂耍卖艺的一种,是可以出来给广大群众服务的,你看看,那这种事,我这还只能猜想,我这警察还不好管,真是! 后来我就带我孩子走了,我跟我孩子说,不能学,这是小偷!” 这会儿,看毛玲娣哭成这样,秦凝心里,就和鲁兆辉之前说的话联系了起来。 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也不想立马的帮着去管这闲事。 她又不是侠客,小偷永远有的,就算那耍猴的真是小偷,或者还有几个人帮忙,那她刻意去寻找他们作案的手法,然后真把小偷抓住送公安局了,难道从此世上就太平了? 才不是! 小偷还是有,靠她秦凝一个人是抓不完的。 不是她的职责,她不会去主动做,她凡人一个,自己有更重要的事。 但是,对于毛玲娣来说,丢了二十块钱,却真是可能会跳河自杀的,这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还可能是一个家庭完全的破碎。这个事,她能帮还是要帮了帮,毕竟对于她来说,二十块,实在不是事。 秦凝就摇摇头,劝毛玲娣: “四伯娘,你也别哭了,要我看,你这看耍猴确实不应该了,既然你知道自己口袋里有二十块钱,人多的地方你确实不该去。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的,咱们也不该为了这个事寻死觅活,好歹我们以后知道了不是? 那,我这正好有二十块,我先借给你,你回去也别把这事告诉四狗伯伯了,省得家里不得安宁。” 秦凝掏了二十块给她,毛玲娣还不敢接: “小珍,我,我没法还你啊,你秦松哥要结婚讨老婆,我们还要借钱呢……我可能要还好几年的,你娘不会怪你?” 秦凝把钱硬塞给她: “唉,我娘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她最是善心了,你平时和她也挺好,你也没有欺负过她,就为着这,她也不会怪我的。我家暂时不用大钱,你慢慢还吧,先让秦松哥结婚再说。” “小珍啊……小珍!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啊,本来我想,我走了四个钟头才来到城里,还把钱丢了,我也走不动回去,干脆死了算了,啊!” 毛玲娣拉住秦凝手大哭起来,四周围着的人都不走,看戏似的看着,还指指点点的。 秦凝被她搞的都不好意思了,说: “好了好了,四伯娘你不要再在这哭了,你快点去买吧,要是再有啥事,我也帮不了你了。” 毛玲娣这才警觉的把秦凝给的钱紧紧攥在手里,从台阶上站起来,擦着眼泪往百货公司里面走了进去。 秦凝看着她那佝篓着的背脊,不禁又摇了摇头,才往巷子附近的邮政局走去。 她还不知道,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一直在盯着她。 秦凝在邮政局给赵进明所在的清溪公社第一大队打电话,自然不是打给赵进明本人的。 现在也就几个比较靠近公社的大队装了电话,像秦凝所在的前进大队离公社比较偏远,大队里还没有电话哩,真正的交通靠走、通讯靠吼、取暖靠抖、治安靠狗的穷乡僻壤。 秦凝打电话找这第一大队的一个会计,让这个会计马上去给赵进明带话,让他马上去小院子里载东西,三两句话就结束了。 等她正要走出邮政局的时候,她警觉的发现,门口一个穿件破旧蓝中山装、身上斜背一个大破布包包的男人,向她看了两眼。 看她的人多了,她秦凝是有高回头率的人,才不在乎别人看呢,但这个人的眼神飘忽而猥琐,秦凝心里警铃大作。 秦凝总觉得,空间的功能在和她一同成长,一开始是加强她利用意识的能力,最近几个月,她觉得自己的警觉性和灵敏度高了很多,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是,她和佐罗能用意念对话的时候多了,说白了就是她听得懂狗话了。 言归正传,此时,秦凝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目光,立刻偏头,冷冷的看了这男人一眼,警告! 男人默默的垂下眼,靠在门边没再动。 秦凝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再抬头。 秦凝想:老子最近气势又强了哈,算你识相! 她只管大剌剌的再走回去,准备接上许春燕就要去搭车回家了的,然而,她走出巷口,回到百货公司门口的时候,她再次警觉的意识到,身后,有人不知死活的跟了上来。 她没回头,不需要回头,空间的能力已经告诉她,身后有两个人,不,似乎是……三个人!其中一个稍远些。 哟呵!这是怎么了? 秦凝边走脑子边转了转,看来,刚才她也就给毛玲娣钱的时候,露了财,现在这就是有人要上钩了? 来吧来吧,要是一伙的,正好她顺手抓了,唉!老子想当个闲人你们都不肯。 秦凝干脆没直走往衣丽亚住的方向去,而是一下子拐了弯,进了一条小弄堂。 昭文县城里,如果不是大的、主要的巷弄,宽度都是比较小的,人也少,很多还是死胡同,十几米进深就到头了。 秦凝拐进的,就是条死胡同,一眼望去,前方一户人家的窗子外头晾着一条大裤衩子,就是巷子底端了。 秦凝脚步缓慢,用心感受着后面的人是否跟进来,她好突然转身,运用空间隔空取物的能力,把他撂倒。 来了! 一个……人?! 但是,怎么好像很小,小孩?不是吧? 秦凝心里正疑惑着呢,就感觉似乎有一只手,正伸进了她的书包里。 嗬,好利落的身手啊!要不是她有空间的能力,只怕啥也没感觉得到呢,手就已经伸过来了。 可惜,她的包包向来是个幌子,里面啥也没有! 秦凝屏住呼吸,紧掐意念,对着摸她包包的方向忽的转身,正要运用空间能力把那摸她包包的人拎起来摔一跤,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秦大猫!小心!” 这可把秦凝给吓得,意念一下子给散了。 也在这一声之后,立刻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吱”的一声,从秦凝包包上迅速的攀到她身上,伸出什么东西就要抓她眼睛。 “嗷!什么玩意!” 秦凝惊吓不小,什么也顾不得了,意念一闪,急喊:“收收收收收!” 总算,电光石火之间,在那毛茸茸东西伸到她眼睫毛上的时候,给收进了空间。 可随即,就有一个声音喊了起来: “我的猴呢?咦,我的猴呢?啊……放开我,你干什么?我找我的猴呢,啊!啊!别打!” ------------ 第163章 这是让我做媒?(3更) 秦凝回头,只见巷子口有两个人正扭打在一起。 一个穿白衬衫的高瘦身影,正三下五除二的把穿蓝色中山装的人按倒在地。 猴? 猴子? 所以,她刚才收的,是只猴子? 果然是耍猴的人,悄悄的跟踪人,然后再让猴子出手偷东西,怪不得她感觉像人跟着她,但又觉得人很小,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样可不好,她刚才收猴子的怪异事,被人给看见了! 秦凝看着在巷子口扭打的两人,紧紧皱眉。 本来她还想把偷东西的人抓出来送公安局的,现在看来,她还是赶紧溜走的好! 秦凝心里想罢,迅速的往巷子口走去,她甚至用手捂住脸,只留手指缝儿,脚步飞快的从巷子口的两人身边走过。 “秦大猫!你没事吧?你没伤着吧?哎,你,你等等我啊……” 正用膝盖顶住蓝衣服人的成屹峰着急的大喊,哎呀,这姑娘怎么回事,干嘛每次都是在这样的时候走呢? 秦凝被他一喊,倒是好奇的从手指缝里看了他一下。 奇怪,这人怎么知道喊她秦大猫……谁呀这是……哦,好像是……是了,就上回沪上那个,也敢跟她喊“老子”的家伙! 这个家伙怎么在这? 还有,他怎么老是出来坏她的事?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有秦大猫笔名的? 不管了不管了,今天被人看见她忽然把猴子变没了,那是怎么也不能留下来的,拜拜吧您呐! 秦凝一句话不说,捂住脸,撒丫子就跑。 昭文县虽小,也好歹近百万人呢,她又在乡下,她此时一跑,谁奈她何? 身后,同时传来两声大喊: “哎,猴子!我的猴子/哎,秦大猫,秦大猫,你等等我!” 可秦凝,一下子就跑的不见了人影。 成屹峰又气又急,一拳打在蓝衣服男人的背上: “混蛋!养着猴子当偷儿!我说你跟着人家小姑娘干嘛呢,原来是让猴子偷东西你,我打不死你!” “哎哟!你住手!你,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指使猴子偷东西来着?你有证据吗?我猴子调皮,我不小心找不着它了,你放开我,哎哟你放开我,你干什么,你才跟着人家小姑娘呢,你想耍流氓!” “我叫你犟嘴!行啊你,我可从百货公司那儿就跟着你呢!还哪只眼睛,我打不死你!起来,去公安局犟嘴去!” 成屹峰正懊恼呢,他买了点给外公他们的东西,从百货公司出来时,一眼就看见秦大猫走过,他可高兴坏了,赶紧想上去喊她呢,结果却看见这蓝衣服男人正鬼鬼祟祟跟着她。 成屹峰一见这情形,心里就警惕了,干脆不出声,悄悄的跟在了蓝衣服男人后面。 果然的,秦大猫一拐进一个巷子里,那蓝衣服男人就拍了拍背着的包包,包包里立刻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蓝衣服男人向前面走着的秦大猫指指戳戳的,那猴子就迅速的从包包里跳出来,无声无息的追上秦大猫,去翻她的包包了。 那猴子看起来脏兮兮的,成屹峰在后头看着,都替秦大猫生气。 这种野生玩意最多细菌了,可不能让它摸着了秦大猫。 成屹峰就悄悄的摸到蓝衣服男人身后,一下子控制住了他,还当即大喊,提醒秦大猫小心。 谁知道那猴子大概是惊着了,迅速的爬到秦大猫身上,伸爪子就要挠秦大猫,也或许是想爬到秦大猫头上再跳上附近的屋顶,总之,在那一刻,成屹峰紧张的不行,眼睛紧紧的盯住猴子,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就能弄死猴子啊! 也是奇了,就在那猴子要碰到秦大猫的时候,忽然的不见了。 就好像跳进秦大猫身体里似的不见了! 刹那的消失不见了! 成屹峰还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再定睛一看,巷子里已经找不到猴子了。 成屹峰手底下压着的蓝衣服男人,也在大喊他的猴子。 大清白日的,猴子就这么,突然的,不见了。 很诡异。 但是,成屹峰松了一口气。 要是秦大猫被这猴子挠到,那可要心疼死他了。大概还是这蓝衣服男人搞的什么鬼吧,这种混蛋,就是跑江湖的恶棍,不定偷过多少人东西、还有多少古怪招数呢! 成屹峰一把提溜着蓝衣服男人的后脖领,一手还提着买给外公的几网兜东西,半拖半拉的,把蓝衣服男人弄到他停在百货大楼后头的汽车里,损耗了一个网兜,把他的手给反绑了。 蓝衣服男人在车里嚷嚷了一路:“你放开我,我找我的猴子呢!我猴子给那个女的弄走了,你放开我!” 成屹峰可不管,这种人,可得给他送公安局去! 县公安局里,盛刚正倒水喝呢,县政府那边的活动结束了,他也刚从县政府门口撤回来呢,门卫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盛刚一听是成屹峰又折回来了,立刻高兴的让他进来,连带着成屹峰报的案,也特别的积极些,立刻喊着人说: “大伟,苏阳你们几个,好好的审审他,前几天就听说有人丢钱呢,兴许真是这混蛋干的,好好审审!” 而盛刚自己,却揽住成屹峰的肩膀说:“屹峰,你回来就好了,哎,我下午有空哎,走走,我送你回你老家吧!” “呃……好!正好,我还不大记得路了呢!就是你跟我回去了外公家,你晚上怎么回城里呢?” 盛刚挠头,支吾着说: “嗯……这个不要紧,你送我一下呗。就是我,我,屹峰,你去了你外公家,能不能再带我去一下你那个亲戚家?就是你那个妹妹,秦凝那亲戚家。 你帮我去说说,你看我,也老大年纪了,对吧,你干脆帮我去问问人家里,那个,我送上门,给人父母瞧瞧,万一人父母看得上我呢?你说是吧?不不,我查过,人家里就一个娘,对吧?” 成屹峰皱眉看他,看了半天,吸了一口气: “嘶!我现在,对我那……妹妹,有点好奇。你小子,好歹城里的干部,干嘛这么上赶着的要找我农村亲戚家的……妹妹呢?还你查过?哎,她对你做什么了?” 盛刚眼里闪着光: “什么她做什么了,她……哎呀,屹峰啊,她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嘿嘿,你不懂,你还小,总之,我就看上她了!你就说行不行吧!帮帮忙帮帮忙,那,你看,今后你亲戚家有什么事,都不用你说,我就都能帮了,对吧?” “这……盛科长,我一男人,你这是让我做媒?” “哎呀,男人不能做媒?真是!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你也知道的,我家里三个哥哥,这会儿我又不够格分公房,家里小,找这城里姑娘也是难,还会给我甩脸子呢,我找个乡下的,人家姑娘不定对我多好呢!走走,事成了我请你上昭文饭店吃饭!” 盛刚几乎是推着成屹峰上的汽车,但一路往乡下走,成屹峰心里也释然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种事也是你情我愿的吧,要是盛刚把那个拖鼻涕小孩娶走了,也算是间接解决了阿南阿姨的问题,看情况再说吧。 成屹峰由盛刚指点着路,到了清溪公社,就有点记忆了,摸索着就到了前进大队,再摸索着到了任贵均家所在的秀才村。 棉花种植很辛苦,从选棉籽、打棉籽钵开始,到最后把棉花杆子拔掉,都是手工活,几乎是一颗颗像宝贝似的摸索着种植的,所以,五月初,正是地里很忙的时候,社员们都在地里忙活。 乡下地方汽车也开不进去,成屹峰拎着东西从乡间小路上往任贵均家走,一路上就像是走T台似,无数的社员们问着,惊叹着,更有那好事的人猜测着,四处传播消息。 “哎,谁家的亲戚?” “嗯,真真的高级亲戚,你看那衣服,笔笔挺!” “哎呀,拎好多东西啊,两个人呢,到谁家去啊?” “外路人,不会是任贵均家的亲戚吧?咱们村,只有任贵均家有外路人。” “你一说,倒像……哎呀,谁快去通知一声,东升,任东升,你看看,是不是你家亲戚?” “快喊任东升!” 成屹峰这边还没有到任贵均家呢,那一头,任东升和老婆已经向队长请了假,往家里奔去了。 所以,等到成屹峰走到任贵均家门前,任东升夫妇已经像红楼梦里的贾政、王夫人搀扶老太君似的,把任贵均搀了出来。 任贵均揉着眼睛看着成屹峰,也确实很激动,拉住成屹峰进了屋子。 一通寒暄过后,任东升夫妇就回自己那边,说去准备晚饭,今晚就让任贵均和成屹峰在他们东灶间吃饭。 而任贵均,也终于有时间和这个十年没看见的外孙叙叙别后的情况,可他说不了几句,就开始絮叨起了秦凝。 “……你小凝妹妹好啊,冬日里也多亏她,找人帮我砌的炕,你看,多么好,现在这天气虽用不着,但我白天有时候也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倒能听听路过的人脚步声,不那么孤单,你今晚上就睡这里好了。”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64章 厚脸皮不是事(1更) 老人嘛,到老了,和孩子似的,很依赖晚辈的。 任贵均絮絮叨叨的说着秦凝的好: “……你看看,我身上这个羊毛坎肩是你小凝妹妹织的呢,走冷跑热的穿,真真用得着。 ……哦,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番薯干?这个番薯干你小凝妹妹做的呀,外头吃不着的……好吃吧? ……努,冬天的厚衣服都是她来帮我收的呀,被子也是她一个月来帮我洗一两趟,真真想得到的,你阿南阿姨有福气的,领养到这么好的孩子,水果不断的拿来我吃,还怕我咬不动,做的果酱,你看看,多高级……” 成屹峰含笑听着,除了觉得阿南阿姨家这个小孩子倒真挺好,别的便也没什么,而盛刚,就高兴的快要手舞足蹈了,他不断的和成屹峰递眼色,那眼眉里,似乎在说: “你看你看,不错的吧,快点送我去她家啊!” 正好的,任贵均又提到: “你回来了,要不干脆让你阿南阿姨带你小凝妹妹来这边吃饭吧?你去和你舅舅问一声,要不要晚饭多煮一点,差你雪君弟弟走一趟秦唐村,让你阿姨歇工了来这里。” 盛刚赶紧的拿胳膊肘撞成屹峰。 成屹峰被他撞的没法,就开口说: “外公,要不我来走一趟吧,正好我认认这里的路,嗯,还有一件事,那个,那个小凝她,攀亲了没有啊?” “啊?你说什么?” 原本看起来笑眯眯闲聊的任贵均,突然两个眼睛盯住成屹峰。 成屹峰看看盛刚,笑着说: “哦,外公,那,这个我朋友,以前在东北当兵,常常来我家玩的,叫盛刚,今年二十四岁,城里人,还是干部呢,不知道阿南阿姨家的妹妹有没有攀亲,呵呵,呵呵!” 任贵均的眼睛就盯住盛刚,看了好久,再看成屹峰,就是一个白眼。 他满是皱眉的脸抽了几抽,淡淡的说:“我们小凝还小呢,不攀亲。” 呃…… 成屹峰无所谓的看看盛刚,意思是“我尽力了啊”。 盛刚急了:“啊,阿公,我,我认识秦凝的呀,我……小点不要紧,我等着,可以先定亲的嘛,乡下不都是这样的嘛。” 任贵均摇摇头,嘴角垂下来:“瞎说!乡下也没有这么早的,我们小凝读书呢!” 盛刚真着急啊,脸扭动着,努力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阿公,你,你能作主的吗?您,您这好像只是舅公啊!” 谁知道任贵均脸一板: “我怎么不做主?阿南和我女儿是一样的,小凝就是我外孙女儿,我怎么不做主?我们小凝今后留在家里招女婿的,不嫁!” 这下,成屹峰都惊讶了,眼睛从任贵均脸上移到盛刚脸上,再从盛刚脸上移回去,来回了几次,看出来了,外公是认真的,外公生气了。 他路远迢迢的刚回来,总不好第一天就让外公不开心,就赶紧也打哈哈: “啊哈哈,外公,不嫁不嫁,不说这个了,那我去请阿南阿姨她们来吃饭?” “嗯,你去也好,今天五月一号,小凝应该放假的吧,小凝要是在家,你让她先来,我几天没看见她了,再有我的被子铺盖都是她收的,你叫她早点来,帮你把这个炕铺一铺,你晚上好睡这里。” “哦,好。” 成屹峰拉了拉盛刚,示意他快走。 盛刚心里不爽,但这个并不影响他内心的决定,老人么,都是这样的古怪的,不理会就是了。 两人就出来了。 成屹峰耸耸肩:“好了,盛科长,趁着时间还早,我先送你回城吧。” 盛刚一甩手:“回什么城!我去秦凝家。你外公真是老糊涂了,他一个舅公,还管人家这种事,招女婿就招女婿好了,反正我家里有三个哥哥呢!” “啊?” 这下,成屹峰都震惊了。 招女婿,可不是开玩笑的。 招女婿是相对女方的说法,对于男方,就叫入赘。 在婚姻流程和形式上,男人入赘女方家里和女人嫁入男方家里没什么差别,只是角色反过来而已。 但是,男人入赘女方家,大部分都认为是很屈辱的,多少也会被人看不起,一般家庭,只要不是实在娶不起媳妇,就算家里有七八个儿子,也是不舍得让儿子去人家入赘的。 像什么话!男人入赘后,不但自己要按照女方那边改姓,生了孩子也跟女方姓,完完全全变成女人了嘛! 可现在这家伙,竟然脱口而出的愿意去人家家里当女婿,他可真是对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妹妹”太佩服了啊! 这是得有多大魅力,才能让男人连自尊都不要了啊?! 成屹峰好奇起来: “哎,看来,你是真喜欢人家姑娘啊!竟然愿意入赘!哎你跟我好好说说,她到底怎么个好法?” “怎么个好法啊……” 成屹峰的问话激起盛刚满腹的感情,他眨着不大的眼睛感慨: “哎呀,屹峰啊,这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我就觉得她长的真好看,城里姑娘都比不上! 等一会儿我再看她,我又觉得,她不但好看,还聪明!然后,我这心里,就一直想着了! 咳咳,好了好了,你小子没经历过你不明白,反正我从认识她以后啊,我就觉得厚脸皮、上赶着什么的,都不是事,只要她能多看我一眼,怎么的都成! 走走,快走,我现在在想,我要是迟了,说不定连入赘都排不上!” 盛刚生拉硬拽的拖了成屹峰走,可成屹峰还不大认识路,两人还在路上打听了好几个人呢,才算到了秦唐村。 最后,被打听的人就往远处地里一指:“那,秦阿南在那儿出工呢!秦阿南,你大外甥回来看你啦,快来!” 秦阿南见到成屹峰站在面前的时候,可真是又惊又迟疑的,竟然没多少喜。 任阿山自从年前写了封信,把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就再没有信来。 秦凝倒是寄了好几回东西去,钱也汇了两次,她们现在已经还给任阿山一百块了呢,可是任阿山也没再写信来说一句高兴的话。 但是,秦阿南到现在还记得之前那信的内容,什么“我要叫屹峰来检查”,什么“一定要把人还回去”,哎哟哟,她哪里舍得还回去,现在要是秦达家来要回去,她要哭死了的! 但是吧,阿山她…… 唉,阿山从小就是大姐姐,像妈妈似的大姐姐,什么都要帮她作主的大姐姐,现在这妈妈姐姐派他的使者来了,这可怎么好? 秦阿南战战兢兢的把成屹峰带回了家。 一路上,虽然两个人一直在寒暄别后的各种事情,但秦阿南心底,始终没放下戒备。 而成屹峰一进秦家,就先打量着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但打扫的很干净,晾晒的衣服拉的平平整整,屋角还种着一丛夜饭花和几颗仙人球,整个院子有一种宁静温馨感觉。 一条狗听见主人回来,竖起耳朵,支楞起前爪,警惕的对着来人张望,还低低的呜呜起来。 秦阿南喊一声:“佐罗,别叫,是客人啊。” 那狗却依然盯住成屹峰,反而对一旁的盛刚看也不看。 “呜汪!” 狗忽然对着成屹峰一大声。 成屹峰被它叫声吸引过去,认真的看它。 咦?奇怪,这狗……好像他在哪里见过似的? 成屹峰和狗对视着,秦阿南已经开了灶间的门,招呼他们进去: “哦,屹峰,进来坐吧……哎,来,进来,哎,你和狗看什么呢?你们……认识?” 秦阿南这么一说,一旁的盛刚“噗嗤”笑出来。 反倒是成屹峰微微点头: “还真是,阿姨,这只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是吗?这狗啊,是自己来我们家的,可聪明了,小凝叫它做啥就做啥,小凝还听得懂它说话呢!” 秦阿南这么一说,盛刚兴致勃勃,迫不及待了的问起来:“是吗?阿姨,秦凝这么厉害呀,连狗的话都听得懂?” 一提秦凝,秦阿南立刻膨胀,把刚看见阿山姐姐使者的紧张都忘记了: “是啊,我家小凝多聪明啊,又漂亮,读书又好,会做饭,织毛衣,还会画画!” “画画?秦凝会画画?阿姨,秦凝画什么呀?” 盛刚一提及秦凝的事,秒变十五六岁的毛头小伙子,兴奋的趴在秦凝家饭桌上和秦阿南搭讪。 秦阿南也正好,有个人能听她吹嘘女儿,多么高兴啊! 她随手就拉开碗厨上的抽屉,把上次秦凝画的饭菜连环画拿出来: “她什么都会画!你看,这是教我煮饭菜画的画儿,灵不灵?聪明不聪明?她还到沪上出版社去过的呢!” “出版社?哎呀……真不错,哎呀,这画的真是好,她真行啊……” 两个人说的起劲,都没有留意到,成屹峰的脸开始变幻,一阵红似一阵的,呼吸都似乎急促了一点。 秦……秦凝……秦大猫? 狗……画画……沪上出版社?! 就在盛刚和秦阿南看画看得差点要头碰头的时候,成屹峰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把画稿抢了去,紧紧盯住那画稿最下面的一个标记,目瞪口呆。 那是一只睡着的猫,但仔细看,却藏着三个字:“秦大猫”! ------------ 第165章 先比比脸皮谁更厚(2更) 成屹峰的眼睛,紧紧盯住画稿上的标记。 这个标记,和上次他捡到的、那份什么怪叔叔的画稿上的,一模一样! 天! 秦大猫,就是秦凝?! 秦大猫,就是若干年前,坐在灶后拖着鼻涕的小孩?! 老天,你这么玩我,很开心吗? 成屹峰脑子“嗡”的一下,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马上做了一个动作。 成屹峰一把拽住盛刚手臂,说:“盛科长,你回去吧。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要去城里买点东西,我顺道送你回去。” 盛刚哪里肯走,眼看着丈母娘在眼前,还走什么走! “啊?不不,我等一下,我等秦凝,我不走。” “不!不行,等一下我没时间送你。” “不送就不送,我在秦凝家住一晚。” “不可能!人家里都是女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住人家里呢?” 成屹峰的脸都变了,他拽住盛刚的手背都弓了起来。 要说盛刚这坑人的东西,还是他自己招来的呢,现在盛刚竟然还赖上了,这不是心塞死他了么? 可盛刚还没察觉出任何不对,他随意的回绝了成屹峰: “那我去住你外公家好了,没事没事,屹峰你去忙你的。” 盛刚说完,立刻又转向秦阿南,小眼睛笑得眯起来,讨好的问: “阿姨,秦凝什么时候回来啊?她还画了什么,你能再给我看看吗?” 秦阿南恨不得和人絮叨她的宝贝女儿秦凝的所有事,盛刚正好满足了她的小心愿,她开心的说: “哎呀,今天她去城里指挥打鼓了,说晚一点回来,我看大概也快了,我们小凝心地好,要把小一点的孩子都送回家了才回的,每次都这样。哎,你知道鼓乐队吗?前进小学的鼓乐队,那就是我们小凝组织起来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今天看见她了呢,哎呀,穿了白衬衫指挥,这样,这样,指挥,嘿嘿嘿,可神气了……” 盛刚和秦阿南说的开心极了,可成屹峰都要哭了。 怎么能啊,怎么能就是她啊!该死的盛刚,赶紧给我滚啊! 成屹峰咬了咬牙,一把拽住盛刚,刚想无论如何,他得把他拽走,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清脆又欢快的喊声: “姆妈!我回来啦!六阿婆说我们家有客人来,谁啊?” 成屹峰顿时觉得,自己身子都僵了,只会机械的转动着脑袋,愣愣的看向门口。 五月的夕阳,温和的照向灶间,一个秀丽活泼的女子,含着笑向灶间看来,她的马尾略有些散,柔软的头发垂在腮边,被夕阳染一层金边,她便如一束光,从映入眼帘的刹那,直照到成屹峰心上。 成屹峰觉得,自己的心上便开出花来,一路枝枝丫丫的蔓延,一路都是绚烂,一路都是欢喜。 秦凝的脸,却在看见成屹峰以后,笑容逐渐消失。 咦?这个家伙怎么在这? 还有盛刚?! 盛刚来做什么? 不对!盛刚是公安局治安科的,难道,那个耍猴的事……因为猴子突然不见,他们是来盘问她的? 麻烦了! 她,现在退出去,当没看见他们,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的。 秦阿南已经高兴的跑过来喊她:“囡!你回来了!哦,你哥哥回来了啊,阿山阿姨家的屹峰哥哥呀,你记不记得?” “啊……?” 秦凝脸抽了抽,她都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了。 屹峰? 成屹峰? 这个家伙就是成屹峰?! 她能当从没有见过吗? 完蛋了,这下,她躲不了了,那猴子的事…… 不管!她就当不认识!怎么也当不认识! 她脸盲,不行啊! “哦,是吗?我倒不大记得,呵呵,姆妈,我去……我去自留地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东北角上的地还要翻一翻,晚玉米好种下去了。” 秦凝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脸盖住,随口说着话呢,人已经转身往外走。 盛刚急忙追出去:“哎,秦凝,秦凝,还有我呢,我也在,哎,秦凝,你等一下!” 成屹峰没动,他一边在安抚自己那悸动不已的心,一边盯着盛刚的背影,扯开嘴角,无声的笑。 他不急了。 他受了盛刚的启发了。 盛刚说的对,看见了她,厚脸皮、上赶着什么的,都不是事! 况且老天都帮他了,谁能想到,秦凝就是秦大猫呢?这近水楼台他要没好好用,他真白活了! 秦大猫是他的了,谁都别想觊觎! 盛刚?呵呵! 他要给盛刚一个釜底抽薪!立刻!马上!把盛刚的所有心思扼死在摇篮里! 成屹峰转身和秦阿南说话: “阿姨,小凝她……啊,小凝就是阿姨领养的妹妹啊!真好!阿姨,你知道,我这次回来做什么的吗?” 秦阿南本来倒是被盛刚问秦凝的事情,问得把内心深处的担忧暂时忘记了,现在成屹峰这么一说,秦阿南又紧张了: “你,你么,回来看看你外公……唉!屹峰,你让你娘放心,我和小凝会照顾好你外公的。” 秦阿南眼睛垂下来,她也是知道,事情是要避重就轻的。 可成屹峰也紧张啊,就这么前后十分钟里,鬼知道他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惊喜和焦急。 谁能想到,那个曾经拖着鼻涕,坐在灶后烧火的小丫头,就是沪上那个水灵灵、让他一见倾心的大姑娘呢? 那些个没经历过如此神话的人,可不要说风凉话了,他要是知道,秦大猫就是秦凝,他能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才来吗?他能差点把她介绍给盛刚吗? 他可恨死自己了! 好在,老天还是留了一线生机给他的啊! 妹妹!她是妹妹! 呵呵!谁能抢得过他这个哥哥呢! 此刻,就是最佳机会,没有之一,绝不错失! 成屹峰对着秦阿南循循善诱起来: “我娘放心的。我娘还有重要的事要我和你说呢,就是小凝的事。阿姨,你听我说,小凝她……” 成屹峰开口就提小凝,可把秦阿南吓的! 关键成屹峰那认真的、眼睛亮晶晶的架势,让心虚的秦阿南,只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谈! 秦阿南不愧是和秦凝住了一段时间的人,一想到这个事情不能谈下去,她的行动,倒是和秦凝的如出一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逃还不行吗? 秦阿南立刻转身,一边摆手一边要往房间里去: “不不,屹峰,你别说!我忙着……啊!我想起来了,我房里的衣服还没折好呢啊!” 可是,此刻,谁比得上成屹峰心里的焦急啊! 外头还有盛刚那个大坑货等着他呢!那可是厚脸皮到极致,连入赘都愿意的大对手啊,他怎么可以放松半分! 可成屹峰此刻是什么心情,真是要急死了,哪里能让机会流失啊,他动作奇快的一个侧身,就挡住了秦阿南的路: “别!别走!阿姨,这事太重要了,比你折衣服重要多了,这事关系到小凝和你今后的生活呢!” 门太远,成屹峰动作太快,秦阿南躲不了了,只好顿在屋子一角。 她低着头捏了一会儿自己的衣角,鼓起勇气看成屹峰,特大义凌然,视死如归的说: “屹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的事,我倒是还听你娘的,但是,唉,屹峰,小凝是我的囡,我不会把她送回去的,我们都拜过祖宗了,怎么好送回去?我不送的!你不要说,不要开这个口,我的囡那么好,我不送,不送的!就算你娘不要理我,我也不送的!” 送? 送什么送,送给他还差不多! 阿南阿姨,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看这误会的! 不过也好,既然阿姨这么在意这个事,那他要说的事情,她一准同意的! 成屹峰摸摸额头,一想到外头的大坑货盛刚还在秦凝身边转悠呢,他给自己的脸皮穿上盔甲,咬了咬牙,说: “阿姨,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你别紧张。我娘说,既然你觉得小凝好,不肯送回去,要么,我们两家结亲好了,就是……我和小凝……这样,今后两家变一家,我也能帮着照顾你,我娘也放心,你看好不好?” 成屹峰伸出两只手指头,在秦阿南眼前乱挥,秦阿南看得眼珠子跟着穿梭了好几下: “啊?!真,真的?你娘……真的这么说?!”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实在不敢相信啊! 有这么好的事? 成屹峰是阿山姐姐的心肝宝贝,以前阿山姐姐还说,她家屹峰,从小就多少多少科长什么长家的姑娘围着的,阿山姐姐多么骄傲啊! 现在,阿山姐姐要把她的心肝宝贝分半个给她? 真会有这么好的事? 还和小凝结亲? 啊啊啊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 秦阿南紧盯住成屹峰,成屹峰蜜色的脸庞,竟然飞起两朵红云。 他俊美的眼里光芒闪烁,薄唇轻勾,有点害羞的说: “阿姨,本来,我娘也没有说定,只是说,让我先回来自己看一看,要是好,就……” 不用说了,秦阿南释然了,一下子的就相信了。 她家小凝多么好啊,成屹峰看一看就看上了,那是有的!肯定有!必须有! 秦阿南就笑了:“那,你,刚才看一下,就看中了?” “嗯!” ------------ 第166章 又高兴又可怜又急(3更) 成屹峰大力的点了点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秦凝一眼相中。 这可把秦阿南激动坏了: “哎哟,看中就好,看中就好!到底我阿山阿姐,这个办法真真好!好好,那就这么办,要不,你这次回来就先定亲? 啊……不不,等等啊,等等,我看,我还是问过小凝吧,屹峰啊,你不知道,小凝她是个有主意的,我不好随便做她主张,要问一问她的呢!问一问,问一问比较好。” 成屹峰眼看着秦阿南激动的答应了,又眼看着她竟然还迟疑了,心被秦阿南搅的忽上忽下的,但也只好说: “嗯,应该的。不过,这会儿我朋友在,阿姨你可不要去问啊,小凝……看起来还小,她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对吧?” 秦阿南开心的啥都想不了了,猛点头: “对对,你说的对,细娘家,总是不好意思的。” “反正我和我妈的意思就是这样了,阿姨,这个事情,就当说定了,要是人家来提亲,你可千万不能再答应的了,回头我就让我妈来正式的跟您这儿提,绝不会亏待了小凝。” 事情到这个份上,秦阿南终于仔细的看了成屹峰好几眼,哎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啊! 现在,眼前这个孩子不是阿山姐姐的坏使者了,现在是观音娘娘的善财童子了啊! 秦阿南拍拍成屹峰的手臂,笑着说: “哎哟,赣小囡!那我心里肯定觉得你好的啊!到底我阿山姐姐家呀,啥事情都好商量的呀!那,你这个事情和你外公说了吗?” “还没有,我这不是还没有见到小凝妹妹嘛!” “哈哈哈,好,那等一下吃晚饭的时候,你和你外公说一说。我告诉你啊,你妹妹很听外公话的呢,说不定啊,你外公一提,你妹妹答应了,那我也不用问她了!那么这次就好把这个事情定下来,等到年纪就结婚好了。” 秦阿南如此配合的热烈向往,成屹峰心飞上天般的欣喜如狂: “嗯嗯,好好,阿姨,谢谢你。” “哎哟,我谢谢你,哎哟,我的好姐姐啊,她到底心里疼我的,这个办法太好了!” 秦凝哪里知道,自己不过出去了二十分钟,秦阿南就给她定了亲了呢,她正忙着应付盛刚呢! “秦凝,你歇一歇,要不,你把锄头给我,我帮你翻地。” 秦凝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一块巴掌大的地,盛刚围着她转圈圈。 其实,这两分自留地,她现在自己都不大做的了,许良保包掉了。 老许天天天不亮的就来帮她家干活,才两分地,都快绣出花来呢,秦凝都轮不到动手。 她无非是看着空间里有什么好的可以拿出来吃,她就假装在地里种一点,至于地里长的怎么样,她完全佛系,偏偏许良保还会帮她仔细照应,所以她家自留地里,不管种什么都长的很好。 现在这里刚空出一点来,她确实想种玉米,但是地根本不用翻,可不翻,她没地方闲逛去啊! “盛科长,你来做什么?走开走开,我忙着呢!” “哎,秦凝,那个,我……你看,我哪里不好,你可以和我说,我改,好吗?” “盛科长,那我哪里好?你说,我改!” “……唉!秦凝,你别这样嘛,那个,你看,你家就你和你娘,你要是看得上我,我可以来帮帮你嘛,好不好?就当朋友好了,我来帮帮你。” “用不着。你走开一点,锄头没长眼。” “哎……” 秦凝挥舞着锄头,看也不看盛刚,盛刚没辙,干脆蹲在了一旁,碎碎的讲话。 “秦凝,我可以等的嘛,我想过了,你家不是没男劳力吗,我可以啊! 那什么,你们农村,不是可以招赘吗?我家里还有三个哥哥,我可以啊。 还有,要不然,我工作也能调来你们公社的呀。 你看,我好歹也是警察,以后,公社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哎哎,你小心小心,啊……” 盛刚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就栽倒在秦凝翻好的地里,正好的秦凝扬起锄头,泥土洒了他一脸。 “呸……噗……啊,咳咳咳!” 盛刚嘴里都是泥,吐了好一阵,懊恼死了,可再抬头,看见秦凝在笑,他便也笑了:“哎哟,你看,我故意逗你笑呢!” 秦凝无奈的摇头,继续不理他,只管锄地。 盛刚又来了:“秦凝,你看,要不然,我找鲁兆辉好了,让他老婆帮我正正经经的当个媒人,跟你娘……” “不用了。我刚帮你问过我阿姨了,我家小凝妹妹已经定亲了!” 忽然的,背后响起了成屹峰的声音。 盛刚回头,惊讶的看着成屹峰不知几时站在他身后,身子笔直,脸色严肃。 盛刚不禁问:“你,屹峰,你刚才说什么?” 成屹峰一张脸板得跟盛刚单位领导似的,说: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家妹妹已经定,亲,了!好了,你不要再围着她转了,乡下地方,你这么会被人家说的,你走吧!快点!” “不!不可能!刚才你外公还说,小凝还小,读书呢!” “我外公不知道,就这几天的事。不信你去问我阿姨。” 盛刚皱着眉,看着成屹峰,忽然一偏头,对秦凝说:“秦凝,你说,你要是告诉我,你定亲了,我就走!” 秦凝连话也懒得说,毫不顾忌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扛起锄头走了。 “哎!秦凝!” 盛刚还伸着手想要去追呢,成屹峰拉住他: “你这个人,人小姑娘害羞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一会儿还要回来陪外公吃饭的。走走。” 成屹峰把盛刚硬拉上车子,盛刚坐在副驾驶上,神情萎靡。 成屹峰心里多高兴啊,他得努力又努力的压着,才能让自己不笑出来,他的脸,就变得扭来扭去的很古怪。 盛刚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说,屹峰,你怎么好像很高兴啊?你就这么幸灾乐祸?” “啊……不,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就是觉得……嗯,我就是想起一件高兴的事了,啊哈哈,哈哈哈,我是高兴,是真的很高兴!哈哈哈哈!” 成屹峰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笑了,这一笑,他都有点收不住。 盛刚皱眉看着他,撇了撇嘴,忿忿是说: “我不信!我就不信你妹妹定的什么亲,能比我好?我不会罢休的!这次匆忙了一点,改天,我把鲁兆辉夫妻拉来,慎重的和你阿姨提亲!哼,乡下人,遇见好的男方家,悔亲的多的是!我回去就让我妈给我弄彩礼,让秦凝家去退亲!” “嘿哟!你!你可真够狠的啊!” 成屹峰笑不出来了,皱紧眉,一边开车一边看看他,说: “你刚不是说,要入赘的吗?入赘要什么彩礼?行了,你别折腾了啊,你这样,不是给我妹妹添麻烦吗?我可警告你,你别骚扰她啊!” “什么骚扰?看你说的,城里头男人喜欢女人,哪个不这样求着呢?各凭本事嘛!不管我娶还是入赘,反正我正儿八经的提亲,这总行吧?” 成屹峰气的拍了拍方向盘: “可人家已经定亲了!定亲了!定亲了!你懂不?你这不是破坏人家亲事吗?” “什么我破坏人家亲事,现在人家结了婚还有离的呢,她这不是刚定亲嘛,再说她还小呢!不该那么早定亲!” “你!” 成屹峰猛的踩刹车,干脆把车停了,手搭在方向盘上,严肃的说: “盛刚,你这就不对了吧?一件婚事,肯定得你情我愿的吧?你这刚才在我姨家,我都看着呢,我妹妹根本就不爱搭理你,你这是要强娶还是怎么的?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的职业!小心我去你公/安局找你领导啊!哼!” “我……” 一提这个,盛刚才慢慢软下来,蔫在副驾驶位上,一时不再出声了。 成屹峰这才压着怒火,点着了车,一路无话的把盛刚送到了县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门口,成屹峰的脸色依然脸板,盛刚便自己开了车门下车,却犹豫着不肯关上车门。 他在车后座那里探着头,可怜兮兮的求成屹峰: “屹峰,好歹我在你家常进常出的好几年,咱们既是朋友又是老乡的,你帮帮我,帮我和你阿姨说说嘛!你看我这哪里不好嘛!你阿姨有没有跟你说,秦凝定的亲,是哪里的人呀?” “不!那些都不关你的事!你别再打我妹妹主意。千万别,否则,我跟你不客气!” 成屹峰侧过身子,长臂一伸就把车门拉上了,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他多么的迫不及待啊,他们地质队,不管是谁,一年雷打不动总共十四天假,路上来回得耽误五六天,还得空出一天去林叔叔家吃饭,还得看望一下老家的叔伯亲戚,他只能和秦大猫见面几天啊! 才六七天!多么可怜! 一想到这个,成屹峰就觉得分分钟都不能浪费,他无论如何,得在这六七天,把他的炸毛小猫搞定,要不然他一走,不知道几时才能有假期。 这小猫这么招人,还这么小,又不能马上结婚,这这这,谁知道中间会发生多少变故啊! 成屹峰急的,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子,又加快了车速往清溪公社赶。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67章 当心(1更) 任东升家的灶间里,已经摆好了碗筷。 任东升老婆房秀娟,正把秦阿南带来的一块卤肉切了装盘,笑的眼睛都看不见的说: “哎呀,还是阿南姐姐家里饭菜好,还有卤肉,要不然,我们这些青菜萝卜招待屹峰,太简便了。” 秦阿南摆手:“也是巧呢,我们小凝今天去城里打鼓买的,平时也没有,吃,大家只管吃。” 任东升的大女儿任雪静有十岁了,坐在灶下烧火。 任东升的小儿子任雪君七八岁,听见有卤肉,悄悄凑近来,在碗里拎了一块最大的肉,快速的塞在嘴里:“嗯……真好吃,凝姐姐买的什么都好吃!” 房秀娟假装要拍他,又假装嗔怪一句:“你这小囡,客人还没吃呢,你就吃上了,你吃了凝姐姐多少好东西了你!” 任雪君嘴巴含糊着说:“嗯,凝姐姐家的东西,什么都好吃,我记不清了。” 众人都善意的笑笑。 而对面的西灶间里,秦凝正整理那冬天给任贵均盘的炕,说: “舅公,这几天天气暖和,就铺这条薄一点的褥子吧?” “你做主,随你。你这孩子比你娘拎得清,什么都是周到的。” “呵呵,舅公,那顺便,你把外头的罩衫换下来,我铺好炕来洗了吧,反正这会儿还不吃饭。” “不了,你歇一歇吧,估计屹峰也快回来了。你屹峰哥哥也真是的,难得回来,还带个人回来做什么,带回来了还要送,那个人,也真的不识相呢!” 任贵均这么说着,两只老眼还很是精明的看住秦凝的背影,看她有什么反应。 秦凝正趴在炕上铺床,没回头,只说:“是呢!讨厌死了,像只苍蝇似的!” 任贵均一颗老心放下了:“嗯,城里人有啥好,嘴花霹雳!小凝,你以后千万不要找个这样的女婿啊!” 秦凝就回头笑:“哈哈哈,不找!舅公,我谁也不找,我跟我娘两个人过,不要太清净哦!” 任贵均也笑:“那是不行的,你找还是要找的,不过,要找个好的,身体健康,有文化,斯斯文文的那种,对你,对你娘都要好的才行,将来也要帮着你们撑个门户!” 谁知秦凝笑着说: “哎呀,舅公,我已经能帮我娘撑门立户了,不用多一个人,多一个人多个麻烦,正好的,舅公你也劝劝我娘,让她不要老是和我说这些,我不爱听呢!” 任贵均掉了几颗牙的嘴瘪了瘪,一时都接不上话,这丫头,这是变着法子的要他别说了呢。 而门外,成屹峰也皱眉:“这丫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什么多个人多个麻烦,我怎么会是麻烦呢?” 他跨步走了进去:“外公,我回来了。” 任贵均看他一眼,开心的说:“哦,可回来了,那早点去吃吧,要不等一下天黑了,你阿姨和小凝回家路上不好走。” “不要紧的,我送她们回去好了。” “那敢情好。” 成屹峰悄悄的看秦凝一眼,见秦凝正低着头站在炕边,只顾整理一个枕套,看也没往他这边看。 他长腿一抬,慢慢的移过去,站在她身边,说:“小凝……妹妹,谢谢你啊!” 秦凝依然没抬头,低低的“嗯”了声。 哟,这小猫,就这么冷场? 成屹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可他的心,明明火热的恨不得拉住秦凝,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沪上的事,或者告诉她,他去送画稿的事,他给她画像的事,他想去沪上找她的事…… 总之,他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讲啊! “咳咳咳,咳咳,小凝啊,你刚才见过你屹峰哥哥了没有啊?” 在一旁看着的任贵均,揉了揉老眼,开了口。 秦凝这次向老人淡淡笑了笑:“见过了的,舅公。” “嗯,小凝啊,你哥哥十年没回来了,你比雪静雪君大,你要招待好哥哥的,有空带他去公社看看。” 任贵均期待的看着她,秦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点点头:“舅公我知道了。” 成屹峰立刻打蛇随棍上:“对对,小凝妹妹,你明天带我去公社看看。” 秦凝垂着眼,还是不看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明天我要读书。等星期天吧。” 成屹峰心里急啊,啥,星期天?今天才是星期一,等到星期天,那他都快要走了啊! 他说:“嗯,没事,那明天我送你去读书好了,等你放学了,你再带我看好了。” 终于,秦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屹峰哥哥是把公社当沪上了?咱们清溪公社就那么点大,三分钟就好看完了的,哪里用得着你耽误那许多时间呀,哥哥回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多陪陪舅公吧。” 成屹峰的心啊,真是又欢喜又难受。 欢喜的是,这哥哥,从秦凝嘴巴里叫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多叫几声啊,他还没听够呢! 难受的是,这丫头还真是很会拒绝人啊,这是把对盛刚的那套给他用上了? 别啊,他可就这么几天假期,还想跟她多亲近一点儿的呀!可她怎么比最硬的山地还难下手呢? 成屹峰暗自磨牙,真是哭笑不得了。 好在房秀娟过来说可以吃饭了,把几个人都给叫到了东灶间里。 因着成屹峰在,任东升夫妻特别的殷勤,特特的把任贵均和秦阿南让在上座,硬让成屹峰和秦凝坐在任贵均下首,孩子们打横在对面,任东升夫妻坐在秦阿南的下首。 “屹峰,吃啊,乡下没什么好菜,荤腥难看见,就一点蔬菜自家种的,还好你小凝妹妹家带了卤肉来,你多吃些。” 任东升让着,把一盘子卤肉经过任雪君恨不得抢回来的眼,去放在成屹峰前面。 “谢谢舅舅舅妈,大家一起吃吧,来,外公你先吃,阿姨也吃。” 成屹峰把还没用过的筷子夹了肉和菜给任贵均,再夹给秦阿南,最后,夹了一片肉放到秦凝碗里:“妹妹也吃。” 秦凝看着那块肉,轻轻的皱眉,她能不要吗? 她不爱吃这些,现在吃惯了空间种出来的蔬菜水果,再吃卤的肉,她都觉得味道太重了些,还不如菜清甜了,可因为秦阿南喜欢,她才三不五时的买,结果秦阿南还拎到任东升家了。 秦凝轻轻的夹了肉,夹给坐在她下手的雪静:“小静妹妹吃吧,姐姐不爱吃肉。” 可把成屹峰尴尬的。 这丫头,油盐不进啊! 偏偏秦阿南还解释: “哎,我家小凝是个古怪的,不爱吃口味重的肉。咱们乡下的孩子,哪个不是看见了肉眼里冒光,就她,不爱,说不爱就是不爱的,屹峰,你只管吃!” 成屹峰不吃了,就看着秦凝,见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成屹峰就帮她夹了一大筷子青菜: “那好,妹妹多吃点青菜。” 他就不信了,他讨好不了她! 盛刚说的对,看见了她,厚脸皮实在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 当着长辈的面,秦凝不拒绝也不说话,埋头吃,但也不夹菜了,就着碗里的东西,三口两口的把饭吃完了,静静的坐着,不出声。 房秀娟看见了,讨好的说:“呀,小凝,你怎么吃这么少?再去添点饭。” “不了,婶婶,我下午的时候在外头买了东西吃,现在吃不下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把舅公的一双鞋子洗一洗。” 秦凝很是乖巧的说着,身子微抬,一手按住凳子,对成屹峰小声说:“你当心。” 成屹峰吓一跳,惊愕的看她。 当心? 当什么心? 他不过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她要干什么? 可秦凝说完就站了起来,成屹峰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往左侧倾斜,还好他平时跟几个朋友练武,反应够快,赶紧的蹲马步,让自己保持平衡,要不然,他非得摔个四仰八叉不可。 但就算这样,他手里的筷子还是从饭碗里跳出来,溅了一地的米。 而同时,一桌子吃饭的人都“哎哎哎”的帮他着急起来,连尚未走出半米远的秦凝也喊了起来:“哎哎,当心!” 原来这乡下都是条凳,两个人坐一张。 一个人先起身,一般都会礼貌周到的对另一个人说一声,以防凳子一头失重,别人摔倒了,成屹峰一来是不习惯,二来是只顾着看秦凝,分心把这些事忘记了。 可把他难堪的,哎呀,他可是很少出糗的人啊。 秦凝还站在一边,皱眉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要当心坐好吗,你没听见吗?” 成屹峰看看她,心说话,我这不是看见你就把什么事都忘了吗? 但他也聪明,很是严肃的看她,大言不惭的说:“嗯,你没喊我哥哥,我不知道啊。” 秦凝抿着嘴,一时答不上来。 任贵均看着秦凝笑:“小凝,你屹峰哥哥很少回来,不习惯我们乡下呢,你要照顾着点。” “嗯。” 秦凝只好低低的应了声,走了。 毕竟很多年没回来了,吃完了饭,任东升夫妻就很是热情的拉着成屹峰说话,问着任阿山成有川等人的近况,黑省的见闻什么的,任贵均和秦阿南自然也想听,众人就围住成屹峰坐着聊天。 而秦凝,在他们眼里,算孩子,又是女孩子,房秀娟就让秦凝和任雪静任雪君去房里玩了。 ------------ 第168章 拉几个外援先(2更) 任贵均等人围住成屹峰,天南海北的,直说到近九点钟,秦阿南说: “东升,孩子们明早一早要上学,我也要回家了。” 房秀娟说:“哦哦,也是,那我去喊小凝出来。” 秦阿南摆摆手:“等一等,我和舅舅说几句话,我再来叫她。” “哦……好。” 房秀娟应着,可眼里,又起了疑云,和任东升相互看看,眼看着秦阿南扶住任贵均,和成屹峰回西边去了。 他们一走,房秀娟就和任东升小声说: “哎,是不是老头又要悄悄的塞东西给她们带回去啊?” 任东升撇了撇嘴: “你这个女人!就算爷真的塞东西给阿南姐,你也少上脸啊!这小半年,阿南姐和小凝哪次来不是给我们东西?你就是眼皮子浅!” 房秀娟眼一抬,悻悻: “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还不是总问这些,倒凶起我来了!那成屹峰回来了这半天,拎进来那么老些东西呢,怎么就没有给我们呀?我不过问一声,也不行?” “该给你自然要给你,不是才一会儿吗?小心眼的要死!要不是你总是看不过爷不出工,一会儿叫他做自留地,一会儿叫他烧饭的,阿山姐会那么生气我们吗?本来一年寄七八十的,现在一分开吃,只寄五十块了,你安逸了?!” “啧!我问了一句话,你说了一箩筐,不寄就不寄,她做初一我做十五,老头只会越来越老,她有本事自己回来服侍!我看她今后怎么求我!” “够了啊,你小声一点,小凝还在房里呢!” 任东升指了指房间里,房秀娟甩给他一个白眼,依旧嘀嘀咕咕的说: “哼!小凝都比你那个眼睛长额头上的姐姐好!进进出出叫声婶婶,出门一趟总有东西带给雪君吃吃,个什么成屹峰,长倒是长的人模人样,一点不会做人!那么多好东西,不知道马上拎过来孝敬你这个舅舅!” 任东升撇了撇嘴,不再出声。 而西灶间里,秦阿南正喜滋滋的问成屹峰:“屹峰,那个事,你说还是我说?” 成屹峰拿拳头轻轻盖住唇,害羞一笑:“阿姨,还是你帮我说吧。” 秦阿南把头探到他眼前:“哎哟,你还害羞啊!” 成屹峰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任贵均狐疑的看:“怎么了?什么事啊?” 秦阿南也是满脸的喜色,回身说: “哎,舅舅,好事!刚才屹峰在我们那边和我说,阿山姐姐讲的,要屹峰这次回来看看小凝,要是看得中,今后两家变一家,舅舅哦,我开心死了! 你看看,阿山姐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么好的事,怎么一想就想出来了啊? 那么我跟屹峰讲,我家小凝看着乖顺,倒是个有脾气有主意的,那这个事情,我肯定没有意见,但还是要问过她的。 舅舅啊,平时的你说什么,小凝倒是蛮听的,要不等一下你跟小凝讲?要是定得下来,那我也安心,这转眼的,明年小凝就十六了呀,一般都要定亲了呀!舅舅你说是不是?” 秦阿南讲的欢天喜地的,但任贵均可不是她那没心没肺的样。 他听了一半,眼睛就开始看向成屹峰,等秦阿南讲完,任贵均就问成屹峰: “屹峰,这,真是你娘的意思?” 成屹峰挠头:“我娘她……那个,婚姻大事,听我自己的。” 任贵均老眼眯了眯,就什么都懂了。 知女莫若母,但任家原配女主人早亡,任贵均知女莫若父。 任阿山虽有秦阿南的娘相帮着照顾,任贵均这个父亲,可也是很上心拉扯的,任阿山什么脾气他不会不知道。 前段时间,任阿山的家信里还对秦凝一堆嫌弃,让任贵均帮着劝秦阿南把秦凝送回去呢。 任贵均去了几次信解释,任阿山都不信,一味的说隔壁那家子怎么怎么的小家败气,不是养出好孩子的人家,这孩子不能要。 任阿山还说任贵均被秦凝收买了,说秦凝肯定是想从任贵均那里得好处,才下那些心思什么的,固执的要命。 那么,怎么可能成屹峰刚一回来,就说是任阿山说的,要结亲了呢? 按着任阿山那个性子,结仇还差不多! 况且,下午成屹峰刚回来的时候还给那个什么刚做介绍呢,怎么转眼的,又说是任阿山的主意了? 屹峰这小子,到底想什么呢? 自从秦凝领养到秦阿南家的这大半年来,任贵均可是冷眼旁观着,小凝是真的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处理起任何事情来滴水不漏,别的不说,光能搞定他那个眼皮子超级浅的儿媳妇,小凝就是个能干的。 但能干的孩子有主见,小凝主意大着呢!虽然能让小凝和屹峰凑作堆,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但要是小凝不愿意,他可不想惹她的嫌。 他活了这年纪了,算是看清了,那些心胸狭窄的,就算担着儿子儿媳妇的名分,你对他再好,给的东西再多,他也是不满足的,而女儿呢,虽说很孝顺很为他着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倒是小凝,凡事想得周到,做事也稳当,谁对她好一点,她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回报,将来,他这养老,还要借她至少一半的力呢! 如果小凝不喜欢这个亲事,他何苦为了十年没回来、今后也很难见的外孙,得罪了就在身边能时常照顾他的小凝呢? 任贵均拎得清着呢! 这种拎得清,是这些年独进独出、孤独无奈生活打磨出来的,根本不会像秦阿南那样,一欢喜,就啥也忘记了。 任贵均就摇摇头,说:“阿南,我不讲。你都说了,小凝是个有主意的,那她要是不同意,你要怎么办呢?” “啊?为什么不同意呢?屹峰……” 秦阿南好意外,还抬头看看成屹峰,说: “屹峰挺好的啊!这么神气的男小囡才配我们小凝嘛,再说阿山姐姐当婆婆,我总是放心的,嫁出去我也肯!” 任贵均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不是他嫌弃自己的女儿,他那个女儿当婆婆啊……算了吧! 阿山心眼是不坏的,就是急脾气,还认死理,这些年在东北照顾家照顾婆婆,得男人心里敬重,那脾气,估计又大了三分,要是公道些说,阿山可算不上随和好料理的婆婆。 再说了,屹峰回来才一会儿,这么看了小凝一眼,就相上了?草率了些! 要是让阿山那个火爆脾气知道了,她肯定不会说儿子看上的,只会说小凝有心思,诱拐她儿子的! 虽然他心里也很希望小凝能和屹峰在一起,那他后半辈子是真正的牢靠了,但是现在让他去说,似乎还不是时候。 任贵均手放在身前,缓缓的说: “唔……阿南,要我看,还是这样吧,小凝呢到底年龄小了些,还在读书,虽说咱们乡下常说,‘十三岁做娘天下通’,可这年纪太小攀亲结婚的,到底不大好。 今后他们两个小孩好嘛,大家皆大欢喜,可要是他们两个孩子不好了,那我们这些老的怎么办?还来往吗?当仇人吗? 阿南,你要是想跟小凝说,你就自己去说,你是她娘,她总是顾着你的,你要是不敢去说呢,那……” 任贵均老眼闪了闪,看成屹峰: “屹峰,你自己想办法呀,现在新社会了嘛,这谈对象,都是自己谈了啊,你在外头地质大院住,你娘说百多户人家呢,那么多家属,你没谈过?你娘可总写信跟我说,人家小姑娘跟你屁股后头一群呢!” 呃…… 成屹峰做梦也没想到,他家外公,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阿南阿姨都同意了的,这外公怎么还不肯帮着出声了呢? 成屹峰赶紧叫屈: “外公,怎么可能!我娘她就是喜欢夸张,什么人家小姑娘跟屁股后头,我可从来没理过别人,你可别听她那么说!” “哦,那你,怎么就一眼看上小凝了?” 老人的眼睛那么认真,成屹峰可不是没眼色的,他也很认真的说: “外公,不瞒你说,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前年我在沪上学习,我见过她,我们几个队友听不懂沪上话,她还帮我们解了围,我当时就很……喜欢她了,想不到她竟然就是小凝妹妹。 外公,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小凝的,我这假期回来才几天啊,扣掉路上来回的时间,再去一趟老房子看看几个叔叔伯伯,我能在你这儿住五六天就不错了! 今后再要请假,不知道是几时,这么一拖二拖,我还谈什么对象啊,我都成老爷爷了啊!外公,你不帮着我,我几时才能和小凝好好说话呀?” 成屹峰委屈的说着,还不断拿眼睛拉秦阿南帮他说话。 其实秦阿南都不用拉,她现在的心里,就盘算着最好成屹峰能和秦凝成一对儿,她那简单的脑回路,想的不过是,只要成屹峰和秦凝成了,阿山姐姐就不会让她把秦凝送回去了。 秦阿南就惊喜的说: “是的啊是的啊,我们小凝去过沪上的啊,但小凝不让我和我们村的婆娘们说,怕她们眼红,哎哟哟,缘分啊,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他们既然在沪上见过哎,舅舅,这样的话,真的是好事啊!” ------------ 第169章 爱情,不稀罕! 任贵均听成屹峰这么解释了,心里也很是动心了,呀,原来屹峰倒也不是草率的,那这个事还真是不错呢! 但任贵均谨慎,他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便抿抿嘴,一时没出声。 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就听见有脚步声过来。 “姆妈,我们要回去了,雪静她们要睡了呢。” 秦凝站在西灶间门口喊秦阿南,又对任贵均说:“舅公,我们要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任贵均立刻指指成屹峰:“哎,小凝,夜了,让你屹峰哥哥送你们。” “不用了,舅公。屹峰哥哥刚回来,不熟悉路,大晚上的万一走错了可不大好,我带着手电筒的,很快就到的。” 秦凝说的飞快,成屹峰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呢,秦凝就已经走开了,到东灶间去和房秀娟打招呼: “东升叔,婶婶,我们回去了,烦你们出来关一下门吧?” 房秀娟立刻出来了,眼睛先往秦凝手里包上的张望。 秦阿南也出来了,和任东升打着招呼的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秦凝就翻自己的包包拿手电筒,还好像翻不着似的,把整个书包都在昏黄灯火里抖了抖,这才离开了。 送到门边的任东升用不耐的眼神看了一眼房秀娟,小声说:“放心了?” 房秀娟还他一个白眼,低声说:“我说什么了吗?真是的!” 西灶间里,任贵均冲成屹峰抬了抬下巴:“还不快去?让人提亲还不如自己拎得清!” 成屹峰一笑,雪白牙齿在灯火里闪了闪,赶紧的追了出去。 晚上的天有点冷了,秦凝白衬衫外头套了件蓝毛衣,挽了秦阿南的手臂,刚走出十多米,成屹峰就追了上去: “阿姨,天晚,还是我送你们吧。” 秦阿南求之不得:“哦哦,好好,那你等会儿回来认识路不?” “阿姨,看你说的,我们地质队出去普查还要进山呢,怎么会不认识路呢!” 农村的夜是真的黑,路又窄,秦凝打着手电筒,挽着秦阿南走在前面,成屹峰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走不了多远,成屹峰说: “小凝妹妹,要不,还是我来打手电筒吧,这样我好看看周围,等会儿回来比较稳妥。” 这事合情合理,秦凝“嘿”了声,把手电筒递给成屹峰,可黑灯瞎火里,两人交接的时候,不免手和手碰上了。 秦凝赶紧缩水,手电筒都差点掉了,还好成屹峰动作快,另一只手拎住了。 而成屹峰,虽然一声不响的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其实,他的心跳的都要跑出来了。 啊!刚才那感觉,可真是太神奇啊! 他刚触碰到她的手,就感觉像是触电了一样呢,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那么的柔软滑嫩,那么的……不不,时间太短,感觉太快,心跳太猛,他好像还没好好感觉呢,那感觉就没有了。 唉!这只小猫儿可真是神奇,他以前,怎么就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他们地质大院的孩子,都是一起上学一起长大的,他妈妈和外公吹嘘说女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一群,这个,其实是事实,但他从不理会她们也是事实。 不理归不理,可像方工家的方国娇,三天两头的到他家玩,有时候更是借口方工找他下棋什么的,死拽活拉他的手要过去方国娇家,他非但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只觉得烦,总是避开方国娇。 可小猫儿不一样,他多想紧紧拉着她的手,永远不松开啊! 成屹峰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很快,秦凝家就到了。 秦凝开了院门,回身说:“屹峰哥哥,谢谢你,我们到了,你请回吧。” 秦阿南笑眯眯的说:“嗯嗯,屹峰你坐火车很累的,我知道的,你快回去你外公那边休息,你等着啊,这一两天,我也要置办点菜,你来我家吃饭啊!” 成屹峰心领神会的很,笑的说话声都大起来:“哎,谢谢阿姨,阿姨最疼我了,我等着了!” 说着他就把手电筒往秦凝手边递:“小凝妹妹,手电筒。” 秦凝把手一背:“不不,天黑,你拿着用。” “哦,好,我明天来还你。” “不不,不急的,我家里还有。”说完,她转身进去了。 “……” 成屹峰一时无语,这丫头,怎么就那么的……不解人意呢?这不让他还,他可拿什么当借口常常看她啊,可急死他了。 还是秦阿南心善,见秦凝进去了,小声说: “哎呀,屹峰,小细娘都是这样的,脸皮薄,你是男人啊,你要脸皮厚一点,对她上心点懂不懂?” 天底下就这么给女儿找事儿的,也就秦阿南这个拎不清的了,成屹峰猛点头: “阿姨,我懂了,你最好了!那小凝她早上几点去上学啊?” “哦,最迟六点半就要出门了。” “好好,我知道了。” 所以,第二天大早,秦凝同学推着自行车出门,就看见成屹峰笔直的站在她们家门口的一棵槐树下,站岗似的。 晨光清幽,成屹峰里面一件白衬衫,外头一件米色的鸡心领毛衣,下头是一条藏青色的裤子,一双黑皮鞋,和槐树上垂下来的槐花站成一直线,也和槐树一样的葱郁。 他听见秦凝家门响,立刻向门口看来,正好和抬头的秦凝对上眼。 “小凝!你去上学啦?” “……啊。你,你昨天迷路了?没回家?” “……” 成屹峰觉得,自己平时和人说话,也挺能应付了,干嘛碰上了秦凝,他每次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迷路了,没回家?!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像那么白痴的吗? “咳咳!咳!小凝,当然不是,我特意在这等……”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等我娘起来是吧,好好,你继续等,那我门不关了啊,你进去里头等吧,我要上学了,屹峰哥哥再见。” 秦凝没等成屹峰说完,大力推开门,吓得盘在院子里睡觉的佐罗都跳起来了,而秦凝自己,跨上自行车就弓着背,溜了! 成屹峰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嘿,小丫头,比猫溜得还快!” 秦凝一口气的出了村巷,才回头看了一眼,吸吸鼻子:“切!小样,爱等你就等着吧!” 她心里,对成屹峰一点也不感冒。 到目前为止,她对她的生活很满意。 这七十年代,虽然市面上物资匮乏,但匮乏不到她,她和秦阿南吃的好喝的好,生活很惬意呢。 秦阿南性子单纯,秦凝每次买好吃的给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哄过去。 就连穿衣服,秦凝在空间做好了,跟她说买的,她就信了;毛衣毛裤秦凝织了,说衣丽亚为了感谢送的,她也信了。 秦阿南还听话,秦凝说:“姆妈,咱们把新棉毛衫穿里面没人看见,外头嘛,咱们穿旧的,这样,舒服的是我们自己,别人也眼红不到。” 秦阿南就听话的把新衣服穿里面,最旧的衣服穿外头。 秦凝说:“姆妈,这些都是城里才有的,你千万不要拿出去分给人吃,要不然她们吃了还要猜疑我们哪里来的,你自己吃。就那些我们自己做的毛豆干五香豆你只管给人啊。” 秦阿南就把好吃的都自己吃,村里人都有的农作物副产品,就大大方方拿出去分人。 总之,秦阿南的没心没肺、单纯善良,使秦凝敢于大但的给家里添置各种好吃好用的东西,所以,秦凝家里,比一般人家过的好得多得多咯。 而秦达一家,因为偷猪的事,一家四口伤了三口,在家休息了小半个月,还花了不少钱看伤,更被乡邻们不齿,所以现在暂时很消停。 虽然秦凝偶尔进出家里会和他们碰见,但是秦凝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们,他们讨好了几次讨好不上,便也只好作罢了。 秦云香来了好几回,除了吃到了一点番薯干五香豆,别的便宜也沾不着,她嫁的稍远,也不可能为了番薯干五香豆常常的来,也作罢了。 那曾经最是扰乱秦凝的陆大妹一家,现在更不用说了,家里出了个强奸犯枪毙鬼,还有三个儿子在监牢里,可真是把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今后几代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还敢随便出来招惹人。 况且他们一家以前太过蛮横,在村里结怨众多,如今墙倒众人推,村民们还会倒过来欺负他们家呢,所以他们家除了出工时间,那是没有办法,必须得出来的,其他时候,都是尽可能的沉默,以便降低存在感。 而村里一些主流的人物,比如队长、妇女队长、会计、副队长之类的,早就被秦凝用各种各样的心思收买了,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会站在秦凝家说话,干活都千方百计的让秦阿南轻松着些。 那这农村小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秦凝过的很舒心。 这种口袋有钱,万事不求人的日子,她要个男人来做什么? 添堵吗? 她知道,在这世上,爱情是有的,但是,爱情这东西,是一种病毒,它给人带去短暂的快乐,却留下长期的伤痛。 至少,她的外婆和妈妈都是如此,她的前世,那短暂的一生,曾笼在这种外婆和妈妈带着的、无处不在的伤痛里,她们的忧伤进了她的血,她们的失望入了她的骨。 秦凝听过的,对“人为什么有了爱情,还非要结婚”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是:不结婚,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真精辟!她深以为然。 所以,她不要爱情,更不要婚姻。 她,不稀罕。 她想,如果结局是不美好的,那,不如一开始就远离。 为了防止一切有可能的伤害,她,屏蔽了心门。 ------------ 第170章 追(1更) 而成屹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追妻路,就像昨晚的夜色一样昏暗。 他在他的神助攻兼狗头军师——秦阿南女士的指点下,正踌躇满志的进行着新一轮的攻势。 秦凝今天没去文化站溜达,因为之前为了五月一号的县政府活动,她已经逃课很多天了,所以今天她要在教室里坐一下,以便应付老师月初的出勤点名。 上课上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班里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靠窗的几个女生开始转头转脑嘀嘀咕咕的: “你看,那个男的是谁啊?” “哪儿?呀,真神气!” “哎真的呢,他好像在等人,等谁啊?” “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男的。” “不会是新来的老师吧?” “哎,那能来教我们吗……” 正上课的历史老师敲了敲讲台:“哎哎,都在干什么呢?上课呢!” 女生们这才安静了一小会儿,但依然不断的把头转出去张望着,一个个脸色绯红,神情兴奋的依旧窃窃私语着。 好在下课钟敲了,历史老师不满的对那几个女生瞪了一眼,喊了下课。 那几个女生迫不及待的召唤起班里其他女生:“哎哎,你们快来看,走廊里那个人是谁呢!有人认识吗?” 一下子的,女生们都走到窗口去看。 连男生们也有好几个走去门口看,也在低低的议论着。 秦凝归整着文具和书包,正准备去外头面点吃午餐,昨晚上她去任东升家吃了饭,家里没有准备今天的午餐。 戴红霞站在教室门口兴奋的喊她:“秦凝你来看,快来呀,那个男的长的真好看,来嘛!” 秦凝无奈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她得出去解决午餐啊! 可还没走到门口呢,女生们竟然脚步后退着咯咯笑:“哎,他找谁呢,哎来了来了,他往我们这儿来了……” 秦凝看着她们后退,只好站在她们后面,等她们停了她才好出去,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成屹峰站在教室门口,鹤立鸡群般的低着头寻找。 妈呀!他,他来这儿干什么?! 秦凝张着嘴站着,都忘记了后退。 “小凝,下学了吗?可以走了吗?” 成屹峰的眼睛,一下子锁住他,淡定的问着,像他们认识了千年万年。 这会儿,他手臂上挂着米色的毛衣,只穿一件白衬衫,干净爽利,一头极短的黑发下,浓眉大眼分外的英俊。 成屹峰的五官和皮肤,是有着江南人的清秀和精致轮廓的,但他的身材,却又像北方人,很高很挺拔,肩宽腰窄,使他不引人注目也难,他就这么随意的站在一群中学生里面,简直就是一面神采飞扬的旗。 这个年代,女生们还不会用“帅”来形容男人,最多就是说,长的好看,很神气。 本来他在走廊外站着时,也就几个女生看,这会儿他走过来,又正逢下课,那就变成了好几个班的人,挤着围着的看他,低低的赞赏:“谁呀,真好看,真神气……” 而成屹峰对着秦凝这么一喊,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秦凝。 之前站在秦凝前面的几个女生还“刷”的让出一条路,用一种极其羡慕,极其好奇,又极其兴奋的目光看着她,开始新一轮的议论: “啊,找秦凝的……谁啊……她的谁呀……啊,你知道吗……” 呃…… 如此的高调,可真是为难死人了! 秦凝暗自权衡着利弊,想着她要是这会儿像个害羞小姑娘似的,甩开人就跑了,那这些同学肯定议论的更厉害了。 况且当着这么多人跑,那也不是她的风格啊,她只挑危险时刻跑! 她的一贯思想是:输人不输阵,老子怎么滴也要保持风度! 秦凝的脸抽了几抽,好不容易摆出一张笑脸:“哦,哥,你怎么来了?下课了下课了,走走,出去再说。” 说完,她保持笑脸,但迅速的挤开人群,大步的往学校外走去。 成屹峰高兴的笑了笑,立刻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 他们身后,一群人吃饭都忘记了,哄哄的议论: “秦凝的哥哥!真好看!怪不得呢,秦凝也好看……哎,她哥哥说普通话呢……真好听……哎,你说,她哥哥几岁……你打听这干什么……哈哈哈……” 秦凝埋着头的走,成屹峰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哎,小凝,等一下。” 秦凝都气死了,哪里会睬他,只管继续走。 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拽住她袖子:“小凝妹妹,等一下,你带我去哪里?” 秦凝可不会客气,她大力甩开他:“你干嘛!” 小丫头单独对着他就这么凶?成屹峰皱眉:“小凝,是你娘说你今天没带饭,叫我给你送来的,你走这么急,要往哪里去?” “我娘?!” 秦凝眼睛转了一个圈,不是吧,秦阿南啊秦阿南,你平时没眼色就算了,怎么这会儿也这么没眼色呢?你不知道这家伙是要撩你女儿吗,还让他来送饭?! 哎呀哎呀,算漏了算漏了,她平时对秦阿南,还是疏于这方面的教育了! 身后,依然有同学探头探脑的瞅他们。 秦凝只好大步再往前,走到一个教室的人看不见的角落,撇开脸,问:“饭在哪儿呢?拿来吧。” “在汽车里。” “汽车?” “嗯,你要在汽车里吃了去上学,还是我陪你去教室吃?”成屹峰指了指学校大门附近的一辆车。 “我……”秦凝头上抬四十五度角,斜了成屹峰一眼:“我哪个都不想。你把饭盒给我,我自己带教室去吃。” “啊,也行。那你跟我去拿,你回教室吃,我在外头等你,吃完了我来拿回去。” 秦凝急了,这人,还来拿回去,让同学们再看他们一遭?他这是要干嘛呢! “你!你很闲吗?你不是应该多陪陪外公的吗?你不是应该回去看看你家伯父伯母叔叔婶婶的吗?你跟我这忙什么呢?” 成屹峰却笑,一双大眼弯起来,星光璀璨: “对啊,你知道就好,我是很忙的,所以我希望你配合着,赶紧的在车里把饭吃了,我就走。啊?” “你只管走,饭盒我自己带回去。” “可是,你答应外公,陪我在公社走走的。” 秦凝大剌剌的对他翻个白眼:“我没答应。我说你把公社当沪上了吧,三几分钟就走回的事,不用陪。” 成屹峰笑容更大了:“记性真好。那,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沪上看见你,对你说的话吗?” “……什么?我们见过吗?啊,什么,我不记得。” 秦凝垂下眼,嘴里说的是不记得,可那句“老子喜欢你”却讨厌的在她脑子里呐喊。 唉!有些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记得,它还越是记得清楚。 成屹峰点点头,慢悠悠的说:“不认识啊,不记得啊……你不记得的话,那我再在这讲一遍?” 秦凝气得,猛抬头瞪他,就看见他眼里,都是戏谑和一种让秦凝心里异样翻腾的东西,那东西,如果她没解读错的话,叫做,宠溺! 秦凝侧开脸,低声咬牙:“你!成屹峰,你别跟我这来这一套,我不喜欢,在我这儿没用!” “我跟你……来哪一套?” “你别追我!我还小呢!” “追?……嗬!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谁知道,成屹峰竟然笑了起来,笑了老半天,笑得高高的个子前仰后合的,笑得秦凝心惊胆战的。 什么意思? 她说错了吗? 难道她理解错了吗? 难道成屹峰不是要追她的意思? 她气咻咻的说:“好了,你别笑了,笑什么呢你!” 成屹峰捧住肚子,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 然后,他的一双眼就很真诚的看着秦凝,说: “小凝,这个字用的真好,追,嗯,追!对,我现在就是在追你!谈对象什么的,太土了,我喜欢这个字!我太高兴了,你知道我在追你,真好!我还担心你不懂呢! 既然你自己这么说了,那我就也跟你说了啊,小凝,我是喜欢你,我在沪上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对吧,我是那么跟你说的吧? 之前,我不知道你是阿姨的女儿,我还想去沪上找你的呢!谁知道我竟然在这儿遇见你,我可高兴了!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说呢,可你既然知道追不追的…… 那,咳咳,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也好,我一年也就能请假几天,现在我不跟你好好说说话,不知道几时才能看见你,那什么,我也不是要缠着你,你先别生气,我就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小凝,我们可以通通信,我等着,等你长大!啊?” 成屹峰的声音很好听,低沉里有一点清悠,他饱含深情的说着,眼里的宠溺比刚才更甚,浓郁得秦凝不敢再看,一下子别开眼。 嗬!他这是在说,她秦凝,自投罗网了的意思?! 秦凝郁闷的重重吐气,觉得自己算是老马失蹄了,她怎么一下子就像对前世追求的男生一样,直接说了追不追的了呢? 本来要是没说开,她还可以当小孩子那样耍赖的,现在说开了,这又是亲戚,她要是对他太过,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唉真是!现在要怎么收场? ------------ 第171章 不婚主义者(2更) 秦凝怔在原地,满脑子想着自己该怎么收场。 成屹峰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带到汽车旁边,说: “小凝,咱们先在车上吃饭吧,你看,这来来往往的,好多人都看咱们呢。” 秦凝抬眼看看四周,确实的,成屹峰显眼,汽车又显眼,他们站在这说话,好多学生在不远处驻足观望。 真是的!太招人眼了! 秦凝想了想,闷声说:“你还是把饭拿出来,我回教室吃。你别跟着我,我们乡下,没有这样的,你再跟着我,我会被别人议论的,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成屹峰微微皱眉,很是不舍,开了车门伸手拿东西,说:“好吧,是我莽撞了,那我在这等你放学,我们一起回去?” “别!我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那我骑自行车带你回去。” 秦凝要疯了,对着他低声咆哮起来: “成屹峰,你是傻子吗?都跟你说了我们乡下你这样做,要被人议论的,还骑什么车带我回去啊!” 成屹峰却还笑,眼里的宠溺满的要泼出来: “好像是呵,我看见了你,真变成傻子了,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哎呀!行行行,你要怎样就怎样。不过我可知道你为啥用秦大猫的笔名了,你呀,真喜欢炸毛!有话你不能好好跟我说?” “炸毛?你才炸毛,你全家都炸毛!我叫秦大猫,还不是因为你妈说我是小煨灶猫?” 秦凝心里低喊一句,对着成屹峰恨恨的呲了呲牙,伸手夺过饭盒就走了。 成屹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小丫头,可真是凶!我不信我治不了你!” 可笑容很快消失,他心底里,也是忐忑的,盛刚说的这个厚脸皮,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过了?毕竟他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这样过。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的时间,太有限了!要是坐在家里等,他能等出什么来?以这丫头在沪上的样子,只怕她除了瞪圆眼睛骂他,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他厚着脸皮追上学校,倒还是诈出了她是明白他心意的了呢!要不然,他可怎么让她知道,他是喜欢他的呢,他也是认真的呢?真是为难啊! 而秦凝回到教室,并没得到安宁,一群女生围过来,兴奋的如一只只发情的小麻雀,一直问成屹峰的事。 “哎秦凝,你哥做什么的?” “秦凝,你哥几岁了?” “秦凝,他真是你哥?亲哥……吗?他怎么说普通话啊?” “……” 秦凝眨眨眼,对女生竖起食指:“嘘!我哥这个人,不爱说话,也不让我多嘴,更不喜欢很多话的女生。” 好,安静了,从此,女生们用一种又羡慕又隐忍的眼睛看秦凝。 但显然的,她们更喜欢来黏她了,总是会找各种借口来问她家里的事,还会讨好她,就差没直接说,“你能把哥哥介绍我认识吗”了。 秦凝觉得,这个时代的女生,真的好早熟啊。 这是因为没有高考,闲出来的么?唉! 乡下也就这几年,结婚算稍微晚了点,但要是家里兄弟姐妹多的,还是会比较早结婚,秦凝她们班里,从秦凝入学开始,女生们就已经有两个没来上学了,说是定了亲了,要赚工分置办嫁妆,不来学校读书了。 唉,她们这儿,最迟都是十六七岁定个亲,十八九岁铁定嫁了,二十岁左右铁定孩子妈了,转眼的,到四十岁就是中年妇女老母亲当祖母了,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她才不要这样的生活呢!女人要想长寿,得远离男人! 这些是后话,回过头来继续说现在的,秦凝这会儿坐在教室里吃饭。 别的女生叽叽咕咕的问了一会儿,见秦凝不出声,她们的兴奋没得到回应,便悻悻的走开了,和同样兴奋的女生去说话了,蒋丹反而捧着饭盒凑了过来。 “秦凝,跟你说个事。” “啊?蒋丹,别问我哥哥的事啊。”秦凝还没吃完,立刻先说了一句。 蒋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才不问你啥哥哥呢!你哥哥,关我什么事呀。我,问你别的事。” 秦凝倒有点尴尬了:“嗯,不好意思,我给戴红霞她们烦的。你说,什么事?” “就是……你,你还有粮票吗?你要是有,我……我厚脸皮跟你要几斤。”蒋丹低着头说话,脸都要凑到饭盒子里了。 秦凝把自己的饭盒放下了,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粮票来:“哦,还有……三斤多。都给你,我最近都带饭呢。” “哎,谢谢你啊,我……这也没啥还你。” 秦凝小手一挥,笑着说:“看你说的,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你别问我哥哥的事就行!” 蒋丹这才放松了些,嘴角笑的开了些: “呵呵,不过你哥哥是长得挺好看的,是戴红霞她们喜欢看的,我看你接下来有得烦了,她们呀,好几个家里都开始议亲了,成天就悄悄说这些事儿呢!” “哎,那你呢,你心里就没想过这些?” 秦凝见她笑的很是自然,倒好奇起来了,蒋丹比她还大一岁呢,戴红霞她们都开始春心萌动了,蒋丹就无动于衷? “看你这问的什么话!” 蒋丹不禁有些害羞的拍了秦凝手臂一下,才苦笑着说: “我能跟她们比吗?戴红霞她们家里都有父母兄弟,都有自留地,不愁吃不愁穿的,只等着媒人上门,找个好青年把自己嫁了就完了!我算什么呀!我今天吃了愁明天的饭,我还想这些?!” 秦凝便在自己心里叹了一句,果然,苦难是剂苦药,苦难让青春少女都不再怀春了啊!蒋丹是个拎得清的! 便听蒋丹还低下头,轻轻的说了声: “当然啦,要是现在有个人站出来对我说,他能娶我,然后帮我养家,那我也要考虑这些的,有什么办法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秦凝没在意,也没接口。 这话题,有点沉重,也跟她有点不搭界,反正她是不管日子过不过的下去,她都不考虑这些,她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让成屹峰别再追着她。 秦凝就坐在教室抿紧嘴,一下午就琢磨,她该怎么拒绝成屹峰去了。 没白琢磨,等傍晚回到家,看见成屹峰坐在她家院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撸狗,她也能淡定了。 “回来了?来来,把车给我,我帮你去放好。” 成屹峰马上站起来,帮秦凝扶住自行车把。 秦凝没吱声,任成屹峰把她的自行车推进了屋子。 秦阿南还没有放工,秦凝到灶间把书包一放,就把外头的蓝色毛衣脱了,露出里面的小花布衬衫,系上围裙,开始剁菜煮麦麸的喂鸡喂猪。 成屹峰围着她转:“这个我也会,我来吧。” 秦凝不出声,把菜刀一放,成屹峰就上手了,剁的又细又好:“这是喂鸡的?” “嗯。” “好,我去喂。” 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看见秦凝在灶后烧水,又说:“我来烧。” 秦凝也不出声,从灶后出来了,任成屹峰去烧火、煮水、泡猪食,然后问:“现在就去喂?” 秦凝瞪他一眼。 成屹峰假装不懂,拎了木桶就出去,秦凝只好叫住他:“哎!你有病啊,现在去喂,你想烫死我的猪啊?” 成屹峰这才把桶放下了,笑:“我倒是怕你不说话,憋坏了!” 秦凝叹了口气,指指饭桌:“你坐下,我跟你说事。” 成屹峰挑眉,随便在桌子一方坐了,还拉开另一边的凳子,说:“嗯,早该这么做啊,来,坐下说吧。” 可秦凝跑去灶后头坐了。 她尽力在灶后的烧火小板凳上挺直身体,让自己尽量严肃,说: “成屹峰,我现在得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你不要再追我了,这样是浪费你的时间,也打扰我的生活。大家好歹是亲戚,咱们讲明白了,以后客客气气的,该干嘛干嘛,省得舅公和我娘误会。” 成屹峰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她,看好久,看到秦凝猫立了眼睛瞪他,他才支着手肘,漫不经心的说: “不婚主义者?小凝,你想了一下午,就想到了这一个借口?嗯,听起来,倒是比‘我还小’严重了一点。” 秦凝寒了脸,很不客气的说: “这不是想的什么招,这是真的。成屹峰,我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我不喜欢男人,不会看见好看的男人像花痴似的,我也不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活需要一个男人。 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趁我娘没回来之前,你回去吧,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小丫头瓷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一双大眼咄咄逼人的瞪着成屹峰,细巧的双颊上还升起两朵激动的红云,弯翘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好不严肃。 成屹峰看着她这个样子,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分外的可爱。 他的记忆,一下子就飘到了十年前,秦凝坐着的地方,坐着一个拖鼻涕小孩,小孩木木的,不说也不笑,只会呆楞楞的时不时吸一下鼻涕。 可现在,这个拖鼻涕小孩长大了,长成了美丽的姑娘,虽然她现在摒弃精致的衣着,穿一身乡下姑娘最常穿的衣服,似乎在尽力掩盖她的风华,可是,在沪上,她那沉静优雅的气质,却早已经印在成屹峰的脑海里,永远挥不去了。 ------------ 第172章 出招吧姑娘,我接着!(3更) 遥远记忆里,那个拖鼻涕小孩,和现在的秦凝、也和沪上那个美丽的姑娘秦大猫,不断在成屹峰的脑子里变幻着。 但最终,她们融为一体,重合到一个人身上,就是眼前这个、眼里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严肃神情的、秦凝! 成屹峰收了笑意,把身子坐直,看着秦凝的脸,很是温柔的说: “小凝,你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吗?就是四五岁的时候。” 秦凝皱皱眉,不说话。 小时候?秦月珍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他问这个干什么? 成屹峰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继续温声说着: “我大概十岁的时候,我来阿姨家,你就坐在现在的位置上,拖着鼻涕,给阿姨家烧火。” 秦凝撇开脸,心里对成屹峰嫌弃的一塌糊涂:切!跟人大姑娘谈什么拖鼻涕!也是个傻的,怪不得长的人模人样的却没有女朋友,原来是凭实力单的身! 可成屹峰依旧在说着:“可是,我在沪上看见你,你却已经是个漂亮姑娘了,谁也想不到,你小时候是那样的,对吧?” 秦凝打断了他:“成屹峰,你说完了没?说完可以回去了。” 成屹峰站起来,秦凝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戒备的手撑在烧火小板凳上,警惕的看着他。 成屹峰大长腿几步就到了饭桌的另一边,离秦凝烧火的位置最近的地方,他坐下,把手撑在腿上,倾着身子说话: “没。小凝,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人,是会变化的,你小时候和现在不就变了许多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不婚主义这样的想法,但我想,都是有原因的吧,最大的原因,兴许是因为你……小时候过的辛苦。 我昨晚和外公唠了大半夜,我知道,你小时候很辛苦。我,很心疼。真的,小凝,我不知道,咱们老家这地方,会有对孩子那么坏的家长,我真的……” 成屹峰的眼眸眯了眯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就又温柔的看向秦凝: “小凝,我自己也在变化。我以前,一直觉得,女孩子都是一朵花似的,看看就行了,有些女孩子连花都算不上,光知道撒娇胡搅蛮缠什么的,特讨厌。 可是,我看见你,我就……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小,我等。你心里想啥不婚主义,我也可以等,等你不再这么想的时候。好不好?” 秦凝大力皱眉,这人,还黏上了! 果然,男人都是这德性,说着喜欢你,然后黏着你,可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他们就可以把之前说的所有话当作放屁。 秦凝“忽”的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好。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是,不,婚,主,义!咱们两家是亲戚,你要是这么追着我,我娘你外公他们,少不得就要来劝我,好像千般万般都是我的不是。可我为什么要为你改变我自己呢?你这样,是在迫害我!我只会讨厌你。你走!” 她手指往外一指,小脸满是寒霜。 成屹峰还真是想不到,这丫头这么的直接,这么的不近人情,他,还自小就是被女生缠,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秦凝这样的女孩呢! 可让他走,怎么可能呢? 他这段时间对沪上那只小猫的思念,他在看见秦凝刹那的狂喜,他的满腹深情,岂不是从此付之东流? 他也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按下秦凝伸着的手指,秦凝自然一下子缩开了,动作奇快的把手往肩膀处一藏,再虎着脸看他,那样子,真像只警惕的猫儿! 成屹峰心里喜欢的什么似的,脸上却一本正经的说: “小凝,你是不婚主义?嗯……所谓主义,它该是一种思想一种信念,对吧?那你这个不婚主义,要靠什么来证明,你是有信念的呢?” 他顿了顿,见秦凝侧着脸不说话,就走近她说: “不如,你就拿我来证明吧。比如,我天天的追着你,然后你就是不答应,这么的追了好几年,你长大了,你还是不答应,再等几年,我等啊等,等到你老了,你还是不答应,那,才是真的不婚主义吧? 要不然,我这才来了两天,咱们才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吓得害怕自己要动摇似的,非跟我这强调了再强调,好像很害怕啊,你这,立场多不坚定啊!对吧?” 秦凝要气死了,张着嘴,却一时无法反驳他。 还别说,他这嘴,赶得上辩论了啊,跟她论起主义来,一套一套的,一点也不退缩,这可比袁志忠之类的难搞多了!既然说话不听,是不是该用武力解决啊? 秦凝脑子里正在想着,是不是该给他尝尝空间的能力呢,偏巧的,秦阿南回来了。 院子外脚步踢踏进来,秦阿南再往灶间一探头,说: “哎,囡,你回来啦?今晚你屹峰哥哥在我家吃,你多烧几个菜啊!” 秦凝气哼哼的看向成屹峰,成屹峰对她得意的挑眉,小声说: “哎,妹妹,多烧几个菜我吃啊,吃完我们继续探讨怎么证明坚定的不婚主义,啊?” 秦凝脸抽了抽,对门口喊:“姆妈,那叫舅公一起来啊,有屹峰哥哥陪着,舅公晚点回去也没事。” 秦阿南一边在外头归置农具,一边回答:“哎,好啊好啊,屹峰,你去把你外公接来,小凝就是想得到。” 灶间,秦凝也对成屹峰得意而挑衅的挑眉,说:“嗯,你去把舅公接来啊,接来了,你和舅公和我娘一起谈论啊!你要敢告状,我就敢立誓!” 外头已经有些暮色,屋子里就更加暗沉,小丫头眼睛晶亮,狡黠而得意,却使她瓷白小脸越发生动,明艳如花。 成屹峰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紧了紧,再紧了紧,努力控制着要拿出来,触碰一下花朵的欲望,咬牙说:“小丫头,别急,你出招好了,我都接着!”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晚饭,秦凝煮的挺家常,秦阿南临时起意留成屹峰吃的饭,秦凝不方便随便的变出好吃的来,况且就算有好吃的,她也不想给成屹峰吃。 但就是这些家常小菜,任贵均也吃的十分高兴。 “小凝真真想得到,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葱烧豆腐,嗯,这个红烧素鸡也好吃,我有好久没有吃着了。” 秦凝笑得可乖巧了: “那是!舅公喜欢吃什么的,我总是记着的,还有,上次赤脚医生说你血压有点点高,那,屹峰哥哥前面那个咸鱼你就不要吃了。” 任贵均点头:“对对,你提醒的对,我不吃,屹峰你吃!” 成屹峰盯着自己前面的一盘子鱼没出声,他倒是想吃的啊,可他嘴里含着一筷子鱼,真真咽不下去:小丫头啊,没有你这么阴损你未来男人的啊,这鱼,到底放了多少盐啊,太咸了! 偏偏秦阿南自以为拎得清的劝秦凝:“囡,屹峰哥哥是客人,你看他不吃呢,你帮他多夹点。” 秦凝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嗯嗯,对对,我帮他夹,我照顾他!屹峰哥哥你吃,你不知道吧,我娘不爱吃咸鱼,喜欢吃爆鱼,所以今天这个鱼,是我特、意、煮给你吃的呢,这些全是你的,你不吃,可就浪费咯!来,你接着呀!” 秦凝给成屹峰把一大块咸鱼夹到碗上,还对他得意的扯了扯嘴角:“小样,我咸不死你!” 秦阿南和任贵均相互看看,都欣慰的很,一顿饭吃的非常开心。 只有成屹峰,好不容易把一块咸鱼用一大碗饭咽了下去,还不断的倒水喝。 席间,他也不出声,只时不时的用一种极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秦凝。 秦凝用眼神和他对话:“有本事就继续啊,我多的是招数损你呢!” 成屹峰默默低下头,始终不说话。 终于,将要吃完的时候,任贵均看出不对来了,关心的问:“屹峰,你怎么了?” 成屹峰缓缓抬头,含糊的说:“我没什么呀,外公,我……很好。” 老人总是关心孩子的,任贵均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哪里会不追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事,外公你尽管吃。” “我吃好了。你到底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是不是不舒服你告诉外公啊!” 眼看着老人着急了,成屹峰才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说:“哦,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只是一点点,外公你放心。” 这叫老人怎么放心呢?更担心了好不好? 任贵均站起来,伸手摸摸成屹峰的额头:“哟,怎么了呢,发烧吗?” “没有,外公,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吧,有点头晕,我坐着就好了,不要紧的。” 秦阿南也担心的问着:“哎,怎么头晕了?坐着不舒服,要不,先去西边炕上躺一会儿吧,啊?” 成屹峰微微垂着头,声音淡淡:“哦,好吧,要不我躺一会儿试试。” 秦阿南就喊秦凝:“囡啊,你把那边的炕理一理,给你屹峰哥哥先休息一下看看,哎呀,个小囡,要是生病,那我要担心死了。” 秦凝把手捏的紧紧的,纳尼!这这这……还要躺下来?他是装的吧?铁定是装的!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73章 其实很正经(1更) 而一边厢,成屹峰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秦凝,一边小声的和秦阿南说话: “阿姨,不要紧的,我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的,我等一下还要送外公回去的呢。” 秦阿南安慰着他: “你不担心,我也可以送的嘛,再不行你和你外公都住一晚好了呀,不要紧的,身体重要,哎哟小凝,你快去把炕上铺一铺呀。” 秦凝能怎么办,任贵均脸上都是担忧,她总不好立时的非指着成屹峰,说他是装的吧? 她只好把西边的炕简单的铺了铺,任成屹峰装模做样的躺在上面。 偏秦阿南还嘱咐秦凝:“囡,你在这和你哥哥说说话,看着些,实在不行请赤脚医生来一下。” “嗯,姆妈,我看,我现在就去请,让赤脚医生给他打一针!他肯定就好了!” 秦凝背对着秦阿南,咬牙切齿的说。 成屹峰可不是装的么,这会儿正对她笑呢! 听秦凝这么一说,成屹峰还拉长了声音呻吟: “嗯,赤脚医生我不看的,要是赤脚医生治坏了我,我说不定要在这里休息到离开了!”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 秦凝气的,等秦阿南一走,就冲成屹峰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只会让人讨厌!” 成屹峰把手垫在脑后,舒舒服服的说话: “嗯,讨厌就讨厌,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对吧?还是你本来喜欢我,我这么做了,你才讨厌我的?” 这让人怎么回答? 秦凝气道:“你!你简直是无赖!” “哎,我本来不无赖的,谁让你故意的给我吃那么咸的东西,我真有个症状,不能吃那么咸的东西,真的。” “谁信你!是你自己要留下来吃饭的,你活该!” 成屹峰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哦,原来是我吃了你家的饭你才这样的啊?可真小气,行了,明天我请你去饭店吃,这可以了吧?” “切!谁稀罕!你别跟我来请吃饭看电影这一套,我最不喜欢别人黏着我了,你怎么滴都没用!” “真的没用?” “哼!” “那你让我怎么滴都出招用一用,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用。你不喜欢我黏着你,那行,我三天不来看你,然后,你陪我去苏州走一天,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管我怎么做,你都坚定你的不婚主义,好不好?” “不好。” “那你这是要我在你家里住下,天天看见我的意思?” “成屹峰!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至少我要知道,我喜欢过一个姑娘,然后我使劲追她了,她还是不愿意理我,我才能死心啊!你至少也要碰见我这样的无赖,我使劲追你了,你还是坚持,那才是你的什么主义不是?” 秦凝甩着脸,不再看他,意思是随你吧。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一切到了尽头了,成屹峰就开始叹气:“唉!”。 这口气可真绵长,在沉闷的室内余音袅袅。 然后秦凝就听见他口气特伤感的说: “好吧,小凝,不逗你了。我回来一趟,多么的不容易,我能看见你,多么的不容易,可……我刚才去接外公的时候,我跟外公也谈过了,外公说,我不好强求你。 好,我知道了,我不黏着你了,让你为难。但我们总还是……嗯,表兄妹对吧?你自己也说了,我们还是亲戚,我打算带外公去苏州玩一天,你就真的不能陪我和外公一起出去一下?我一个人照顾不来他啊!” 嗯?什么意思?他是说,他打退堂鼓的意思吗? 秦凝狐疑的看着成屹峰,成屹峰眉头微皱,一脸伤感落寞: “不行吗?外公年纪大了,平时不得出去,我现在正好有个车,可这附近路况也不好,我路也不熟,少不得要注意着些,你带着外公坐着,我才放心开车带他出去玩啊,这也不行?” 听起来非常合情合理啊,表情也很到位,不像装的。 秦凝脸松动了,嘀咕一句:“你,你让我娘陪你们去好了,正好让我娘也看看苏州啊。” 成屹峰干脆坐了起来,不装病了,背脊挺直,脸色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我倒也想过的,让你娘陪着去。但你也知道我舅舅家那个样儿!我今早把买的东西拿过去了,舅妈还话里话外的打听,‘给你外公买的是什么,怎么他的比这个好’什么的话一箩筐。 我要是让你娘陪着去,我舅妈肯定又说,怎么没有让他们陪着去?他们才是最亲的啊,回头我一走,不定又对外公说多少戳心的话呢!可是,我要是让他们去,他们肯定得连上孩子,那我还怎么陪外公玩?我光照顾他们了! 我想了想,只有我悄悄的接了你一起出去,才比较妥当,回头我在县城买一点东西带给他们一家,就说我带外公去了趟县城,也就完了。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一说,秦凝对着成屹峰认真至极的脸,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他就会耍无赖呢,这男人,还挺懂人情世故的嘛,东升叔家,可不就是这样。 东升叔吧,现在舅公没发生什么大事,看着为人还行,进门出门说笑几句,其他还不知道; 就是这东升的老婆房秀娟吧,就显见的眼皮子太浅,什么事都爱计较。 比如说逢年过节,秦凝给任贵均送一点东西,那决不能少了他们那边一份,不然等秦凝一走,她就在屋子里指桑骂槐的说老人,什么“以后都靠外人去吧”这种闲话。 房秀娟自恃是任贵均名义上的儿媳妇,总认为什么都是她该得的,任贵均年纪越来越大了,不想和他们有矛盾,总是尽力迁就着,房秀娟就更加觉得自己重要的不得了了。 这儿媳妇当的可轻巧,该照顾老人的事情她一样不去做,却又什么都想拿进手,还偶尔的给老人端了一碗青菜,就可以在乡邻亲眷面前讲十八遍,搞得人人都以为她是孝顺的好儿媳妇。 可其实呢,到底好不好,只有任贵均自己体会了,他一个老人,也是一个男人,总不好和房秀娟似的,四处的去说儿媳妇的闲话,只好孤苦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这种其实算组合家庭的、隐忍的小问题,一般人看不出来。 但秦凝很早就察觉了,所以进出任贵均家特别的小心,昨天她不是还特意的把书包翻出来,让房秀娟看到,好证明她啥也没拿走嘛。 秦凝对任贵均倒是很放在心上的,老人一向对她很好,人也和蔼讲道理,虽是乡下半独居的老人,但不邋遢,自己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内务整理好,身上也没有老人那种肮脏腐败气。 有些特别大件特别厚的东西,任贵均自己洗不了,才会留着让秦阿南去帮忙洗洗晒晒,属于比较爱干净又懂得感激的老人。 秦凝过继到秦阿南家之后,秦阿南要出工,这些帮任贵均洗洗晒晒的活,秦凝大多都揽了过来,有时候老人和她讲讲人生经历的典故,秦凝也是受益匪浅的,时不时的去看看他。 老人那种对她的期盼和感激总是溢于言表,这让秦凝很心软,这么一来二去的,倒真是有点祖孙情。 所以现在成屹峰这么一说,秦凝就抿着嘴,不讲话了,为难了,或者说,动心了。 老人在乡下呆的很苦闷,白天队里都出工,人影不见一个,到了晚上早早睡觉,连说话都没人听;说的不好听一点,简直就是等死的节奏。 这种日子,现代那些爱跳广场舞的老人只怕一天都过不了,要是真的能让老人家出去看看,老人不定多开心呢。可是,和成屹峰一起,这…… 秦凝不出声,成屹峰似乎看出了秦凝的为难,低低的央求一句: “真是难得的机会,要是没有车,我也不敢想带外公出去走走,你要是肯帮我这个忙,我感激不尽。” “那,你是不是不装病了?”秦凝斜着眼睛看他。 成屹峰摊手:“不装了。我装着,你也不会心疼啊,我本来就是逗你的嘛!我就是刚才听外公说到城里什么的,我忽然想到的,我就是找个机会和你单独说一下这个事,我再装,外公要担心了。” 秦凝自恃自己挺敏感的,这时候仔细端详他。 成屹峰的样子非常认真,眼里也很正经,一点也没有要算计或者什么的意思,这让秦凝不得不跟着很认真很正经。 秦凝心里真是对成屹峰没有一点男女想法,就也不会真的对他事事逃避到完全不接触,毕竟还是亲戚,此时见他这么正经这么认真的说了,想了想,答道: “那,好吧。什么时候去,怎么去?要我带些什么?说清楚,可别想再搞花样惹我讨厌。” 成屹峰摇摇头笑了: “脾气不小啊!我看,你不是啥不婚主义,是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嫁不出去吧?” “你要再废话,信不信我反悔?” “好好好,我不说,那这样……” 两人很正经,主要是成屹峰,非常非常正经的、跟之前像换了个人似的,把时间说好了,他就干脆的一抬腿下了炕,说: “哎,那我走了啊,不过,这炕你先别收,改天外公回来,让他先歇歇,跟你娘把一路见闻唠唠,我再带他回,要不然老人高兴了一天没人听他说话,这高兴就打折了!” ------------ 第174章 该剁手的玩意儿(2更) 秦凝听成屹峰说了这番话,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她心里嘀咕着:“哎哟!还真是……NND,真是体贴呀!所以,这男人,整个就是个心机BOY啊!”嘴上低低的“嗯”了声,算作答应了。 成屹峰就很干脆的大步出门。 秦凝低着头跟在他后头,正琢磨着他刚才说的事,她怎么去怎么走什么的呢!哪里知道成屹峰忽然的转身,秦凝措不及防的,就撞在他怀里。 “哎哟!” “小心!你没事吧?” 秦凝惊呼一声,成屹峰赶紧扶住她。 秦凝立刻甩开他,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抱住额头吐槽:“你怎么走路的啊?干嘛突然转身啊?” “我……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这事你先别和外公说,等我回去跟他说。对不住,撞疼了没有?我看看。” 成屹峰凑近过来看,秦凝赶紧的后退:“没事没事,行了,真是的,你怎么长的跟石头似的!” 成屹峰就笑的胸口起伏起来,笑了好久,才说:“呵呵呵,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不同,对吧?” “你!”秦凝脸大红,愤怒的指着门口说:“滚!” 成屹峰还一脸委屈:“哎,我说什么了我,你干嘛突然翻脸?” “你走不走?信不信我不陪舅公出去了?” “哎真是,好好,我走!我真不明白你干嘛翻脸,我哪句话说错了嘛……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歪了,我的意思是,男生要是真撞疼了,肯定直接给人看了,你们女生撞疼了,不给人看,还就生气,唉,算了,我走了啊!” 成屹峰嘀嘀咕咕的走了,扶着老人出了门。 秦凝都被他吵吵的烦死了,最后就站在门口喊了声“舅公再见”,都没出去送,眼看着成屹峰瘦长瘦长的影子彻底离开了院门,她“啊啊啊”的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才算完。 成屹峰,是她穿越来以后遇见的,最难缠的一个年轻男人,没有之一!好像她的招数都不好使了! 可他们走了,秦凝还得应付秦阿南。 秦阿南一边洗脸洗脚什么的,一边看秦凝,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凝被她看的心痒,就直接开口了:“姆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哦,囡啊,你觉得,屹峰这么样啊?” “不怎么样。” “啊?不怎么样啊,那,你要怎么样?” “我?我不要这么样,我就这么样。” “呃……囡,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姆妈,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我都就这么样。” 这是要把天聊死的节奏啊! 秦阿南留意着女儿的神色,不大的脑容量也稍微应用了一下,挺识相的选择了暂时不问,灰溜溜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算了,反正屹峰说了,他一定会把小凝说服的,好吧,她就等着以后和阿山姐姐共享儿子女儿了。 秦凝松了口气。 没有办法,对付秦阿南,她只能这样了。 这位姆妈心里对任阿山有种很浓的依恋,虽然秦阿南在领养秦凝这件事情上是坚定的,但任阿山的不同意,是她心里的刺,总想着要怎么样弥补,怎么样讨好。 现在成屹峰要追秦凝,秦阿南肯定是支持得不得了的,背后不把秦凝卖了算不错了。 秦凝这么想着,还不知道,她家姆妈早就投到敌军阵营了呢! 她赶紧的回房了,这两天被成屹峰烦的,她都没有回空间好好看看呢,今天得去好好的休息休息。 秦凝在空间游了个泳,随意的套上一件自己做的吊带长裙,就在空间里漫步。 真舒服啊,空间现在有很多花了,栀子花清冷浓香,夜饭花素雅热闹,蔷薇花温柔醉人,再加上大片竹林形成的清幽感觉,她这空间,真是神仙般的所在啊! 秦凝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提着裙摆走到一丛草边,这些草,就是当初为了给生产队交草种的,今年秦凝没再割草赚那两个工分了,她现在看不上了,小猪都长成大猪了,再有半年都能卖两百块钱了呢! 但草丛她还留着,因为里头是她放小猪的地方,现在,她得去看看前儿个她逮的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青青草丛里,躺着三只大猪,粉红的皮毛都把白毛染红了似的,安静酣睡,只肚子那里微微起伏着,看起来睡的好不惬意舒适。 它们的旁边,有一只灰黄色的猕猴,四仰八叉的躺着,身上还穿着一件红色绣金线的小褂子,看起来很是逗趣可爱。 这猴子并不很大,长度不过五十公分,看起来像是猕猴中的未成年猴,此时它前爪向前伸着,想要抓什么东西似的,保持着当时想抓秦凝的样子。 秦凝揪了根硬些的草下来,戳了戳它那抬着的手,猴爪子自然是不动的。 秦凝用脚给它翻了个身,露出猴子背部灰黄色的毛发,它短短的尾巴晃了晃,那身上的小褂子也被秦凝翻的抖了抖,“簌簌”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小褂子里掉了出来。 秦凝凑近些看,在它灰黄的肚子毛下面,竟然是一大把散乱的钱。 秦凝拿手帕包着手,把钱捡起来看看,都是些面额不大的钱,有的五毛有的一块,也有两张五块的,但张数多,倒约摸有二三十块呢。 秦凝正要把钱给猴子的小褂子里塞进去,却看见其中一张五块的钱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秦松”两个铅笔字。 秦松? 毛玲娣那天哭诉,似乎是说过,她还让儿子在钱上面写过名字的。 靠!这么说,还真是这小猴子和那耍猴的偷的钱呢! 没冤枉他们了,真是些该剁手的玩意儿啊! 人家辛苦一年赚的钱,他们几秒钟就给人偷了,害人家差点跳河,真是可恶! 可惜,她这有空间收了猴子的事情,绝对不能随便的让人知道,要不然,她可就有证据把耍猴的送去公安局了。 现在可就没法子了,她这收了猴子,似乎已经落在人眼里了,耍猴的她倒不担心,她死不认账就是了,但成屹峰…… 还好,成屹峰目前为止,压根没提起过。 秦凝之所以没法彻底的不理他,心里也是心虚,就怕这人要是惹恼了,会不会搞什么事情出来,哎呀,糊弄糊弄过去就完了,反正成屹峰也呆不了几天。 不过成屹峰……还真是个麻烦的男人! 秦凝气咻咻的又踢了踢猴子,低声的训斥它:“敢攻击老子,啊?敢给老子惹麻烦,啊?你就在这好好收心养性吧!” 说完,她就背着手走了。 空间似乎有驯化动物的功能呢,至少在佐罗身上她发现是这样的,原先佐罗形似疯狗,但现在呢,要多乖有多乖,还会用眼神和她交流呢! 这猴子既然能被耍猴人驯化,应该比佐罗还聪明,那就给它在里头好好呆上几个月再说吧。 而农村的暗夜里,任贵均由成屹峰扶着,一边走一边正问着话。 “屹峰啊,唉,你娘那个火爆脾气,之前一直说小凝不好,你现在倒是看上人家,你回去怎么和你娘说?” 成屹峰自信的答着:“外公,我娘是火爆脾气没错,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管她怎么想,我都认准了。再说了,我娘就是急了点,又不是坏心肠,以后会好的。” “唉,你也别以后了,要我看,小凝对你,可不怎么看得上呢!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你能抓住她的心?呵呵,难着呢。” “外公,你怎么还看笑话啊,你就不帮我啊?” “我怎么帮啊,我帮你,不是平白的惹小凝嫌?不瞒你说,外公老了,以后还指着她多照顾照顾我呢!哼,你和你娘,天高皇帝远的,唉……” 老人这么一叹,成屹峰心里也很难过,说: “唉,对不住,外公,我娘她,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现在奶奶完全不能下地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娘很辛苦,也不知道能撑几年,要是奶奶……” 成屹峰没说完,任贵均反过来制止了,还安慰他: “算啦,别想那些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娘确实辛苦,伺候完了你爷爷又伺候你奶奶,我啊,好手好脚的,我是不会去啥东北的,就算你奶奶撑不过走了,我也不去。 我们这乡下多好啊,现在又有你小凝妹妹帮忙弄了个炕,我挺好的,你回去好好和你娘说,我多亏了你阿姨和小凝,尤其是小凝,凡是很想得到,我真挺好的。” 成屹峰的眼角眉梢就在黑夜里舒展,心里也舒展,仿佛秦凝已经是自己老婆似的,他心里又安心又骄傲,说: “嗯,小凝在,我放心的,我一定会和我娘说的。外公,以后我但凡能请到假,我都回来看您。” “你是回来看小凝吧?呵呵呵,外公明白的!不过话说回来,小凝是真乖,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能得着,还是你阿南阿姨有福气啊。” “外公,那您可得帮我看着,千万别让人把小凝给拐走了啊!” “拐走?小凝聪明着呢,你都拐不走,这里估计也没啥人拐得走。”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反正您老得给我看着啊。” “我当然帮你看着啊,我就怕我看太紧了,她嫌我烦……” “所以我想了个招啊,改天我们一起去苏州玩,外公您要帮我这样……” ------------ 第175章 说多了都是泪(3更) 秦凝可算不出成屹峰又打啥主意,她所感觉到的是,成屹峰说话还算话,接下来的两天,并没有再出现,这让秦凝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但是,班里的女生们,却时常的来提醒秦凝,哎,你有个帅哥哥。 两天来,一到了课间,女生们就立刻凑到秦凝身边,拐着弯的打听秦凝的家事,尤其是戴红霞,这几天还特意的穿了件大红色底、上面有大牡丹花的衬衣,跟秦凝套近乎: “秦凝,那什么,我们同学这么久了,还没去过你家玩呢,要不,星期天我们去你家玩吧?” 周围几个女同学兴奋得像是后世的追星族,立刻和戴红霞响应起来:“对对对,我们去你家玩,好吗,秦凝?” 秦凝干咳一声:“咳咳咳,好!正好的,我哥走了,回他的外省去了,我们家自留地还没翻好呢,大家一起去,正好帮我们家自留地的黄瓜秧种下去。” 秦凝说完,众人吸气。 呃…… 女同学们相互看看,都不出声了,戴红霞抿了抿嘴,说:“哎呀,你看你一提醒,我倒记起来,我们家自留地也,也还没弄好呢……” 别的几个同学也哼哼哈哈的笑: “哎呀,是啊,最近都忙,星期天不着家,我娘要骂了……” “就是,还是别四处走了,哈啊……” 大家这才有些悻悻的离开了秦凝的四周,秦凝却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最里边一排的蒋丹身上。 蒋丹,是班里唯一一个似乎没在意成屹峰来过的女生,这几天,她一直心事重重的,很少说话。 此时,只见蒋丹正用手支着下巴,偏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她的脸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瘦削了许多,此时侧着,光影打在她颊上,使她看起来更显得柔弱和忧郁。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凝就叫上了蒋丹:“蒋丹,走,一起去吃饭吧。” 蒋丹坐着没动,对着秦凝浅浅笑了笑:“不了,秦凝,我带了午饭。” 秦凝把书包里的饭盒拿出来扬了扬:“我知道,我也带了,我们去文化站吃,走啊!” 蒋丹轻轻皱了皱眉,站了起来,神情恹恹的跟着秦凝走了出来。 文化站平时很幽静,秦凝现在又在文化站混的熟,她带着蒋丹就到了文化站和小酒坊相邻的一处小食堂,说: “咱们在这吃,文化站他们中饭时间比我们早,这会儿这里不会有人。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几天怎么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 “没。没什么事,吃饭。” 蒋丹勉强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了自己的饭盒,却才埋头吃了一口饭,眼泪就簌簌的掉在饭盒子里。 秦凝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出声,当作没看见,也慢慢的吃着自己的饭。 她刚才问了,蒋丹也不肯说,估计不好启齿,那就只能等蒋丹自己说了。 蒋丹边吃边哭,边哭边吃,秦凝眼角余光看着,心里也很难受,不知道她家里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事了。 “蒋丹,我这还有五斤粮票,我最近都是带饭,用不着,给你吧。” 秦凝先吃完,不忍看蒋丹的脸,把粮票轻轻放在蒋丹的手边。 蒋丹没拿,吸了吸鼻子,瓮声说:“秦凝,谢谢你,我已经拿你很多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你这客气什么?如果你需要你就拿,当然,如果你确实不需要,我也不强求。” “不是……我,……呜呜!” 蒋丹不答,干脆把饭盒子往前一推,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 秦凝默默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好在蒋丹是个有分寸了,自己个哭了一会儿,抬头抽泣着说: “我哭一下,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秦凝,也就你,总是关心我。” 秦凝吐出一口气,说:“没事,你要是想和我说,你就说说,你要是不想说,咱们在这坐一会儿也心静。” 蒋丹点了点头,看看自己的饭盒,拿筷子翻了翻,爱惜的把剩的一点糙米饭吃了,又用手擦了擦眼泪,才垂着头,慢慢的说: “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是心里难受。我爸爸已经四个月没有来信了,不知道在下放的地方吃着什么苦,我真想他。 我外公……天天的骂我妈妈和我,我弟弟白天一个人在家,都不敢走出房门,怕我外公打他。自从过了年,我外公一口粮也不肯分给我们吃,说是除非我妈妈赶紧的再嫁。 唉,秦凝,这日子天天的捱着,我真的心里好难过,我希望我可以帮我妈妈,我也希望我爸爸能回来我们身边,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家里的这些事,我也不好意思和谁说,真的太糟心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读书下去,现在我妈妈每个月都是借着钱,买点议价粮跟我们过日子,我……” 蒋丹说不下去了,坐着默默流泪。 秦凝把刚才的粮票塞在她手里,说: “那你还跟我瞎客气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就我和娘,生产队分的口粮尽够的,粮票可以不用的,你拿着吧。” 蒋丹捏了捏粮票,嘴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秦凝又从口袋里掏了约莫十块钱,也塞给她:“借你的。不急着还的,你不要有负担。” “不不!粮票我拿,这个我决不要你的!秦凝!” 蒋丹怎么也不肯拿,身子侧到一边,倔强的推开秦凝的手: “秦凝,你是好心,但不行,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们家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善的,钱我不能拿你的。” 秦凝看她这么坚持,便把手收了回来,说:“行吧,你这么爱面子,我就随你,不过你要是需要,你只管开口。” 蒋丹点点头,还歉意的笑了笑,说:“我还爱什么面子啊,我根本就已经没面子了,我就是觉得我拿了你的,根本还不了你,还是不要了。” “唉!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 蒋丹顿住,眼睛望着远处,顿了好久,说:“秦凝,有个事,我跟你说说吧,你可别笑话我。” “大家都是为了过日子,我干嘛笑话你。说吧。” “就是……”蒋丹咬住嘴唇,十分难开口,又纠结了半天,说: “我有个隔房的堂姐,嫁在城里,前几天回来跟我妈说,想帮我在城里介绍一个对象,我,要是答应了,人家除了两百块彩礼钱,还会每个月给二十斤粮票和钱养我妈妈和弟弟,你看……我,我该答应吗?” “……啊?” 秦凝惊讶的看看蒋丹,心想,这哪是对象,这是买主吧?但她不想自己的惊讶让蒋丹难堪,便抿了抿嘴,说: “蒋丹,你们现在日子难过,只是暂时的,但结婚,却是一辈子的事。再说了,你现在才多大?你急用钱,我借你,你真是没必要想这些念头。” 蒋丹迷蒙着泪眼说: “我比你大,我十六了,过了年十七了。秦凝,我下面还有个七岁的弟弟,我这么占着读书的钱,我弟弟以后可怎么办呢? 现在我们没有自留地,我妈妈靠从生产队借钱过日子,现在才五月份,我们一家已经欠着生产队五十块了,我妈妈还想着借一次钱,去苏北看看我爸爸,因为实在是太挂心了。 秦凝,长贫难顾,我家这个情况,不是我问你借几十块钱能解决的,再说了,我,终究得嫁人,那还不如早点嫁一户有钱一点的人家,也能帮着我妈妈渡过这难关啊。” 秦凝心里叹气,不过几百块钱,却搞得要把自己卖了,唉,但她又不好说自己有钱,养她们一家子都没有问题,她不过同样一个农村孩子,哪里来的能力呢? 秦凝只能帮她分析: “蒋丹,你说的是没错,只是,凡事不能只看眼前,你爸爸……等过几年应该是能回沪上的,到时候你们一家不是能团聚了吗?你现在才十六岁,结婚也太早了,再说了,对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城里的不找,要在乡下这边找对象,那肯定……你都了解了吗?” 蒋丹明了的扯着嘴角苦苦一笑,说: “你倒是一直很有信心的安慰我,可是,我妈妈上回听以前的老邻居说,好几个和我爸爸一起下放的人受不了苦,都自杀了呢! 我妈妈在家哭了好些天,哭得我都想死了算了。这样的日子,对方什么情况还重要吗?人家能给两百块彩礼,还能常常的给粮票,我还敢计较人家什么呢? 我堂姐说,那个人就是个子矮了点,他爸爸是计量局的,他们家要不是眼光也高,在城里也是好找的,也就是因为我以前在沪上生活的,人家才肯攀这门亲。” “只是个子矮点?多矮?” 秦凝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不禁斜着眼睛,不认同的看蒋丹。 媒人的话多半的不可信,要是人家真的家里条件很好,个子稍微矮点,骄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出那么多彩礼,来乡下找?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76章 巨大的诱惑(1更) 蒋丹听秦凝那么问,脸一下子红了,支吾着说: “我,我哪里好意思去问,就是听我堂姐和我妈妈说了一声,好像一米六七什么的。” 秦凝皱眉: “一米六七?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算矮啊,要是年纪小点的,还长个呢,可我怎么觉得不会就这个问题。那什么,你别嫌我心直口快,人家城里的找乡下的,那什么,总是有点这样那样的,对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妈妈也这么问,但我堂姐说,是真的,就是矮了点,但人家要求高,才耽误了年龄,现在……所以……” 蒋丹越发支吾起来,秦凝盯住她脸:“几岁?” “嗯……二十六了……” “啥?哦,城里人,家里有钱,二十六了还没有攀亲?大你这么多?怎么可能只是矮一点的问题!” 蒋丹就沉默了,手撑着凳子,垂头,隐忍又难堪。 秦凝心里替她难过,摆了摆手说: “蒋丹,你真的不要这么着急,人在困境里,心里看不见希望,总以为只要比现在好一点就已经可以了,但是结婚可是终身大事,你这……不能拿自己去交换啊!” 秦凝这边刚劝解完,蒋丹就开始坐那儿掉眼泪。 豆大的泪滴,成串的掉下来,打在她很旧的小花衬衫衣角上,很快就把衣角湿了一片。 她抽泣着说:“秦凝,要不,你,你陪我去城里看一看吧,看一看那个人,到底什么样儿,要是真的就是稍微矮一点,我也不能失去这个机会,要是,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行吗?秦凝,你陪我去一下,行吗?” “这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不明白,你堂姐帮你介绍,难道没有说要见一见人什么的?” 秦凝点点头,蒋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解释说: “我堂姐说了要见了,说是那家人要来乡下相看我的,但是……我想着,要是人家从城里来乡下相看我,那,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不管成不成的,我……太难为情了。 到时候要是不成,我堂姐也会生气,我妈妈也是跟我说,要是人家到了我家相看的话,基本上就是得成的。 要不然,以后说出去也不好听,会说我这样的姑娘还敢挑捡,竟然连城里的也看不上什么的,那以后再要说亲事就难了,我堂姐也觉得没面子,不知道会怎么在外头说我呢。 我外公……肯定更加不待见我们,说不定连住都不让我们住了。所以,要么就这么悄悄的拒绝了,要么,就是等人家上门来相看,差不离的,就一定得订下来。” “还有这样的?!这……” 秦凝紧皱眉头,这算什么事儿啊,看一次就非得成?! 唉!乡下就是这样,对女孩子太不公平了!流言蜚语更是能杀人! 可关乎人家一辈子,秦凝想了想,只好说:“那好吧,那你知道那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我堂姐说,是在量具刃具厂工作的,还是什么主任。他们家的姓很特别,姓牟,你说,咱们去城里,能碰得上吗?” 秦凝摇摇头:“我不知道。一个工厂,总是人很多的,不过可以试试。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呢?” “今天都星期四了,我堂姐说,要是我愿意,星期天他们就要来乡下相看,那咱们怎么也得明天去啊,要是看着人实在不好,我就马上让我妈妈去回绝了,可不能再拖了!” “行!那,就明天,我陪你去一趟。” “秦凝!” 蒋丹回身,一下子紧紧抱住秦凝,把头埋在她肩头,压抑的哭了好久。 既然和蒋丹约好了,第二天,秦凝就很早起来了。 她得骑自行车先到公社附近带上蒋丹,再折返回来,从前进大队这边往城里去,这么滴,她好歹也能节省下十里多路。 唉,这七十年代的交通啊,真是耽搁事儿! 她这骑上八九十多里路的自行车,还带个人,一趟来回最少七个小时呢,得多累,就不说了;但这关乎蒋丹一生,相比来说,累一点也算了。 为了方便骑自行车,她今天特意穿了条自己做的卡其裤子。 这裤子是藏青色的,她特意把裤脚改小了,改成了后世那样的铅笔裤,这样的话,配上她自己画样子、让秦阿南给她做的浅口小蓝鞋,显得格外的干净利落。 上身,她还是一件简单至极的白衬衫,外头罩一件浅蓝色的开襟毛衣,等会儿骑车热了也好脱。 秦凝没跟秦阿南说她今天要去城里的事,想着她和蒋丹不过是看一下那个人,正常的放学时间一定能赶回来的,所以出门的时候,秦凝没出声,让秦阿南继续安睡。 她小心翼翼的开了院门,佐罗摇头摆尾的从狗窝里跳出来,低低的吠一声。 “回去!看好家啊!” 秦凝对狗交代了一句,就推上自行车出了门,脑袋后面乌黑的麻花辫一甩,秦凝就骑上了车。 五月份的六点,太阳已经在天边露出浅橘色的光芒,空气里带着槐花儿的芳香,鸟雀在枝头欢唱,似乎和秦凝打着招呼。 秦凝轻松愉快的出了村。 可她才骑到前进小学门口,就看见成屹峰从他那黑色的上海牌小汽车里钻出来,一双眼轻轻眯着,正向秦凝这边望。 啧!这人,怎么又来了? 这会儿棉花还没种下去,棉花地里一眼能看到三里外,秦凝可没处躲去,只好硬着头皮骑了上去。 成屹峰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秦凝骑着自行车,越骑越近,也越骑越慢,像电影里放慢镜头似的,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停在他面前。 浅蓝浅橘相融的晨光里,小丫头一张瓷白小脸明艳如蔷薇花,傲娇的瞪他一眼,不耐的开口: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三天不来的吗?” 她那可爱的小眼神呀,那脆甜的声音呀,就算她明显的不待见他,可成屹峰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不停的颤,颤的他只觉得痒,恨不得把小丫头揽在胸前才好。 这种感觉可真是新奇而无奈啊! 三天不来? 她不知道他已经来这好几回了吗? 她不知道他相思难耐吗? 她不知道他着急慌忙的去老家看叔叔伯伯那些亲戚,再着急慌忙的把杂七杂八的事在一天内就忙完了,只会多看她一眼吗? 是啊,她是不知道的,可是,就算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这么傲娇的看他一眼,他就觉得欢喜无限了。 成屹峰无可遏制的扬起笑,还装作特别不在意的给自己长脸: “小凝,看你这话说的!我这好好的在这呆着呢,是你自己送到我面前,给我看的嘛!” 切!心机BOY真厚脸皮! 秦凝撇嘴,心里不以为然的吐槽一句,就把脚就踩上了脚踏。 但她的眼睛,却还是羡慕不已的看了看他身后的汽车。 唉,她多么怀念她前世的那辆宝贝小汽车啊! 唉,要是现在能有辆汽车就好了,那她载着蒋丹走一趟城里,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可惜啊可惜,汽车是成屹峰开来的,要是赵进明之流的,她早就开口要求载一程了,不就是买一包香烟贿赂的事儿嘛! 秦凝不说话,不甘心的移开眼睛就要骑车离开。 成屹峰手一伸就拉住了她的自行车把。 “哎,小凝,跟你打听个事,这附近,哪里有老花眼镜卖,我去给外公配一副。” 一提任贵均,秦凝倒不好置之不理。 她半信半疑的瞪着眼睛看成屹峰的脸,见他看起来一脸正经,才说: “哦,只有县城医院门口的一家眼镜店有,我之前去看过了,也不是常常有货,还说最好把人带去配,我自行车不好带老人,才没有配。” “嗯,所以啊,我要先去看看有没有货,明天咱们出去,顺便就把外公带去配,好不好?” “呃……” 秦凝顿着,心里一阵痒。 NND,有车就是牛啊,随便随便的就想去城里,这种小事也要单跑一趟,她也要去啊,她还得带个人呢! 作孽哟,骑自行车近百里地,来回就是小两百里,铁人三项的自行车项目估计也就这么滴吧,可她还得再带上个人呢! 她能跟成屹峰说,她会开车,直接把车借给她去一趟就可以了吗? 不行不行,同样是农村土包子,旁人连自行车都没有呢,咋她就这么优秀,连汽车都会开?! 那可真成妖精了! 成屹峰面前肯定糊弄不过去的。 可是,想开汽车带蒋丹去城里的欲望啊,实在是不断的冲击她的心,怎么都忍不了! 世上的东西就是不能比较,一比较,就容易心里难受,这汽车和自行车特么差距太大了!这对于穿越来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秦凝来说,是目前遇到的最大的诱惑了,很难抵抗! 秦凝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要不然,你……教我一下,啊,我很聪明的,你教我一下开车,我学会了,我马上去城里,你……就不用去这一趟了。” 她期待的看成屹峰。 成屹峰心里笑的打跌。 这丫头,真是大言不惭,很聪明的?教一下就会?啊哈哈,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啊!他可正愁找不着借口黏乎她呢! ------------ 第177章 好体力!(2更) 成屹峰开心哦! 他当然以为,五分钟学会是不可能的事,他薄唇扯开了的笑: “啊?……啊哈哈哈,哈哈,小凝,你还真……真挺自信的啊!嗯嗯,好,好,你把自行车停好。我教你,来来,你今天不用上学了,我教到你会为止!” 成屹峰心里说的是,接下来几天你都不用上学了,我绝不教到你会为止。 可秦凝一本正经:“不不,不用,我给你五分钟,你给我讲解一下,我要是会了,这车今天你借给我开。要是我不会,我马上走。” “啥?” “五分钟。你听不懂,还是你没有时间概念?那,你看好。” 秦凝不理会成屹峰的惊讶,把老怀表掏出来在成屹峰眼前晃了一下,自己拉开右边的车门坐了进去,还催成屹峰: “快点,你进来,说,先怎么样,再怎么样,赶紧的,我忙着呢!” 嘿哟!真能吹牛! 这可把成屹峰笑的,捧住肚子走不了路,手里晃着车钥匙,手支在汽车顶上笑: “小凝,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学开汽车,不是那么容易……” “好了,你废话真多!你倒是教不教,不教就算了,我要走了!” 秦凝不耐烦的看成屹峰,她这难得的被诱惑了,心里还挺不得劲儿呢,要是成屹峰不愿意,她就立刻收场了,铁人三项就铁人三项吧!谁让她已经答应蒋丹了呢! 可是,成屹峰宠溺的看回她,高瘦的身子一矮,坐进了车里,开始教她: “好好好,我教。那,钥匙在这,然后点火,下面这个是油门,这个油门啊,意思就是……” 成屹峰控制着自己的笑意,很耐心的讲解着汽车最基本的原来和构造。 秦凝板着小脸,看起来听的认真极了。 五分钟很快过去,可成屹峰只讲解到了手边的档位。 秦凝把老怀表又冲成屹峰晃了晃,非常严肃认真的说: “你不是合格的教练,你超时了。还好我聪明,大致已经明白了。现在,我再给你一分钟,你示范着开一下,再倒一下车。” 成屹峰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弯着都放不下去,哎呀,这丫头,太可爱了,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行!小凝,你还真是个天才,不是开车的天才,是逗我笑的天才!那你看好了啊,刹车在这,抬档,这样……好,再这样……看清楚了吗?” 秦凝怀抱双臂,对他抬抬下巴:“嗯,看清楚了。你起开,让我试一下。” 这下,换成屹峰严肃起来了: “不不,小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学车没有这么快的,我算是和我们地质大院驾驶班的人熟,也练了好几天呢!小凝,汽车速度快,一不小心要出人命的,你要是非要开,我得坐在旁边。” “啧!那……也行,你先下去,我坐上你那个位置,我试试,啊?” 秦凝抿着嘴点了头,成屹峰看她一副乖巧模样,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谁知道,他前脚刚下车,秦凝就钻到驾驶位上,一下子拉上了车门,锁住,旋即点着了火,推挡,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成屹峰转身的当儿,汽车已经开出五米外,只有秦凝清脆的话语声响在五月的清晨: “人要讲信用。我的自行车先借你骑,保管好啊!拜拜!” “哎!哎!小凝!回来!哎呀这小丫头!” 成屹峰急的在当地跳脚,可汽车已经在五十米外了。 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赶紧的把秦凝的自行车推过来,追! 老式的上海牌汽车,开着和后世的车没有太大区别,秦凝短暂的适应了一下,就安然的踩着油门开始加速了。 感觉真好! 车窗外的风清新的扑着脸,放眼望去,一座座黛青色的房屋,围成一个个秀美的自然村落,此时几许炊烟袅袅,在蓝色橘色相间的天空下飘摇,真是一副美丽的乡村景色啊! 很奇怪啊,这么美丽的乡村景色,每天努力的蹬自行车,咋就感觉不到呢? 啊,一定是蹬自行车太辛苦了! 啧啧,她得攒钱,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搞个汽车啊! 秦凝悠然的开着车,心情大好,脚下的油门就不断不断的加速起来,反正这个时代路上没啥汽车,这个时间行人也不多,她便越开越快。 似乎才不过几分钟,她就到了靠近公社的一个村落,她对着村里出来的必经之路停好车,开始等蒋丹。 她,真的得意的把成屹峰忘了,况且不是说好的事儿嘛,她学会了,给她开的,开汽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成屹峰内心的着急,真是天晓得了! 开汽车啊,不是开玩笑啊,这小丫头才看他示范了五分钟,真的就会开汽车了? 怎么可能呢?要是小丫头出了什么事,他这死的心都能有啊! 成屹峰两条长腿憋屈的弯着,死命的蹬自行车,眼看着前面的小汽车越开越快,他的心也越来越急,这丫头,怎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呢!要是追上了,真该打屁股! 好在这乡下的路很好认,能开汽车的,就这么一条道儿,尽管汽车已经没影了,但成屹峰依然大力的踩着车追。 而秦凝坐在车里,心情舒畅的等了一会儿,就拿出怀表来看看,哦,她和蒋丹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她就把副驾驶位用手理了理,心里想着等会儿蒋丹看见她开着车,万分惊讶的脸,她就开始想着怎么糊弄蒋丹呢! 再抬头,便看见蒋丹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她家村子口,还伸出脖子四处看,估计在寻找秦凝的自行车身影。 秦凝玩心大起,她干脆摇上车窗,拉上这老式汽车的车窗帘子,又矮下身,藏在驾驶位下面,想等蒋丹来给她一个惊喜。 她暗暗计算着时间,估摸着蒋丹差不多该从村口走到汽车所在的地方了,果然就听见车子被人在外头敲了敲。 秦凝倒还奇怪起来,咦?蒋丹还挺大胆的嘛,竟然知道要来问汽车里的人?还是这老式车子的车帘子不紧密,蒋丹已经看见她了吧? 秦凝就挂着张大笑脸,忽的掀开窗帘:“啊哈!我在这呢!呃……” 秦凝的笑顿在脸上,一时间放不下来,但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倒是怎么把自行车骑这么快追上来的? 体力真好啊!要是参加铁人三项,肯定前三名!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车外,成屹峰板着脸,浓眉紧皱,一双大眼紧紧盯住秦凝,还呼呼的喘着气。 小丫头,可累死他了!地质大院冬天组织的训练,他都没这么卖力过!要是给他装对翅膀,他都能带自行车飞起来了! 成屹峰:“呼,呼,给我出来!” 秦凝不动,脸抽了抽:“咳咳咳!那个,屹峰哥哥,我,我等个人。” “出来!你先给我出来!” “你等会儿。等会儿我就出来。” “不,你现在就给我出来。” 成屹峰丝毫不让,轮到秦凝开始耍赖: “哎,我说,你是不是男人?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五分钟学会开车,这车子就借我开,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没办法,没开着车吧,她觉得有个自行车已经拉风了,可现在开上了车,那什么,自行车就是个狗屎。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成屹峰依然板着脸:“我没答应。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啊?” 秦凝死活不出去,坐在驾驶位上强词夺理加胡搅蛮缠: “你怎么没答应啊?你开始教我的时候,就等于答应了!再说了,你也看见了,我开的挺好的,对吧?也不是很危险,我这……我不是第一次看人开车了,真的,我去沪上,我看人师傅开车看了一路!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的把车开回来!你让开一下,我喊我同学呢,我们有点事,哈,有点事!哎,蒋丹,我在这儿!” 秦凝撇开眼,不看成屹峰的脸,反正已经无赖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会儿,她摇开另一边车窗对外头大喊。 成屹峰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个跟秦凝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说: “行啊,你要是非要这么着,我可跟你同学说,我是你对象了啊!” 这可捏上秦凝软肋了: “你!你这人,一码归一码的事!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不结婚,你别给我胡说八道的啊!” “我没有胡说八道啊,我可是真心诚意的追你哩,是你不待见我!但现在你非要耍赖,我只好也耍赖,看见没,你同学过来了!” 蒋丹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越走越近了,秦凝只好摇下车窗,软了语气: “你!哎,成屹峰,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和我同学上城里有事,我现在跟你借一下车,不行吗?” “行!我送你们去啊,这有什么!但你开车,想多别想!” 成屹峰轻松的说完,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一只手扬起来对着蒋丹挥了挥,俊朗的笑容在早晨的太阳下闪光: “哎,同学,我是秦凝的……” 秦凝急的啥也顾不上了,一把抓住他搭在车窗户上的手,紧紧的掐住,要是可以,她想掐他脖子,可惜,他在车外,她够不上啊。 她压着声音还咬牙切齿:“成屹峰你敢胡说,我掐死你!” ------------ 第178章 我有病,你是药否?(3更) 成屹峰回头,轻轻一个反手,大手就一下子紧握住秦凝的小手。 他也压着声音说:“别成屹峰成屹峰的,叫哥哥!不然……” 蒋丹就在两步外。 秦凝咬牙:“哥,哥!” 成屹峰给他一个灿烂微笑:“真乖!” 秦凝大力挣手:“你松手!” 成屹峰手反而紧了紧:“你先下车!” “……你松不松……我咬你……” 秦凝呲着牙,正要对着成屹峰的手下嘴,可是,蒋丹已经脸红红的过来了,一脸懵的看着成屹峰和秦凝那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蒋丹!呃,我,我哥!哈哈,我哥,他不许我开车,我本来想开车和你去的,哥……!” 秦凝拉长了声音,把前世哄外婆的招数都使上了,惊的自己都一身鸡皮疙瘩,又抬着脸笑: “哥你松手,我不开了还不行吗,我下来我下来,你松手。” 她能怎么办,这男人的手干燥温暖,似乎还在发抖,搞的她心都大跳起来,竟然有种十分慌张的感觉。 妈呀,老子两辈子为人,还没跟个男人拉这么久的手呢! 可是,谁又能看见成屹峰的心呢,他也很慌张好不好,手中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那么柔滑,那么小巧,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他都希望是一生! “好。你下来,没见过你这么调皮的!我送你们去。” 成屹峰开口,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手里的小手不断挣扎着,他才不舍的放开了,可甫一放开,他就觉得好失落。 不行,这小丫头,一定得是他的,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秦凝刚得了自由,立刻从驾驶位钻到另一边,开了门出去。 “蒋丹,那个,我们坐汽车去!怎么样?” 蒋丹脸红的很,腼腆的抬眼又看一下成屹峰,轻声说:“……好,就是,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你快上车。” 没办法了,自己开车的梦想破灭了,但好坏能省点力气,也只好让成屹峰开车了。 秦凝主动的自己去搬自行车,想把车子放在后车厢里头,成屹峰走了过来,开了后车厢,一把从秦凝手里拽过自行车,小心的放进车厢里。 他手搭在高高开启的车厢盖上,定定的看秦凝。 秦凝垂下眼,转身就走。 成屹峰一把拉住她手臂拽到身前:“小丫头,以后再敢这么调皮,我……我可跟你不客气啊!” 男人的呼吸吹在秦凝脸上,似乎都是烫的,和他那热烈的掌心一起,不仅烫着秦凝的手臂,也烫着秦凝的意识。 秦凝那看见青年男人就头昏的毛病就又来了,心跳加速,头脑不爽!可惜,现在是认识的了,不好再开口就大骂他。 秦凝脸涨的通红,眼睛瞪成铜铃: “松手!你要敢对我不客气,我才跟你不客气呢!松手!” 成屹峰倒是爽快的松了手,还低声说:“好了,你同学看着呢,怎么又炸毛?那你坐前面吧。” “你才炸毛!我不。我和同学坐后面。” “你不是要学开车吗?坐前面看。回头你真学会了,给你开。” “我……” 得!还真又是个不好拒绝的大诱惑啊! 秦凝觉得自己不过是迟疑了一秒的时间,成屹峰就已经盖好了车厢盖,往车头去了,他身子一侧,一条长腿一收,转眼的就坐到了车子里。 秦凝站在车外头,慢慢的磨到车前。 哎呀,她倒是坐前面好还是坐后面好呢? 坐前面吧,她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抗拒; 坐后面吧,那什么,这男人的车子,还肯借给她开吗?汽车可比他有魅力多了! 最终,秦凝选择了拉开后车门,但对着瞪她的成屹峰笑: “哥,我陪陪蒋丹,然后我这么看着你开啊,我会认真学的。真的!” 如果说,秦凝的笑容是一味毒药,成屹峰也会仰头毫不犹疑的把她喝了,何况还不是毒药呢! 成屹峰心里早被她的笑容整的酥了,此时心里再是不爽,也只是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悻悻的说:“是你自己不好好学的,以后别想开。”便转回头去开车了。 秦凝眨眨眼,悄悄的“切”了一声。 她能感觉,这男人说这话,不是真的。 她可以不在意的。 此时的她,尚且不知道,这种不在意,既是恃宠而骄的开端。 人总是这样,有些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等回头,或许已是习惯。 而此时,秦凝终于有机会把精神集中在蒋丹身上,见她低着头,怔怔的,便轻轻推了推她,说:“哎,你吃早饭了吗?” 蒋丹回神,对秦凝笑了笑:“吃了的。真想不到,我还能坐一回小汽车,太谢谢你了。” 秦凝也笑了笑:“呃,其实我也想不到,正好的,看见我哥了。” 蒋丹的眼睛里闪过戏谑,凑近秦凝耳边说话:“哥?情哥哥吧?他长的可真好看!” 秦凝瞪她一眼,只好也压低声音靠近她耳边说:“别瞎说。真的是我哥哥,我表哥。” 可蒋丹没饶她,依然笑着凑近她说:“表哥?不像啊,我怎么觉得,他可喜欢你哩!” 秦凝抬眼看一下成屹峰的背影,他乌黑的头发下,修长脖颈挺的笔直,正专注的开车。 秦凝小声回:“没有的事。我可不是你,我不想嫁人的。” 蒋丹也看一眼成屹峰的背影,幽幽的叹气:“是啊,你不是我。我要是有个这么好看的哥哥喜欢我,我估计能把我妈妈和弟弟忘了的。” 秦凝看着她眼里的落寞,没再出声。 反倒是蒋丹,有些紧张的打量了一遍汽车,东摸摸西摸摸一下,和秦凝小声说: “以前我爸爸在书局工作,也有带我坐过一次小汽车的,可惜,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秦凝看了看她又忧郁起来的脸,安慰说: “不要太担心,你爸爸既然以前能常常写信要你读书,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不会有事的,熬过了黑暗,就是光明。” “嗯,谢谢你,秦凝,我……我只在你这里,听到过这些有点希望的话。” “看你,别哭了,人要时常提醒自己不要被现实打倒才行,越是辛苦,越要坚强些。” “嗯,我知道,我也就是和你在一起才这样的……” 两个女孩子坐在后头,嘀嘀咕咕的,一会儿就把成屹峰忘记了,说话渐渐大声起来。 蒋丹吐槽:“昨天我外公又骂我妈妈了,还说要是我妈妈今年再不嫁入,就立马搬出去住。我妈妈哭了一晚上。” 秦凝询问着:“唉,你外公真是的,你外婆就不会出来帮着说一句?” “我外婆怎么不说,也说,不过就是说我咯,说我妈妈已经没人要了,还不如让我早点嫁了,以后养家。” “唉!这种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才几岁,再熬一两年吧。” “只怕熬不了,我听着我大舅妈的意思,是要我们立刻搬,我们再住着,真的日日煎熬,我现在就盼着,要是那个人真是个好的,就真是矮一些,我……我就什么也不计较了。” “唉,等会看吧,我总觉得,你不该把事情想的太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的很顺溜,成屹峰这才开始通过后视镜,偷偷的瞄一眼秦凝。 小丫头乌黑的辫子垂在一边,衬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明亮,正眼神专注的看着另一个小姑娘,时不时安慰几句,那神情,可温柔了,一点也没有对着他时的野蛮和无赖。 可真让人羡慕啊! 成屹峰撇了撇嘴,突然出声:“哎,小凝,你们是要到哪儿呢?” 秦凝和蒋丹相互看看,蒋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秦凝说:“哦,我们去一个工厂,你到了城区的时候,我告诉你怎么走。” 成屹峰没回头,车速却慢了下来,慢吞吞的说: “哦,你知道的,我可不大认识路呢,一不小心,会走错的,你到前面来坐着,指一下吧。” 秦凝立刻双手抱臂,抗拒的看着他。 成屹峰偷偷瞄一眼她的神情,只当啥也没看见,继续装模做样的说: “哎,还有啊,你说的那个眼镜店在哪儿呢?我是该先去眼镜店,还是先送你们去你们要去的地方呢?怎么顺路,这些你得告诉我呀,来来,过来前面说清楚。” 成屹峰说着,就把车在路边停下了。 秦凝皱眉,她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呢! 可蒋丹轻轻推她:“你去呀,你去前面坐吧,也让我看看外头的风景,我从沪上回来以后,还没进过城里呢。” 蒋丹这么说了,秦凝想了想,才推开车门,换到了前面去坐。 成屹峰心满意足,看一眼秦凝,转开脸偷偷笑了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得好好的运用啊。 他看看外头,没话找话的搭讪:“哎,我回来的那天,就是看见你在前面那片地方打鼓,嗯,真不错。” “嗯。” “鼓乐不错。哎,我也会一样乐器的,你要不要猜一猜?” “不要。” “哦,那是你猜不着吧。你想想呀,不是太难的,挺容易学的,什么样的乐器堪配我的……呃,才能呢,猜猜,是什么?” 秦凝不耐的看他一眼,回他:“配你的才能?那,木鱼?” 成屹峰愣住,木鱼……! 她就是这么滴不想理他的,真亏她想得出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的促狭呢?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79章 有一点暧昧(1更) 坐在后头的蒋丹,哪能真看风景去嘛,自然是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呢! 这时候,蒋丹听着秦凝怼成屹峰的那句“木鱼”,真是笑的不行,刚开始还想不出声的,可她实在控制不住,笑的在后座捶座位。 秦凝回头看她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有点太不给人面子了啊! 她这才偷偷看了一下成屹峰的脸,见他侧着的脸绷的紧紧的,似乎还真是生气的样子。 秦凝不出声。 生气就生气好了,反正她又不想讨好他,反正已经到城里了啊。 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起来,蒋丹笑了一阵,都笑不下去了,在秦凝的座位后头,轻轻的扯秦凝的衣服,秦凝没回头。 车子依然以缓慢的速度开着,眼看着成屹峰在一个路口直行而去,秦凝沉默不了了,干咳一声: “咳咳,那个,你开错了,刚才,应该转弯。” 成屹峰不出声。 秦凝扯了扯嘴角:“哥,你,停一下。” 成屹峰依然不出声。 秦凝掀着嘴唇给自己吹气:“哥,我跟你说话呢,我说,你开错了,你停一下,倒回去。” 成屹峰终于侧头瞄了她一下,说:“谁说我开错了,你不是说我只会木鱼吗?我带你去藏海寺敲你听啊!” 藏海寺,是当地有名的寺庙,已经好几百年了,人人皆知。 秦凝认真看他的脸。 他侧着脸,看起来很严肃,但是,她怎么觉得,他的脸似乎时不时的抽一下呢? 秦凝眼珠子转了转,小声说:“不就开个玩笑嘛,你要笑就笑呗,何必忍的这么辛苦。” 一秒破功。 就看见成屹峰的胸膛起伏起来,然后,他突然出手,大力揉了揉秦凝的头发,笑的不行: “呵呵呵,你个小丫头真能想啊你!木鱼!我叫你猜一下有那么难吗?啊?” 秦凝大力推开他的手:“哎呀你干嘛!我头发都让你弄乱啦!” 话虽这样说,但是车里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蒋丹的神情也放松了,在后头羡慕的看着两人笑。 成屹峰笑了很久,边笑边看秦凝,眼里都是宠溺。 秦凝被他看得,只觉得如坐针毡,现在在车上,她又无处躲,这人要是干脆生气倒也好说,反正她已经到了城里了,才不怕他翻脸不载她呢,结果这人竟然还没生气,还用那样的语气对她,哎呀,这,很有点暧昧的感觉好不好! 秦凝皱眉,指指前面的路说: “你往前面左拐吧,然后你放我们下车,你去忙你的,我和同学办点事。” 成屹峰摇头:“那不行。我带你们出来的,得安全的带你们回去。再说了,外公的眼镜也需要你一起去看。” “哎呀你这……你一个大男人,你自己选就好了嘛,我和我同学的事,你不方便参与。” 秦凝大剌剌的摆手。 可她这边拒绝着呢,谁知道蒋丹在后头不断拉她衣服。 秦凝不禁回头看她。 蒋丹凑近过来说:“秦凝,要不,麻烦你哥哥……帮我们去问吧,他口音不是我们这儿的,他去问比我们问好,要不然咱们两个女生,找一个男的,太……太那什么了吧?” 蒋丹的脸色很尴尬,看着她的眼神也很期待。 秦凝想了想,倒也能明白她的顾虑。 她们这么贸贸然的跑去人家工厂找人,怎么找呢?总是要去打听一下的吧! 蒋丹自己出面肯定不行,秦凝倒是不介意去帮蒋丹问的,但她们这儿,实在是小地方,就算是秦凝去问了,最终还是会被人知道的,那就有得议论了,哦,蒋丹那个姑娘啊,悄悄的跑出来,让人去相看男人了呢。 这种事儿,难免的会被人抹黑。 秦凝挑眉,小声回她:“你,不介意我哥哥……他知道?” 蒋丹悄悄看一眼成屹峰,正好的看见成屹峰用好奇又好笑的目光看她们俩个嘀咕。 蒋丹脸色大红,不禁把自己藏在秦凝座位后头,拿手指戳了戳秦凝的腰,说: “他都那么喜欢你,你帮我一说,他肯定就帮忙了,我这都丢脸到这了,还介意什么呀!” 秦凝怕痒的一躲,心里却是犯难,蒋丹这误会,也太大了,她和成屹峰不熟,真的不熟,蒋丹这么个本来就很难启齿的事去麻烦成屹峰,实在是有点不好开口呢! 秦凝也偷偷看成屹峰,一时都为难的挠了挠头。 成屹峰看着她笑: “哎,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去?我瞧着,怎么像不是好事啊!小凝你给我说说,我可是你哥,你要是去干坏事儿,我可得替阿姨管着你。” 秦凝转头撇他一眼,说:“我才不干坏事呢,不过,既然你这么爱管我闲事,我这正好的有一件闲事,麻烦你帮我们管一管。” “嗯,说来我听听,你们俩在那儿嘀咕半天了,欺负我听不太懂方言是吧,我这次回去就跟我妈学!” “不不,你不用学。你就用你现在的话,你去帮我们找个人,把他叫出来外头,让我们看看长的怎么样。” 秦凝趁机说了,再转头看蒋丹一眼确认,蒋丹难为情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成屹峰看看秦凝的脸色,再在后视镜里看一下蒋丹,眼里就闪起疑惑的光:“男的?” 秦凝大方点头:“啊。” 成屹峰的嘴巴都惊讶的张了张,脸色都不好看了。 他浓眉皱起来,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转过脸去开车,那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立刻撇嘴:“你不愿意就算了。” 只见成屹峰“唰”的一下,立刻把车在附近停了,转着身子严肃的看秦凝: “小凝,你们出来,就是来找一个男的……看看人家长的怎么样?” 秦凝毫不在意的迎着他目光,点头:“啊。” 成屹峰瞪着秦凝,一时都找不到话,这小丫头可真是,真是……好吧,他都找不着词形容她。 她,颠覆了他对女孩子的所有想象。 初见,她沉静而秀美,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他的画稿上留下的,都是她秀雅的侧脸,那么美如明月,高雅华贵。 再见,她灵动而活泼,专注的指挥着鼓乐,一举手一投足处,便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一个,如阳光闪过,暗淡了尘世的一切。 可转眼的,她却又如落入凡间的精灵,穿一袭最家常的衣服,在田地里奔忙,在灶台间兜转,似乎沪上和舞台中央的那个不是她。 等你以为她如邻家孩子般平常,她却又能大胆的开着车子就跑。 现在,她还毫不忌讳的告诉他,她就是来找个男人看一看,人家长的怎么样。 这丫头,真的是……是个……妖精! 她,怎么能这么的让人无法捉摸,她怎么能这么毫无破绽的占据他的心,她怎么能这么的理直气壮去找人家男人看一看! 成屹峰恨的牙痒痒,心也痒痒,努力的控制着想要揉一下她头的手,问: “你先告诉我,你找人男的看一看干什么?” 秦凝摊手:“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就是,你要愿意,你帮我们想法把那个人叫出来,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成屹峰能说不愿意吗? 不能! 他现在还好奇起来了,这小丫头前几天跟他说是不婚主义,对他也爱答不理的,现在却要找个男的看一看长的怎么样?这样的事,他能放过嘛! “行!我也想看一看,你这上学也不好好上,还敢抢我车的跑出来要看的人长什么样!说吧,在哪儿呢?” *** 秦凝和蒋丹躲在汽车后座里,把车帘子也拉上,紧紧的盯着量具刃具厂的大门。 成屹峰已经进去好一会儿了,该出来了吧? “看,秦凝,你哥哥出来了。” “嗯,我看见了,可那人呢,他没找出来?” “……哎,你说,他身边那个……不会是……吧?” 蒋丹和秦凝紧挨着,扯着窗帘子的手抖了抖,脸色很不好的看向秦凝,眼里的惊恐和失望藏也藏不住。 秦凝又往外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却还安慰蒋丹: “呃……不会吧,这个……这么老……那啥,你不是说,你堂姐说,才二十六岁?” 其实,秦凝的心里,已经开始帮蒋丹难受了。 外头,成屹峰正摆着手,和一个男的面对面站着说话。 那男的,穿一件藏青色的工作服,看起来不到成屹峰的肩头,但还长了一颗硕大的头颅。 此时,他正抬着那硕大的头颅和成屹峰说话,阳光照着他的脸,他的一半五官掩藏在了络腮胡子下面,使他的头分外的又大了两分,也越发使他看起来身材矮的不像样。 偏偏,他还和成屹峰站在一块。 成屹峰的身材那么挺拔,这时候半撸着衬衫袖子,一只修长的手臂插在兜里,短发下,眉是眉眼是眼,此时又笑着,丰神俊朗的不像话,越发的使这个矮的不协调的络腮胡子男人猥琐而丑陋。 唉! 秦凝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 这个人,应该就是蒋丹那个要找乡下女孩子的相亲对象了。 ------------ 第180章 趁早死了心吧(2更) 秦凝看着外头的男人,想:她就知道,城里人只要愿意找乡下人的,一定是有点问题的,还提出那么高的彩礼,又肯帮衬蒋丹家人,那肯定是问题大了的。 现在看来,就是个武大郎款的。 这这这,蒋丹还那么青春,即便生活压迫得她、连对成屹峰都不会产生像戴红霞那样的向往了,但这么一个男人,让她怎么接受呢? 唉! 秦凝小心翼翼的看蒋丹。 蒋丹的手指紧紧的缠在窗帘子上,眼睛忧郁的看着外面,牙齿把下嘴唇咬的紧紧的。 她心里,一定希望这不是真的吧? 秦凝都不敢出声了,悄悄的从蒋丹脸上移开眼,只好也看去外面。 看成屹峰伸出手和那个男人握手道别; 看那个男人仰着头,不大的眼睛、扁扁的鼻子,然后就是半脸络腮胡子,短的几乎看不见的脖子,斜斜的肩膀,肥呼呼的身子…… 秦凝都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自己是不期待爱情的,但是,她能明白,这两个人要结婚过日子,最少最少,相互能看得过去吧,这样的男人,这得多重的口味才能躺到一张床上去呢? 秦凝正用手盖着眼替蒋丹担忧呢,便听见蒋丹“呜”的一下,把自己的手臂压在座位的皮垫子上,压抑的哭了起来。 秦凝默默的看着她,觉得说什么都很轻微,不足以平复蒋丹内心深处的委屈。 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了,成屹峰脸上还挂着笑的进来,便看见秦凝眼神无奈而难过的看过来,他很是灵敏的看了看伏在后座哭泣的蒋丹,立刻收了笑,眉眼沉了沉,坐了进来。 蒋丹还在哭,这个打击,大概是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她一时很难接受。 秦凝默默的坐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成屹峰看看秦凝,再撩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冲秦凝指指外头,又指指蒋丹,把两个拇指对了对。 秦凝撇了撇嘴,无奈的点了点头。 成屹峰嘴张了张,猛烈的摇头。 秦凝不耐烦的对他翻个白眼。 成屹峰无奈的皱了皱眉,却还对她笑了笑。 这通无声的眉眼官司,秦凝没当回事,成屹峰心里却很高兴。 手动翻译如下: 他问的是:“哦,那个男人,是你同学的那个啥?你们就是来看这个人?” 秦凝:“嗯。” 成屹峰:“啊?这么矮?不是吧?这不行吧?” 秦凝:“你知道个啥!废什么话!” 成屹峰:“哎你这丫头!敢这么对我啊!” 三个人坐在车里,一时无话。 成屹峰冲秦凝努努嘴,意思是:“现在怎么办?走吗?” 秦凝叹了口气,她心里真是很同情蒋丹,也很希望蒋丹能就此死心。 这男人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的丑,蒋丹才十六岁,就算接受了彩礼,拖到十八岁结婚,难道就会对这个男的生出好感来? 只怕不是吧,十八岁,蒋丹更加的青春靓丽,到时候,心里只会更加的厌恶才是吧。 不要说什么人不可貌相的安慰话,那是没轮到自己身上,真轮到自己身上,哪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会甘心嫁给一个相貌这么丑的男人呢? 有钱又怎么样呢?钱终究买不来心里的安稳啊! 还是让蒋丹趁早的死了心吧,别为了那点子彩礼,这么委屈自己一辈子。 秦凝就开了口,声音还提高了几分:“哥,刚那个人,确定是姓牟的吗?” 成屹峰看了看蒋丹,十分默契的、也很响亮的回答秦凝: “啊,是啊,不你们说的要找姓牟的吗?我进去问了,这厂里,就这一个姓牟的,也确定是你们说的啥质检主任。 我说我是部队的,我就找牟主任问问一些刀具的开刃问题,那个门卫的就让我进去找他了呀。” 秦凝默默的冲他点了点头,又说:“哥,你有多高啊?” “我?一米八三。” 秦凝咽了下唾沫,心里先骂自己一句“好残忍”,却还是咬牙开了口:“那,你觉得,刚刚那个男的,是有多高呀?” 成屹峰伸出手指对秦凝点了点,宠溺的笑了笑,意思是“你可真坏”,自己却配合着说:“我看……一米六……缺一点吧。” 秦凝声音又故意的响几分:“啥?你说他有一米六七一点啊?他不是连你肩膀都不到吗?” 成屹峰长臂伸过去,大力的揉她头一下,又迅速缩回来,配合着说:“我说一米六还缺一点,你耳朵有问题呀?” 秦凝一边推开他手,气咻咻的瞪他一眼,一边说:“那哥,这男的,看起来很老啊,你看他有几岁呢?” “老?老我倒不觉得,就是……哎,这个人是谁啊,他这种身材,应该不只是矮吧,我看算是侏儒症了吧,这种可能是遗传,哎呀呀,那这男的不知道结婚了没有呢,这种情况结婚了的,不知道将来生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哎呀,碰上这样的,愁人!” 成屹峰极其配合的说着,说的秦凝不断对他做手势,意思是够了,别说了,成屹峰才住口。 两人这么一通配合下来,蒋丹的哭声就更大了。 秦凝抚额,和成屹峰说:“哥,咱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车停在这,怪打眼的。” 成屹峰没出声,把车打着了,慢慢的开了起来。 不一会儿,车子停了,成屹峰说:“小凝,我去前面书局看一下,你们在这等我一个小时。” “哎。” 秦凝应着,不禁赞赏的对他笑了笑。 还别说,心机BOY就是有眼色,不用她说,他就是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可这一笑,成屹峰十分受用,心都跳了一大跳,也对着秦凝一脸甜笑才下了车。 秦凝掀开车窗帘看了看,这停的地方是个弄堂,还挺幽静的,适合蒋丹在这哭诉一下,也是成屹峰有心了。 蒋丹还在哭,整个人一直趴着,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秦凝轻轻拍了拍她,温声说: “蒋丹,别哭了,起来咱们说话。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的吧?这样也好,你也别纠结了,早早的让你堂姐回绝了吧,省得到时候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蒋丹“呜呜”的,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了起来,吸着鼻子开始吐槽: “秦凝,我,我心里真的太难受了,我,我在别人眼里,就这么的不值钱?我堂姐,就给我介绍这么一个?还说是一米六七,我想着,一米六七就一米六七吧,可他根本就没有一米六啊。 呜呜,其实,要是他看起来顺眼些,协调些,一米六,我也算了,可是,秦凝,这个人不是那样儿,你哥哥说的那个啥儒症,我觉得就是,哪有人两个肩膀挂这么大的头,都赶上簸箕了!要是不说亲,我犯不着这么去说人家,可是,这样的,怎么堂姐还来说亲啊? 呜呜,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和我妈妈呢,还是自家人啊,不该骗我的,呜呜,还好你陪我来看了,之前我堂姐还说,要我妈妈赶紧的定下来,说人家也不是在城里找不着的,就是年纪大了什么的,呜呜,这不是害我吗?都是骗子,自己人还欺负自己人,呜呜……” 蒋丹足足控诉了半个多小时,翻来覆去的怪堂姐太过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自己人还隐瞒下这么大的事。 控诉完,她又哀愁起来,这亲事她也不愿意的啊,那个男人,她真的是看都看不下去,别说结婚过日子了,那她家里今后究竟要怎么办呢? 但总算的,蒋丹不哭了,就是眼睛红肿、神情恹恹的缩在角落里头不说话。 秦凝看她愁的整个人没有了一点十六岁姑娘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说: “丹啊,我认识个城里的姑娘,她……嗯,给人织毛衣,给沪上的人织毛衣,一个月,能赚十五六块钱。 你也知道的,沪上人爱美,但要求也高,才给这么高的工钱,要不然,我帮你去找她问问,看能不能给你家找点活计做,好歹给你和你妈妈添点收入?” 秦凝想着,养着衣丽亚一个也是养,再添个蒋丹也没事。 可蒋丹真是激动坏了,一下子坐直了,抓住秦凝手臂: “真的?织毛衣,能有十五六块钱,一个月?” “她很吃苦的,有时候晚上要织到半夜呢。你行吗?” “行!为什么不行?我也能吃苦!秦凝,求你,你帮我去问问,我也会织毛衣的,我,我一定能织好的!” “那好,你在这坐着,正好的,咱们来了城里,我去帮你问问。” “你不带我去?” “嗯……她性子很孤僻的,不见陌生人,我怕我带你去了,她反而不高兴,不肯介绍活给你。” 衣丽亚到现在还没有走出过那个老房子呢,心理闭塞的厉害,秦凝怎么能带蒋丹去看她? 毕竟蒋丹是认识衣丽亚的,之前大家都说衣丽亚跳河死了,这死人突然活回来了,可不得把蒋丹吓坏,也会把衣丽亚惊着了。 蒋丹听秦凝这么一说,赶紧缩手,说: “这样啊……那,好吧,我在这等你,你可快点回来。” “好。” 秦凝推开车门出去,还把车子关好。 可她不过从巷子里出来拐了个弯,就看见成屹峰靠在巷子墙壁上,极其无聊的转手指。 啊,他没走啊!还等了这么久? ------------ 第181章 无从下手的朱砂痣(3更) 秦凝见成屹峰默默的等了这么久,倒有点过意不去了,走过去喊他一声: “哥。” 成屹峰立刻站直身子:“哦,你们说好话了?” “嗯。” 成屹峰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那,你们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们去。” 秦凝挺礼貌的笑笑:“不用了,我现在要去找个人,很快回来,你去车里坐着等我一下吧。” “我不去,我陪着你。” “我不用人陪。你帮我陪我同学。” 秦凝说的可自然了,成屹峰却瞪眼睛: “啥?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眼?啊?我陪你同学干什么?万一你同学看上我了呢?啊?” 这话说的,秦凝刚才的过意不去一下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语。 她仰着头的撇成屹峰一眼: “你?谁看上你啊!去去去!我忙着呢,你不爱去车里坐你就在这等我。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傻大个一个,还看上你呢!” 说完,她就走了。 可把成屹峰气的,三步两步就追了上去: “哎,丫头,我们把话说说清楚,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糟糕啊,啊?难道我比刚才你们相看的那个还要差吗?” 秦凝都不屑理他:“没有啥糟糕不糟糕的,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个,我真有事,你别跟着我。” “不行,今天我们得把这事说清楚,我还真是不知道了,我到底是哪儿不好,你对我这么嫌弃?” 秦凝懒得理他,脚步匆忙的只管往县南街老房子那边走着。 但成屹峰是真生气也着急了,这丫头说说啥不婚主义也算了,现在竟然还有嫌弃他的想法了,可不对啊! 成屹峰虎着脸的跟在她后头,他腿长,秦凝走的急,他却只要悠闲的跨着步子,就跟在秦凝的身后。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不多久的就到了县南街的房子外头。 秦凝猛一个转身,瞪着成屹峰说:“哎,你还跟着我干嘛?” 成屹峰可生气了,把这半天的不满都喊出来了: “我跟着你讨个公道!你这丫头,猖狂的没谱了啊!你平时都是这么哄阿南阿姨的啊?说着是上学,却跑出来跟人相亲?你还敢开我的车,胆子大的离谱,这会儿你到底又想干什么?这又是哪儿啊?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你到底成日在做些什么?” 他可还从来没有从一个女孩子嘴里,听见那么多嫌弃他的话呢!还傻大个! 他真是自信心都受到了打击,这会儿不把对秦凝的不满说一说,他都要自闭了。 可秦凝哪里管他死活,毫不在意的怼他: “你谁呀,你管得着我吗?说话注意点儿啊,什么我跑出来和人相亲,我用得着吗?我都不结婚的人,我相什么亲! 别在这儿小气吧啦的,不就开了你一会儿车嘛,你爱告诉我娘你告诉去,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要是吓坏了我娘,我跟你没完!哼,管起我来了,回你的东北去!” 啊呀!这小丫头,这,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丫头啊! 成屹峰低头看着眼前瞪着双大眼睛,气势汹汹分毫不让的姑娘,心里真是几番上下,翻滚得没着没落的。 在老家见到她之前,她一度是成屹峰心头的白月光,那般的挂在天边,不可捉摸,让人向往。 从见到她的那刻起,她陡然的长成他胸口的朱砂痣,那般的让他想要捧在手心里,不知道要怎么稀罕才好。 而这会儿,她就是只毫不在意他,却偏偏又抓着他心挠着他肝的小野猫,随时随时的就撩得他起皮! 她却还能不自知的给他那皮上再挠几挠,让他恨也不是恼也不是。 她不知道他恨不得知道她的一切吗,她不知道他就想抓住一切机会黏着她吗,可她竟然让他去陪她的什么同学! 她,真的没把他放在心上一分一毫啊! 这让他可怎么办呢? 她还那么小,结婚又不行,强求更不行,眼看着假期过去一大半,她对他非但毫无好感,还嫌弃的跟见了棵烂白菜似的,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成屹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急的“咚咚”的跳着,眼睛却不得不盯着秦凝生气而鼓着的小脸上,想要散发一下自己的威严。 谁知道,威严没发出来,心底深处却如有风吹来,不但把他的威严吹的七零八落的,还把他的心都吹皱了。 因为,对着他的那张梨白小脸上,正因为生气而一点一点的漫着一层粉红,使她的皮肤看起来越发的晶莹,如这五月盛开的蔷薇花,满目娇媚; 她的菱形小嘴微微的嘟着,丰满而鲜红,明明想要昭示她的不满,但在成屹峰眼里,简直像是市面上最好吃的糖果,看一眼,都是甜味儿啊! 噢!真要命啊! 成屹峰忽的转开脸,眼睛望着远处,喉头滚了滚,胸口起伏了几下,才能说得出说来: “行!你厉害!那我现在就回去和你娘说,既然你这么有主意,她也管不了你,干脆的,让她把你交给我,你跟我回东北去!我谁?我谁!哈,我……我就算是你哥哥好了!我带你回去看看我妈,让我妈管管你!” “啥?” 秦凝愣住,眼睛眨了好几眨,正要再反驳几句呢,成屹峰没给她机会,一下子甩开手走了。 “哎,哎!” 秦凝伸着手喊了两句,见成屹峰没回头,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意思啊,让你妈管我,你妈算老几?更管不着我!切!” 她就只管推开老房子的门进去了,拿任阿山吓唬她,她可还不放在心上。 而成屹峰,脚步匆忙的走开了。 不走开不行,他心里想要压着小丫头尝尝糖果滋味的心,那么的强烈,强烈的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人真是奇怪,在地质大院,人人都知道他眼高的很,谁也看不上。 在工程队里,一帮子的大老爷们,有闲了也总喜欢说说姑娘们的事,他不是个不开窍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过感觉,就那种会对女子好奇的感觉。 家属院里,一块儿长大的姑娘们,可喜欢缠着他了,他不是个不懂事的,但他也从来没有过感觉,就那种想要和她们在一块的感觉。 就这丫头,让他从一开始,就尝到了种种以前从未尝过的滋味。 思念,向往,反复思念,无比向往,想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想把她揽在怀里,想揉进身体里。 她,简直成了控制他思维的按钮了。 成屹峰大步的走,转过了县南街,就一下子脱力似的靠在了墙上,呼呼的吐气。 他对秦凝说的话,真是胡说一通,但他心里,可真是希望把她带在身边,哪怕什么都做不了,看看也好啊! 这丫头这么招眼,还这么大胆,还…… 怎么说呢,他总觉得这丫头特别了一些,特别的不该是属于乡下的样子,甚至也不属于城里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是觉得她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不一样,但却又似乎她在哪儿,她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可她的特别,却又能完完全全的占了他的心。 他觉得很挫败,却又那么的不甘心。 他再过几天就要走了,可就这么毫无进展的走,他简直无法容忍。 可要是非强求着她,他心里比谁都明白,那一定会弄巧成拙的。 这丫头,太有主意了,不能强求。 好在明天还有机会,明天,他该怎么做呢? 成屹峰一个人靠着墙,默默的打算着,也默默的平复着悸动的心。 而秦凝,一进衣丽亚他们住着的老房子,就感觉这里和前几天比起来,又好看了。 天井里种的好些花开了,虽不是啥名贵品种,都是小城极其常见的月季和几株玫瑰,还有几盆紫色的蝴蝶兰什么的,但却把幽暗的天井妆点的明艳起来。 天井旁边的晾衣服架子上,好些衣服拉的平平整整的,旁边还挂了一条约摸有三斤重的风肉,一只橘色的猫懒洋洋的躺在窗台上,看秦凝进来,也只是动了动耳朵,完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秦凝轻轻喊着:“衣丽亚,衣丽亚?”就往最里间走了进去。 脚步声踏踏的走出来,却是第二间房门开了,衣丽亚探出头来,惊喜的喊:“秦凝,你来了!” 秦凝反倒惊讶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衣丽亚说:“你在这边忙什么啊?” 这第二间,是陈远程的房间,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是扫大街去了的,衣丽亚怎么在他的房间出来了? 衣丽亚气色很好,眼睛弯弯的微笑着,说:“哎,你先进来说,我搬来这间屋子住了。” 秦凝眉毛抬了抬,跟着衣丽亚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秦凝虽是屋主,却没有进来过,因为之前是陈远程住着的,秦凝只管收租,也不好去看人家男人的房间。 这会儿看来,面积和衣丽亚住的那间要稍大一些,但因为不临着河,后头还开了窗户,这间房,要比衣丽亚原来住的那一间干燥明亮些。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182章 扑倒(1更) 衣丽亚屋子里的摆设,倒还是之前高阿姨家不要的那些旧家具。 一张旧床,一张旧椅子和一张旧桌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衣丽亚走去角落的地上,提了一个簇新的热水壶,拿了破桌子一端的一个碗,给秦凝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有些忐忑的说: “没啥招待你,只有热水了。正想和你说呢,你可巧的来了。前几天,老陈和仲阿姨他们有空闲话,仲阿姨说了一嘴,说我住的那间房太潮湿了,女孩子住着对身体不好,结果老陈非要跟我换! 还说房租不会少你的,就是换给我住,你一向好心肠,想来不会有意见,就这么的自作主张给我搬了。秦凝,你,不会生气吧?” 秦凝耸肩:“我生什么气,他肯换是最好了,要是我开口,反而不好。看来你们相处的真的不错啊。” 衣丽亚的脸上,就露出放松的笑容: “嗯,都是你帮我安排的,他们对我很好,你看这热水壶,也是之前那个旧的坏了,我让老陈帮我买的,花色好看吧? 唉,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他们,我昨天让老陈帮我买了一块肉,腌一腌,我分给他们两家一起吃,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秦凝替她高兴,笑着说: “这样才好,大家互帮互助的。反正你现在一个月收入稳定着呢!这次的一批你快点织,这种生意都是做口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帮衬着他们。” “哎!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有文化有那什么……内涵!我呀,有时候就听他们说话,我都长了不少见识,可惜也不知道怎么的,好人却落得在这里受苦。” “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嘛!有些事,你知道就好了,别多说,他们都是清高的人,多说了他们心里不好受。” “嗯,我都听你的。今天你怎么有空来?不上学?” 两人闲聊了几句,衣丽亚就问起了秦凝。秦凝说: “噢,我有点事出来一趟,顺便跟你拿一下我上回给你画的、那几副毛衣样子和针法图,我再帮你去介绍介绍生意,要不然,到了六七月份天热了,织毛衣的人少,保证不了你收入。” 秦凝除了来拿毛衣样子和针法图给蒋丹去看之外,也确实担心,过几个月天气热了,她还让衣丽亚织毛衣的话,衣丽亚会疑心哪里来的客源,所以现在正好的说上一嘴。 这帮着人,还得提防着人家戳穿了谎言,秦凝也真是尽心了。 好在衣丽亚领情,感激的说: “哎你,你真是……唉,我也不说谢了,我这谢不过来了,我……秦凝,我会好好过下去的,不能辜负了你一片好心。” “嗯,好好过是最紧要的。我今儿忙,不跟你多说了,我拿了图纸,你再给我拿几包毛线我也给人看看,我就得走。” “哦哦,真是麻烦你,那,都在这儿呢。” 秦凝拿了图纸和毛线,就和衣丽亚告别了,蒋丹一个人在车里,她也不大放心的。 反倒是成屹峰,她压根就没当一回事,他生气什么的,关她什么事啊。 但,她拎着毛线,悠哉悠哉的走出县南街,意识里便忽然的警铃大作。 不对,有人在身后! 估计是成屹峰又跟来了吧? 这个时间,就算是在县城,其实街上也没什么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不像后世,满大街的人,所以秦凝估计是成屹峰,没走远,这会儿回来了。 秦凝脑子里刚闪过要控制意识、给跟着的人吃点苦头的意念,但一想到可能是成屹峰,便没敢。 成屹峰那么高个子,要是冷不丁摔一跤,摔出个好歹来,她不好对任贵均交代。 秦凝就只当没事,只管脚步飞快的往前走,直走到街口了,她却瞅见,成屹峰正靠着街边的墙,在至少二十米外站着呢! 咦?那后面的,是什么人? 秦凝正疑惑呢,却感觉到一阵风起,有什么东西向她袭来。 她凭着空间意识给她的感觉,迅速的一个偏头,避开了袭击的东西,再猛一个转身,便看见一个蓝衣服的身影,手里拿着跟挺粗的木棍向她的右侧手臂敲了过来。 “你干什么?!” 秦凝大喝一声。 蓝衣服的人迅速的转着头左右看看,把木棍随地一丢,呲着一口黄牙,厉声说: “猴呢?把我的猴子还给我!我找你好些天了,你个死小娘们,敢偷我的猴,那是我吃饭的本钱!我跟你没完!” 秦凝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上回先是在邮局门口盯她,后来又在死胡同里,放猴子偷她东西的人。 上回他被成屹峰压着,秦凝也没仔细看他,这会儿这人站在她面前了,秦凝才发现,这人其实挺壮实的,还长着一双很阴鸷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好鸟。 秦凝眼睛眯了眯,老小子,不收拾收拾你,你还以为自己能耐了啊! 秦凝就把毛衣袖子撸了撸,头一撇,说: “跟我没完?这话该我跟你说!是你成日的偷人家钱吧?你这种人该送你去公安局!” “个死小娘们,还挺能的啊!别跟我这咋呼,把我的猴子还给我,我就走人,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刚我看见你从哪儿出来的了,你不把猴子还我,我天天在这堵你!” 秦凝皱眉。 要真是这样,衣丽亚平时一个人在家里,那可不大安全啊! 这个耍猴的人,口音明显不是这里的人,万一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那可就麻烦了。 秦凝冷冷的笑了笑,说:“不要脸的混账!行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猴子!” 说完她一个转身,便往来路上走了回去。 耍猴的左右四顾,跟了上来。 秦凝正打算着把人带去她另外租的、放菜的房子,好好的收拾这个人一顿呢,便听见身后一声喊:“小凝!你去哪儿!” 秦凝没回头,却是心里一阵烦,她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哎哟这个人,怎么总是出来破坏她的好事儿呢! 可不就是成屹峰,在前面墙边站了一会儿,心里放不下秦凝,又回来了。 他一见秦凝身后跟着一个可疑的男的,立刻大喊起来。 蓝衣服男人本来离秦凝不过两米,听见成屹峰一喊,他脚步本能的动了动,似乎想跑,但很快镇定下来,突然的向秦凝身边靠,嘴里说着: “你别过来啊,我只要我的猴子……”手便一伸,想要来扣秦凝脖子。 秦凝哪里会被他控制住,脑子里意念一动,这人身子是依然在往她方向靠,但脚下其实已经浮了起来,按照秦凝的预算,这人下一秒就该是摔倒。 但成屹峰不知道啊,他正飞速的向秦凝奔过来。 秦凝看着他那大鹏突降般的姿势,吓的脑子里的意念一散,生怕他扑在自己身上,她本来应该往前走避开蓝衣服男人的,这时候脚步不听使唤的往后退去。 偏偏就在这时候,蓝衣服男人觉得脚下一轻,也往秦凝这边倒过来,秦凝还抬手想推开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蓝衣服男人嘴里“哎哎”喊着,向秦凝这边倒下了。 他这一倒,正好的扑向后退着的秦凝,秦凝眼看着这人黄乎乎的牙齿越来越近,一时恶心的连自己有异能都忘了,只是本能的伸手想推开他。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拽住了她,大力一带,秦凝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被裹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紧紧的。 一股有些熟悉有些特别的气息侵袭她的鼻腔,她的记忆敏感的告诉她,那是成屹峰的味道,那是男人的味道,上次在沪上的公交车上,她就闻到一点了。 秦凝脑子一阵眩晕。 还没等秦凝反应过来要挣扎,她又感觉自己整个人旋转起来,最终,被人包裹着倒下了地。 她听见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响,也听见一个沙哑嗓音“啊”的大喊,她还感觉自己整个人震了震,但,却一点也不疼。 只是,抱住她的手臂收的紧紧的,她的头丝毫动弹不得,被动的呼吸着成屹峰那强烈男人气息,被动的感受着成屹峰那略硬的胸膛下,“咚咚”急跳的心。 原来,成屹峰着急慌忙的跑过来,心里只想着要保护秦凝。 可是,秦凝不断往后退,那个可疑的男人竟然要倒向她,成屹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速度,一下子就飞扑过去,正好拽住秦凝的一只手臂,把她带开了。 成屹峰奋力一带,又是一个旋身,把秦凝紧紧的裹在怀里,可是,他自己却被倒地的蓝衣服男人绊了一跤,随即也往地上倒去。 但即便他要摔倒了,他也紧紧的抱住秦凝,生怕他心爱的小丫头会受到蹭刮,他宁可自己毫无保护的、直直的摔倒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子里风驰电掣的急过、怕过,要知道,江南小城的街道,可铺的都是石板啊,但,他更急更怕他的小丫头,会因为他没护好而伤着了。 他努力昂起头,紧紧的抱住秦凝,重重的倒了下去。 幸运的是,他的肩,倒在了刚才先倒地的那个可疑男人身上。 他似乎听见那男人身上某处骨骼断裂的声音了,他似乎感觉自己的背重重的一磕,磕到整个身子发麻,但,他在着地的那一刻,只想心疼他的小丫头: “小凝,你没事吧?啊?小凝?” ------------ 第183章 我的英雄(2更) 成屹峰紧紧抱住秦凝,慌张的问着。 秦凝好不容易从成屹峰的怀里腾出手,胡乱的挥舞着,声音沉闷的响在成屹峰的胸口: “放开我!成屹峰你放开我,咳咳咳,我不能呼吸了!放开我!” 秦凝很慌张,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男人搂着她,这是她刚刚给自己下的结论。 也不知道怎么的,成屹峰这么搂着她,她手脚发软,脑子糨糊,连意识都是涣散的。 她一心要立刻离开成屹峰的怀里,可成屹峰这么搂住她,她动弹不得,只好伸手胡乱扯他。 成屹峰见她胡蹦乱跳的,这才放了心,手没放开她,费力昂着的头却总算能重重的放下了:“你没事就好!” 可他这边一放下头,立刻引起了一声尖利的嚎叫: “啊!救命啊!救命啊!你,你快起来,你,你砸断我骨头了,我的腿啊,救命啊,我,我要你赔,我,我要你养我,啊,啊!” 这嚎叫很是痛苦,能感觉不是装出来的,成屹峰终于一只手放开了秦凝,撑着地爬了起来。 秦凝趁机的逃开他的怀抱,站在一边,呼呼的喘气。 成屹峰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拿手捏了捏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手上一股子清香,那,是小凝身上的味道。 两人一时都不出声,蓝衣服男人却在地上鬼哭狼嚎: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打人杀人了啊,救命啊!” 成屹峰又不舍得似的看了一眼秦凝,便向蓝衣服男人走了过去: “你喊什么!你不就是上次那个想偷钱的混蛋吗?你不是应该在公安局的吗?混蛋,竟然又出来了。” 地上的男人什么都不说,只管摇晃着头,用尽全力的大声的喊: “救命啊!这里打人杀人了啊!冤枉啊!我是好人啊!公安局都放了我,你竟然还要打我啊,啊啊!你,你砸下来,砸断我的腿了啊,我现在,现在起不来了!你,你得养我,养我一辈子,来人啊!” 这么大声的喊,路上就算人不多,这时候也渐渐的开始有两三个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而成屹峰上上下下的观察了一个躺着的人,发现他一条大腿怪异的塌陷又扭曲着,似乎真的是出事了。 他弯着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里,这会儿真是疼的要死。 刚才他抱住秦凝直直倒下去,没有任何借力,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还正好因为这个混蛋垫了一下,他才没有出事,但垫的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是撞击在坚硬的石板街面上了。 这种石板路面,为了防止下雨会滑,打磨的都不是完全光滑的,每一块尚保留着石头的凹凸不平,也不知道他的背磕在哪儿了,此时那里正火辣辣的疼。 那一下,确实是挺重的,他能感觉,这人是他砸的。 成屹峰所在的地质大队,对年轻一辈,是半军事化管理的,他的正直和责任心深植骨血,这时候见这人这么痛苦,他,不敢开口了。 可地下的人,本就是个跑江湖的混蛋,此时,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成屹峰沉默里的理亏,叫的就更加的大声了: “啊!大家帮我拉住这个混蛋啊,他,他砸的我啊,我现在不能动了啊,救命,救命啊!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啊,以后可怎么办啊,救命啊!” 周围的三四个人开始同情起来。 “哎哟,怎么这样啊,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还打人!” “作孽哟,是不是该送医院啊?” “啊啊,什么事什么事,打人啊,打人不能放过!” “对对,扭送公安局!” 周遭乱哄哄起来,几个人的手指向成屹峰指指点点的。 成屹峰自己觉得,这人确实是自己压着的呢,他就皱紧眉站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 而秦凝站在一边,刚刚把自己从成屹峰的味道里解救出来,刚刚意识集中一些,心里就懊恼死了。 成屹峰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哪辈子跟她结的仇,怎么好像每次她想要用空间能力办点儿事吧,他总能出来破坏,憋屈死她了! 秦凝斜着眼,默默的瞪向成屹峰,正好的看见成屹峰走去地下男人那里说话,秦凝便看见了成屹峰的背影,她气咻咻的眼神,倒消了点下去。 因为,成屹峰白色衬衣的背部,除了灰灰的泥尘污迹,还有蔓延开的、挺大的一片血迹。 哼!……活该!……多管闲事! 秦凝心里气哼哼的骂了一句,别转开头当没看见。 可刚路过的人开始聚集过来,向成屹峰指指点点,地上的男人也哭闹的越来越凄惨,成屹峰沉默不语的时候,她的脚步,却自然而然的往前移了。 她大力的扒开人群,声音清脆的打断了地下那个混蛋的喊声: “别喊了!你贼喊捉贼啊你!大家伙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贼!刚才他偷我钱了,被我发现了,他还拿了木棍打我呢,你们看你们看,就前面那根棍子! 还好是这个……这个英雄救了我!哼,你们别事非不分啊,谁说的要扭送公安局,谁赶紧的去啊,把警察喊来,我给你一块钱!” 秦凝袖子一撸,两手在腰里一叉就挡在了成屹峰的面前,还向围观的人翘着大拇指的介绍她身后的英雄。 小女生清脆的嗓音一下子压住了地下男人的呼喊,一块钱的贿赂也立刻打动了人心,人群里马上有人响应: “真的?我去喊我去喊,我马上去喊!” 就真的有人撒丫子往公安局方向去了。 地下的男人大急,喊道: “不是的,你们别听她胡说,她,这个小死X丫头和这个男的是一伙的!他们一伙的!他们偷了我的东西!我的猴!我吃饭的猴!哎唷哇,痛啊,我残疾了啊!冤枉啊,救命啊!” 男人奋力的抬起上半身,手指不断的指点着秦凝和成屹峰,还大声呼痛。 围观的人的眼睛,就一会儿看他,一会儿随着他手指的看秦凝和成屹峰。 秦凝哪里饶他,手搭在额头上,清脆的声音喊起来,可比他好听多了: “哎哟,我头晕!救命哪!他不但偷了我的钱,还吓着我了,救命哪,我娘还在我家里等着我呢啊!快点,各位伯伯婶婶,帮我找公安局的人来呀!他是惯偷,偷了好些人的钱呢!” 这下,围观的也是搞不清,到底谁是谁非了,众人便只围着,也不指责成屹峰了。 成屹峰站在秦凝身后,看着她灵动的背影,听着她牙尖嘴利,嘴角弯了弯,真是哭笑不得。 乱糟糟了一阵,就有人咋呼着扒开人群:“来了,来了,公安局的人来了!” 果然的,盛刚的声音,惊讶又惊喜的响了起来:“哎,屹峰!……啊,秦凝,你们,这是怎么了啊?” 成屹峰回头看了看盛刚,见他穿了身草绿色制服,戴着大盖帽,挺神气的,但那不大的眼睛,却正在看着秦凝,里面“嘶嘶”的冒着一种叫欢喜非常的东西。 成屹峰的脸,比刚才被人指责还要难看起来:唉!盛刚啊,你这个曾经自己挖的大坑,跪着也得使劲儿给你埋上! 成屹峰身子一转,自然而然的把秦凝的身影挡住了,非但没有像看见救星似的热情招呼盛刚,还很是生气的说: “噢,公安局的盛科长啊!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这倒要请问你呢,这个人,上回偷东西我给送的公安局,怎么没几天他就出来了,还敢又追着我家小凝偷东西呢? 你们公安局怎么办的案啊?我家小凝要是出什么事,我找谁说理去?” 盛刚张了张嘴,眼里的秦凝被成屹峰一挡,脑子里的面子啊、工作啊啥的意识就回来了。 这会儿见成屹峰十分生气的指责他,盛刚赶紧上前对着地下的男人看了看,也气哼哼的说: “嘿!还真是你!你这瘪三到底想干什么呢?前几天你死活不认偷东西,我们已经按照扰乱社会治安条例关了你三天了,你怎么又出来作死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地下的男人哼哼唧唧的哭喊: “同志!警察同志!冤枉啊,我冤枉啊,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是那个小死X丫头偷了我的猴,我找我的猴,我吃饭的猴啊! 可他们合起伙来打我,打断了我腿,我起不来,我,我,警察同志,你得救我,给我公道,不不,先送我去医院,我不行了,我,我要他们养我一辈子啊!不然,我死在你们公安局!” 盛刚的脸皱起来,拉了拉成屹峰,走到一边去说话: “哎,屹峰,这个家伙,上回我们已经审过了,他死活不承认,我们又没找到啥证据,只好关了三天放了他,现在他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成屹峰现在看盛刚,是怎么看怎么讨厌,可是,事实是事实,他不好推却责任,他略低着头,说: “什么怎么回事,他还想扣小凝脖子呢,我拉了小凝一下,他摔倒了,我也摔倒了,砸了他一下,大概是那一下,砸伤他了。但他真不是好人,这样的人,你们怎么能随便放了呢?” ------------ 第184章 异能即正义(3更) “啊?这……那这样的话,就算我现在要再抓他,也得先送他上医院去啊,你看这医药费……” 盛刚是个不爱扛事的,不管是谁的事,他得先考虑自己。 这地下的人是好是坏的,他可以带回去公安局问话,但这人现在说腿断了,他带回去,他得承担责任啊,那就…… 盛刚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对着成屹峰。 成屹峰嘴抿了抿正要答话,秦凝手放在口袋里晃了过来,忽然的对成屹峰伸出手: “哥,先给我一块钱,我给刚才帮我们找警察的人。我的钱让地下那人偷了,好多好多钱呢!现在警察来了,咱们就交给警察吧,我可还没听说过,抓了贼,还要给贼治病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秦凝话是对成屹峰说的,眼神却不屑的瞄了盛刚一下。 成屹峰有些不确定的看看秦凝,秦凝别开眼,手又伸了伸,成屹峰就从口袋里掏了一块钱给她。 秦凝转身给了刚才那个帮忙跑腿找警察的人,就蹲去地下人的身边看了看。 她大半的身子挡住了地下的人,忽然的对着地下的人大吼:“把钱还给我!那是我的全部家当!你这个贼!” 地下的人吓的一个激灵,身子摆了摆,一条断腿也摆了摆,唉唉的叫起来:“哎唷哎唷,碰上讹诈了啊,救命哪!警察救命哪!” 盛刚立刻正了正大盖帽,摆出十分惊讶且正义的样子,过去喊秦凝: “哎,秦凝,你说的是真的,你的钱,真让这人给偷了?” “当然!我画画得的钱!我一直不舍得用,本来想来一趟城里,买点好东西送给我娘呢,我把钱放在一个有沪上出版社字样的信封里,总共三百十二块呢!你看,我现在包里啥都没有了!” 秦凝站起来,气愤的板着脸,还把随身的包包拉开来,把里头的毛线啥的都翻出来,让盛刚看,也给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又大声说: “你看,你们看看,也不知道你们上回怎么审的他,这人铁定不是好人!我可告诉你,上回我村里有个大婶跟他擦肩而过,也丢了钱的,人家可说的清楚,钱上面写了她儿子名字秦松的! 这么简单的事,你们警察都查不了?还让我们承担责任,那行,我们就当场搜他!他要是没偷,我就给他送医院去!” 秦凝这么一喊,盛刚觉得自己特别没面子,况且他讨好秦凝还来不及呢,肯定得做出十分有能力的样子来。 盛刚胸脯挺了挺,说:“秦凝你要相信我们,要是他真的偷了你那么多钱,那绝对够格判刑的,我们一定送他进大牢!” 地下躺着的男人用尽力气的大喊起来: “胡说!胡说!我根本就没偷她的钱!污蔑!警察同志,你不能因为认识他们就合伙冤枉好人!来人啊!警察污蔑好人了啊!警察和人合伙的欺负老百姓啦!大家伙给评评理啊!” 这样闹法,周围的人早就聚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了,这时候大家都眼神迷茫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议论的很热烈。 这种情况,盛刚带来的几个同事,也不敢贸然的把地下的人带走,处理的不利落,影响不好啊! 秦凝留意着这些人的神色呢,没等盛刚推脱,站在一边冷笑一声,便脆生生的对周围说: “看,这人多嚣张,连警察都治不了他!他这么喊,要是警察抓了他,他还污蔑警察呢!要我看,就在这里找,他断了腿,还没有离开过,钱铁定在他身上!” 她离地下的人一米远站着,说: “喂,你也别喊冤,这会儿人多,大家作个证,你要是没偷我东西,我立马的送你医院去,赔你三百块!你敢让人搜你吗?啊?你要是不敢让人搜你,就是你心虚,你说的都是谎话,你断了腿,跟我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三百块?! 那可是城里干部一年的收入呢! 这话一落,四周围的人群里嗡嗡的。 地上的人因为腿痛而煞白的脸,也激动的有些红了。 他没偷钱。 他一向来都不偷钱,他都是让猴子偷的,偷了还只放猴子身上,这样的话,万一丢钱的人闹出来,他只要拍一下猴子脑袋,骂一声“畜生调皮”,一般人家就把事揭过去了。 他虽然疼的要死,但他清楚着呢,他没偷! 这死丫头,这是想溜而胡说八道呢,一个小丫头,身上怎么可能有三百块钱?这会儿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们拦下,只怕他这伤,得自己花钱了。 地下的人阴鸷的眼睛转了转,大声说:“你胡说,你根本不可能有三百块钱!你要是拿得出三百块钱,我就给你搜!” 秦凝冷笑: “我的钱都让你偷了,我还拿什么出来呀!各位大伯大婶哥哥姐姐们,我的钱在他身上呢!我放在一个信封里头的,里头有三百十二块!信封上有沪上出版社几个字,大家伙都给作个证,要是搜出来了,就让警察把他带走!” “哎,好,该搜!” “就是,既然人家说得出来,肯定是真的!” “这人,不就是上回县东街耍猴的嘛。” “哎哟,也别冤枉了人!” 周遭乱糟糟的,成屹峰靠近秦凝,小声说:“小凝,他真偷你钱啦?” 秦凝懒得理他。 要不是他,她犯得着在这吵吵闹闹的吗,她早把人吊起来打了,还人不知鬼不觉的。 秦凝撇开头不说话。 盛刚却不能错过表现的机会,立刻挺着胸膛站到人群中,说: “好了,既然人家都把丢失的东西说的那么清楚了,那咱们就公开公正公平的执法给大家伙看看。哎,你,你的包拿出来!我们翻一翻,要是你没偷,人家都说了,立马的送你医院去!” 地下的人信心十足,他真没偷,他只担心秦凝这个偷他猴子的,和成屹峰那个压断他腿的跑了,他就喊说: “同志,我没偷,翻就翻,但你得保证那两个人别跑了!” 成屹峰看一眼秦凝气咻咻的脸,自然相信,秦凝是真失窃了,况且要是这人真没偷东西,他压了他腿,他确实得负责。 成屹峰高高的个子站到他面前:“你放心,我不走,要是你没偷东西,我赔你医药费。” 这就简单了,盛刚就和另外一个警察把地下的人的包包拎了过来,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包包翻了出来。 包包挺大,但里面也非常肮脏,倒出来乱七八糟一大堆生活用品,还有着许多猴子的毛发,但,没有秦凝说的信封,也没什么钱。 地下的人可得意了,喊道:“警察同志,快,快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秦凝撇一眼正为难看着她的盛刚,说: “哎,看我干什么,贼偷了东西,哪里会随便装包里,他身上有没有啊,或者包有没有夹层啊什么的呢?” 盛刚皱眉,按理,也不好这么当众搜人家的身啊,但……盛刚急于表现,心里有点犯难,但还是弯下腰,手往地下人的口袋上摸了摸。 地下的人还起劲的喊呢:“我没偷就是没偷,想污赖我……” 可是,人群里“哦”的一声起哄,地下的人一转头,便看见盛刚正从他身上那破旧的蓝衣服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 地下的人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了,大喊起来: “不是我的,不,不,不是我偷的!不是!警察污赖我!这,这两个人污赖我!我找我的猴子,那个谁,你还我的猴子!” 可他的喊,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盛刚看着信封上“沪上出版社”几个红字,心情一阵放松,得意的对秦凝笑了一下,又得意的对群众说: “大家看见了吧?真是个贼!来,我们来看看,里头是不是真的是三百块。” 盛刚像表演似的,慢慢抽出钱来,一点,可不是三百十二块钱嘛。 盛刚讨好的把信封递给秦凝,说: “哎,秦凝,看,我帮你找着了!失物现在就还你,你等会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 切!搞得像是他的功劳一样!还不是她用空间瞬移功能给他弄的证据,他倒会做人! 秦凝懒得跟他计较,一手拿回了信封,往自己包里一塞,说: “哎,警察同志,你干脆再找找,我上回邻居伯娘也丢过钱,二十块呢,人家差点没跳河死了,她说其中有两张上写了她儿子名字的,叫秦松的,你要是找着了,我让我邻居给你送锦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盛刚立刻就把手往地下人的口袋里一掏,掏出一把乱七八槽的钱来。 人群里好事的人凑过来看,一下子就有人指着说: “有有有,真的有,哎哟,惯偷啊!这种人,在我们村抓住了,是要吊在树上打的!” “哎哟,真的是偷儿啊,这种人,该剁手!” 人群义愤填膺起来。 盛刚得意的跟什么似的,地下的人急的大哭大喊,却根本没人理他。 围观的人还趁着盛刚等人不注意,这个过来踢他一脚,这个过来啐他一口,都恨极了这种惯偷。 ------------ 第185章 我们(1更) 盛刚也是个混久了的,看见大家这样去打地上的人,他也当没看见。 直到地上的家伙惨叫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了,盛刚才招呼自己带来的人出来维护秩序: “好了好了啊,大家伙好了啊,现在我们要把罪犯带走了啊,哎哎,大家住手住脚啊,公检法会给他一个判决的啊! ……走走,带走! ……啥,腿断了不能走?那留你在这让人打死好不好? ……走!你这种惯偷,被群众打伤的,当然是自己出钱治啊,自己交代,偷过多少钱?我们公安局可以帮着通知你家人来交医药费,否则,你就自己等着残疾吧! ……有啥办法呢,众怒,众怒难犯知道不?谁让你人不做做贼…… 走走,把他拷上,苏阳你们几个帮忙抬一下,先让他交代偷过多少钱再送他去医院……” 盛刚风光无限,摇头晃脑的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很快把事情处置了,过来和秦凝邀功,一脸讨好的笑: “哎,秦凝,你看我处理的快吧,现在就是一犯众怒的贼,谁知道谁打的他啊,让他自己负责去,嘿嘿,走走,这快中午了,我带你们去我们局里吃饭吧,反正秦凝你要做个笔录的呢!” 秦凝还摇着头想说话呢,成屹峰自然而然的身子往她身前一挡,说: “盛科长,我看不用了,小凝吓着了,我们还有事,要赶回去呢。那什么笔录,你现在就写一下就得了。” “哎你看你,屹峰,你这回来了,我不是还没和你叙叙嘛,走嘛,到我那儿去坐坐,哎,你怎么这么不肯帮忙我呢?我那个事……” 盛刚扒开着成屹峰的手臂,恨不得立马推开他,可成屹峰比他高了许多,还站的纹丝不动的,盛刚就压着声音说他了。 不肯帮忙?有把自己的心上人推给别人的吗? 真是! 成屹峰脸板着,眼看着盛刚一个劲的往秦凝身前凑,他的大手不管不顾的拉住秦凝的小手,紧紧拽住,说:“谢谢你了盛科长,我们真的有事,我们要走了,小凝,走吧。” 他的“我们”两个字,强调得特别的重,巴不得盛刚能立马的明白,秦凝只属于他。 偏偏盛刚不愿意往那些事上想,见和成屹峰说不通,就去和秦凝说: “秦凝,早着呢,不用这么早回去,哎,你不是还要帮你那个啥啥邻居的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我办公室坐坐,我一会儿的把赃物给处理了,你好给你邻居带回去。” 秦凝这会儿,这在和成屹峰的手做无声的抗争呢!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呢,干嘛动不动的拉她手,还攥的这么紧! 秦凝没空理盛刚,只坚持的挣自己的手,轻而气愤的和成屹峰说话:“你放开,哎,成屹峰你放开!” 可是,对于成屹峰来说,一旁的盛刚简直是一只虎视眈眈等着叼走秦凝的狼! 成屹峰看一眼正看着他们的盛刚,气咻咻的说:“不放。你一个定了亲事的姑娘,四处的乱走做什么,走,跟我回去再说。” 他拽着她就走,秦凝气的身子不断的后仰着,抬起另一只空的手就拍成屹峰的背:“你放开,我自己走!” 成屹峰脚略微顿了顿,大力的“嘶”了一声,拽着秦凝的手抖了抖,但却没松开,只管拉住她继续走。 秦凝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粘腻,一手的血。 再看成屹峰的背,靠近腰的位置,一大片的血迹洇了出来,像一片巨大的树叶子。 秦凝咬住唇,没再挣扎,任成屹峰拖着她,大步的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盛刚还在后头跳脚:“哎,屹峰,成屹峰,你这……秦凝,秦凝,你那个邻居的事怎么办呀?” 秦凝想着自己借出去的二十块钱,要是能拿回来,也是很不错的啊,就回头说了一句:“改天我让我邻居来找你,给你送锦旗!” “哦,秦凝,你真好!” 这一喊,成屹峰把秦凝的手,攥的更紧了,脚步更快了。 等走到了停车的巷子外头,秦凝嘟囔一声:“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成屹峰手依然没放开,脚步停下了,转身看着秦凝。 小丫头倔头倔脑的站着,小手在他的大手里无声的挣扎,他能感觉他的手心里都是汗,但他就是不舍得放开她。 她的头发都散了,原本好好的麻花辫子,这会儿都毛乎乎的了,可恶的小偷,还好没伤着她! 成屹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觉得心里心疼的不行,他的小丫头什么都那么好,本来头发都那么好,看看,这些坏蛋,给她弄得乱乱的! 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给她把散乱的头发轻轻的理了理,塞在耳朵后头。 他觉得,他的小丫头这样,会舒服多了。 可是,当耳垂上传来有点湿有点热有点痒的感觉时,正在和手上感觉做抗争的秦凝,惊的一偏头,却依然觉得自己的耳朵陡然的火烧火燎起来,像是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耳朵似的。 她仰头,气愤的看成屹峰:“你干什么!” 这一吼,成屹峰像从一个梦里醒来似的,讪讪的别开眼,说:“我,我就是看你头发乱了……不过,你耳朵怎么了?干嘛红成这样,你,没事吧?” 成屹峰惊讶的盯着秦凝的耳朵,那耳朵原本又细嫩又小巧,但这会儿,突然红了起来,似乎还有点肿了似的,看起来像是玛瑙做的。 秦凝被她看的,脸都红了,气愤的大力挣扎:“你!你拽着我干什么,你先放手!” “……哦,我,你别理盛刚,不过,你的耳朵真的没事吗?我看看……” 成屹峰依然盯住秦凝的耳朵,实在太好奇了,这耳朵红得像假的! 秦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前世今生都没有过这个经历。 反正她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耳朵在突突的跳,刚才成屹峰手碰它时,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似乎还在,这会儿连心底里也生出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来呢! 秦凝无从解释,心里还生出很是难堪的感觉,她跑起来,快速的往停车地方去。 蒋丹的脸贴在车窗上,正忐忑不安的在往外张望,见秦凝奔过来,立刻摇下车窗喊她:“秦凝!哎,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久呀?” 秦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了点儿事,不过我帮你找着人了,还拿了样子你看,你回去试试……” 蒋丹多么高兴,总算人生有了希望,便十分专注的和秦凝研究起毛衣样子来。 两个女孩子头碰着头,嘀嘀咕咕的看图纸,讨论怎么织法,连成屹峰回来,蒋丹也只是微微抬头,腼腆的招呼了一声:“秦凝哥哥……回来了。” 秦凝没抬头。 她这怎么回事啊,一听见他回来了,她原本已经不发热的耳朵,竟然又开始麻麻痒痒的起来,见鬼了! 成屹峰还真跟她是冤家,还是个不好随便收拾的冤家! 秦凝肚子里嘀咕着,就听见成屹峰低低的应了蒋丹一声,便开始发动汽车了。 他缓慢的倒车,缓慢的把车开出了巷子,缓慢的问秦凝:“小凝,现在,我们还去给外公看眼镜吗?” 秦凝咬了咬唇:“不要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成屹峰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凝,你不是说,眼镜店在医院附近吗?我们还是顺路去一下吧。” 秦凝这才抬起头,看了一下成屹峰挺的直直的背影,说:“好。” “你,能坐前面,跟我说一下路吗?”成屹峰没回头,依然身子笔直的说话。 秦凝这次没推脱,只顿了顿:“……好。你在前面停一下。” 成屹峰就缓慢的在路边停了车,秦凝换到前面副驾驶位置上,尽心尽责的给他指路:“前面,直走大约五百米,再右转弯……” 到了县医院门口,成屹峰说:“小凝,你们先下车,小凝你先去看一下有没有货,我……先去停车,我不太熟悉,可能要一会呢。” “好。” 秦凝没看他,干脆利落的拉着蒋丹下了车。 可当她拉着蒋丹到了眼镜店外头,她说: “蒋丹,我哥他……唉,这地方他不熟,我去看他一下,你在那边椅子上好好研究一下针法,我可能需要一会儿。” 蒋丹抬眼看看她,眨眨眼,笑着说:“哦,我明白我明白,去吧,多久都没事啊!” 秦凝皱皱眉,知道蒋丹误会了,但她没解释,转身走了。 现在的县城医院,比起后世来,简直就是个大一点的综合诊所,但人还蛮多的,毕竟近百万人口的一个县,就这么一家设施齐全的医院。 秦凝快速的进到挂号处,一眼,便看见成屹峰身子站得笔直,在挂号窗口那里排队,他前面还有七八个人呢。 他背后的血印子倒是没有再洇的更大,但从他站的笔直的样子来看,他估计伤的不轻。 秦凝撇了撇嘴,暗暗的骂了一声:“活该!”却不声不响的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也不看他,不是好声气的说:“你在这干嘛呢?” 成屹峰很意外的看着她,还不自禁的摸了摸后背,问:“你,你怎么过来了?我这……找人问个事。” 秦凝大剌剌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找人问个事?问问你背后伤的怎么样?行了,别在这装模做样的了,你去前面问问能不能急诊优先,我替你在这排着,要是不能先看,你再回来。” ------------ 第186章 妖精不好当(2更) 成屹峰俊美的脸抽了抽,有些尴尬的笑,温声说: “呵呵,小凝,你怎么知道的?那个,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背后可能有点擦伤,我怕我回去让外公看见了,他担心,我这边挂个号,拿一点碘酒就行了。你先去看眼镜,啊?” 秦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别废话了,你后边衣服都黏住了吧?谁还看不见似的!好了,你先去问问能不能挂急诊吧,太迟回去,外公也会担心呀!” 成屹峰抬头看了看挂号处,摇头: “算了。我这一点小伤,就不和别人抢先后了。小凝,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吧?主要是我不太会说家乡话,等会儿人家问,我怕我说的不对。好不好?” 秦凝看看他坚持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两只手插在兜里,撇开头,就这么站着,她也想知道一下,这讨厌又不好随便处置的男人,到底伤的怎么样,也好决定是不是得和任贵均他们说。 成屹峰轻轻的移动脚步,尽力靠向她,轻声的问: “小凝,我问你个事。你这没什么大事,平白的兜里揣着三百块钱做什么?你常这样吗?这不是给你自己招祸吗?” 嗯?! 秦凝心里一个激灵,坏了!心机BOY到底是心机BOY,这个时候开始想这事了呀? 刚才,秦凝权衡再三,觉得既然成屹峰破坏了她狠狠私自修理一顿耍猴人的事,那只能将计就计,让警察把耍猴人抓走了。 否则的话,这人留着,往近了说,影响衣丽亚那一屋子人的安全,往远了说,影响当地人的钱财安全,因为这就是个惯偷啊! 但既然盛刚说了,找不到证据才把他放了出来,那估计这个耍猴人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肯定是早就转移了的。 这个事,对于秦凝来说并不难,她想着上回秦文龙他们抢她自行车,都判了刑呢,那给这个人载个一两百块的赃,应该也能抓进去了的。 况且她还有从猴子身上搜出来的那几张钱呢,那上面写着名字,是最有力的证据了,再加上大一点的数额,这个人逃不了了! 结果她脑海里搜索着,想来想去也就一笔三百块的收入,是装在一个信封里的,比较好描述特征,她只好随手就把这个信封给瞬移出来了。 她还想着,反正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的,糊弄过去就完了,哪知道成屹峰这会儿来问这个了。 看来,也只有她自己不把三百块钱当回事,除了她以外,这会儿,人人都认为三百块钱是巨款呢! 秦凝低下头,装作不自在,低低是说:“什么没事揣三百块钱,我,原本是准备……呃,准备……” 唉,准备干什么,才能在这时代花掉三百块呀? 妈妈呀,物价太过低,还真是折磨死她了! 秦凝脑子里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准备给我娘买一个手表的!我之前就答应她的。但是,我带了钱,一直没有手表的票,我有一个亲戚答应给我弄张票的,我担心他突然有了票,被人抢了去,我就带着三百块在身边,想着要是有了票我就能立刻给我娘买!” 成屹峰释然的笑了笑,大手又要向秦凝头上伸过来,秦凝赶紧一撇头让开。 成屹峰对着自己的手笑,说: “你倒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随身带着那么多的钱就出来了,以后可别这样了,要是有个好歹,阿姨可担心着呢!票的事……你别急,明天我们去苏州,我问问我爸的朋友,帮你捣腾一张!” “好。” 秦凝只能装到底,反正她也真答应过帮秦阿南买个手表的。 成屹峰却很感概,问:“你这么乖,我妈还总是说你,怕你谋算阿姨,上回还写信骂你了,我替我妈给你道歉。” 秦凝暗自撇嘴,低着头说:“无所谓。我又不指望你妈过日子,她要说就给她说好了。” 成屹峰心里却很不自在,现在回想起来,那骂秦凝的信,还是他写的呢! 唉,那时候,怎么能想到,这个小丫头,能让他这么的上心,能让他一眼就想看一辈子呢? 成屹峰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小凝,我也对不起。我,也不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帮我妈写信说你,还……吓唬你,我,你别生气。” 秦凝手放在兜里,头转着看远处,很是无所谓的说: “我才不生气。反正我有帮我娘寄回钱给你们家了,你妈还要那么想,那是她拎不清,我不跟拎不清的人生气。” 呃…… 成屹峰喉结动了动,他总不能帮着秦凝说自己的妈,但是这次回去,他可得好好的说说他那个妈,可千万别把他的小丫头给气跑了啊! 但是,这小丫头,她能不这么无所谓吗?她越是这么无所谓,他这心里越是焦急啊! 成屹峰看着秦凝的后脑勺,心里急的一阵一阵的翻滚,可嘴上还不能说出来。 小丫头明显的不爱跟他太过接近,他要是再在这时候提他妈,和他妈有关的事,他是自己找不自在。 成屹峰吸着气的想了好一阵,总算想到一件可以让小丫头的在意的事了。 他转开刚才的话题,问道: “小凝,今天这人不是第一次跟着你了,他一直嚷嚷着找他的猴,我也想问问你,上回,就我在刚才那巷子附近,逮着那个人跟你的上回,他是真的从包里弄出个猴子,让猴子偷你东西,还抓你呢,但后来猴子却忽然不见了,你有看见那猴子去哪儿了吗?” 秦凝顿住,既不回头,也不说话。 唉唉唉,看来,这个家伙还是注意到了啊! 建国后,咱大中华已经不允许成精了喂!她这奇奇怪怪的有着空间异能,要是让人知道的话可不得了啊! 万一被人抓走了当研究对象,她没地方哭去啊! 秦凝背着他,猛烈的摇头:“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有猴子吗?我好像看见是只猫要抓我,我吓的眼睛一闭,那猫就不见了的。竟然是猴子啊,你看错了吧?” “我没看错。我看的清清楚楚的,真的是个猴子!那天非常的奇怪,我明明看到那个猴子快要抓着你了,可是却忽然不见了,像是跳进你身体里似的呢!” 秦凝猛的回头,眼睛瞪大,惊恐万状: “你说什么?那猴子,跳进我身体里了?你现在在说,猴子精要害死我了吗?” 她秀美的脸都惊的变了形,看起来吓的不轻啊! 成屹峰嘴张了张,立刻改口: “啊,不,我就是形容那个猴子不见的诡异,不是真的说猴子……啊,那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啊,一定是我看错了。没事没事,别怕别怕啊!你没看见就算了。” 秦凝眼睛里的光芒闪了闪,大力的呼出一口气:“那就好,要是真的有猴子,吓死我了。” 事情太过离奇,成屹峰虽然心里觉得,曾经的那一幕特别的真实也特别的诡异,但正因为太过离奇了,反倒不能那么容易的相信那是真的了。 成屹峰识相的选择闭嘴。 秦凝转回身,轻轻的吸气再吐出来,但愿,这个事就这么掀过去了啊! 两人一时无语,默默的排着队。 等轮到成屹峰的时候,两人相互看看,秦凝主动的凑近挂号窗口,给成屹峰直接挂了急诊,就往医院里面去。 成屹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在后边嘟囔:“小凝,我这……应该没事的吧?让人护士消毒一下就行了,不用挂急诊……” 秦凝没搭腔,脚步挺快的带他到了急诊处,跟正空手的医生说:“医生,这个人伤着了,流了好多血。”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口罩后头的眼睛狐疑的看看成屹峰,因为成屹峰还挺着背死扛呢。 秦凝不想和他多说,直接掂着脚的把他肩膀扳过来,指指他后背跟医生说:“后面。” 医生皱皱眉,就训上了:“那还不坐下?衣服撩起来!这么大个子杵着干嘛呢?” 成屹峰坐下了,皱着眉撩开了塞在裤子里的衬衣。 秦凝凑过去看,成屹峰脸上的皮肤被晒成了蜜色,后背却很白皙,和女孩子似的白皙,这时候,白皙后背上的情景便有些触目惊心。 只见后背中间到腰际,是好长一片的深红色擦伤,周边已经隐隐成青紫色,最主要是背脊上,挺长的挫伤口子,大概因为刚才和衣服黏住了,这会儿被撕开,正又继续往外冒好多好多的血珠子。 秦凝嘴大力扯了扯,帮成屹峰疼。 她倒不是心疼,真的是看见这伤口的那种本能的疼,难为成屹峰倒跟没事人似的,依然背脊挺直的坐着,秦凝看着那些伤都难受,她身体缩了缩,走开一点。 医生还说:“嗳,怎么弄的?还好能动,那肯定是没伤着背脊,就是这地方不好包扎,不好睡觉了,要注意着些,小子,你倒也是个扛痛的。起来一些,这个位置我不好消毒。坐办公桌上吧。” ------------ 第187章 是条汉子(3更)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也简陋,说是急诊科室,其实科室里也没有应急的床啊凳啊什么的。 成屹峰就闷声站起来,坐在了办公桌上。 医生左后看看,旁边几个护士都在忙,医生就喊秦凝: “哎,你,他对象吧,过来帮他撩着衣服,他这两只手叉着我不方便料理,我得再检查一下。” 秦凝手拎起来指了指鼻子正想辩解,但医生早就别开头去拿消毒器具了,只成屹峰,脸色有些惨白,却对着她挺得意的笑。 秦凝不好多说,对他瞪了一眼,硬着头皮过去,配合着医生,给成屹峰拎住衬衫后背。 医生给成屹峰消毒,有一处最大的挫伤,有大扁豆那么长那么宽的面积,皮都没了。 医生在给成屹峰擦药水的时候,秦凝能看见他那处皮肤都在跳动,显见得是极疼的,但成屹峰一声不吭。 秦凝看得别开眼,本能的缩起两只手,似乎身体某处也被擦了酒精刺激了一样。 医生还絮絮叨叨的说她: “哎哎,别动!你,对,就你,结婚了吧?回去是你帮他料理吧?那你看好了啊,等会儿去药房领这个药,一天两次的擦一下,那,这个伤口要注意一下,硬伤,没啥好办法的,就是靠自己熬着,别感染就行了啊!” 秦凝能说啥?总不好这会儿跟医生长篇累牍的解释“我不是,我怎样怎样”,只好抿紧嘴“嗯、啊、好”的,应酬过去。 直到医生说:“……没伤着脊柱是万幸,不过这位置可是很痛的,好了,小伙子,是条汉子,起来吧!这几天注意着些,酒不要喝,剧烈运动也得忍着,别做了啊!” 说完,医生还“嘿嘿”的笑了一声。 秦凝刚开始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还眼睛看着别处的给成屹峰拎着衣服呢,听见医生笑,她才转头,却见成屹峰脸红了,连耳朵也红了。 秦凝这才后知后觉的立刻松了手,脸也红了起来。 真是! 这什么医生啊这! 可偏偏秦凝还听见,进了这科室没怎么说话的成屹峰站起来说:“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靠!还有比这更让人郁闷的吗? 秦凝斜着眼睛给成屹峰丢两个白眼,就一声不响的先出了门。 成屹峰很快跟了出来,脚步匆忙的追她。 “哎,小凝,你等等我,哎,你走那么快干嘛?药房在哪儿啊?” 秦凝觉得自己心里憋的挺难受,可是这种憋屈还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成屹峰这个心机BOY肯定想…… 咳咳咳!她一个穿越的、啥啥没见过的、后世的姑娘能让他多想? 哼! 秦凝一个人脑子里转着小九九,把自己安慰好了,倒也能若无其事的转头,说:“你不是挺能的吗?你自己去找吧。我得去找蒋丹了!” 她快步的走,几乎没跑起来,成屹峰站在后面,嘿嘿的笑。 嗯!连医生都觉得他们般配哎! 为她摔伤什么的,太值得了! 蒋丹依然等在眼镜店外头,十分认真的研究着针法,见秦凝来,都没怎么在意,随口的一问:“哎回来了,好了?你哥呢?” “他……快来了吧。谁知道他。” “哎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有吗?啊,我热,我怕你等我,我跑的,我热嘛!” 已经临近中午了,一会儿成屹峰来了,两个人超级配合默契的,都不说一句废话,只眼光触碰到,就转开,一前一后的进了眼镜店。 成屹峰在店里咨询的仔细,秦凝没开过口,看着成屹峰帮任贵均定了一副上好框架的老花眼镜,说好了明天让任贵均来试戴,三个人这才往清溪公社回去,因为蒋丹坚持说不在城里吃东西,要回家吃。 秦凝能明白蒋丹的心意,她没有钱请客,但又觉得今天耽误了秦凝和成屹峰的时间,很过意不去,决不再接受秦凝请她在城里吃饭的好意,认为是浪费了秦凝的钱。 秦凝只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跟着一起回乡下。 到了清溪公社靠近蒋丹家附近,蒋丹就拿着毛线什么的下了车,在窗口和秦凝说: “我今天回去就好好的织,明后天我就能给你看看衣片,以后我啥也不想了,我就指着这养家了!” 秦凝点点头,说:“嗯,你也别太熬夜,我帮你说了的,以后一定有活给你干的,你只先把你那个事解决了。” 蒋丹咬了咬牙:“我知道。我算是看透了,什么亲戚亲人,都是靠不住的,都得靠自己。谢谢你,秦凝,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吃饭吧,我也要回去了。” “哎,对不住你,你等着,我总有请你吃饭的时候的。” “行,我等着呢。走了啊!” 眼看着蒋丹的身影消失在乡间小道上,成屹峰不说话,缓缓的开了车回去。 秦凝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像一对成婚多年的老夫妻,一声不响的回到前进大队,一声不响的往秦凝家走。 到了秦凝家,秦凝一开门,成屹峰便一声不响的去灶间的饭桌那儿坐着。 近下午两点了,家里没人,秦阿南出工呢,只佐罗摇着尾巴过来,对着两人蹭来蹭去的表示亲热。 秦凝撇撇嘴,一个眼神吓退了佐罗,一声不响的坐去灶下烧火。 佐罗“呜呜”的委屈着,到成屹峰那儿去寻求安慰,成屹峰无声的给它顺顺毛,佐罗就躺在他脚下。 秦凝一个人忙乎,等烧开了水,往锅里磕下去两个鸡蛋,煮熟了拿上来盛在一个青边大碗里,她捧了碗也去坐在饭桌上,准备开吃。 终于,成屹峰咽了口口水,熬不住了:“小凝,我的呢?” 秦凝把脸埋在大碗里,头也没抬:“自己煮。” “……!” 成屹峰可怜巴巴的看她。 秦凝不管,只管捧住碗,大口大口的吃着一个硕大的双黄鸡蛋。 吃空间纯绿色蔬菜长大的鸡生的双黄蛋啊,真的很好吃呢,且饿了大半天了,要不是实在太烫了,秦凝几秒钟就能吃一个。 那嫩嫩的蛋白,那流沙的蛋黄,咬进嘴里毫无鸡蛋的腥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吃的秦凝就差吧唧嘴了。 成屹峰看着看着,忽然伸出两只手,一下子抢了她的碗过去,仰头就往自己嘴里倒。 “……哎,哎!你!那是我吃剩的,你要不要脸!” 秦凝手里还拿着筷子呢,惊讶的看着成屹峰,就那么一仰脖子,就把大半个鸡蛋吞进了嘴里,留小半个蛋白在外头,像一个白色的舌头,他这哪里还有刚才在医院那副刚毅挺拔的样子,简直就是后头秦振国那个馋痨鬼! 成屹峰毫不介意,慢慢的把蛋白也嚼了下去,才瞪着眼说:“吃我对象吃剩的东西,我要什么脸!” “你!” 秦凝站了起来,脸涨红着,气的说不出话。 成屹峰也站起来,脸却认真起来,声音也带上了气恼:“生气啦?那你自己说,你当我是什么?” 秦凝气的胸脯起伏,不出声。 成屹峰继续说:“那,大概只有对象才会对自己爱人莫名其妙的生气,只顾自己吃,对不对?我好歹还是客人吧,你怎么就不能招待招待我呢?我哪里又得罪你了,你这么生气我?” 秦凝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生气他什么呢? 是因为刚才医生说那些话了吗?可医生不还说让她照顾他什么的,她也嗯嗯啊啊的应了啊。 奇怪!这么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没啥太多气要对他生的啊,可她怎么就是觉得,要煮给他吃,好像就是接纳了他一样,让她心里不自在呢? 两人这么站着,各自不出声。 好一会儿,还是成屹峰比较大度些,先开了口:“好啦,别生气了,我都饿死了,你还吃给我看,那我不生气啊?好了,我来烧火,我煮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说着他就真走去灶后。 秦凝看着他背后好大一片血迹和因为疼痛而格外挺直的背,气咻咻的说:“得了吧你!起开!行,你是客人,我煮给你吃!” 这才重新又煮了两个鸡蛋,还下了一点挂面,跟成屹峰一人一碗吃了。 成屹峰估计真饿极了,他一大碗面比秦凝多,吃的却比秦凝快,吃完了还跟秦凝说:“你吃好了放着,我洗。” 秦凝没好气的瞄他一眼:“算了,你是客人,我可不敢。” 成屹峰笑起来,眉眼很是俊俏: “真客气呀,不过,小凝,问你正经事,我这衣服后面,是不是真的很不好看啊?我,转不太过背去,你跟我说说,不洗,外公会看见不?” “……” 秦凝嘴里含着面条,一时吞不下去了。 老人只是老花,又不是瞎子,那么大片血迹,怎么会更不见呢? 这么个想念了十年的大外孙子回来了,却弄得伤痕累累的,老人肯定问东问西的,也会心疼,最终说来说去,成屹峰还不是因为她? 她只好快速的把面吃了,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洗一下吧。这会儿太阳好,晒半天也干了。” “那我穿什么?” “你真麻烦!穿什么呀,穿我娘的衣服呗!谁让你拉我的?谁让你扑过来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平白的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 第188章 狗狗你真相了(1更) 秦凝终于爆发了,对着成屹峰就是一顿说。 成屹峰看着秦凝气恼的脸,大力皱眉: “我不要穿女人衣服!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被人拉走,让我看着你被耍猴的扑倒,让我看着你受伤?你倒是哪吒还是花木兰啊,不是我拉你,你有三头六臂的躲开?” 这…… 秦凝不敢硬气下去了,再说下去要露馅了。 可成屹峰伤自尊了。 看着那个蓝衣服的人伸手拉小凝,他急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可是,在小凝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活该。 尽管他在护着秦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一毫希望秦凝感激他这样的想法,但此时,他伤心了。 小丫头真的真的不把他当回事,吃饭都能不煮他的,太伤心了。 他真的喜欢她呀,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可是,人家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把那心放在脚下踩踩,艾玛!太太太伤心了! 成屹峰叹了口气,站起来往门口走:“算了,我活该……我走了。” 可是,成屹峰背后的伤,这种硬生生磕出来的背脊的硬伤,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疼。 此时,成屹峰站起来的时候,真是疼得他神经都麻了。 他嘴角大力的扯了扯,背挺的越发直了些,走路却很缓慢,几乎是慢慢的蹭到了门口。 秦凝眼角余光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 再怎么样,当时,成屹峰是好心好意的,虽然他不出现,她更加能把事情处理好,可是,从成屹峰的立场来看,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呀,谁能想到她身负异能呢? 唉,可是,她就是张不开嘴喊他。 谁让他总是有意的黏着她呢? 她可不想这会儿的示弱了,那他肯定误会她对他有意思。 秦凝嘴巴动了动,就是不张口。 却见佐罗迅速的站起来追上成屹峰,它的狗眼看看秦凝的脸,一下子咬住成屹峰的裤脚管,狗尾巴不断摇着,把个成屹峰往门里面拖。 成屹峰弯不下背脊去,低低的喊:“哎哎,佐罗,你干嘛?” 狗:“呜呜,回来吧,其实她想喊你回来的,你有点眼色啊!” 成屹峰自然是听不懂的,跺跺脚:“哎,佐罗,放开,我裤子要给你咬坏了,放开!” 狗:“呜呜,别赌气,快回来,不是厚脸皮吗,再挺一会儿,呜呜!” 一人一狗在门口纠缠着好一会儿,眼看着成屹峰的手都需要抓住门框才能平衡了,秦凝经过狗狗纠缠的这一小段时间缓冲,终于开了口: “不是说要洗碗的吗?你往哪儿去洗呢?” 成屹峰缓缓回头,见秦凝嘟着小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见他望过来时,眼里的歉意一闪而过。 成屹峰刚才似乎还无法忍受、要爆炸似的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转回头,悻悻的说:“不是说我是客人,不用我洗吗?” “那就去当你的客人,去西边炕上躺着,衣服脱下来!” 秦凝说完,“刷”的转背往灶上去清洗,成屹峰的嘴角,就慢慢的扯开了,还越来越大,咧到耳朵边了。 等秦凝收拾好了灶头,往西边屋子去的时候,成屹峰已经趴在炕上的被子里,血迹斑斑的衣服折好了放在一边。 秦凝身上还系着围裙呢,过来不声不响收了衣服,正想出去,却瞥见成屹峰趴在那儿一直看着她,还无声的笑,笑的都要抽抽了。 “你笑什么?”秦凝不禁叉着腰的问。 “小凝,那个,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子,真的像,像……” “像什么?” “像……嗯,不好说。” “说!” “你让我说的啊!像我对象!” “你!” 秦凝气的,扬起手里的衣服就要抽他。 成屹峰抬起手臂躲,身上的薄被子便甩到了一边,露出他光裸的膀子和小半个背。 他开心哟,小凝这样子,怎么也算是心疼了他一回,他可真是开心的不说出来不行。 他笑得更大声了: “哎,小凝,你别打!你要是这会儿打我,更像我对象啊!” 秦凝就气的拎着衣服站在炕边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两人正一个炕上一个炕下的对峙着呢,忽然的外面脚步声踢踏,有人进来了。 “囡啊……你们,你们这是……” 秦阿南,脚上穿了双满是泥土的旧解放鞋,手里拎着把移苗机(种棉花用的小工具),刚喊了一声,就站在西灶间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炕上,落出光溜肩膀的成屹峰,以及手里拎着件衣服,站在炕边的秦凝,说不下去。 “姆妈!你怎么回来了?” 秦凝楞了楞,立刻紧张的问,她的意思是,这个时间,秦阿南回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秦阿南看看这场景,却误会了,老脸一红,支吾起来:“你们,你们这,那我,我不该回来啊……可是,不是,那个,囡,你们还没订亲,还小呢……” “姆妈!”秦凝总算醒过味儿来了,大喊一声: “你这想什么呢!哎呀!成屹峰你,你给我跟我娘说清楚,你,你真是太讨厌了!” 秦凝气的把手里的衣服往成屹峰身上一扔,转身就跑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秦阿南笑呵呵的到东边灶间哄秦凝: “哎,囡啊,我换了把移苗机,我出工去了啊,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我也没说啥嘛,我,我是你娘,这个……哎呀,不要生气了,要不然,哎,你们先定亲好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难两全,单纯的人总是善良些,但单纯的人又总是把一件事想的SOeasy,秦阿南就是此中典型。 在秦阿南的眼里,看谁都是好人,看什么事都往好的一面想,那便别说看任阿山成屹峰什么的了。 她早就认准了成屹峰将来是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巴不得秦凝能一夜长大,今天定亲明天结婚,早早的让她抱上孙子孙女,那她就能快乐的上天了。 所以,她心里,真的对于秦凝和成屹峰亲亲热热的,没有太大抵触,最多就是像刚才似的,觉得没订亲不合适、年龄小也不合适。等成屹峰跟她一解释,不过是洗个衣服,她还高兴呢,呀,前几天小凝还不理屹峰,现在肯帮他洗衣服了,多好! 所以她笑嘻嘻,不当一回事,还觉得秦凝既然肯照顾成屹峰了,那估计就是喜欢上了,那还有啥好说的,早点定个亲,等到年纪结婚就是了嘛。 秦凝投身的这个身子,从小跟着秦阿南长起来的,哪里能不知道秦阿南的性情,此时见秦阿南这么说,秦凝真是气的呼呼喘气,却也知道,要和秦阿南讲“爱情婚姻种种事并不容易”的道理,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啊! 秦凝无力的摇手:“姆妈,你,你赶紧出你的工去吧,算了算了,我……等晚上我再跟你说。” 秦阿南还笑着,说:“哎,好,那我走了啊,对了,我看屹峰伤的不轻,要不然,今晚让他住这边吧,省得回去你舅公看见了着急。” “不要!等衣服干了就让他赶紧回去。好了,姆妈,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忙你的去吧!” 秦阿南嘴里嘀咕着:“哎哟,还害羞!个小囡难为情呢!”拎着移苗机走了。 秦凝在灶间坐着,给自己顺了好一阵子气,才沉着脸,走去成屹峰那边,一声不响的拎了衣服去洗。 成屹峰叫住她:“哎,小凝,还生气呢?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说了,别生气了!” 秦凝没理他,把衣服拎出来,在污迹处洒了点盐,在冷水里使劲搓了搓,把血迹搓浮了,又用白萝卜使劲的在上面擦了几次,最后才拿去清水里漂洗,这样才能把血迹从白色衬衫上彻底的洗掉。 五月份下午两点的太阳,还算热烈,秦凝使劲搅干衣服,恨不得往衣服上吹气,好能让衣服赶紧干了,让成屹峰赶紧滚蛋。 可偏偏,衣服丝毫不受秦凝心情的影响,一点一点的干着,悠闲的很。 秦凝去看了好几次,衣服的领口袖口还是湿漉漉的,秦凝没办法,只好用干家务活还舒缓自己急躁从心情。 直等到秦阿南放工,笑嘻嘻的回来,看着秦凝,那是一脸的欢喜和暧昧。 秦凝实在受不了了,说:“姆妈,衣服大概干了,你给成屹峰送去吧,让他穿了赶紧滚……赶紧走吧,舅公要担心了!” “别成屹峰成屹峰的,叫哥哥!囡啊,现在都几点了,干脆让他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啊!” 秦阿南想装出训斥女儿的样子来,可哪里装得像,只笑的眉眼俱开的,去院子外头清理农具。 秦凝无奈的闭了闭眼,自己去收了衣服,走去西边屋子,想直接让成屹峰走,却见成屹峰趴在炕上,侧着脸朝着外面,极长的眼睫毛盖着眼睛,睡的正香呢! 秦凝干咳:“咳咳!” 无人应声。 秦凝跺脚。 炕上的人继续安睡。 秦凝咬牙切齿的低喊:“成屹峰!” 终于,成屹峰眼睫毛扇了扇,张开一条缝,迷蒙的看她。 秦凝把衣服往他身边一丢,说:“穿上,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就听见身后成屹峰声音如梦如呓:“小猫儿,你好凶啊!梦里都跟我伸爪子!” 秦凝转头,见他长长的眼睫毛扇了扇,竟然又把那开了一小条的眼缝,给闭上了。 嘿!这是在说梦话呢,还是说梦话呢? ------------ 第189章 傻人的智慧你不懂(2更) 秦凝正要再去喊她,秦阿南从外头拎着农具靠过来,小声的说秦凝: “你这小囡真是的,你哥哥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他那衣服都是血,今天肯定累了,再过几天他就走了,要是没养好伤,回去了你阿山阿姨知道了,可不心疼坏了!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秦凝张了张嘴,猛的想到,对啊,他还有两三天就走了啊! 这一走,说不定三年五年的都不会回来的嘛,啊哈,那她还跟他计较啥?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也显得她多在意他似的。 最高级的战术,是蔑视! 她不理他! 这么一想,秦凝觉得也无所谓了,心情挺放松的去煮了点晚饭。 成屹峰睡到六点多醒来,看看外头都暮色青黑了。 背上更疼了。 成屹峰好不容易从炕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就走到东边灶间找人。 灶间只有秦凝一个人正在洗碗,成屹峰注意着秦凝的神情,小心的说:“呀,小凝,我趴着竟然睡过去了,你,没叫我起来?回去要迟了。” 秦凝扯着嘴角笑了笑,看起来很大度,最起码比成屹峰睡着前大度多了: “呵呵,是吗,知道迟了就好。饭菜做好了,那,你和舅公的我装好了,你带回去和舅公一起吃吧,省得他还要煮。” 成屹峰看着她的脸,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小丫头,一向对他可实在是不怎么样呢,怎么他睡了一觉起来,她突然这么好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等着他呀? 成屹峰不敢说不要,就怕他说了不要,小丫头突然不高兴,会翻脸。 他忐忑的问: “嗯……好吧。那明天的事……” 秦凝继续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知道知道,明天我在梅陈公社供销社门口等你们。” 成屹峰放心了,还笑起来: “小凝,你真好!” “呵呵,快走吧,天黑了。” 秦凝嘴角努力弯着,像送瘟神似的送走了成屹峰,松了一口大气。 她站在门口,看着成屹峰的背影,低低的说:“还有两天,还有两天,还有两天!麻烦精,赶紧走!” 可这个麻烦精是走了,家里那个麻烦精却没回来。 秦阿南刚才见秦凝在煮晚饭,说了一声去自留地里看看玉米苗,一看看了这么一会儿还没有回来。 秦凝想了想,交代了一声狗:“佐罗,看着家,我去一下地里。”就门也没关,往屋子前面不远的自留地里去。 暮色已深,秦凝还没走到自留地里呢,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影,在暮色里如皮影戏上人物似的站着,一个手里杵着个锄头,一个手里拎着只篮子。 秦凝便听见秦阿南的笑声,十分愉快的传出来: “……哈哈哈,哎唷,我是真的开心,一想到今后女儿女婿都是自己从小看大了,那日子多么好啊,你说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姆妈呀!她没同意啊!她怎么就开始和别人说了呢? 秦凝赶紧奔过去,扯住秦阿南的篮子:“姆妈!你在胡说什么呢!” “啊!” 秦阿南吓了一跳,随即笑嘻嘻的和秦凝说: “哎,噢,我……呵呵呵,我和别人不说,我不说的,我就是和你良保叔说说嘛!这么开心的事,不让我说,我……咳咳咳,良保不会出去说的嘛,啊?良保?” 秦阿南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好像和别人说的早了点,赶紧看向许良保。 许良保依然很瘦,但看起来很精神,这时候也憨厚的笑着说: “我知道,我不说,阿南你也不要和人说了,小细娘家脸皮薄,再说了,小凝还小呢,读书呢,学堂里知道了,不大好的。” 许良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称呼秦凝秦老师,而是跟着秦阿南喊小凝。 他这么一说,秦阿南把头点的很有力:“对对,你就是拎得清,我不讲我不讲,我就和你讲了。” 秦凝四十五度角仰头,望着青黑青黑的天空,一阵无语。 苍天啊,大地啊,快让那个麻烦精马上回东北去吧!自从他来了,她怎么觉得自己的生活诸事不顺啊! 秦凝气咻咻的转身:“好了,姆妈,回家吃饭吧,良保叔,你也快回去吧,这自留地已经翻过好几回了!你快回去陪春燕吧!” 秦凝说完就走,剩下许良保和秦阿南在地里面面相觑。 秦阿南看着秦凝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这个孩子,从小没人疼她,心里到底是苦恼的,不大肯相信人,她一直跟我讲不要嫁人,不要结婚,良保啊,那我心里担心死了!我家小凝多么好,怎么不要结婚呢?一个人过多么苦恼啊,我过了半辈子了我不知道吗!但我就假装我听不懂她讲什么哩,我就怕我当了真,小凝就也认了真,唉!” 许良保温声安慰: “阿南你不要担心的,小凝有文化有主意,不像我们老社员,没有见识,她年纪大一点,会想明白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秦阿南继续叹气: “唉,你说的也对,小凝是有主意的,但我就是担心她太有主意了,一点也不肯低头,那个男小囡你是没有看见吧?长的好,又是我阿山姐姐家的,我是再中意也没有了,我跟他讲,小凝怪脾气哦,你凡事要主动点哦,每天逗逗她开心也好啊,但小凝还是不理他呢,那么你再看看现在怎么办呢?” 许良保就宽慰她: “阿南呀,这种事体,要我说,你还是不要多讲的好,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时候了,父母媒人一讲了,再好再不好也要凑在一起过日子,唉,心里喜欢不喜欢都得过的啊,现在外路都讲谈对象的,要自己喜欢的,那以后好不好他们自己也不后悔啊,你随他们去吧,你外甥外头走走的,总是有办法的,你不要太担心。” “良保你说的太对了,我那个死去的男人,还不是媒人害人,说的多好多好,结果是有病的,唉,我好日子没过三天,还要服侍他,结果还死了。唉!你看看我冤枉不冤枉?所以我现在啊,就是要给我们小凝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呀!” “我跟你不是一样的嘛,我知道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两人像秦凝没有来过一样,站在地里又讲了好一会儿,才相互道别了各自回家。 秦凝倒也没直接回家,而是走了半条村巷,去一间很破的土坯房子外头喊人:“四伯娘,四伯娘!” 一会儿的,毛玲娣从土坯房里出来了。 暗暗的天光里,毛玲娣看了好一会儿,看见是秦凝,她的手紧张的在衣服上搓了搓,都有点不敢上前来,站在两米开外说话: “噢!月珍啊!你,你怎么来了?” 秦凝知道她担心什么,向她挥手:“你来,我告诉你好事,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毛玲娣尴尬的笑了笑,这才走上前来,歉意的说: “唉,对不住,你四伯娘心里实在太过意不去,二十块呢,万一你们家要用……” 秦凝说: “你不担心这个。我来告诉你,今天我去城里,城里公安局的人说,那个偷你钱的贼抓住了,翻出来的钱上面,真的有你家秦松哥的名字。 我就说,这个秦松是我村里人的,他家丢了钱都急坏啦!那人家警察答应了,说叫你去公安局领,只要你能把事情说清楚,就是怎么带的钱、怎么丢的钱说清楚,人家会把钱还你的。”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毛玲娣激动的,几乎没跳起来,脸仰着看秦凝。 秦凝点头:“这种事我怎么能骗你。不过,警察帮你找到了钱,你去做个锦旗谢谢人家吧,以后警察抓贼也更加起劲些。” “啊?好好好,不过,你说的锦旗……多少钱啊?” “应该不贵的吧,不会超过两三块。” “好好,好好好,我做。” 秦凝笑吟吟交代她: “做是你做,锦旗的钱我来付。你只管让人做,到时候让秦松哥陪你一起送去公安局,搞得热闹一点,敲锣打鼓的也行,这些花多少钱,到时候你跟我说,从你还我的钱里头扣。” 毛玲娣倒推脱起来,她仰着的脸上很激动: “这……这怎么行!小珍,那你可也把四伯娘看扁了,四伯娘虽然穷的叮当响,但知恩图报还是懂的呀,那么要紧当口,你肯借钱给我,我心里明白的,小珍。” “四伯娘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不要多说了,你们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也可以告诉四狗伯伯他们了,一直捂着这件事,心里也不好受的。” “哎唷可不是,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就怕被你四狗伯伯他们知道,不知道怎么骂我呢,谢谢你啊谢谢你!” 毛玲娣激动的要落泪了,秦凝摆手说: “四狗伯伯节俭惯的人,知道你要做锦旗,肯定又不高兴,你只管告诉他,是我出钱的。你只管去做吧,真的,不要客气了,就是不要和别人说就是了。 这样你和秦松哥去一趟城里公安局,人家就高高兴兴的把钱还给你了,毕竟你的二十块钱,就两张五块的是写了字的,另外的也没名字呀!” “对对对,小珍,想不到你这么好的啊,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我,我们以前也不经常走动,今后你不要嫌弃四伯娘,有啥事情需要帮忙,你只管喊一声,你秦松哥哥有的是力气啊。” “好的,四伯娘,那我走了啊!” 秦凝冲毛玲娣挥挥手,很快消失在月色里。 毛玲娣不断的吸着鼻子,最终哭着进了屋子去和家人说这个事情去了。 ------------ 第190章 骨气不能当饭吃(3更) 秦凝不声不响的回家和秦阿南吃饭,根本没有提这件事。 但秦凝可不是随便帮人的,尤其是还给盛刚送锦旗,她更不是随便送的。 盛刚这个人的工作态度,可比鲁兆辉差远了,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样米养百样人,各行各业都有敬业的和混日子的,警察也不例外。 盛刚今天倒是因为有了证据,把那个耍猴的给抓走了,但接下来,他是不是会尽心尽责的把这个事情查到底,那可就不知道了。 所以,秦凝让毛玲娣敲锣打鼓的给他送个锦旗去,这样一来,表面上看,是给他长了面子了,但同时,这个事情闹大了,盛刚就不好随便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耍猴的是个惯偷,钱转移的十分顺溜,不查的彻底,万一又给他糊弄过关,以后就有得麻烦了,还得盛刚抓的紧一点,把这个耍猴的所有罪行问出来,那让他坐个十年八年牢的,才算完事呢。 要不是这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花钱给盛刚送锦旗?!美不死他! 一夜无话。 第二天,秦凝又是起了个大早,四点半就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她把吃食和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去叫秦阿南。 “姆妈,灶上留了一盘子紫菜包饭给你的,你等会儿起来吃啊,我要走了。” “嗯,好,囡啊,晚上的晚饭怎么办呢?你们赶得回来吗?” “不知道呢,要是过了六点还没回,你只管先吃,要不然你饿呢。” “好,路上小心些。对你屹峰哥哥好点,不要连名带姓的喊他,舅公听见了也不高兴的。” “知道了。” 秦凝嘴巴上应着,肚子里一个劲的喊:“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忍着!” 从前进大队去到苏州,还有两百里路呢,几乎跟到沪上差不多,所以之前秦凝和成屹峰说好的时间就是早上六点在梅陈公社供销社门口等。 梅陈公社是离前进大队比较近的一个地方,往昭文县城和苏州什么的,都是必经之路。 秦凝骑着自行车到梅陈公社供销社的时候,供销社还没开门呢。 秦凝找了个背静的地方,把自行车收在了空间,拿出老怀表来看了看,才五点四十分。 无事可干,秦凝手里拎着个放食物的篮子,在梅陈公社供销社附近走来走去的闲逛,顺便的看起了大路两边卖东西的小摊。 这梅陈公社,算是方圆五十里内比较热闹的一个公社,因为这地方交通便利。 所以相对的,趁着早上没有人管,悄悄的来这地方摆个摊卖一点土产的人,要比别的公社多一些。 以前秦凝第一次上县城的时候,还在这儿卖过菜呢! 这种小摊卖的时间很短,只在早上五点到六点半左右,供销社的门一开,这些小摊就要马上收了,要不然,供销社的人出来看见,逮着了谁,谁就有得苦头吃了。 秦凝低着头,随便的看着,忽然,就看见有个摊子摆了一个大鱼篓子,大鱼篓子的最上端,还用稻草绑了只螃蟹。 螃蟹长着乌青的壳,个头足有秦凝的拳头大,正在稻草里头“嘶嘶”的吐泡泡,其中一只脚从稻草里头挣扎出来,又大又长,上头的毛是金色的,看起来壮实的可以啊。 秦凝马上走了过去,她得买! 后世的什么阳澄湖大闸蟹呀,太湖清水蟹呀,跟这个年代的螃蟹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啊! 因为昭文县地处江南,水域多,鱼虾河蟹这些是极平常的,这个时候的螃蟹都是野生的,没有人养殖,一般的小型河坝水域都属于各个生产队集体所有,社员们不好随便的去捕捉,能抓着了还敢拿出来卖的,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偷的,那就是在大河大塘里下了鱼簖逮的。 这种螃蟹活动范围广,成日的在泥沙里爬动,在流动水域里生存,肉质不是一般的鲜美呢! 秦凝都顾不上看卖螃蟹的人,一下子指着螃蟹就说:“这里头,都是螃蟹?怎么卖?” 卖螃蟹的人一时没回话,顿在那里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清溪公社的秦老师……” 秦凝抬头,看见一个约摸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人,一只手捂住半边脸,正眼神有点飘忽的看她。 秦凝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这人上身穿了一件挺旧的绿军装,下身一条灰扑扑的裤子,裤管挽到小腿那里,小半截腿都是泥,一双鞋子也全是泥,看不出鞋子本来的样子。 他那露出来的左脸,倒蛮白净的,并没有胡子拉渣,只他用左手捂住右脸,右手擦在口袋里,那样子站着,怎么看怎么的别扭。 秦凝确定,不认识他。 她垂下眼问:“啊,我代过几天课。你是哪个孩子的家长吧,这螃蟹怎么卖?你便宜些,我都要了。” 男人并没有很欣喜,皱紧了眉头,还对秦凝撇了撇嘴,说:“五毛一只!十五只,你要的话七块半。” “啊?五毛一只?你卖的金螃蟹啊?” 秦凝抬头看他,实在有点意外。 这个年代,人们喜欢买鱼,不爱买螃蟹。 因为螃蟹肉少,吃起来麻烦,不符合乡下人吃肉才是硬道理的想法,所以螃蟹不值钱,一般一毛两毛一只。 现在,他卖五毛一只?! 抢钱啊? 秦凝重新审视他,嘴抿了抿,说:“你,是跟我有仇啊?还是你跟自己过不去?不想卖?” “唉!” 青年男人捂住半边脸,用一种挺复杂的眼神看了秦凝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声,蹲到地下去,开始收拾鱼篓。 他垂着头,早已经放下了捂脸的那只手,正扒拉着边上的几根稻草,声音有些幽怨的从地下传上来: “算了,我开玩笑的,两毛一只,你给三块钱吧,里头还有几只虾也送你,我拿稻草帮你绑一绑,你好拿。” 咦?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干脆也蹲下去看他。 便看到,他那露出的右边脸上,是一层的灰褐色,还很是凹凸不平,这种倒像是整个脸挫伤后的伤疤啊! 秦凝有点想起来他是谁了。 “哎,你是那个……小季,对吧?你现在不开车了?” 秦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小季螃蟹也不绑了,手里捏着只白肚大螃蟹,眼神幽怨的看秦凝,还气呼呼的说: “开个屁车!我……你!不你说的吗,说我没骨气,后来我倒是骨气了一回,老子不伺候那帮龟孙子了! 但他娘的,骨气当不得饭吃,我现在连吃饭都有问题了!抓几只螃蟹卖你五毛一只螃蟹,你又不肯出,我这不是又没骨气了一回,还得低声下气卖给你?!” “噗!” 秦凝蹲在地上,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哎,小季,你的意思是,后头,你真的不给那个啥书记开车了?哎呀,真有骨气啊你!得得得,冲你这骨气,五毛就五毛,我买!” 秦凝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这个小季,就是上回秦凝搭车,结果车子让给一个孩子开,最终出了车祸的那个司机。 当时秦凝救了他们,还生气训斥过这个小季,说他当过军人还这么没原则没骨气,把车子给孩子开,他该承担责任什么的话。 小季手里捏着螃蟹看看她,摇摇头,也笑了起来,只那笑容,有些酸涩: “算啦!有人买已经不错啦!要不然说不定我还得拎回去。我这……我当时,也是受气受够了,不过一个书记,我在部队见的官比他大多了,也没见这么摆架子的。 出了那件事,他们还不认账,非要我扛下来,要我写检讨,要写是我开车不小心出的事,还要我出面承担几个人的医药费,背后他们多补给我啥的。 我气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头脑一热,我就想到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也受够了,我说我不写,是他老婆非要我给他儿子开的,平时不都是那么要求我的吗? 后头那龟孙子就做得出来啊,说你不写你滚蛋。滚蛋就滚蛋!我不干了!他们就医药费也不给我报销,我前后花掉了两百块钱呢,但你看我这脸……还好我有老婆了,要不然,我找谁说理去! 唉,这不,我现在只好自己抓几个螃蟹卖卖,补贴补贴家里头,要不然,我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办呢!” 小季一边说着,一边绑着螃蟹,神情很是落寞哀愁。 秦凝听着,说:“你怎么会没工作呢?也可以回家当社员嘛。” 小季瞪她一眼,嘴里还咬着稻草呢,忿忿的说: “我……我好歹是复员军人!当时这开车也是县里民政局安排的啊!那龟孙子四处和人说我怎么怎么的不好,现在民政局的人也认为是我不好,不肯给我再安排工作了,可让我去当社员,我……我也拉不下那个脸去求队长呀!” 秦凝笑容越发大了:“噢,我明白了,你铁定平时没少给人家摆谱吧,那,‘我是司机我是司机我是司机’,哈哈哈!” 小季懊恼的看她,看她笑的前仰后合的,还使劲儿摆骄傲脸说“我是司机我是司机”,他莫名的觉得好笑,想想自己也确实这样过,竟然对秦凝生不起气来,只能也摇着头自嘲的笑。 ------------ 第191章 这个玩笑我喜欢(1更) 秦凝笑小季笑了好一会儿,才说: “哎,你别绑了,我给你十块钱,我连你这个鱼篓一起买了,我也好拿些。另外,我给你找个活做。” 小季当她开玩笑的,摇着头说: “鱼篓你要你拿去,多给一块就行了。说起来,其实我该谢谢你的,是你救了人帮了我呢,可惜,我现在连螃蟹也谢你不起。找活啥的,你就别吹牛了,你的话,我不能当真,再也不能当真!” 秦凝心情很好,这个小季,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现在这个时代,单找个会开车的还不好找,并不是后世那样,有驾照是平常事。 正好的,前段时间赵进明还跟秦凝抱怨过,说钱师傅胃口越来越大,总觉得能开车了不起的很,话里话外的想要跟他多分钱,要是有个替补的司机,钱师傅铁定不敢这么牛逼啥的话呢! 那眼前这个小季,不就是送上门的替补司机嘛! 秦凝就笑着说: “哎,真的不当真?我可真有个开车的活呢,一个月赚个三四十是有的。可你不想当真,你就当我没说过。” “三四十?!” 小季喊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凝:“你,你别呀,说说,给我说说,你真的假的啊?” “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我上回开车送你们去医院的事,你跟谁也不能再说,我当时就是心急救人才开的车,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不是和你那龟孙子的儿子一样胡闹了吗?你要是以后都不说这个事,我就真给你介绍个开车的活。” “这……这也算条件?哎哟喂我的姐姐,行行行,我以前从不认识你就得了。哎哎,你先跟我说说,我能开什么车?” 小季兴奋极了,完全不顾自己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了,手里拎着只螃蟹呢,对秦凝手舞足蹈。 秦凝一边让着那只螃蟹,一边说他: “哎哟小心小心,哎哟,甩我一脸水……你能开什么,总不见得给你开小汽车,卡车!要不要的随你!” “卡车也好啊,总比我当社员挑大粪强啊!那你给我再说说,在哪儿呢……” 小季干脆也不管螃蟹了,捏着手里的螃蟹壳往鱼篓里一塞,一脸的喜气,跟秦凝两个人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的。 而成屹峰驾着车,载着任贵均在五分钟前已经到了。 成屹峰摇下车窗,四处的找秦凝,可秦凝蹲在地上,成屹峰一时的没发现。 直到秦凝在那边哈哈大笑,成屹峰的目光就盯着她背影,从欢喜,渐渐变成了生气。 小丫头啊小丫头,跟别人说话笑的那么高兴,怎么跟他说话,就没个好脸色呢? 这人谁呀?就能比他好? 成屹峰和任贵均说:“外公,你在这坐着,我去喊一下小凝。”就下车找秦凝去了。 他脚步缓缓的走到秦凝身后,就听见秦凝正说话: “……我上回开车送你们去医院的事,你跟谁也不能再说,我当时就是心急救人才开的车,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不是和你那龟孙子的儿子一样胡闹了吗……” 成屹峰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呀呀!这小丫头,到底是多大胆啊! 怪道她能听他讲解五分钟,就开了他车子走了,原来不是初犯啊! 这要是出了事,他上哪儿救人去? 秦凝和小季两人后头的话,成屹峰也没怎么听了,就盯着地下的人影,站着磨牙。 他到底得怎么的管教管教她,她才能不让他担心呢? 秦凝讲的兴起,这时候是市集上,她也不可能随时的控制着意念去在意周围的人,就一点也没发现成屹峰站在后头。 倒是小季,感觉眼前阴影一片,抬头看了看。 便看见眼前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正面色不虞的盯着秦凝,那眼里,说不出的郁闷,和隐在郁闷后头的一种宠溺。 男人看女人,大多数时候是看不明白的。 可男人看男人,往往能一下子就看懂了。 小季是过来人,又帮着公社书记开车,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见成屹峰的着装气质跟这里的人不一样,又用这样的眼神这么的看秦凝,小季心里,就有点想法了。 小季低下头,手摸摸下巴,和秦凝笑: “哎,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儿回去就找他,事成了我重重谢你……不对,我也没啥钱谢你,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滚你的。你刚还叫我姐姐呢!你没看出来啊,我孩子都三个啦,介绍啥对象!” 秦凝对着小季这种不是师长、不是同学的人,她是很放的开的。 毕竟人不可能时刻谨小慎微着,总也要释放一下自己本性的,要不然活着就实在太累了,所以,她这会儿心情挺好,便也根本没有丝毫在意周围,随口的胡说,真就是话赶话的随口一句。 可站在她身后的成屹峰,一张脸扭曲着,哭笑不得。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孩子都三个啦? 胆子贼大,还胡说八道,行啊她! 小季抬头,看一眼成屹峰的神色,笑的贼贼的,也继续胡说: “噢,你孩子都三个啦?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小着呢,那你孩子他爹……没出来买菜啊?咱们这,可都是男的出来买菜呢!” “啊……你管我呢!孩子他爹没出息,在家睡觉呢,你把鱼篓给我……” “谁说我没出息,我这不是来了吗,啊?孩子娘?” 秦凝胡说八道的正兴起,忽然的,身边蹲下来一个人,大手一把握住她拎住鱼篓的小手。 秦凝吓了一跳,想赶紧让开,身子一侧,差点没摔倒。 成屹峰一把拉住她手臂,磨着牙的看她。 秦凝说:“……你,你到了……哎,你放手。” “不成啊,我放手,你可不又和外人说我没出息。来来,我扶着你,老,婆!” “……!咳咳,咳咳咳,成屹峰你放手!” “孩他娘,你害臊啥呀,咱们孩子都三个了,来来,起来,我们回家。” 成屹峰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拽住秦凝,把她拎起来,丝毫不让的看着她。 一旁的小季笑的,直不起腰。 秦凝涨红着脸,一时语塞,唉,这男人真是她的冤家,她真是难得的胡说几句,他还真敢接啊! “放手!你胡说什么呀你!你再这样,我不去苏州了。” “不去就不去,咱们回家抱孩子去。” “我……,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我不是和人开玩笑吗,你放手,舅公呢?你别拽着我。” “开玩笑?这个玩笑我喜欢!外公更喜欢!你继续开。” “你没完了呀,我……不是没说了嘛,好了,你放开我,我还没付钱给人呢。” “没事,这儿不都是男人买菜的嘛,我付!” 终于,成屹峰放开了秦凝,从口袋里掏钱,对着小季冷脸:“你好,我是这位孩子妈家那个没出息的男人,多少钱?” 小季笑的,一边的伤疤脸都抖起来:“啊……十五块!孩子娘买的话,四块,孩子爹买的话,十五块!” “……行!” 成屹峰咬牙看着小季那恶作剧的眼神,真的掏了一把钱,拍在小季手里。 秦凝反而喊起来:“小季!你昏头了!十五块?你不去抢?” 小季大笑:“啊哈哈哈,秦老师,你男人可以啊!” 就为了这句赞,十分钟后,小季开着车,成屹峰坐在副驾驶位上,两个人谈笑风生。 男人之间的友谊比女人之间的友谊简单多了,只要不是敌人,就能成为朋友。况且两人一交谈,小季竟然也是在东北当的兵,成屹峰和他一说开了东北,就投机的把别人都忘了。 秦凝和任贵均坐在后头。 任贵均好些年没有出过除大队以为的远门了,这会儿正像个孩子似的,对着车外张望,只有秦凝,郁闷的看着车前面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叫上小季一起走,还是成屹峰自己提议的,理由是,他对昭文县苏州一带不够熟,正好的,可以请小季当一回司机和向导,带着他们好好玩玩,回头他会好好谢小季。 秦凝却知道,估计是成屹峰背后的硬伤,经过了一晚上的休养,现在正是最疼的时候。他不想老人担心,就决不取消行程,但又怕老人看出异样来,他就正好的,逮了个小季。 心机BOY!还真会见缝插针! 秦凝在心里骂一句,撇开眼不再看他们,开始给任贵均指点着外头的风景。 本来成屹峰说要小季当向导,秦凝就立刻说那她就可以不去了,谁知道任贵均一把拉住她: “小凝,为什么不去?难得陪舅公出去走一走你不愿意啊?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你屹峰哥哥十年没回来了,他自己看风景还来不及呢,哪里顾我,凡事还是你比较细心呀,舅公指望你的。” 老人开了口,秦凝只好抓抓脑袋上了车。 而成屹峰,一听见车后面开始有了声音,这才悄悄的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头,嘴角翘了起来。 小丫头,既然直来直去的讨她欢心不太好用,那他就曲线救国好了,多找几个像小季这样,会夸他的,常常说他的好,就算一时半会的扭转不了她心思,但总会慢慢的形成既定事实吧? 等到大家都知道他是她对象,她还躲哪里去? 嘿嘿! ------------ 第192 章 泰瑞伯厕所事件(2更) 有了小季这个当过公社书记司机的地头蛇当向导,这次的行程,变得丰富起来。 成屹峰也很愿意听取小季的意见,计算着时间,一行人先直接去了苏州,在苏州城里绕了一圈,看了水陆盘门,也游玩了两个古寺。 秦凝自然是上辈子来过苏州很多次的,现在看着这些游玩的地方,她心里把它们和后世比一比,觉得实在有点辣眼睛。 因为这些地方现在都比较破败的,而且墙上都爱刷一些字,什么什么万岁,什么什么破四旧,不过现在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优点,那就是,都不要票。 游玩的过程中间,秦凝还安排了任贵均休息。 他们找了个清净地方,秦凝把带着的篮子拎出来,一块靛蓝格子的土布在地下一铺,再把一早做的紫菜饭团、香煎鸡脯肉、苹果以及玉米汤给大家一一的摆好,又干净又舒服又……新鲜! 眼睛尝新鲜! 任贵均看着地上摆的食物,笑的没牙的嘴瘪着: “这个法子好啊,小凝你想的真周到。” 秦凝把用空间竹子削好的竹签串了一个饭团递给他,说: “舅公,没什么的,这个就叫野餐。本来我是想着,咱们对苏州也不熟,走来走去找吃的麻烦才想出来的招,哪知道还请到了小季开车,其实我这都用不上的。” 小季看看成屹峰的脸,笑着说: “哎,哪里用不上,最少我也跟着尝鲜了啊。你别总想着嫌我跟着来,回头我把螃蟹钱还你男……还小成好了,真是的。” 小季已经大概知道了,秦凝和成屹峰不是真的已经是夫妻了,但他有眼色,既不要得罪成屹峰,更不敢得罪秦凝,就不敢再像早上那样开玩笑了。 秦凝“嗤”了一声,不说话,三个男人早就吃上了。 大家都赞不绝口,这个季节吃稍冷的食物不会觉得口味上有啥影响,反而觉得特别的新鲜有趣。 成屹峰选个正对着秦凝的位置坐着,一边吃,一边一眼一眼的看秦凝,心里像灌了蜜,哎呀,这小丫头多好啊,什么都想得到,做老婆是实在太美好了! 差不多上了近十一点,成屹峰好不容易找了一处邮局,给苏州的父亲朋友——林伯义打电话。 一会儿的,一行人直奔拙政园附近,林伯义在拙政园门口和他们会合。 “啊,屹峰的外公!伯父好,我是成工程师的老朋友,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啊,可三不五时的要聚聚!” “哎,你好你好,麻烦你了啊。” 林伯义转业到地方有五年了,现在已经是市政处的处长,成屹峰的车也是问他借的,此时很是热情的和任贵均打招呼。 林伯义又看见任贵均身边站着的秦凝,虽然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小花衬衫,但行止很是不俗,不像是乡下土里土气的姑娘。 他眼睛略打量两眼,就笑眯眯的问成屹峰:“这位是……” 成屹峰挠挠头,笑着:“噢,林叔叔,她,我对……” 他的“象”字还没有跑出来,秦凝的眼睛“嗖”的一下,狠狠两把眼刀飞过去,刀锋差点杀了一圈人,毫不避讳。 成屹峰呲了呲牙,说:“我对……她,不敢随便介绍,林叔叔,她……叫秦凝。” 林伯义就心照不宣的也笑: “噢,噢,好,好,秦凝是吧。哎呀,屹峰啊,你书勉姐昨天还和我说呢,你小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对象了,说要给你介绍呢,那,等会儿中午一起吃饭,你和你书勉姐说说这个事,走走,现在我们先去园子里看看去。” 林伯义笑着拉住成屹峰,招呼了任贵均和秦凝,小季很有司机样子的,默默跟在后头,一行人进拙政园游玩。 其实,这会儿的拙政园不叫拙政园,改了个特别有时代特色的名——东风公园! 东风公园里还把一些树木花草砍了,装上孩子的秋千和滑梯,EMMM,很……亲民的说。 但,东风公园是收费。 当然,现在,有林伯义带着就不用收费了。 大家跟在林伯义后头随便的逛了一圈,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该看的都看到了,该了解的,也全部了解到了,甚至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几个人也沾了林伯义的光,去看了看,就一起出去苏州饭店吃饭。 林伯义和任贵均介绍说,他的女儿女婿都在苏州饭店工作,女儿林书勉是客房部门的经理哩。 成屹峰打了林伯义电话,林伯义就让林书勉安排了,要在苏州饭店招待成屹峰一行的,怎么点菜怎么安排,都由林书勉来做。 因为这苏州饭店,算是这个时代苏州城里最好的饭店。 因为是苏州市招待高级干部的地方嘛,也是唯一涉外的饭店,一般的人进不来,是个挺神秘的所在哩。 (这个时期刚刚结束NKS访华,ZM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开始,开始有外国人了。) 可结果,所有人在餐厅坐好,等了有二十分钟,林书勉还没有出现。 林伯义都有点尴尬了,几次想要出去找女儿,倒是任贵均一个劲的说: “没事没事,我们刚才在外面吃了野餐,这会儿不饿,小囡工作忙,不好随便打扰的,我们再等等,没事没事。” 秦凝有点坐不住,因为想上厕所,她就和任贵均悄悄说一声:“舅公,我出去一下。”顺着餐厅的指示牌出去了。 时代的差距,并不会因为是涉外饭店而有差别,苏州饭店相对苏州市里头别的饭店来说,算是最好的,但跟后世比,那肯定是不好比的。 秦凝趁机顺路四处看看,用她那后世的眼光,只觉得这饭店处处老、旧、土,因为其实就是三处以前人家的私宅别墅改的嘛,能咋新啊! 秦凝到了那标识厕所的墙外头看看,觉得也是十分简陋,不过进门瞧着倒很干净。 秦凝左看右看的,正要再进去找个蹲位解决问题,迎面却撞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妇女。 这歪果仁中年妇女是背转着头走的,手乱摆着,嘴巴里喃喃的:“泰瑞伯,泰瑞伯,依次泰瑞伯(可怕,可怕,这真是太可怕了)……” WHAT?! 秦凝想,很可怕?厕所里面,会很可怕吗? 难道,这苏州饭店的厕所里头,也和上回昭文县的厕所似的,看一眼,都觉得很可怕? 而歪果仁妇女见撞到了她,还回头说了声“骚瑞”。 秦凝很自然的回她一句:“IT’S OK。”只管继续往里走,对她来说,厕所再“泰瑞伯”也是要去的嘛,要不然能咋地? 谁知歪果仁妇女一把抓住她,不断的摇着头,眉头皱的死紧的一串说:“*&¥@#%*……” 歪果仁妇女身后,紧跟着出来两个女士,她们的着装是一样的,上身穿的白色衬衫,一边胸前别着一个苏州饭店的标识,一边胸前别一个主席像章;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圆头小皮鞋。 这打扮,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是十分打眼十分时髦的了,应该是饭店的工作人员。 但此时,她们的神情都很紧张,很焦急,见歪果仁妇女抓住秦凝叽里咕噜,两个人不知所措的站着等。 秦凝听歪果仁妇女说完,点点头,想了一下,也跟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 歪果仁妇女原本一脸的恐惧,就变成了好奇。 秦凝又叽里咕噜几句,歪果仁妇女就给了她一个拥抱,“买噶使!噢,买安吉尔”的一通乱叫,就在一边和秦凝笑了。 歪果仁妇女身后跟出来的两个工作人员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圆脸的、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女士,就笑着和秦凝打招呼: “这位同志,请问,这位外国友人到底说什么呀?我们今天的翻译接待另外几个去了,就这个外国妇女两口子有事留了下来,然后她上了趟厕所,就跑到我们办公室来哇哇大叫。 我这,都被她的样子要吓死了,就跟她来了厕所,她还指着门那儿,什么‘可露丝可露丝’的大喊。我以为是门关不好还是什么,我都听不懂啊,她,现在没事了吧?” 秦凝耸了耸肩,笑着说: “应该没事了。她说,她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厕所里爬过一只巨大的蜘蛛,有这么大!” 秦凝向她们比划着自己的手,又说: “她说太可怕了,而且那只蜘蛛还很靠近她,她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所以她希望你们来把蜘蛛抓走。 但我听她说了大致的样子,我想,那应该是,螃蟹!这儿离餐厅近,你们的餐厅,是不是逃走过螃蟹了?” 圆脸女士眨眨眼睛,想了想,就笑着说: “哎呀可不是!前几天厨房是说过,有个领导点名要吃咱们这的拿手菜蟹粉豆腐,结果螃蟹却跑了!厨房还被领导说了呢!” 秦凝就笑着转向歪果仁妇女,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歪果仁妇女兴致勃勃的跟着秦凝走了出去,那两位饭店的工作人员就也都跟着出来。 秦凝和歪果仁妇女勾肩搭背的回到餐厅,秦凝就豪迈的用土话冲小季喊: “哎,小季,去把你的鱼篓拿出来,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外国佬瞧瞧咱中华绒螯蟹!啊,就是你逮的那种大螃蟹!” ------------ 第193章 汗颜(3更) 秦凝一喊,小季几个人立刻都转头看向秦凝。 林伯义的目光,越过她们,一眼看见秦凝身后的圆脸女士,抬了抬手,正要喊。 秦凝身后的圆脸女士竖了竖食指,指了指外国女人,又和也对她笑的成屹峰点了点头,林伯义成屹峰便都没出声。 小季左右看看,就和成屹峰拿了汽车钥匙,去把放在汽车后车厢的鱼篓拿进了餐厅。 餐厅里,歪果仁妇女和秦凝坐在另外一张桌子旁,像是认识很久似的,很随意的说着话。两个工作人员不远不近的站着。 林伯义那一桌的人,都像是说好了似的,全部静悄悄的不说话,竖着耳朵听秦凝和歪果仁妇女叽里咕噜,再相互看看,眼里都是欣赏。 成屹峰的脸上,刚开始是新奇,然后是欢喜,但渐渐的,却有点不自在,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小丫头竟然还能把英语说那么好,可他…… 他怎么开始觉得,背脊里一阵一阵的发热呢? 小丫头这么好看,会画画,还会做各种好吃的,胆子还那么大,现在竟然还会说英文,那他可怎么才能追到她啊? 啊啊啊啊!这下,更伤脑筋了! 而秦凝,这时候正从鱼篓里拎出一只青壳大螃蟹,指点着给歪果仁妇女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歪果仁妇女的脸上表情丰富极了,眼神兴奋的一直问着“坎阿揣?坎阿揣?(我可以试吗?)”的。 最后,秦凝先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了歪果仁妇女三十块钱,又转头和圆脸的饭店工作人员说: “同志,我跟她说了,你们饭店的蟹粉豆腐非常好吃,她要试试。现在她把这篓子螃蟹买了,嗯……我收三十块人民币! 那个,国际友人一定要给的啊,不是我非要的啊!那个,跟你们饭店无关的,哦,对了,她答应的,做好了给我们桌一份,她现在去喊她的丈夫一起来吃。我们是坐那里的。” 秦凝伸手指往林伯义他们那边一指。 圆脸的女士抬头,和一直看着他们的林伯义一笑,又对着成屹峰挑了挑眉,笑着说: “好啊,那我就把这个螃蟹拎进去啦?” “好的,就是鱼篓子,麻烦你得还给我们,里面的虾也是我的噢,我明天还要用它下河塘捕鱼的。” 秦凝一副吝啬样,还笑吟吟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圆脸女士笑容也很甜:“好的。同志你真行,今日可上九天揽月,明日可下五洋捉鳖,真了不起!” 呃…… 到底是大饭店的工作人员,夸个人,还这么的……跟领袖一条心啊! 秦凝摸摸鼻子,没当一回事。 她很是随意的和人笑着,又跟歪果仁妇女叽里咕噜几句,歪果仁妇女满面笑容的走了。 秦凝这才回到自己那一桌,把三十块钱理了理,抽出二十六块,递给小季: “那!我帮你赚的,今天的劳务费够了吧?” 小季呆呆的看着钱,惊喜的没顾上答。 秦凝又把多下来的四块,一声不响的放在成屹峰面前。 成屹峰看看她,一声没出,拿了钱放进兜里。 一会儿的,就有服务员过来,给秦凝这桌子摆碗筷倒茶水,还快速的上了四个凉菜。 苏帮菜以精致闻名,苏州饭店又是高级地方,这上来的凉菜,确实是色香味都有。 一个水晶肴肉晶莹剔透,一个糯米莲藕软糯甜香,一个梅子蚕豆酸甜应景,一个虾子鲞鱼咸香适口。 服务员还上了一瓶茅台酒,林伯义正要开,成屹峰握住他手: “叔叔,酒就不开了,外公年纪大了不喝,小季要开车不喝,我……我也不能喝,酒不用了。” 林伯义疑惑的看他:“在东北的时候,你十岁我就和你喝上了,现在为什么不能喝?咱爷俩有日子没见了,喝!” 成屹峰凑到它耳边叽咕一句,林伯义就看了秦凝一眼,笑着说: “好好好,哎呀,你小子也有今天!行行,不喝,那咱们吃菜吃菜。” “不等书勉姐来?” “不用等她,你书勉姐又不是外人,你没看她刚才忙着呢,我们先吃。哦,伯父,来,您尝尝这个肉……” 林伯义很高兴的招呼着任贵均,任贵均看看成屹峰,说: “林处长,那可真不好意思,没人陪你喝,屹峰是个能喝的,怎么也不喝了?这要是在咱们乡下,我倒是能喝点你小凝妹妹酿的米酒,她那个米酒好,喝了一点不上头,还觉得很是舒服呢!” 成屹峰竟然没接话头,只笑了笑,给外公倒上一点茶。 林伯义看看他,凑到任贵均耳边小声说:“伯父,屹峰说,怕喝多了上脸,女孩子不喜欢,哈哈!” 林伯义说完,不看成屹峰,十分有兴致的去看秦凝: “哟,秦……凝,哎,秦凝小同志,你这洋文学的好啊,你还会酿酒?哎呀,你这么厉害,有的人啊,要坐不住咯!” 秦凝眨眨眼,不说话,只慢悠悠的夹桌上的菜吃。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每个都很好吃,到底是不对外开放的饭店啊,好资源都跑这儿来了呢! 一会儿的,那歪果仁妇女真挽着个歪果仁丈夫来了,两个人在临近秦凝的桌子坐了,歪果仁妇女还热情的和秦凝招手。 等蟹粉豆腐上来,秦凝这边也帮任贵均扒拉了半碗吃下去了,那歪果仁夫妻就双双的走了过来。 秦凝只好礼貌的站了起来。 “噢,秦,买达令,以此费雷奈斯地事!三克油苏麻池!(噢,秦,我亲爱的,这真的是非常好吃的食物,非常感谢!)” 歪果仁妇女给秦凝一个大大的拥抱。 “嗨!苏瑞,油阿维尔康!” 秦凝很自然的答着,轻轻的靠过去,任歪果仁妇女紧紧的抱她,还拍她的背。 然后,歪果仁丈夫摇着一头棕色的头发,也对着秦凝叽里咕噜,指指歪果仁妇女再指指自己的心口,最后也是张开怀抱: “哦,秦,三克油苏麻池!” 这回,秦凝还没动呢,成屹峰“忽”的站了起来,低喊:“小凝,他要干嘛?!” 他这急的,把他身前的茶杯都带翻了,发出“呯”的一声,一旁的林伯义赶紧拿手里的餐巾去捂茶水:“哎哎哎……” 秦凝撇了撇嘴,没看他,伸出手和歪果仁丈夫握了握,叽咕了几句,歪果仁夫妻就回去自己桌上继续吃了。 而这边厢,秦凝这桌,已经多了一个人,刚才那位圆脸的工作人员,在秦凝的附近椅子坐下,眼眉跳动着,压着笑的看成屹峰。 成屹峰脸红了,也对她笑,很亲近的样子。 林伯义看秦凝回头,说: “噢,我给伯父、给小凝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女儿,林书勉,就在这饭店工作,小凝,你跟屹峰一样,要喊她姐姐噢,屹峰小时候,可是她带着的呢!” 秦凝微笑,不出声。 林书勉笑着喊了一声任贵均:“阿公,我小时候常常在任阿姨家吃饭的呢,任阿姨一直念叨您。” 任贵均今天是真开心,一直笑着: “哦哦,你好你好,我家阿山和有川都得你们同乡人帮衬,也谢谢你啊,让我一个乡下老头,也到这么高级地方来见识了呢!” 林书勉又看秦凝,笑容特别大,和林伯义说: “爸爸,你怎么光介绍我,不介绍这位英文这么好的小同志给我呢?今天我可多亏了她,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那国际友人到底要干嘛,哇啦哇啦吓坏人了!” 林伯义看向成屹峰,戏谑的笑着说: “哎,屹峰不要我介绍,说不能随便介绍,所以你想想呢,那要我怎么办嘛?” “不能随便介绍?屹峰,那你给我郑重的介绍介绍啊!” 林书勉没打算放过成屹峰,依然笑着看定他。 桌上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包括秦凝。 成屹峰抬眼,也看回秦凝。 小丫头的目光,那么的清澈,但也那么的冷淡,里头含着浓浓的警告。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成屹峰都是非常自信的,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配不上秦凝的,相反,他从小就被女孩子们追着,他觉得自己如果喜欢秦凝,秦凝一定会喜欢他的,早晚的事。 之前秦凝的拒绝,都只是小女儿家的小脾气小矜持,他无奈过,但,没太当一回事儿。 可是,就在刚才,他一眼不眨的看着秦凝和外国人都是那么从容的交谈,那么自然的招呼,他的心里,没有之前那么绝对的底气了。 小丫头,太优秀了些! 这种优秀,虽不足以让他退步,但却足以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也足以让他更加慎重的看待秦凝的反应。 世间的事,都是如此。 谈判也好,男女关系也好,总是你资本越厚,越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而尊重,才是一段关系得已长久的基础,也是男人对女人,跳出纯粹欲望、愿意去建立更高级心灵沟通的基础。 成屹峰此时身在其中,或许不明白这点,但,他能敏感的体会到,他必须对秦凝抱以最大的尊重,才能给自己铺出前进的路。 ------------ 第194章 你也有今天!(1更) 成屹峰深深的看了秦凝一眼,嘴角一弯,俊美的脸扬了扬,才和林书勉说: “姐,那我郑重的介绍给你,这,是我的……对象!” 秦凝两只眼里喷火,正要发作,就见成屹峰笑容扩大,眼神执着的看着她,又加上一句:“大家别误会,我是说,她是我要努力学习,努力看齐,努力跟上的对象,我表妹,秦凝。” 林书勉眼睛在秦凝和成屹峰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先是拿手捂住嘴笑了一会儿,眼看着秦凝的脸上毫不松动,她很是识相的收了些笑容,说: “噢,我明白了,那倒是,这位秦凝妹妹真的是很优秀,屹峰,你应该向她看齐,向她学习,努力跟上啊!来来,大家吃菜吃菜。” 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着,不再较真,相互说着“吃啊,别客气啊,谢谢”之类的客套话,只有秦凝,两只眼睛狠狠的瞪住成屹峰,一时没动。 心机BOY真会玩! 他这么三真七假的说一通,她便不好百分之百的认真发话,否则便显得她太矫情太小气了,长辈们脸上也过不去。 哼!还有一天半,滚蛋吧你! 林书勉一直注意着成屹峰和秦凝,见成屹峰被秦凝看得有些下不来台,她便拿起一个小碗,给秦凝舀了一碗羹递过去,硬塞到秦凝手里: “秦凝妹妹,来来,别光顾着看呀,试试这个银鱼羹,很不错的。今天的事,姐姐真心谢谢你呢,来来,吃好了,我带你去我们这后面的园子里看看去。” 秦凝这才接了碗,垂下眼,默默的喝羹。 林书勉年纪不大,但毕竟是在饭店工作的,很会招呼人,一桌子人她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席间,还不断和成屹峰回忆着儿时的事,一些趣事说的任贵均很是开怀。 原来林伯义和成屹峰父亲成有川,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林伯义还没有转业前,在那个北方人居多的地方,两个老家同样算苏州的人,就像是亲人似的相互依靠。 但成有川和任阿山生成屹峰晚,所以孩子们相处着的时候,林书勉就像个大姐姐似的,很照顾成屹峰和成屹萍,且成屹峰家相对离市区近些,林书勉有段时期为了上学,在成屹峰家住过,所以相处得非常亲近。 吃好了中饭,林书勉又和任贵均提议: “阿公,这会儿回去早呢,您老要不要歇个午觉啊?我这是饭店,很方便安排的呢!” 任贵均确实有歇午觉的习惯,毕竟近八十岁的老人了,知道要出来玩,昨晚像个孩子似的,也没睡好,这个时候是真累了。 任贵均点头:“不会麻烦你吧?你们小囡正经工作都忙的呀,不好给你们添麻烦。” “不麻烦的。饭店就是给人住的,我们客房部本身也还有值班客房的呢。” 任贵均看看秦凝,这些人里,他还是习惯在生活上听秦凝的呢。 秦凝知道老人确实累了,就主动站起来扶他: “舅公,你最好去歇一歇,等会儿回去路上还要去配个眼镜的,没那么快马上到家,歇一歇是比较好。” 任贵均就很高兴的任她扶了起来,跟了林书勉出餐厅,到了附近的一个建筑,安排在一间客房里面。 客房里很干净,很有点后世概念酒店的味道,古色古香的家具,带有苏州刺绣的寝具,林书勉交代了房间里的设施怎么使用,就让老人自己休息。 小季没地方去,秦凝就让小季也跟着任贵均在房间休息一会儿,她跟着林书勉出来了。 林书勉很热情的问秦凝: “小凝妹妹,你自己呢?要不要休息一下啊?姐姐帮你安排一个房间。” “谢谢林姐,不用了。这里临近街市,我想出去走一走。舅公通常要睡一个小时的,我一个小时后回来。” 秦凝微笑着拒绝了林书勉,正要走,成屹峰在隔开一条走廊的另外一间房门口,站着说话: “小凝,你等等,我求林叔叔弄到了一张手表的票,你不是说要给你娘买手表吗,你等我一下,我这里问一问林叔叔,哪个店里手表好,我马上带你去。” 又对着林书勉喊:“姐,你也来给我参谋参谋呀!” 林书勉心领神会,看看秦凝,笑着进了那间房。 秦凝站在走廊里皱眉,但最终还是走去了这栋建筑的外面等成屹峰。 没有办法,这个计划经济的时代,光有钱还牛逼不了,她拿了秦阿南父亲的老怀表,早就想买一点值钱东西给秦阿南,现在难得有机会,还矫情什么呀! 况且这还是她昨天为了不让成屹峰起疑,自己和成屹峰说的呢,总不好现在突然变卦了的。 而成屹峰,在房间里急的,围着林书勉转圈圈: “姐!书勉姐!你快说说,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呀?我现在该送什么给她比较好呢?啊? 姐,你别笑了啊,快点说啊,送太贵的,她肯定不收,送不好的东西,我自己都看不上。 姐你快说说,我送什么能……能……哎,姐,能让她当回事又肯收的呀?” 林书勉捧住肚子,看着成屹峰着急,只和也在房间里坐着的林伯义一起笑。 等笑够了,林书勉才指着他说: “你也有今天!啊,我现在还记得,你们家前面那个方国娇,十三岁的时候就跟我哭,说你的心是黑河冰水做的,冷着呢,总不理她。 现在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你头上了啊!见着了姐姐,不急着问问姐姐我过的好不好,光想着追求你那个小对象,姐姐白疼你了,姐姐才不说!” 成屹峰依然围着她转,皱眉白脸的急: “别呀,姐,我明天晚上就回了,我明天来给林叔还车,我再好好和阿姨和你们说说话,现在你倒是帮我想想啊,苏州好东西总比我们老家那小县城多些,姐,我真的就这一会儿好跟人上街,给人买点东西,你别这样了啊!” 林书勉不管他,转头和林伯义说: “哟,爸,你看他这急的啊,你看他那个样儿,哎哎,五年没见,越活越回去了,以前斜着眼看他们家属大院里的小姑娘,现在恨不得立刻把姑娘娶回去,可我看那小娘鱼(苏州话,小姑娘)还小吧?他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林伯义也一直笑着,倒也帮成屹峰说话: “好了,你别笑他了。我看啊,那小娘鱼是不错的,长的挺标致,还沉沉稳稳的样儿,既没有乡下孩子的小家子气,也不像有的城里姑娘,一派轻浮,大大方方的,还真不错。 你成伯伯任阿姨他们,可早盼着屹峰早点成家立业的,之前你不还要给他介绍的嘛,现在难得他自己看上一个,你就帮他想想,讨好讨好人家小娘鱼嘛。” 林书勉脸一扬,摊手: “我想什么想啊,他这分明是想搞个定情信物,可我看人家小娘鱼根本不想理他呢,送也是白送!那小娘鱼,骄傲着呢!” 成屹峰抚额,焦急的看着她: “姐!你不带这么打击我的啊,那你说说,我真那么差劲吗,啊?你赶紧的给我说说,我真的……我现在,真的看起来很不好吗?” 林书勉本来不笑了,这下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爸,哎哟不行了,改天我得给任阿姨写个信,我得告诉她,她骄傲的儿子踢到铁板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算了,姐,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看我笑话的,我走了!” 成屹峰走去门口站着,撇开脸看外头,人却不走。 林书勉笑着摇头: “哎,你以前总笑话姐,姐都没有收拾过你,现在姐姐好不容易有机会看你笑话,还不能说几句了?臭小子,我可跟你说啊,你这个对象年纪不大,可是个有主意的,就冲她刚才和那两个外国人说话的样儿,你就比不上!行了行了,你先跟我说说,她到底是谁?哪儿来的?我才好帮你想法子呀!” 成屹峰看林书勉这么说了,赶紧转回来,三言两语的,就把秦凝和他们家的关系说清楚了,还交代说: “姐,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都要自己撞了南墙才回头,现在她非说人家是不好的,要是知道我还看上人家了,不定怎么对我家小凝呢。 所以你可别跟我妈说啊,等我自己说。我们家,只有我搞得定我妈!你现在先给我支个招啊,我这人回去了,总要留点东西,要不然等我再拿到假期回来,人家都把我忘了!” 林书勉和林伯义相互看看,林伯义不禁叹了口气: “唉!屹峰啊,你这个事有点悬啊,这离得太远了啊,我可知道,你们地质队,一般情况下,雷打不动一年十四天假,你这明天就走了,一走最少也得一年才见吧,你这么急……我倒是理解你!我当初和书勉妈妈谈对象的时候,可不是心里也急嘛!要不然,我去帮你弄张自行车票?小娘鱼一准喜欢!” 成屹峰说:“她有!自己买的。小丫头胆子贼大,连汽车都敢开!” “啊?”林书勉惊讶起来:“这么厉害?!” 成屹峰又骄傲又头疼的说: “不止呢!她还会画画,已经出版了好几本画册,所以她有钱着呢。她还会打鼓,组织她们公社的鼓乐队,她指挥!你们是没看见,她神气得跟三军依仗队似的! 前儿个,她还在大街上抓贼!今天,她在你这和洋人卖螃蟹!唉,我……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她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姐,你说,这叫我怎么放心回东北啊?我现在就开始担心,我和她的事不定下来,哪一天她就看上别人了!” ------------ 第195章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2更) 成屹峰一骄傲而头疼的说完,林书勉和林伯义面面相觑。 林书勉楞半天,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来: “屹峰,这样的小娘鱼……怪不得她那么骄傲呢,要我说,我要是她,也看不上你!你不就一个地质队的小班长嘛!” “姐!你!” 成屹峰气的瞪林书勉,林书勉笑着站起来,拍拍他肩,说: “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好歹你和她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对了,你不说她快中学毕业了吗?她英文这么好,要不然,到时候你说你给她介绍工作,到我这儿来,我帮你看着!这点权利,你姐夫还是有的。怎么样?姐还是帮着你的吧?” “哎呀!姐!这才是我亲姐。好好,等会我就这么跟她说。就是你看我现在,买什么送她呢?” “小娘鱼这么骄傲,你送太贵的,人家铁定不收,你还下不来台。苏州刺绣东西好呀,你给她买个丝巾啊什么的绣品吧,不会太便宜,但女孩子应该喜欢的吧?” “……行!还是姐你好。那我出去了啊,省得她等久了生气。姐,等会儿回来,你可帮我说说话啊!我这心里……” 成屹峰站在门口说话,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走,心急的都揪了起来,脸色和话语里都是浓浓的愁味。 林书勉不再笑他,拍了他肩膀一记,疼爱的说: “行了行了,你急有什么用,唉!回头多写信呗,我也帮你想想,我这儿,能有啥事能跟她联系上的,时不时的我跟她说说你好话呗!” “姐!” 林书勉这么体贴,成屹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咋然被人理解了似的,用一种求安慰的眼神看林书勉。 在没有回来老家前,他还从来没有感觉像今天这么的焦虑过呢!可把他愁的!现在总算有个人,这么的帮他说话,他激动啊! 林书勉不禁又大笑起来: “哟!大男人一个,你为了你的小对象,还……哎,爸,爸爸,快来看,这小子这是要哭了咋的……啊哈哈哈!” “姐,你这人!我走了!” 成屹峰被林书勉笑的反应过来,自己都要被自己刚才那一瞬想哭的心情气笑了,丢下一句嗔怪的话,匆匆忙忙的走了。 林伯义和林书勉的工作都不算忙,又都是中午休息时间,便依然坐着说话。 林书勉看着成屹峰的背影摇头,和父亲说:“嗳,要我看,屹峰这个小对象,可难哄着呢,屹峰有苦头吃了!” 林伯义笑: “哎呀,哪个对象好哄啊?我和你妈妈没结婚那会儿,我想尽办法讨你妈妈开心,结果你妈还生了我一个月气。我想了两个月都没想明白你妈干嘛生气,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到第四个月,你妈写信给我,说要和我掰了。把我急的,嘴里长一圈燎泡!哎,现在看年轻人找对象也这么着急,我心里好受多咯。” 林书勉也笑了一阵,才说: “爸,你那是老实!可你看屹峰,脑子好使着呢,还这么着急人家小娘鱼,那证明,这个小娘鱼,是真的没给屹峰一点甜头! 这个年纪的小娘鱼,能看见屹峰这么高高大大,长的又好看的小青年不动心,可不是个好哄的!屹峰又不在身边,小娘鱼一天一个样儿的好看,不定多少人看上呢!” “唉,倒是!那你说,屹峰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啊?人家小娘鱼才多大?等呗!就看谁毅力大,谁运气好,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不过,任阿姨还是个急性子,屹峰这个事啊,有得麻烦呢!” 秦凝站在建筑外头等,只觉得耳朵一阵一阵的发热,心里嘀咕一句:“又是谁在议论我呀?”便听见身后脚步声来了。 “小凝,走吧,林叔叔说,人民商场的东西比较齐全,咱们去人民商场。” “嗯。” 秦凝低低应了声,跟着成屹峰往停车的地方去了几步,却站住了,仰着头问:“这儿到人民商场那儿很近,不用开车了吧?” 成屹峰回头看看她,脸上有点红,奇怪的是眼圈也有点红,不自在的说:“我……不开车也行,就是,我麻烦你一个事儿,我们去车上说。” “什么事?” “我……背后的伤……那个,你能帮我换个药吗?我,一时找不着人,早上的一次就没搽药。这点小伤,就不跟我林叔叔他们说了。” 秦凝皱眉。 麻烦的男人!嗯……他不能让小季帮忙吗?噢,小季在外公那儿呢! 秦凝正在想着有没有更好的人选呢,就听成屹峰叹了口气:“算了,是怪麻烦你的。那走吧。” 成屹峰要是不这么说,秦凝倒还不愿意呢,但成屹峰这么主动的退却,秦凝倒也觉得自己拒绝他这么一点不算太大的事,有些刻意了。 “行了。那去车上吧,药都在?” “嗯,在的。纱布我自己裹,你就帮我搽一下药。” 秦凝先走,成屹峰跟在后头,尽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车里,成屹峰把衬衫拉起来,把纱布拆开,后背上受伤地方的颜色,比昨天看起来更加的恐怖,青紫的不像话。 秦凝把最大伤口处的一块纱布揭下来,伤口微微渗着血,但并没有什么发炎的症状。 秦凝把消炎的药水给成屹峰重新涂了一遍,说:“小季的钱,卖螃蟹给的那些足够了,你不要再给。” “我知道。谢谢你。” “纱布给我。” “你……麻烦你了。” “假客气!” “噗!小凝,你,你还真是不好说话啊,我随意吧,你好像很生气,我跟你客气一些,你又生气。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秦凝把纱布围着成屹峰的腰际转了第一圈,没出声。 围第二圈的时候,成屹峰身子不自在的动了动。 秦凝说:“你能不能不动?” “我……很痒哎!” “那你自己弄!” “好好,我不动。” 成屹峰张着手臂,低着头,看着秦凝的手,轻轻的穿过他的腰,她的指尖所过之处,如带着火,带着电。 他喉头滚了几滚,让自己眼睛望向别处。 “小凝,我等会儿去看看,给你买点东西吧,谢谢你帮我。” “不用。” “小凝,你别跟我客气,大家都有。我……给阿姨也买。” “随你。我不用。” “哎……我,我不是你哥哥吗?哥哥给妹妹买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嗯。但我说了,不用,你再啰嗦,你把手表的票给我,我自己去买!” “我……!” 成屹峰深吸一口气。太挫败了!但还不能出声!小丫头啊,你可真难搞。 两人在车里换好了药,才一前一后的出了苏州饭店,去隔了一条小街,转过一条大街的人民商场买手表。 这次还算顺利,秦凝和成屹峰趴在手表柜台上看了一圈,很默契的看中了一只中型的上海牌手表,一起说话。 成屹峰说:“这个好,指针清晰,大小也合适。” 秦凝说:“这个好,不大不小!” 两人相互看看,秦凝第一次对成屹峰真诚的笑:“你也觉得好啊,那行,就这个吧。” 成屹峰很受用,左右看了看,说: “这个比较贵,阿姨知道了,会不会心疼钱?” 秦凝向不远处的售货员招了招手,答: “会。所以不用告诉她价钱。中意的东西讲什么价钱呀,不过差几十块,还是买喜欢的。” “小凝,那你自己呢?你喜欢这种吗?” “不。我不喜欢。” 成屹峰满眼的期待:“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帮你找找。” 秦凝满眼的怀念:“我?我喜欢多功能的,按一次出来时间,按两次出来告诉你今天走了多少路,再按按,能告诉你你现在在哪儿,再再按,你可以当电话跟人家说话。” 成屹峰惊讶又疑惑:“……有这样的手表?” “为什么没有?” “哈哈哈!小凝,你想象力真丰富,这种东西你也能想出来!” “井底之蛙!” 售货员终于懒洋洋的过来了,秦凝给成屹峰丢下一句话,就指着柜台里的手表,请她拿出来看。 售货员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一圈,态度还算好:“这个一百六十八的?你们有手表票吗?这个要有手表票押着,才可以给你们试戴。” “有。” 成屹峰把票递上去。 售货员很慎重的看了票,转身放在内柜台上,才拿锁开了柜台门,把秦凝指的那个手表拿出来,跟成屹峰说:“那,你会戴吗?给你帮新娘子试戴?” 呃…… 成屹峰抿了抿嘴,立刻看秦凝,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应了,秦凝会不会生气。 秦凝皱眉,说:“同志你误会了,我是给我娘买的。” “噢!原来你们已经结婚了啊,我还以为是买定亲礼呢!真孝顺。行,那你们小夫妻自己试吧。” 这下误会更大了。 秦凝无语。 成屹峰低低的笑着,伸手上来接了手表,说:“谢谢你同志。”很自然的要帮秦凝戴手表。 秦凝一把抢过来,扣在自己手腕上,大概试了试,看着大小还挺合适,就把手表放在柜台上:“就这个吧。麻烦你开票,我去付钱。” ------------ 第196章 非她不可(3更) 秦凝和成屹峰两人买好了手表。 成屹峰说:“小凝,我还想看看别的东西,给我妈我妹妹买一点礼物,你给我参考参考?” “……行吧。就是舅公大概快起来了,我们回去路上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得快点。” “嗯,我知道。” 两个人在商场里走了一圈,成屹峰站在卖真丝绣品的地方不走了。 “小凝,你看那条大红色的,绣了蝴蝶的丝巾怎么样?我瞧着挺好看的。” 秦凝看看那丝巾,心里一阵吐槽:“好土!”嘴上却说:“还行。看你给谁买,年纪大点的,挺衬气色的。” “给小姑娘……不好吗?” “嗯……我不知道啊,每个小姑娘每个想法啊。” 成屹峰抚额:“那……像你这个年纪的呢?” “我这个年纪也是每个人每个想法啊,你没见蒋丹只比我大一岁,她都开始想结婚养家了啊!这有什么好比的!” “那,那你就按照你想的,你说,要是你,你喜欢啥样的?” “说真话?” “当然。” “我啥样都不喜欢。” 好了,没辙了。 成屹峰挫败的看着秦凝,手不自禁的捏了捏,他真想抓头发啊! 秦凝还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你倒是买还是不买啊?不买咱们就回去吧!” “我……买!我就买刚才那个,我觉得好看,那也是我的心意!” “对啊,就是这样,那你去买吧,买完就走。” 成屹峰就去买了那条大红色绣蝴蝶的真丝方巾,看着售货员仔细折好,装进一个扁平的盒子里递给他,他就很慎重的捧着走路。 秦凝跟在他身边,走不了几步,就看不下去了,说:“哎,你就不能拎在手里?” “拎着?拎着里头的东西就皱了。” “没事的,人家不给你折好了的吗?” “不不,折好了也会皱的,皱了就不好看了。” “你这么捧着,跟捧了……啥心肝宝贝似的!你没见人家都看你呢?” “看就看,我捧我的心意。” “……” 秦凝无语望天。 成屹峰就这么捧着盒子回了饭店。 成屹峰和秦凝说:“我去和书勉姐说几句话,你去看看外公起来了没有。” “好。” 成屹峰回到林书勉的值班客房里,就挫败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林伯义已经走了,林书勉看着成屹峰的样子,笑说:“怎么了?东西没送出去?” “不,我,还没敢送。她说她啥也不喜欢。我也真觉得,她啥也看不上。唉!” “那这个呢?” 林书勉指指他手里的盒子。 成屹峰委屈的说:“她啥也看不上,我自作主张买的,没敢说送她的。姐,女孩子,都是这么……难伺候的吗?” 林书勉把盒子打开来看看,说: “哟,挺好看的呀!眼光不错嘛!小娘鱼不会不喜欢啊,她大概是不知道你送给她的吧?” 这个时代,大红色是人民首选的喜庆颜色,真丝还不便宜,上头的绣花活灵活现的,小姑娘能有一条这么好看的真丝围巾,其实是非常稀罕的事啊! 成屹峰摇头: “这才糟糕啊!她要是知道是送她的,她说不喜欢,可能是害羞。可我说我送我家屹萍的,她也没表示一丁点的喜欢,姐,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想过,女孩子的心是这么难捉摸的!” 林书勉侧着头笑: “哟,这是要打退堂鼓了?” “才不!我就是不知道,我这马上要回了,我怎么的才能让她……心里有我!唉!我这……我第一次想马上回老家工作了!” 成屹峰皱眉,完全没有了刚才在秦凝面前的从容。 林书勉没笑他了,认真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 “姐认识你十五年了,还第一次看你这样,看来,你这真是非她不可啊?” “我……姐,好像是这样了。” *** 下午两点的时候,秦凝扶着任贵均坐进了车子里,和林书勉挥手道别:“谢谢你,林姐。” “哎,该我谢谢你。那回头我等你回信啊?” “嗯,我先回去试一下,会画个样稿给你寄过来。” “太谢谢你了。” 林书勉很郑重的和秦凝说,饭店近阶段开始,外国客人多了,她心里也很忐忑,动不动都是什么外国摄影家什么外国评论员,一不小心得罪了,可能就要受上级批评,像今天这个事情,就是一个例子,可大可小的。 林书勉还说,秦凝英文好,能不能帮忙给她整理一些常用的应对句子,让她也练练,再有就是听说秦凝画画好,连菜谱都会画,请秦凝画几个样子出来,最好是中英文对照的。 因为林书勉的丈夫是饭店搞采购的,要是秦凝画的好,上级接受,就可以用作饭店的菜谱宣传,这样的话,也算是林书勉和丈夫工作上的能力表现。 当然,要是上级接受的话,劳务费是肯定不会少的,毕竟他们是国营单位。 林书勉说的非常真诚,秦凝没拒绝。 画画是她的一大爱好,要是真的能运用在给外国人看的菜谱上,她也会觉得挺有成绩感的,再说了,还有钱拿,干嘛拒绝呀? 两人就这么说好了。 成屹峰还让小季驾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和林书勉挥手:“姐,明天见。跟姐夫也说一声,明天我再和他说话。” “哎,路上小心。” 几人相互道别了,小季刚把车子倒出停车的地方,却遇到中午那对外国人夫妻手挽着手的从外头回来。 金发妇女苏瑞大力和秦凝挥手,还走了上来,叽里咕噜和秦凝说话。 一会儿的,秦凝就和任贵均说: “舅公,你看那个外国佬挂着相机,他是摄影师,叫斯蒂夫,他老婆说,要给我们拍个照,你要吗?” 任贵均浑浊的眼里闪过光芒:“拍照?会很麻烦吗?” “不会,就是咱们下去找个地方站一下,他给我们拍几下,改天把照片寄给我们。” “好啊,我这,我这好像七十岁的时候照过一次,好啊好啊,让他拍好点,我老了,当遗照!” 老人赶紧的摸摸头发,已经开始摆样子。 秦凝哭笑不得:“呃……舅公,看你说的,这种叫生活照,就是很随意的生活照,到时候能寄给阿山阿姨看看!” “哦哦,好好,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于是,一行人复又下车,站去饭店的其中一个建筑外头,拍了好几张照片,连小季也沾了光。 有每人一个单个的,有合影的。 其中有一张,本来秦凝单个的,成屹峰趁着秦凝不注意,站去她后面了。 斯蒂芬晃着棕色头发笑,冲他做“OK”的手势,还不断的和秦凝说着英文,吸引秦凝的注意力,偷偷拍了一张。 苏瑞让秦凝留了地址,众人也不知道秦凝和她说什么,总之两个人似乎谈的很投机,走的时候,又是拥抱又是贴脸的,可热情了。 只有秦凝心里,正一个人兴奋,她和苏瑞说好了,到时候去沪上看她,要给她带酒去,空间酿的葡萄酒啊……哇哇哇,这下,她能赚洋人的钱啦,那可比赚自己人的钱更过瘾啊! 众人皆大欢喜的回昭文县了。 先去昨天那个眼镜店帮任贵均配了眼镜,再去百货大楼买了点给任东升家的礼物,正好的天也黑了,他们就回清溪公社了。 路经梅陈公社,小季下了车,和成屹峰紧紧握了手,又和秦凝道谢,拎了个鱼篓神采飞扬的去开始他的新生活了。 秦凝还喊他:“哎,记得啊,以后再有螃蟹,放我干爹哪儿,我包了啊!” “哎!知道知道,送你,等你干爹给我干活,以后我逮了螃蟹都送你!” 秦凝还不知道,干爹赵进明正在她家里等她呢! 赵进明好多日子没见秦凝了,忙。 自从秦凝帮他联系了什么笔友,总能给他搞些新鲜的好东西以后,他业务繁忙啊,沪上好几个大供销社,大饭店都追着他,机关单位的办公室主任都巴结他哩,他忙。 但越忙,他越知道自己离不得秦凝,所以这百忙之中,他抽出空来,见见干女儿,联络感情,送上货款。 秦阿南见赵进明来了,还拎了一只老大的蹄膀和一条大鲫鱼,就着手开始烧晚饭,两人在灶间寒暄着呢,秦凝就进来了。 “咦?干爹,你怎么来了?” 赵进明虽是个财迷,但很有义气,又有贤惠的老婆在背后念叨,这些日子,对秦凝家很多照应。 小到秦阿南要修农具,大到四月份雨季的时候秦凝家屋顶漏水,赵进明都很主动很积极的来帮忙,有时候也带老婆一起来吃个饭什么的,两家处的很好,秦凝的干爹也就叫的顺口了许多。 赵进明眉头一皱,假装生气:“噢唷,你干女儿不来看我,不是只好我来咯!噢,这位是……” 赵进明刚说了一句,目光就被秦凝身后的高大年轻人吸引了,他打量几眼扶着任贵均的成屹峰,眼睛在秦凝身上转了几转,笑逐颜开: “噢,这位小年轻是谁啊?干女儿赶紧给我介绍介绍,哦哦,还有位阿公啊,噢,我晓得了,是契亲家舅公!” ------------ 第197章 你几时结婚(加更) 赵进明天生的交际人物,笑声朗朗下,初见的人都好像他认识了几百年。 任贵均很快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了,连成屹峰也被他拉着问东问西,话里话外的开始打听: “……几岁了……谈对象没有……我们这的小细娘好啊……” 秦凝摇摇头,系上围裙,手脚麻利的帮着秦阿南上灶煮饭菜。 成屹峰的眼睛,就时时围着她窈窕的身影转。 不一会儿,秦凝就给桌上端上了一盘子咸菜炒蚕豆,一盘红烧鲫鱼,一盘茭白炒肉丝,还有一盘子鸡蛋西红柿。 每个菜装在农家不常见的白色盘子里,干净清爽,颇有点饭店的架势。 秦凝说:“腌笃鲜还要一会儿,你们先吃菜吧。” 赵进明第一个搓手掌:“干女儿,你做的菜真真好,好好,这么好的菜,没有酒就浪费了啊,囡,你的桂花白酒,弄点出来嘛!” 连任贵均也说:“对对,小凝,我今天也想喝一口,你的桂花白酒好啊。” 秦凝抚额:“舅公,我怕你今天一天累了……” “不累不累,我今天开心得不得了,中午在苏州还歇了午觉,我不累。” 秦阿南从灶后伸头出来看着菜,笑嘻嘻:“囡,我也要喝一口。” 这下好,酒是不能不拿出来的了。 秦凝往自己房里去,秦阿南还跟出来说:“囡,那个……许良保还在我们自留地里,你说,要不要去喊他来吃顿晚饭?毕竟他帮了我们这么多……” 秦凝无奈的看看秦阿南:“姆妈,你要是想喊,就去喊吧,饭菜尽够的。就是春燕一个人在家呢,良保叔不一定来的。” “噢,良保说,春燕今天去外婆家了,那边有人办喜事。” “那好,你去喊。” 秦阿南很高兴的出去了。 秦凝回房间,把门关的紧紧的,进空间拿了一小坛桂花米酒出来,又从自己房间走去西梢间,在西梢间的几个大酒瓮那里转一圈才出去。 大酒瓮是秦凝的障眼法,秦阿南只知道那里是秦凝酿的酒,不知道外头的酒瓮里都是秦凝试验失败的半成品,好的酒她都存在空间了。 外头的饭桌上,许良保已经腼腆的坐下了。 赵进明像个主人似的招呼所有人: “契亲家,来来,你也来坐,我给你倒一杯,哎哟哟,你看看我们个好囡,才给干爹我这么一小坛,快喝啊,等会儿就没有了……噢,舅舅,我先给你满上,噢,大外甥啊,来,你也喝一杯……” 赵进明的酒瓮刚要给成屹峰倒上,秦凝忽然走了过来,把成屹峰面前的碗给移走了: “干爹,看来你嫌酒多啊,这一小坛你们几个长辈喝,别人都不给喝。” 赵进明捧着个酒瓮,眼睛眨巴眨巴,看秦凝。 所有人都看秦凝。 任贵均说:“哎,小凝,你阿山阿姨说,你哥哥酒量很好的,你……怎么不给他喝啊?” “啊……我这个酒,酿的多难得啊,你们四个人喝还嫌少呢,屹峰哥哥多吃菜比较好,对吧,哥?” 秦凝手里还拿着个铲子,皮笑肉不笑的看成屹峰,别人眼里看着,大有成屹峰敢喝,秦凝就能一铲子打下去的架势。 成屹峰却笑得跟花似的,应和着说: “哎,外公,今天我就不喝了,我吃菜,小凝煮这么多菜,我想多吃点,呵呵!小凝,你不要这么小气,那我走的时候,你给我一点酒吧。” 他这心里,本来还因为今天礼物没敢送出去,焦虑的真想把自己灌醉呢,秦凝这么一帮忙,让他别喝酒,他像是游戏里被砍到倒地的人,忽然满血复活一般,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好呢! 秦凝嘴抿了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肚子里骂了一串: “心机BOY!我看在舅公份上,好心帮你说话,省得你背后那么大的伤,要是喝酒的话,很不容易好,毕竟也算是为我受的伤。你倒打蛇随棍的,还敢跟我要酒?” 偏赵进明还凑话:“哎哎,我们是不够的呀,你这一瓮有多少啊?五斤?这种酒,我一个人都能喝一瓮了!干囡,等会我走,你也给我一瓮!” 连任贵均也开口:“小凝,我明天回去,你也给我一瓮,我有时候一个人,喝上一两口,倒也开心!” 对着好歹是长辈的两个人,秦凝能说什么呢? 她瞪了成屹峰一眼,说:“好啦,你们碗里的还没喝完了,倒都惦记上了带回去。知道了知道了。” 众人这才高兴的喝了起来。 五斤桂花酒,对于四个成年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况且秦凝的酒真的是清冽甘甜,入口绵稠,回味无穷,一瓮酒一会儿就见了底。 桌上的菜也好吃,秦凝等大家把酒喝的差不多了,又端上来一碗腌笃鲜,成屹峰就着汤,吃了三大碗饭。 其他人也不逞多让,连不怎么爱说话的许良保都吃了三碗,他有些风霜的脸上笑着,小声和秦阿南说: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倒是比过年开心,我吃了你们家这么多饭……” 秦阿南自己也吃了两碗,捧着碗也小声说: “嗳,看你说的,饭总要吃饱的,我都跟你说了,多吃点多吃点,不要客气。” 赵进明喝酒喝的最多,一瓮酒,有半瓮是他喝的,这酒度数再低,喝多了,总是有点酒意的,这时候赵进明红着一张脸,喊秦凝: “囡!干囡啊!你来!” 秦凝正在切苹果,看他喊自己喊的那么急,不得不走过去:“什么事啊你?” 赵进明拍着自己胸口说: “干爹有你这个女儿,开心煞了!你说,你给我说说,你几时结婚?你的嫁妆,干爹我来!” 秦凝大皱眉头:“你搞什么!我才多大?我结什么婚啊!你再胡说,以后我都不给你酒喝!” 一听以后会没有酒喝,赵进明酒意去了一半,说: “哎哎,你看你,我没说现在啊,我是说,只要你结婚,你的嫁妆,我出!啊?” 秦凝没理他,转身就走,任贵均就笑:“嗳,你这个干爹倒是爽气人,这么疼我们小凝,我帮她谢谢你。” 赵进明继续拍胸脯:“那肯定的呀,我没有女儿,得了这么个干女儿,多开心啊!哎,这个……” 赵进明靠到任贵均身边,指着成屹峰说: “就你这个外孙,我看着不错!那,可惜啊,他和我们小凝是姨……姨表亲,要不,我倒是蛮看得中,舅舅,我要帮我干囡,找个这模子的!就你外孙这个模子的!” 赵进明手指点着成屹峰,成屹峰看看他,灿然一笑:“干爹,我和小凝,不是姨表亲,我们不算。” “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我阿姨,问我外公……” 赵进明正把手指头转向秦阿南,就听见秦凝一声大喝:“干爹!你没完了啊!” ------题外话------ 这几天会加一更。但有时2000+,有时3000+,看情况而定。总之就是加就是了。 再说多一次,文中若有作者注解,不计入字数里,不会凑字数。谢谢大家的正版支持。 ------------ 第198章 忧伤喀秋莎(1更)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赵进明推着自行车,灰溜溜的走出秦凝家院墙门,没有酒,也没有别的好吃的,有的是秦凝拉长的一张脸: “快回去!契娘要担心了!以后都不给你酒喝!” 赵进明垂着头,悄悄看一眼秦凝,等秦凝要回进去的时候,忽然一把拉住她手臂,小声说: “囡!小细娘家,不要这么凶!个男孩子有啥不好吗?我看看蛮好啊!卖相真不错!囡,人家一看就是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嘛,你现在小一点,让人家等着啊! 男孩子也是要早早捡在篮子里才好嘛,细娘家总归要结婚的啊,你又那么凶那么灵精,你知不知道,一般的人受不了你啊!” 秦凝握着拳头低喝: “赵进明!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以后再也不找我笔友给你弄东西卖?还卖相不错,早早捡在篮子里,我看你是卖菜卖糊涂了啊,管起我来了,我不叫你干爹了!” “哎哎哎,囡,你不作兴这样对我的啊,好了好了,囡,我总不好为了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干女婿,丢了你这个干女儿,我不讲我不讲了啊,哎唷,作孽哟,干爹都有得退货的,真是!” 赵进明嘀嘀咕咕的走,脚踩去自行车的踏脚上,却不知道是没看清,还是酒意太浓,一脚踩空了,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还好秦凝就在自行车旁边,一把扶住了车子,赵进明撑着车子才站稳。 这样一搞,秦凝倒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了,他回去还有八九里路,这个时候路上黑漆漆的,要是有个什么事,那她可对人家里交代不过去。 秦凝气咻咻的说:“你等着!我去拿个手电筒,我送你回去!你真麻烦,以后都不给你酒喝!” 秦凝说着,转身正要回去,却撞上一个人。 成屹峰的声音响在头顶:“小心!小凝,天这么黑,我汽车送你们吧,走,你一个人进出,大家都不放心。” 成屹峰说着,就走过去帮赵进明推了自行车。 赵进明的笑声在黑夜的村巷里震动:“啊哈哈,好好,真好,屹峰,走走,今天我好像酒喝的多了些了,谢谢你啊!” 乡下地方,晚上这么大声,可不是招人家隔壁邻居闲话嘛? 秦凝赶紧跟上去:“好了,你歇歇嘴啊,你是嫌我和我娘日子过的太松快还是怎么的啊?有肉吃已经不错了,不年不节还喝酒,人家又会眼红,你快点闭嘴!” 赵进明这才不出声,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在成屹峰身边,一个人嘿嘿嘿的笑。 乡村路小,成屹峰的车子停在小学的门口。 成屹峰帮赵进明把自行车塞进后车厢,又扶了赵进明进去,喊秦凝:“小凝,你上来告诉我,怎么走?” 秦凝只好也坐了进去,顺便和赵进明说了小季的事。 赵进明更加高兴了,一个劲的夸赞秦凝: “好囡!还是你心疼干爹,又聪明,想得到办法,好好,以后我让小季替班开车,省得老钱拿腔拿调!今后我的卖菜托拉斯一定办得成!” 说完了,他开始在车里唱歌,唱了一路,吵的秦凝全程捂住耳朵。 以至于等把赵进明送回了家,秦凝只觉得车厢里只有她和成屹峰,安静的吓人。 车子缓缓的开在乡村土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凝坐在后座,看着成屹峰的背影。 汽车的大前灯将前路照的一片光明,也将成屹峰映成一个纸板似的剪影,他依然挺着背脊,似乎很紧张。 秦凝别开眼,心里说:“乖乖的啊,别惹事啊,明天就拜拜了啊!” 车子缓缓的停在小学门口,秦凝一声不响先下了车,只管一个人匆匆的往家走。 成屹峰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来:“小凝,等一下,我有话说。” “我没话说。” 秦凝继续走。 成屹峰一把抓住她手臂:“小凝,一下下。” “放手。……要说什么?”秦凝甩开他手,但站住了脚。 成屹峰高高的身影缓缓的站到她身边:“小凝,我明天就回东北了。” 秦凝默默的退后一步:“嗯。” “我……小凝,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呵呵,你可真是……哎,你这丫头真是……” 暗夜里,成屹峰磨牙又吐气: “小凝,我回去了,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或许,你能对我了解多一些的。” “呵呵,我看,那样的话,我会对邮递员了解的多一些的。” “……你!” 成屹峰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笑,小丫头真的是将他的心揉搓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凝,你就继续这样吧,你这样,我走了倒也放心些,至少,你对别人也这样,是吧?” “这倒是。” 秦凝毫不讳言,很爽快的说着。 成屹峰终于能让自己笑一下:“呵呵,行!那,你等着我,等我再有假期回来看你。” “切!行了,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 秦凝脚步匆忙,成屹峰亦步亦趋: “没,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小凝,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买着,回头给你寄来。” 秦凝的眼睛在黑夜里对成屹峰闪了闪:“我喜欢……买地。” “地?什么……地?” “你能走的死心塌地。” “……!” 秦凝走的飞快,背影又纤细又倔强。 成屹峰觉得天好黑呀,因为,天聊死了。 秦凝回到家,任贵均还坐在西边的炕上,兴致勃勃的和秦阿南讲着今天的见闻,一点也没有睡意。 任贵均看见秦凝进来,很是高兴的喊她: “小凝回来啦,来来,听说你给你娘买了个手表?哎唷,你这个孩子真的乖的,拿出来让舅公也看看呀。” 秦凝便也笑着,从裤子口袋(空间)里拿出新买的手表给秦阿南看: “是的呢,姆妈,我今天在苏州人民商场买的,上海牌!姆妈你试试看,要是链子长,明天我上学的时候在公社请人给你修一修。” “啊,这,这,这么贵的东西啊……” 秦阿南惊喜又惊讶,搓着手,和任贵均笑着看手表。 三个人开开心心的说了好一阵子话,任贵均忽然问:“咦?屹峰呢?小凝,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洗洗脚要睡了哦。” “啊……回来了的呀,我去看看。” 秦凝心里倒也“咯噔”了一下,啊,心机BOY又搞什么?难道她说了那几句话,他就受不了了? 秦凝出了西灶间,在院子里和东边的灶间看了一圈,不见人影。 她挠头,出了院子往外看,外头漆黑一片,也不见成屹峰。 秦凝只好回去和任贵均说:“舅公,我去找找,刚一会儿还在的呢,大概他不放心汽车吧。” “哦……哎唷这个孩子真是的,那你出去小心些。” “没事没事,舅公,我带着狗一起。佐罗,走!” 秦凝对着正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的狗呼喝一声,佐罗利落的先出来门。 已经九点了,农家的村巷里一片寂静。 秦凝用脚轻轻碰碰狗:“那个人呢?” 佐罗抬起狗头,狗眼里不耐的闪了闪,一下子往自留地那边窜。 秦凝跟着出去,站在地里看看,哪儿有人啊! 狗呜呜的,咬住她裤管又拖前了一些,让她站在很空旷的田地里。 秦凝四下张望,月牙儿在天边弯似眉,星子也像怕惊着人似的轻轻眨眼睛,早生的夏虫在草丛里呢喃,倒使四周显得更静了,便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有口琴声。 琴声越过旷野,在五月微凉的夜里,听不太清吹的什么,但融在夜色里,倒有些哀愁。 “唉!真是!” 秦凝叹了一声,蹲下来撸狗:“佐罗,你说,是不是世道变了,一个大男人,倒比我还多愁善感!” 狗甩了甩头:“呜呜……你好意思说,不都是你闹的……呜呜……” “啥叫我闹的,我又没让他喜欢我。” “呜呜,人家喜欢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佐罗!你帮外人说话!” “呜呜,不是啊,他上回还帮我们打架来着,也算……自己人!” “死狗!你吃里爬外!” 秦凝在佐罗的背上拍了一下,狗却对着她摇尾巴,咬住她裤管呜呜的叫:“去啦,把人找回来,关门睡觉啦,很迟了。” “真是麻烦精!那他在哪儿呢?” 狗便摇头摆尾的,在前头跳着走,秦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田地里,往东北角的地块上去。 琴声近了,能听清是一首挺老的苏国歌曲《喀秋莎》。 但依然看不见人。 秦凝却知道,成屹峰人在哪儿了,她继续走。 这边已经临近外头的大河塘了,秦凝走过一片田地,又下了坡,坡下面也有田地,但最显眼的是一条宽大的河,在夜色里像是一条巨大的银灰色带子,飘在不远处。 河边有个小小的鱼棚,正对着张在河塘上的一面大网而建,是属于秦唐村里的。 白天鱼棚里会守着人,要是有船过,守着的人就要把巨大的网用轱辘卷上来,省得船只把网弄坏;晚上船少,现在又是鱼生籽的时候,鱼棚晚上就不捕鱼,只把大网高高的挑在河塘上,远看,像是在河上方盖着一片隐隐的云。 成屹峰的身影,就在那片隐隐的云和巨大的银灰色带子中间,轻轻的晃动着,《喀秋莎》明明应该明快的节奏,便缠绵幽怨的在他晃动的身影里飘出来。 ------------ 第199章 一辈子是什么?(2更) 听着这带着伤感的琴声,“啧!”秦凝轻轻的嘬了一声,在夜色里站着,等成屹峰停。 可佐罗听不懂《喀秋莎》的爱情和思念,看秦凝停下了,它便兴头头的往成屹峰那边跑去,吐着舌头往成屹峰左边一坐,成屹峰的口琴声便停了。 “佐罗,你来找我吗?还是你好啊!” 成屹峰伸出手,摸了摸狗头。 秦凝特特放重了脚步走了过去。 成屹峰回头,看了看夜色下一团黑影般的秦凝,仿佛没有看见,默默的转回了身。 哎哟,还给她甩脸色啊?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再不回去,老人真的担心了,只有一晚上了,忍着吧! 秦凝慢慢的在成屹峰右边坐下,成屹峰忽的转头看她。 黑夜里,成屹峰两只眼睛闪着幽暗的光,倒像眼珠子后面藏着太阳似的,隔着黑夜,也能让秦凝看见里面的焦灼和火热。 秦凝楞了楞,呐呐的说:“咳咳,你,你的……木鱼,敲的不错。” 成屹峰:“……!” 木鱼?! 这小丫头,真的真的真的能把他抓挠死! 她怎么就是能三言两语的,让你气也气不出来,恨也恨不出来,抓心挠肝的让你难受呢? 好么,她一句木鱼,把他酝酿了一晚上的情绪,就这么,敲没了! “你……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个冤家!” 成屹峰忽然伸手,在秦凝的头发上一阵乱揉。 这已经是他控制了再控制的后果了,他多么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啊! “哎哟你干嘛!好了啦,你吹完了没有啊,舅公担心你了,吹完了就回去吧。” 秦凝大力的推开他的手,嚷嚷着。 成屹峰无奈的放开她的头,却坐着没动,这一天,他尝到的挫败太多了,他得缓一缓。 “小凝,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晚风轻吹,成屹峰的声音有些沙哑,秦凝看着远处,说:“说什么?” “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早就跟你说了,是你自己执迷不悟。” 成屹峰也把目光看向远处,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 他低低的说: “我的执迷不悟?可何尝又不是你的执迷不悟呢?你小小年纪,就说什么不婚主义,可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对于成屹峰的提问,秦凝人坐在成屹峰身边,声音却像隔着老远: “我为什么那么想,不应该是我自己的事吗?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成屹峰转头看着她,半天,吐出一句: “小凝,可是……从今以后,那也是我的事了。这次,你是我的意外,下次,不会了。走吧,我们回去。” 他忽然站起来,干净利落的让秦凝奇怪。 秦凝仰着头看他,没动:“你,什么意思?” 成屹峰弯下腰:“我什么意思,不应该是我的事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成屹峰,你要是再这么执着,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叫哥哥!别成屹峰成屹峰的!我执着,你害怕了?” 成屹峰头又低了低,几乎和秦凝的脸碰到。 秦凝身子一下子后仰:“我……你这样,真没意思!” “那怎么才有意思?” 成屹峰的眸光在黑夜里越来越亮,如火,他的呼吸吹在秦凝的发上,如烟。 秦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算了,跟你没法说,随你,回去回去,反正你明天走了,我犯不着跟你计较。” “小凝!” 成屹峰一下子拽住她手臂,喉咙处梗塞的说不出话。 秦凝轻轻一句,把他心底努力维持的骄傲一下子击溃了。 是啊,他明天就走了。 走了,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不知道几时才能再看见她!他维持着他的骄傲有什么用! “你干什么!” “小凝,我明天就要走了,但我认真的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现在是你说的,你是不婚主义,我就当你会坚持你的主义好了,三年!三年后,我一定想办法转业回来老家,天天守着你,你不婚我也不婚好了,我守着你一辈子!” 成屹峰忽然放手,大步走在暗夜的田地里,高瘦的背脊挺的笔直,留下秦凝一个人站在当地,张着嘴,一头问号。 至于吗? 啊?他至于吗? 不过见了几面而已,说什么守她一辈子啊? 至于吗? 啊啊啊啊! 秦凝一晚上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睡不着,躺在空间也睡不着,反正就是烦躁不安的很。 闭上眼,似乎能闻到成屹峰的气息,那么浓烈,那么执着。 这个讨厌的男人啊,真是麻烦精! 本来就已经有点麻烦的亲戚关系,他非要搞这些事情出来,她都跟他说的清清楚楚的了,他怎么还这么执着呢? 唉! 还是后世的男人好啊,只要一个月没把女孩子泡到手,估计就不会下功夫的了。 后世什么都讲究效益,男女关系也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哭哭啼啼的是输家,转眼再找一个才是时代标杆。 反正秦凝从高中到大学,拒绝过很多纸条,也拒绝过很多拥抱,没人对着她大喊,要守着她一辈子啊! 这麻烦的七十年代啊,喜欢一个人,张口就来一辈子!一辈子是什么?是他养的狗吗?随便喊喊就来了? 秦凝不断在心里吐槽着,她自己知道,她还真有点害怕了的。 她总觉得,成屹峰那双眼睛执着的很,这这这,他要是真的不结婚,守她一辈子,那可怎么办啊? 啊啊啊啊! 早上,天还不大亮,秦凝就起来了,她轻手轻脚的去东边灶间,轻手轻脚的做早饭。 任贵均在,秦阿南做饭菜并不出众,老人很喜欢吃秦凝煮的饭菜的,她早点煮好了,也好早点离开,不用和成屹峰碰面了。 结果她刚一会儿灶上一会儿灶下的忙呢,成屹峰就轻轻的推开灶间的门,走了进来。 秦凝站在灶边,看着成屹峰站在门口,执着的看她,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酒呢?” “什么?” 成屹峰这么盯着她半天,却突然问什么酒,秦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成屹峰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说: “昨晚我没喝酒,你答应我可以带走的酒呢?” “我……答应你了吗?” “那你答应我什么了?或者,你有什么是可以答应我能带走的?” “我……好吧好吧,酒是吧,行,给你!我去拿给你!” 只要成屹峰不跟她提什么一辈子,酒就酒吧,赶紧打发他走才是正经。 秦凝走去自己房里,一闪身进了空间,抱了两个小酒瓮出来。 她其实还真想搞个大酒瓮给他,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把大酒瓮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扛回几千里外的东北去! 但转念想想,万一他路上打破了,还不是她心疼,好歹是她酿的啊! 成屹峰已经坐在灶后烧火,桌子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盒子。 秦凝很眼熟,就是昨天成屹峰买的,捧着像宝贝似的盒子,里面应该是条大红色的丝巾。 秦凝把酒瓮放在桌子上,眼睛不可遏制的看那盒子,他不会在这儿又跟她说什么一辈子吧?不要啊,她还不想成为让秦阿南和任阿山彻底闹僵的罪人呢! 就听见成屹峰在灶后说:“送给你的。哥哥的礼物。你要是不要,就塞这个灶里吧。” 哦,还好还好,只别说一辈子就行! 秦凝轻轻拍了拍胸口,嘴角扯了扯:“啊……哥哥的礼物,要!塞灶里干啥呀,改天我送给我娘!” 成屹峰看看她,没出声,小丫头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他领教的不能再领教了,厚脸皮宗旨再加上心底的骄傲加持,他现在的接受能力也提升了。 “行!记得跟你娘说,是哥哥我,精心为你选的心意,啊?” “好,我收着,谢谢哥哥的,礼物!反正我的酒,也足以当回礼的了,那,你的酒。” 秦凝拍了拍酒瓮,拿了盒子转身又折回了房间,迅速的把盒子扔进了空间里。 她可不想秦阿南出来看见了东西念叨,她的酒珍贵着呢,和成屹峰换一条丝巾,不沾他便宜,她心理上能接受了。 至于心意什么的,EMMM,心意这东西,能称能量么?她的酒,不也是认认真真酿的心意?哼! 秦凝在房间,整理了一下书包,套了一件毛衣就出来,她推了自行车,往灶间探头:“哥哥,既然你起来了,你也挺会煮饭的,你就煮吧,我去上学了!” 说完,她迅速的跨上自行车就跑起来,迫不及待的出了院门,门也没有关,头也没有回,拼命的骑走了。 成屹峰坐在灶后没动,任灶火热热的照着他的脸,热热的烘烤着他的心。 他不是天生的无赖。 他今生,只对她一个人无赖。 他前几日一直追着他,不过是想多一分机会,可这会儿,再怎么追着她,也不过多说几句话,这,只会越发的让他不想离开,他有他的工作,一个人,不能对自己的工作不负责任。 他,会回来的。 不是还有一辈子吗? ------------ 第200章 谢谢你(3更) 秦凝的心里,只为着成屹峰那句“一辈子”烦恼了几天,便也撇开了。 她实在是太忙了,找她的人忒多,日子太丰富了啊! 首先是蒋丹找。 相看城里那个怪里怪气的男人,对蒋丹的打击挺大的,主要是让蒋丹对那么什么媒人啊,亲戚啊什么的,太寒心了,也让蒋丹对通过嫁入来改变家里情况这种想法,不再像之前那么热衷了。 现在,蒋丹得指望着自己了,可她这个年纪,自己一个人能折腾出啥花样呀,她只能想到请秦凝帮忙了。 蒋丹非常努力的织毛衣,有时候下课也会拿出来织几下,她和秦凝说: “秦凝,你说你朋友这个活,真的一直能有吗?我们织了,会影响你朋友吗?麻烦你帮我问问,要是一直能有,也对她不会影响,我求她帮个忙,想让我妈妈也织,这样,我们说不定有能力从我外公那儿搬出来住。 因为再在我外公那里住下去,我和我妈妈都要疯了,我妈妈担心我爸爸,最近一直哭,外公再骂,我看她撑不下去了。” “唉!” 秦凝叹了一声,蒋丹才十六岁,就要撑起一个家,能帮就帮一把吧! 秦凝就把和衣丽亚说的那一套话搬来了,说: “我那个朋友啊……这个活,主要看你们织的好不好,只要织的好,人家口耳相传,活只会越来越多的。不瞒你了,我呢,是负责画毛衣样子的人,我画的好,才让我那个朋友的活越来越多,所以你按照我给你的画样子织,也是一定会好的。 我朋友,她除了性子孤僻些,心地很好的,我去帮你们说,让她接了活分点给你,反正她要求我画稿子的是不是?所以这个你不用担心。 你抽空去找找房子,我听说市梢边有人家租房子的,你只管大胆的从你外公那里搬出来吧,你弟弟都八岁了吧?也要上学了,成天被关在家里,怪可怜的。我有空,给你也多画几个毛衣样子,你好好织就有钱了。” 蒋丹激动的要哭了:“秦凝!谢谢你!也谢谢你那个朋友!我一定会努力织的!” “哎,你也别成天急着干活急的跟什么似的,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了,学业也是要注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要毕业的。” 其次是林书勉找。 成屹峰走了才两天,林书勉就写信来,很慎重的催秦凝要中英文对照的菜谱。 秦凝自己爱吃,虽谈不上吃货,但对做菜也是很有兴趣的,想着要是能把每个菜直接给画出来,不是比啥中英文对照的菜谱要更好? 因为现在的照片都还是黑白的,有些照相馆也会给人物进行一点点着色,但要像后世那样,把菜拍成照片制作成菜谱,还早着呢。 秦凝受后世彩铅画的启发,在沪上出版社修改图画时,已经开始用出版社的彩铅开始画画了,画风逼真细腻,不输这个时期的照片的。 但是现在她手头没有彩铅,她就想了个办法,把蜡笔削尖了来画。 蜡笔削尖以后虽然颜色很好看,但很容易断,很影响秦凝的创作,把秦凝搞的很是烦恼。 好在她画画常常是在空间里画的,有一次实在断的心烦,她气的把蜡笔丢进了月亮河里,却无意中发现,用月亮河水浸泡过的蜡笔,竟然不再容易折断了,而且颜色更加的鲜亮。 这可把秦凝高兴的哟,立刻就把上次在苏州饭店吃的那盘蟹粉豆腐,给画了出来。 橘色的蟹黄星星点点的在米白豆腐里沉浮,嫩绿的葱花也点缀期间,灰色掺点白色调成热气腾腾的烟雾,再在盘子边画上一只青壳大螃蟹,成了! 秦凝把蟹粉豆腐画稿寄去的第三天,林书勉就寄了苏州饭店的一本菜谱来,请秦凝尽可能的像蟹粉豆腐那样,给画出来。 说是林书勉的丈夫把画稿给上级看了,上级很满意,要请秦凝多画些,以后外国友人来,翻译解释不清的,可以让人家直接看画稿!一份画稿给五块钱。 秦凝算了算,一份菜谱上有上百道菜呢,一份五块,真全部画出来,那就是有五百多块,很不错的说! 秦凝就接了这个活,答应林书勉,过几天还要去一趟苏州饭店,对有些她也只知其名、不知到底是什么的菜色,要上厨房里头学习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沪上的美术出版社还来催稿。 乔主编亲自写信,问秦凝那个《神奇的土地》系列,怎么还没有画下去呢? 秦凝挠头,能怎么没画下去了呢,不就是她最近迷上酿酒和画菜谱了嘛,哦,她还要画毛衣样子呢,她就不想画啥《神奇的土地》了啊! 她这还真是狗熊掰玉米了,掰一个丢一个的,说来也是因为不愁吃喝啊。 富足安逸总是会滋生懒惰的。 可乔总编亲自写信来了,她也不能不当回事啊,毕竟和出版社保持好联系,那是源源不断的稿费嘛! 秦凝看着手头的菜谱稿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唉,先画什么呢? 最后她一拍桌子,有了! 美术出版社,美术出版社,又不是光出连环画的,菜谱也行啊! 要是能出版一本菜谱,肯定也能卖钱的啊,想想看,后世的菜谱,就那么大几张照片,就能卖到几十块上百块钱一本呢! 虽然现在物资匮乏,有些地方温饱都还没有解决,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啊,有特权的那些人,尤其是城里人,不也吃的挺好的吗? 再说了,本来书籍画稿之类的,也是有点闲钱的人买的嘛,能买书籍的人,家里一定也吃的挺好。 就这么定了! 秦凝干脆把画给林书勉的菜谱画稿来个一式两份,林书勉那边的,只需要最后的一大盘菜色成品,像是广告图片似的; 而另外的制作工序,像秦凝上回画给秦阿南那样的做菜步骤,她就画了一本连环画样子的,给沪上美术出版社寄去,请乔总编参考。 要是乔总编觉得可行,她再去和苏州饭店谈,看是不是需要苏州饭店的同意。 毕竟秦凝是后世的脑子,还有个版权意识,虽然林书勉寄给她的菜谱上只是几个字而已,比如清炒虾仁、酱汁肉啥的,究竟该怎么做,都是秦凝自己按照自己的理解画的步骤,但秦凝还是觉得,和苏州饭店说一下比较好。 就这么些事儿,已经够让秦凝忙的了,结果还斜刺里跑出个王妙的娘,特特的从别的村跑到秦凝家里来,求秦凝帮忙。 王妙,就是以前秦凝在前进小学当代课老师的时候,教孩子们打鼓,其中有一个脑子不好使,总是打错节奏,后来被秦凝封啦啦队长的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娘,打听了人,来秦凝家找人,还拎一篮子鸡蛋递上来。 “秦老师!我是王妙的娘。哎哟,我这,不好意思啊,一直想来谢谢你,可家里的鸡生蛋不勤力,我就到今天才来谢你,来来,实在没什么谢你的,这个你收着。” 呃…… 王妙的娘死命的把一小篮子鸡蛋塞她手里,她也不敢随便的甩手。 但,她真的不想要啊,听王妙娘的这话,这鸡生蛋不勤力,那这鸡蛋是攒了多久才攒成一篮子的啊?它们还能吃吗? “啊,大姐你进来坐,你先坐,鸡蛋……先放着。王妙还好吧?你谢我干啥呀,我这才教了她多久啊。” 秦凝把王妙的娘让进了灶间,请她在饭桌的条凳上坐了,把鸡蛋依然放在她脚边。 王妙的娘在条凳上缩着两只脚,很不自在的卷衣服角,那样子,像是大号的王妙。 但显然的,这个大号王妙脑子还是不错的,面相也很好看,剪了短头发,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她说:“怎么不要谢谢你呀,前段时间,你还带我们王妙学打鼓,哎哟,你可不知道,我家王妙可高兴了,天天在家练呢! 只要给她一个桶,她也不吵我闹我了,自己可以在房里打几个时辰!还爱笑了,总跟我讲秦老师秦老师的。 后来你又带她们去公社,还跟着去过城里!哎哟,我和她爹说,亏得秦老师,没有看不起我们王妙,我这心里……” 王妙的娘说着,拿衣服角擦了擦眼角,才瓮着声音又开始说: “唉,我们家王妙,我生她的时候生的太久,脑子是……迟钝了些,但她是我的囡啊,我这个做娘的……唉,我就怕人家欺负她。 在村里,我一不留神的,人家就欺负她,我送到学校去,也怕人家欺负她,但你真的好,没有看不起她。 秦老师,我只看王妙日日的提起你,我就知道,你是对她用了心的!我早就想来谢谢你了。 秦老师,这个鸡蛋,怎么的你也拿着,是我的心意,你别嫌弃,你不收,我这,我也不敢和你打听事儿呢!” 王妙的娘把鸡蛋往前拎一点,眼神期望的看秦凝。 秦凝就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谢谢你啊,你要和我打听什么事儿呢?” ------------ 第201章 妈,请放开我的后腿(加更) 秦凝这么一问,王妙的娘,眉宇里就开始有了愁气。 她和秦凝说: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哪儿能去给我们王妙买个鼓呢?现在,打鼓是轮不到我们王妙了,我也知道,她跟不上,不能难为你们老师,否则倒也能把她学费赚出来的。 但是,我们王妙实在……唉,我婆婆一直说我送王妙上学是浪费了钱,今后,不许她再去了,但我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有啥办法了,公婆也不好得罪的,那么不读就不读吧。 我就想,王妙这么喜欢打鼓,今后家里都出工了,放她一个人在家万一乱跑又被人欺负,不如我帮她去弄个鼓,给她在家里敲!这样就是吵一下,但总好过我在地里担心。 可这个鼓,在哪里才有?我一个乡下女人实在没主意,我男人也是老实人,城里都没有去过的,所以,我只好来问问你了,秦老师。” 秦凝温和的笑着,说: “要说感谢,我觉得,大姐,你该感谢你自己,你这个娘,真的是尽心了,你能这么帮王妙想,很好。 这个鼓,我帮你去找吧,咱们这一带,确实没有得卖,我上回在苏州倒是看见有,我过几天要去苏州,我给你带一个回来吧。” “哎哟这可真是太谢谢了!那……得多少钱啊?我先把钱给你。” “我也不知道呢,等我去买了再说。” “可是……” 王妙的娘顿住了,有些为难的看着秦凝,嘴扭了几扭,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可是,秦老师,要是太贵……我怕我买不起……” “唔……大姐,你觉得多少钱,你能买得起?我帮你记着。” “唉,我这……要是三块四块的话,我就肯定买了,再贵,我婆婆不是要骂死我。” “哦,那我知道了,我帮你看看,三四块的才买,太贵的,再想办法。” “哎哎,哎哎,秦老师,麻烦你了啊,谢谢你啊,你真的是个好老师,你怎么就不教了呢?” 王妙的娘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秦凝。 秦凝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因为她早就知道,胡老师回去上班以后,前进小学一年级继续换回桑老师教了。 秦凝只能打哈哈: “唉,我本来就是代课的嘛,老师都是很好的嘛。大姐,鸡蛋我就不拿你的了,真的不用,这么一点小事你还给我鸡蛋做什么,我们家也有的,你拿回去给王妙吃。” 偏王妙的娘还较真: “哎哟不一样的,老师也不一样的,要是现在的老师有你那么好,就算我婆婆骂死我,我也还是要王妙去的啊!唉,可惜的,你不教了!唉!” 王妙的娘叹了好几口气,才把话题又放回鸡蛋上: “不不,鸡蛋你一定要的,一定要的,你不拿我,我心里一直记着,我还得想别的东西给你,你拿着吧,啊?你拿着吧!” 秦凝没有办法,只好拎了她的鸡蛋篮子,说:“好好,那我拿进去,你等一等,我把篮子还你。” 秦凝拎了鸡蛋进自己房间,转眼的,换了四个苹果拎出来。 “大姐,鸡蛋我收了,这个苹果我给王妙的,奖励她很认真的练鼓,你回去给她吧。” 王妙的娘看着苹果,又喜欢又不好意思,权衡了好一会儿,到底抵却不过苹果的诱惑,拿了: “这……这可真是……唉,秦老师,你真的是,好,谢谢你啊!” 所以,秦凝再去苏州的时候,就把这个事情记下了。 而成屹峰回到家以后,任阿山看见她的第一眼,当然就是问父亲: “可回来了。你外公怎么样?气色好吗?床上干净吗?吃的什么?啊? 你这抱的什么东西啊?来来,快放下。干嘛总抱着,今天不是后勤处有车吗?你干嘛不放车上让他们一起给你搬回来呢?” 成屹峰进门来,身上没带大包小包。 大包小包还在后勤处接应他的车里,等会儿人家给他送过来,他手里就抱两瓮酒。 他小心翼翼的把酒在屋角放好,才顾得上和任阿山说话: “外公好着呢!妈你等等,我洗一下手,我细细跟你说。” “好?能好到哪儿去?那两个外头人,心里眼里哪里有他,哪里会好好照顾他,哼!那,我给你打好水了,你边洗边跟我说。” “妈,你这个人也真是,那你这是希望他好还是希望他不好?我说好你又扯别人,外公不是还有阿南阿姨他们照顾吗?照顾的可好了!” 成屹峰甩着手上的水,瞥了母亲一眼。 任阿山一边把毛巾递给他,一边说:“你阿南阿姨是挺好的,但……哎,那只小鼻涕虫呢,你打发了没有?” 成屹峰立刻皱眉。 以前不觉得,怎么现在他母亲一说小鼻涕虫,他心里那么生气呢? “妈!人家有名有姓的,你干嘛喊人家鼻涕虫啊?她叫秦凝,凝脂的凝。” “啥?啥凝?谁记得住她名字。你个死小子,我就叫她鼻涕虫了那又怎么样,你倒是喊什么!” 任阿山气的在儿子的背上就是一记,痛的成屹峰整个人跳起来: “妈!你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什么!我背上痛着呢!还有啊,你叫人家名字!记不住你也得记,秦凝,我再说一遍,她叫秦,凝! 外公都是她照顾的。你还问什么外公气色好不好,床上干不干净,吃的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外公气色很好,人秦凝常常的去看她; 床上的被子,身上的衣服,都是人秦凝洗的买的织的,吃的更不用说,隔三岔五的做好了送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你不说谢谢人家,倒看见我就喊人家鼻涕虫,有你这么当人家女儿的吗,有你这么当人家阿姨的吗?” 成屹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前几日在秦凝那儿受的气,明明在长途跋涉的回程里消磨掉许多了,干嘛一听见他母亲说秦凝,他就立刻爆发了呢? 他只觉得自己要是不好好的说一说,他心里要难受死了。 他心里还隐隐的觉得,要是他母亲不是一开始就写信骂秦凝的话,秦凝是不是能对他印象好点? 要是他母亲没有过分解读秦凝的好意,非要他去吓唬她什么的,秦凝是不是能对他印象再好点? 而且还能没有盛刚啥事了。 这可都是隐患啊,他在火车上坐了两天三夜,想的可多了,一想到盛刚看他家小丫头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口疼! 不不,哪儿哪儿都疼! 这可把任阿山说的愣住了。 任阿山张着嘴看着儿子,像不认识似的看了很久,眼睛眨一眨,说: “哎,你这什么意思?合着你去这一趟,没把人家赶走?你还回来就跟我大呼小叫?” 成屹峰悄悄的抚摸着自己的背,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刚才说了那一通,他心里畅快一些了,理智也马上回来了,对着他母亲,他得多有防备啊,否则,一不小心的,母亲就是他的大阻碍! 娶老婆的道路已经那么任重道远了,他可不想再给自己弄个拖后腿的。 成屹峰平稳了自己的语调,还特委屈的说: “妈,你看你,我这一趟路上多辛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就问个没完,我能不生气吗?你能让我歇一歇再问吗?我这还没去看过奶奶呢!” 任阿山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儿子一通,不骂了,还有些心疼的摸摸儿子的脸,说: “哎,还真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才前后不过半个月,你怎么瘦了好多?唉!回去一趟就是麻烦就是辛苦,要不我能不回去吗?行了行了,你坐着,我给你倒水。要吃点什么?我去做,你先去看奶奶。” 成屹峰眼见着母亲去了厨房,他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先小心翼翼的把两瓮酒抱进自己房里,藏在床底下,这才去看瘫在床上的祖母。 任阿山给儿子煮了碗面,心里还是着急,却也耐着性子等儿子吃完了,又开始盘问。 “屹峰,刚你说的,我没明白,你再说一遍,你外公,现在到底怎么样?” 成屹峰吃饱了,脑子更好使了,他也不说外公怎么样,秦凝怎么样,他就细细的把这几天自己看见的讲了,尽力客观,最后做总结陈词。 “妈,说实话,这些事是装不出来,你说人家想要阿南阿姨的家当,可人家一出手就给阿姨买了个手表。不说别的,我都没本事给你买手表呢! 人家画的画,已经出版好多本了,一口英文贼溜,人家犯得着想阿南阿姨的家当?外公也说了,前些日子,多亏她让人去砌了个炕,去年冬天他的咳嗽老毛病没犯。 舅舅舅妈也很讨好她呢,你就别说什么让人家回去的话了,阿南阿姨要伤心死了!” “嘶!”任阿山吸气: “你说的,是那个鼻涕虫吗?你说的是上海滩上的大洋房里的小姐吧?还洋文呢,尽瞎说呢!那秦达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他生的孩子就能说洋文了?你别是搞错了吧?” ------------ 第202章 克星(1更) 任阿山如此偏见,成屹峰尽力耐着性子解释: “妈,我倒希望是我搞错了,可我呆了这么几天,你是觉得你儿子我眼睛不好,还是觉得你儿子我脑子不好啊?连人我都能给认错咯?!妈,真的是那个姑娘,真的很不错,真的是真心帮着阿南阿姨过日子!你放心吧,啊?” 任阿山皱着眉头看儿子,看半天,梗脖子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她拿手指遥指南方,说: “龙生龙凤生凤的,就那秦达、还有那老寡妇,能养出这样子的孩子来?估计因为你去,她诳你呢!三岁定八十的事! 十年前我看见的就是个小鼻涕虫,十年后倒成大户小姐了?!哼!你是不是没好好在你外公家,你是不是四处乱跑了?” 成屹峰一下子放了还有点面汤的碗,碗在桌子上“叩”的一声: “妈!你能不能不那么称呼人家?你总用十年前的眼光想别人,这让我怎么和你说啊,十年前十年前,你要这么想,那我现在告诉你,外公已经是个近八十的糟老头子了,不是你看见的十年前的样儿了,你信不?” “哎!有你这么说我爷、你外公的吗,啊?” 任阿山气坏了,伸手就要给儿子一记头皮,可惜没打着,成屹峰躲避她的如来神掌轻而易举,他依然安坐在凳子上,说: “你能说我的……” 成屹峰顿住,那句“我的心上人”差点脱口而出,但终究沾在舌头上,咽了下去,换成了: “……我的榜样,我就不能说你爷我外公?我可再跟你说啊,人家那英文真的很好,我还想跟着学呢!妈,你别那么看我,我一向就事论事! 那,外公说的很清楚了,现在他的日子,大半是秦凝在照顾,你要是非把人家说的这不好那不好,把人得罪了,没人照顾外公,你是准备自己回去照顾还是怎么的?舅舅舅妈是靠不上的,这点我同意。” 这么将了一大军,任阿山白了儿子一眼,压着声音说: “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你给我服侍你奶奶啊!要不是她,我能不回去吗?唉,算了算了,你专门去了一趟也没办好事,我现在要再想想该怎么办呢!反正我是不会再给他们寄钱的!” 成屹峰忍不住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说: “妈你得了吧!还你寄钱!人秦凝前后不是已经寄回来近两百多块了吗?人家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人家就是告诉你,别怀疑我,我比你有钱! 你还非这么说,给自己脸上贴金很好吗?等会儿小唐他们会把我的包裹拿过来,临走的时候,阿姨给了我好些东西,说你爱吃,屹萍爱吃,说都是秦凝做的或者买的,可比你叫我带给阿姨他们的好多了!” “你!一趟老家走了回来,你是要忤逆死你老娘我啊?你这是什么话?我错了,我小气,我不讲理,啊?这些话是那小……小丫头说的吗?啊?” 任阿山气的,又要扬手,但没再说小鼻涕虫。 成屹峰心满意足,赶紧陪笑: “好了好了,妈,怎么又扯上人家了呢!我就是累了,真的,我累的很,你还非跟我烦这些,好了我错了,你是我最最最大方的妈了啊,我能回房间换件衣服不?” 任阿山依然生气,瞪他: “哼!我话还没说完了,你要换就在这换,你从头到脚我哪儿没见过,我是你妈!” “哎哟我的妈,你这……我真的服了你!行行,你还要问什么?我把外公的事情再给你说一遍?对了,临回来的前一天,我们还照了相,在书勉姐的饭店那儿照的,不知道他们几时能把照片给寄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看见外公了!” 任阿山终于笑了,眼睛也亮了: “真的?哎唷,书勉就是能干,也想得周到,知道我想我的爷,还安排着拍照,真是太好了!” 眼见着母亲这么高兴,这么吹捧林书勉,成屹峰要把秦凝捧出来的心,就无法克制的跃跃欲试: “妈,不是书勉姐想出来了,又是我们沾了秦凝的光,她认识了两个洋人,和人家叽里咕噜的,人家就给我们拍了,要不然临时上哪儿找会拍照的人啊,也没有那么巧的事。” “啊?洋人?她还和洋人打交道?性子怎么这么野啊?那你阿南阿姨给她卖了还得给她数钱……” “妈!你这个人,我不跟你说了,哦,书勉姐给拍照就是能干,人家秦凝给想法子拍照就是性子野?你怎么这么不讲理?算了,我不说了,你要问啥我也不说了,你要不放心,你自己回老家自己看去!” 成屹峰“忽”的站起来,对着母亲发了脾气,还立刻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的“砰砰”响,剩下任阿山站在厅里,目瞪口呆。 过了有半分钟,任阿山才“噔噔噔”的走去儿子的房门前擂门: “出来,成屹峰你给我出来,你这是无缘无故对我发啥脾气呢?啊?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门一下子大力拉开了,成屹峰笔直站在门前,不说话。 他比母亲高了一个半头,俊美眉眼紧紧皱着,脸上起了寒霜,就这么紧紧盯住自己的母亲。 任阿山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但,任阿山把目光撇开了。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这是真生气了。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她的骄傲,但也是她的克星,丈夫的话她能驳的丈夫哑口无言,可儿子一旦摆出这个样子,任阿山是吃瘪的,谁让一向来,儿子说的话做的事总是对的呢。 母子两就这么站着对峙着有五分钟,成屹峰深吸了一口气,寒着脸说: “妈,别人说几句公道话,你就说人发脾气,可你自己看看你,我不发脾气,你能想清楚吗? 啥事都是非你说了才算,把爸都吓的不爱在家呆,要说辛苦,谁不辛苦,但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辛苦,搞的大家都辛苦。 我这刚回来呢,你就批这个批那个的,我能不发脾气吗,我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吗?” 任阿山抿了抿嘴,声音比成屹峰大,但口气没有刚才那么冲了,说: “我批谁了我?啊,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批谁了?哦,我就说了一句那小丫头怎么这么野吧,这话怎么了?和洋人都能打交道,不是野吗?你倒是怎么了,这么维护她,啊?” 眼看着母亲内心里服气了,成屹峰没再多说,摇摇头: “妈,我再说一次,我就是就事论事,没维护谁,你不信,回头你问书勉姐去啊。好了,阿南阿姨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现在他们真的过的挺好的,反倒是你自己,够忙的了,现在我回来了,明天还有一天假的,你要是有事你就去忙,我在家顾着奶奶。” 儿子这么贴心,任阿山没话说了。 可不数落心里一下子过不去,她就撇嘴道: “得了吧你,你不气我就行了!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吧,看看这衣服脏的,你这胸前蹭的什么玩意……哦,你刚才抱回来的东西上的吧,哎,那是什么啊?” 任阿山指着成屹峰胸口的一小块青色污迹,成屹峰笑笑: “没什么,老家给的桂花米酒,我怕砸了,我就抱着了。” “桂花米酒?真的?哎唷那可太好了,我可想那一口呢,在哪儿呢?哎,刚在这儿的呢,你小子拿哪儿去了?” 任阿山也不管成屹峰发衣服了,先是退回去看厅里,一看没有,又一把扒拉开他,往成屹峰房子找。 成屹峰抚额,哎哟妈呀,他没准备喝的啊,那是礼物,礼物啊,是秦凝给的啊! 可是他学乖了,在任阿山没有彻底对秦凝改变印象前,他不能再让任阿山对秦凝有偏见了。 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一天到晚把他当宝,总觉得天底下没人配得上他,以前他不觉得母亲这样特别膈应,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母亲这样的想法,会是他的障碍,他得慢慢的移除啊! 酒,还是被任阿山搜刮了去,成屹峰没敢太阻拦,也没说酒是秦凝酿的,省得任阿山又把秦凝偏颇到别的领域去。 但听着任阿山喝着酒赞叹不已,成屹峰的心就开心极了,思念也随之汹涌而来。 趁着家里都在看老家带回来的礼物,成屹峰开始写下第一封万分思念的信。 “小凝:我到家了。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款待,于我,那就如一场梦一般。 我仔细的想着这些天我们的相处,还是觉得,你对我了解太少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写信,隔一个星期寄给书勉姐那里,这样,你大概不会对邮递员了解太深了吧? 呵呵,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这么促狭的借口你也能想出来,还有,一想到你说的木鱼,我现在吹口琴都能笑岔气,唉,你真是个鬼灵精。 我是三岁就到黑省的,我……” 成屹峰絮絮叨叨的写了三四张纸,还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没有讲,从此,每天给秦凝写信成了必修课。 ------------ 第203章 无欲则刚(2更) 江南的夏天,来的很快。 六月份的晨曦里,秦凝上身穿一件浅粉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下身一条浅灰色的裤子,从家里骑自行车出发,骑到城里已经日头火辣,快九点了。 再坐上公共汽车到苏州,再骑自行车到林书勉的苏州饭店,已经中午了。 这还是因为她把自行车带在空间的结果,要是没有自行车,她这光转车等车的,也得小一天。 好在林书勉是个热心的,一看见秦凝来,就迎上来说: “小凝妹妹,辛苦了,来来,我帮你安排了一个客房,先休息去,这天气热了,看看,赶的脸都晒红了,真是难为你了。” 到底是最早一代的涉外饭店,林书勉也很贴心,非让秦凝只管在房间盥洗一下再说话,也好舒服一些。 秦凝没客气,只管在房间洗了个澡,才去和林书勉说话。 一出来,林书勉看着面前女孩子粉嫩嫩的脸,羡慕的说:“小凝妹妹皮肤真好,晒成这样,洗了个澡就又白了。” 秦凝浅浅的笑笑:“哎,主要还是不算热,再过几天就不行了。姐姐,那我们去厨房看看吧,今天我还是想要赶回去的呢。” “啊?不要了吧,你赶回去太辛苦了,到了昭文县都天黑了,我不放心啊,还不如你在这住一晚,明天一早走。” “不了,我赶末班车回去,没事的,反倒是我不回去,我担心我娘呢!” “哎哟,你真乖,这么放不下你娘啊,但是,我这还想跟你说呢,等你毕业了,到我们饭店来工作呢,饭店书记是我舅舅,我帮你去说,一句话的事,干个几年,争取转正了,你就也是国家干部呢!可你这么舍不得你娘,那怎么来苏州呢?” 林书勉很是骄傲的说着,还带了些调侃,但笑容还是真诚的。 秦凝没介意。 林书勉的骄傲是正常的,谁让她说的这个事,确实是这年头值得骄傲的事儿呢。 现在是计划供给的时代,苏州饭店是国营单位,要是能进这种单位,再有机会转正,是很了不得的事。 因为转正了,就是国家干部,是铁饭碗,工资稳稳当当的,粮油草纸都有得发,生病有报销,平时有假期,成家还能分房子,老了还要养你老,那是让一般的人心里多么向往的事啊! 可惜,秦凝是二般的。 秦凝眼里,看过的是国营单位的衰落,看过的是市场经济的繁荣,看过的是先富起来一代人的猖狂。 所以,对于秦凝,林书勉的骄傲事儿,就像是小孩子拿一颗糖给大人炫耀,“嗨,看,我有棒棒糖”,但大人会怎么样呢,最多不是笑一笑就完了嘛。 所以,秦凝笑一笑: “姐姐说的是,我们家还就是这么个情况,扶不上墙啊。我就一乡下丫头,就不想啥高级饭店的工作了,我还是在乡下种种菜挑挑粪比较好。” 林书勉反倒上紧起来: “小凝,你是不是以为我开玩笑的呀?我可说的是真的,谁让屹峰就像我亲弟弟一样呢!今后,要是我爸那边有机会,也可以帮他想办法转业到苏州的嘛,到时候你们……咳咳咳,大家都是自己人,多么好!” “不不,林姐你误会了,我知道林姐有能量的,但是我真的不考虑,我是真心觉得乡下挺好的。林姐,现在都快一点了吧?我三点半的末班车……” 林书勉看着秦凝笑妍妍的样子,一种无力感在心里升腾。 亏得她还和成屹峰说,会尽力安排秦凝以后工作的事,那么秦凝就算看在工作的份上,也会对成屹峰好一点吧。 如今看来,人家根本就毫不在意,林书勉能感觉,这小丫头,不是拎不清,她就是真的对这么大的好事毫不在意啊!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秦凝这样吧? 林书勉心里都有点尴尬了,但秦凝笑眉笑眼的,一副啥事没有的模样,林书勉只好顺着秦凝走下台阶: “……好吧,我先带你去厨房,我已经跟人说好了的……” 两人去了厨房,看一些菜谱上比较含糊的菜色,什么全国山河一片红啊,原来只是拔丝红薯,做成山的形状,什么顺风千里,原来就是白切猪耳朵之类的,唉,这些东西要是按照字面翻译,能把洋人的脑子整抽抽咯! 秦凝大致看了一下,出来和林书勉解释: “外国人基本不吃猪脚鸡脚这些东西的,鱼头鸡头等东西也几乎不愿意看见,皮蛋被他们认为是放了很久的东西,所以叫千年蛋,大部分是反感的,所以,我的建议是,这个菜谱上如果是这一类的,我就不翻译了,也不画了,省得外国友人看见了反而不喜欢。” 林书勉好奇又惊讶: “还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呢,翻译好像也没说过,哎呀,好,我会跟领导说的,谢谢你了,小凝,你怎么懂的这么多啊?” “呵呵,我就是爱看闲书,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哪里看见的呢。” 秦凝谦虚一句,把随身带着的连环画菜谱拿出来,说: “还有一个事,我这反正画你们饭店的菜谱,我就选了几个比较有苏帮菜特色的菜品出来,用我自己那一点点有限的做菜经验,画了个怎么做的详细流程画。 林姐,我和沪上美术出版社比较熟,我的连环画都是他们出版的,现在我有个提议,就是给他们画个菜谱出版。 初稿呢,出版社的主编已经看过了,说非常有创意,可以试试,但是我毕竟用了你们饭店的菜名,所以,我就想征求你们饭店的同意。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请你们的厨师确认一下,我的这些个流程对不对。那么最后,出版社可以将你们饭店作为协作单位打上名字。这样也算是给你们饭店做广告了。 我说的广告的意思是,让很多人知道你们苏州饭店,今后人家一提起菜谱上的菜,就想到你们苏州饭店,是个对饭店很有利的事,至少说明苏州饭店有苏帮菜龙头老大的意思,要不咋能出书呢,不知道林姐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可不可行?” 秦凝生怕林书勉不明白广告,还特意说明了一下。 当然,她也明白,这种国营的、给高干来光顾的地方,他们不一定想出名,但是名和利是相连的,名能带来利益,就看饭店领导自己怎么想了。 林书勉接过画稿,惊讶的看着,连连称赞: “哎呀,你怎么想出来的啊……这可真有意思……哎,我一看就看懂了……把菜过水,再……哎,这太特别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这样吧,你去房间休息一下,我马上去给领导看看,你这想法也新鲜,哎哟,苏帮菜的龙头老大,说的真好!” 林书勉立刻拿了菜谱要去给领导看,秦凝追上去说: “哎,林姐,我就不去房间了,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我大概半个小时回来,要不我赶不及回家。 要是你们饭店决定了,我就把菜谱留下了,请厨师细细的核对,要是你们饭店不愿意协作,我就重新换一套菜色来画,总之不能给你们饭店吃亏。” 她可不舍得浪费时间,谁知道人家领导看多久呢,多少也要给人家一个紧迫感嘛,半个小时足够了,要是不行,她就自己创作几个菜,不过可能没有直接用著名苏帮菜那么容易吸引眼球罢了。 林书勉看着她,吸气再轻轻吐气。 这个小姑娘,真的是滴水不漏啊,还懂得怎么三言两语的让领导下决定,怪道成屹峰一点没沾着甜头,要是真让成屹峰求着了,倒是个能对付任阿姨的主! 林书勉就笑着点了头: “行,我知道了,我会催着领导快点决定的,迟了,我们苏州饭店响当当的牌子,就挂不上沪上美术出版社图书的名咯!对不对?” 秦凝在六月份的骄阳下站着,笑容恬淡而明媚,那么自信,那么美丽: “确实是这么回事,这将是国内第一本手绘菜色菜谱,一定会响当当的。那我先去买东西了,林姐再见。” 她挥挥手,从容的走了,林书勉轻轻的摇头再叹气: “嗬,成屹峰啊成屹峰,你要搞定这个小丫头,可不容易呢,你寄给我的信,我倒是帮不帮你给啊?” 秦凝轻松的出了饭店,找了一处无人的小弄堂,就把自行车拿出来了。 上回带任贵均来玩,汽车驶过景德路,她还真看见有卖乐器的商店了,虽然一闪而过,但印象还是有的,现在的街上没有后世那么多人,她打听了三四个人就找到了景德路,也找到了那家乐器店。 乐器店还是前店后厂的呢,站着店旁边的门边,能看见里头好些带着袖套的工人在干活,还有一些人扛着一截一截的木头往里头去。 而店里,陈设着许多民族乐器,看着都是精工细作,二胡是红木的,古琴是桐木的,看起来很是养眼,秦凝本来想帮王妙买个小腰鼓就走,结果自己看上了一架古筝。 古筝的筝体是花梨木的,筝首刻着凤枝吟月图,很古朴,弦是上乘马尾鬃的,轻轻一拨,就是一股清音在指尖流泻,秦凝心中不禁一动。 ------------ 第204章 新种子(3更) 穿回来七十年代也有些日子了,虽然过的越来越轻松,但秦凝觉得,心里的孤独感,却也越来越浓。 有时候,她想念前世的闺蜜和朋友,那些曾经窝在沙发里说心里话的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 有时候,她站在大街上,会突然感觉一切都是虚无的,她不属于这里,可她属于哪里呢,她又说不出来。 有时候,她在黑夜里一个人醒来,想念妈妈,想念外婆,却觉得自己的心里,酸涩的哭都哭不出来。 音乐是情绪抒发的良药,钢琴是不想了,没处买去,买个古筝在空间玩玩吧,或许能帮着她自己抒发一下情绪。 秦凝就买了这架古筝,顺带着买了本入门指法,以前她的钢琴老师就说过,古筝易学的很,只要会基本的指法就能弹出曲子来,她本来就会乐理,想来是不难的。 一架古筝一个小腰鼓,才花了一百九十块。 秦凝很高兴,把古筝夹在手臂下,有些为难的搬着正要走,就听乐器店门口的两个老师傅在用苏州话交谈: “……看见伐……种子……种上三十年,个么就是好卖铜钿了!” “奈想得出格!个花梨木种子只好在海南种格,哎搭不来三个,笃脱罢啊!” “哈哈,说说笑话么,好了,笃脱了,走!” (甲:……看见没有……这是种子……种上三十年,那就可以卖钱啦! 乙:亏你想得出来,这是花梨木啊,种子也只能在海南种的啊,我们这里是不行的,丢掉吧! 甲:哈哈,我开玩笑的嘛,好了,丢掉了,走吧!) 秦凝抱着琴经过门前,站住往地下一看,一片像枯豆荚似的东西,静静的躺在地上。 豆荚中间隆起,看起来是包裹着果实。 只是,这果实只有一颗,看起来像是一个全身枯瘦的孕妇,只肥大了一个肚子。 秦凝把琴放下,弯腰把枯豆荚捡起来,四下看了看,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便将枯豆荚扔进了口袋(空间)。 花梨木种子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后世,好的黄花梨木材是轮斤卖的,一斤几千块,一吨值几百至上千万。 只要是种子,就试试呗,万一在空间长出黄花梨来了呢? 古筝不重,但对于秦凝来说,拿着太大了些,实在不方便走路。 秦凝搬的很辛苦,且手里还拎个小腰鼓呢,她好不容易找着个巷子,四顾无人,立即把两样乐器收近了空间,这才又回到乐器店外头拿了自行车,骑回苏州饭店去。 林书勉已经等在给秦凝休息的客房里,看见秦凝回来,兴奋的迎上来:“小凝妹妹!可回来了!走,我带你去见我们书记!” “啊?不用了吧,我正准备回去呢!” “别担心你的末班车了,书记说了,等会儿让饭店的车送你回去!走走,你自己去和我们书记说说,你这个啥第一本彩绘菜谱的思路,别怕别怕,书记很喜欢呢,又是我舅舅……别和人家说啊……” 林书勉拉上秦凝,最后小声的嘀咕了一下,硬把秦凝拽到了饭店书记的办公室。 舅舅就是舅舅,林书勉的舅舅金海成在林书勉的介绍下,很是随意的让秦凝坐,也很是得瑟的拍胸脯,说等会儿派车送秦凝回去。 领导就是领导,金海成寒暄过后,就理着大背头,和秦凝说: “小秦,你这个菜谱挺新鲜的!我还是很心动的,就是我们这个饭店吧,不好搞的那么出名,要不然领导来……哈,不太那个啥哈! ……但是吧,我又觉得,我们作为苏州所有饭店里头最高级的,不弄点东西出来,也确实,那个啥哈! 这样,小秦,你这个菜谱呢,你只管自己弄,我们饭店不掺和。你再单独给我们饭店弄个那啥,就是,唉,我这不知道怎么说呢,就是能单给领导们,单给外国人介绍的,就只介绍我们饭店的,我们多么好,我们的菜啊客房啊多么好这些,这个意思,你能明白?” 秦凝眨眨眼,要说换了别人,估计是不明白的,谁知道这位舅舅书记那个啥那个啥的那个到底是啥,但谁让秦凝是穿越的灵魂,又鬼精鬼精的呢。 秦凝就说: “啊,我明白我明白,金书记到底是领导,政治觉悟就是高,您的意思是,允许我用你们饭店菜谱上的菜名只管出书,但无需给你们署名。 但是,单独给你们饭店做一个宣传册,好好的向领导层和外国友人介绍一下你们饭店,以及您,和您领导下的饭店设施和服务。” 金海成大笑起来,开心得很: “啊……哈哈哈,啊哈哈,哎哟小秦灵足!就是宣传册!对了!我?我是不用介绍的,啊哈哈,就是我们饭店,饭店,哈!怎么样?可以吗?” 秦凝跟着他笑,有什么不可以,付钱就行,反正这是国营单位,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收钱啊! 而且她的菜谱照样能出,现在等于平白多了一本企业宣传画稿的生意嘛! 多一个画稿就是多了一份钱,现在他们觉得企业宣传新鲜,可后世,哪个有点能力的企业不给自己做宣传画册啊?这个要是搞好了,也是一门生意啊,哎呀呀想远了想远了,生意太多了! 秦凝好不容易把自己开上赚钱路的思维拉回来,笑着说: “当然可以,这个就是饭店形象介绍啊,是饭店管理最先进的表现啊,您这个领导人真是太有想法啦!到时候我可以帮您联系沪上美术出版社帮您印刷出版,只要合理付费就行了!” 金海成更高兴了,捕捉着她话里的新鲜词句: “饭店形象介绍?饭店管理最先进的表现……啊,对对对,哎呀太对了!饭店形象介绍!这个是要管理的,对的!小秦你大但的给我们画出来,写出来,我这个,啊,饭店形象介绍,做好了,我们当然会付钱的。” “我知道,您这国营单位,怎么也不会拖欠的嘛!那我现在就收集点资料,回去先写一点画一点出来,给你们看看。” “好好好,太好了!小秦,今天你留下了吃了饭再走,你要了解我们饭店嘛,对吧!反正有司机送你啊,放心放心!” 还别说,做一个企业的宣传画册,还真是需要了解的,秦凝没推脱。 既然有车送,她也不担心了,认真的在饭店各处看了看,几处建筑都用随身带的笔做了素描,饭店的历史等也了解了,各届领导啥的也记录了,最后就是一顿非常丰富的晚餐。 六月份天光长,秦凝吃好饭天还亮着,饭店司机已经把车开在餐厅附近等着了。 秦凝上了车,林书勉喊了声“小凝你等等”,快速的回了她的办公楼去,一会儿拎出来一个包裹塞给秦凝:“好好看看,哎,一定要看啊!” 包裹用牛皮纸包着,有A4纸那么大,拎着还有些沉。 秦凝一脸懵,什么啊?饭店送的礼物,吃了喝了还有东西拿吗? (所有备注字数不在收费字数内,请放心订阅) ------------ 第205章 老子有的是钱(加更) 车子回昭文县清溪公社,至少两个半小时。 秦凝坐着无聊,趁着天光就在汽车后座拆开了包裹。 呃……都是信!一堆信! 每个信封都是一样的牛皮纸,每个信封上的字也是一样的笔迹,“秦凝收”三个字刚劲潇洒又熟悉,每个信封都厚厚鼓鼓的…… 本来,它们一札一札的堆着,现在因为秦凝的打开,信像山体滑坡似的散落,落出下面的两个纸包。 秦凝皱着眉把纸包抽出来,一摸,倒是软软的,把外头的纸打开,里面是两块布。 一块是粉紫色的的确良,一块是印着蓝色小雏菊的细棉布。 两块布料子颜色很难得的清新,花色也是很难得的雅致。 啧! 秦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成屹峰这是干什么! 她都清楚明白的拒绝他了,他还写信来干什么呢? 寄东西更要不得,她根本就不想和他们家再沾边,省得又说她骗财骗物,她又怎么会要他的东西呢? 的确良又怎么样,老子有的是钱!她秦凝要是喜欢,从头到脚穿真丝的都可以,从内裤开始绣花都可以!她才不稀罕他的东西呢! 秦凝胡乱的把东西重新裹好,一封信都没有看。 等到车子到了清溪公社,天早黑了,秦凝从后座下了车,笑吟吟的和司机说: “同志,麻烦你走这一趟,车子后头一网兜苹果是谢谢你的,另外有个包裹,是给林书勉林经理的,还烦你明天务必交给她。” 司机很高兴的答应着走了。 这是七二年的夏天,秦凝把成屹峰一颗炽热的心,扔在角落里。 她忙碌的画画和赚钱,汇款单收了一张又一张,成屹峰的包裹退回了一个又一个,转眼的,已经是七三年的二月份初,临近农历年末,她就要中学毕业了。 “秦凝,你今天有空去我那儿一下吗?我妈妈想见见你,当面谢谢你。” 校门口,蒋丹围了个蓝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秦凝说话,眼睛里的哀愁已经不见,现在是松快和希望。 秦凝围着大红围巾,也只露出眼睛,话语在围巾后头有些含糊: “哎呀不用啦,真的不用的,蒋丹,你最近也够忙的了,快回去吧。” 秦凝的脚都踮上了自行车脚踏,蒋丹一把拉住她: “秦凝!你真是的,去一下嘛!我妈妈都说了好多次了,要不是你帮衬着,我们一家都不知道怎么过呢!好不容易我们也买了点菜,你去吃个饭再走嘛!” 秦凝却说: “不了,我今天真不能去,下次吧。蒋丹,我今天还要回家帮我娘煮菜拜祭祖宗的呢,冬至大如年的!你跟你妈妈说,不用放在心上,谁让咱俩是好朋友呢! 你不是说你爸爸现在还是病着吗,你只管和你妈妈多赚钱,寄钱给你爸爸,好好的过冬,跟你爸爸说,再熬几年,以后日子都会好的啊。我这些事,真的不值一提,不都是你们自己织毛衣织的嘛。再见了啊!” “哎,秦凝,什么下次,下个星期拿了成绩单都要毕业了……哎,哎!” 秦凝跨上自行车就走,蒋丹哪里追得上,只好在后头跳脚,她喊了几句,热乎乎的口气喷出来,很快就迷了她眼睛。 她拿围巾擦了擦眼睛,看着秦凝越来越小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去了家里,可心里的感激并没有消退。 这大半年,要不是秦凝给她的活计,只怕她爸爸已经病死在下放的农场了,她妈妈也要哭死了。 还好秦凝预支了工钱,她妈妈去了下放的苏北农场,及时的把爸爸送了医院,总算捡回来一条命,如今她爸爸身体很弱,回沪上又回不得,在农场干活也不行,只好靠蒋丹和妈妈寄钱去。 但即便这样,她们母女俩拼命织毛衣,扣除了给爸爸的钱,还能单独租屋子住,吃喝都够,过了春节,弟弟也能上学了,竟然比以前和外公他们住着好过多了。 她妈妈一直说,这工钱也忒高了,也不知道秦凝有没有贴钱在里头,怎么的也要蒋丹把秦凝请去家里细细问一问。 要是秦凝真的贴钱了,她们母女不能假装不知道,一定要把数额记下来,以后还。 可秦凝,一次都不愿意细说。 唉,肯定贴钱了的! 沪上人织毛衣?她妈妈说了,沪上的人爱美是爱美的,但也是最会节俭过日子的,一件毛衣十几块的给工钱,谁舍得?! 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还清秦凝的了! 蒋丹叹了口气,默默的回家了。 而秦凝,迎着冷风,快速的骑着车,脑子里也在快速的转着。 啊,赵进明那儿,还有一千块的苹果钱没结……苏州饭店,还有五十块的螃蟹钱没结给小季……美术出版社说再版了一套菜谱,那是不是又有钱了呢……苏瑞说还要三十斤葡萄酒,唔……最次,卖她多少钱好呢?是结人民币还是结美元呢? 唉,赚钱多了,也是麻烦啊,啊哈哈哈哈! 秦凝边骑边笑,开心的很,一个人得瑟。 七三年嗬,她秦凝已经开始赚外汇了喂!能不得瑟嘛? 那个苏瑞,就是上回秦凝在苏州饭店认识的外国人妇女,秦凝趁着秋天去沪上出版社讨论画稿的机会,特意到沪上去拜访了她。 苏瑞和丈夫斯蒂夫住在一套法式的别墅里,她穿一件亚麻色的席地长裙子,戴着全套的首饰,接待了秦凝。 两人叽叽咕咕寒暄一阵,等开始宴席的时候,秦凝就把随身带的葡萄酒拿出来,请苏瑞品尝。 苏瑞看着秦凝手里那老土到不行的酒瓮,一直摇头:“NONONO,买达令,今天我们喝葡萄酒。” 秦凝说:“这里就是葡萄酒,最好的葡萄酒。” “NO,这个,是你们中国的酒。最好的葡萄酒来自法国,买达令,我知道你爱你的国,但是我们还有世界。” “嗨,亲爱的苏瑞,你这样,会错过整个世界的。最好的酒不是来自法国,是来自我,你的小朋友,秦!你该揣(TRY),你会惊喜的,相信我。” 秦凝不管她的NONONO,只管开了酒瓮,倒了一杯在苏瑞的高脚玻璃杯里,从此开启了苏瑞认知混乱的人生: “哦,NONONO,最好的酒不在法国,在Z国!BUT,Z国别的地方,又没有这样的葡萄酒……哦,NONONO!” ------------ 第206章 挣扎过冬的蚂蚱(1更) 于是,苏瑞隔一段时间就写信秦凝,请秦凝送些酒去。 但秦凝对苏瑞采用饥饿销售法,那就是,每次都只让赵进明带给她一点点,绝不超过三十斤,还一次比一次卖的贵。 木有办法,稀有的东西总是昂贵的,昂贵的东西总是让人向往的。 秦凝一边骑,一边想着苏瑞第一次就陶醉在她的葡萄酒里的样子,红色围巾下的眉眼就笑开了,嘿嘿嘿,没见识的歪果仁! 当秦凝快要骑到前进小学的时候,便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影,缩着脖子,在寒风中走路。 两个人影都穿着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 但,一个背影有些佝篓,围着围巾的头顶上一片灰白; 另一个的背影,却似乎是在生气,倔倔的直着,跟在佝篓背影后面,走路便一挺一挺的。 两人似乎在吵架,那佝篓的背影走不了几步,忽然回转身,对着后面的身影就是一巴掌。 后面的身影便开始反击,猛抬手,对着佝篓的人背上,就是一顿拍。 秦凝骑着车越来越近,就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在寒风中飘来。 “……没有钱!就知道想着你自己!耀军新衣裳都没做呢,你做什么新衣裳!” “姆妈!那我不是要想办法去城里当临时工吗,没有新衣裳,人家更加看不起我,我怎么找得到工?耀军小孩子家呆在家里不用了嘛!” “你放屁!我这一趟监牢里去看你哥哥,花了多少钱了?你还要我拿钱给你,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存心的要气死我啊,你们一个个都是讨债的啊,你个死X!我先想先打死了你!” “啊,干嘛打我!你三个儿子都在监牢里,你今后还不是指望我,我说我不要去,你非要我去,我走的都要累死了,你还打我,你打我做啥打我做啥打我做啥……” 这,不就是秦梅芳和陆大妹嘛! 这,秦梅芳对着自己的妈,还手还这么狠啊? 看来,临近年关,陆大妹是带着秦梅芳去城郊的监狱探监去了。 秦文亮是枪毙了,但秦文龙秦文虎秦文明还在监牢里呢,这么寒风溯溯的,一趟城郊走路来回,可不容易! 可陆大妹不识字,估计出门一趟不拉住秦梅芳一起去心里没底,所以才母女两个一起去的。 现在的秦梅芳家,可是一落千丈了。 家里一下子少了四个壮劳力,陆大妹还有一个大孙子,就是秦文龙的儿子秦耀军,需要照顾着,而秦梅芳,这么大个姑娘,据说死活不肯去地里出工,那他们家,只有户主秦云进和二儿媳妇算是正常出工的劳力,这样一年下来,哪里多得到工钱做新衣裳呢! 秦梅芳的不肯出工,秦凝听老六娘子等人说过。 因为天一冷,老六娘子、三麻娘子,王大妹等和秦阿南比较要好的妇人,又开始在秦凝家的炕上猫着。 她们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都能说,是秦唐村的新闻播报兼评论员。 王大妹说,是秦梅芳觉得家里有人吃官司丢脸,还觉得被人欺负了,所有不肯出工。 三麻娘子就一针见血的说: “什么丢脸,她还有脸吗?不就是懒罢了!这么大的细娘,陆大妹宠惯了她的,饭也不会烧,鞋底不会纳,成日要吃好吃的,穿好看的! 以前呢,他们家都是几个嫂子烧饭的,那现在秦文龙娘子丢下儿子都不要了,回了娘家,秦文虎娘子要出工,谁来烧给她吃啊? 那么她就自己烧。我听顾桂英讲,她啊,一顿可以烧四个鸡蛋,一个人吃!连小侄子耀军也不给的,吃饱了她就睡觉,看书,什么都不干!衣裳等娘出工回家洗,晚饭等二阿嫂回家烧!” 在农村,女人懒惰是最要不得的,没人知道还好,被人知道了,是最影响婚嫁的一个缺点。 另外几个妇女一听这个情况,就都很惊讶起来: “啊?这细娘这个样子的啊?那以后,谁家肯和她攀亲啊?” “哎哟看你说的,本来现在也没人跟她们攀亲,谁要沾上枪毙鬼的晦气!” “那也不见得,破蒲鞋也有转袜子来配的,说不定也有那实在讨不着老婆的,把她讨回去。” “哎哟,那就受罪了!穷人家还搞个千金小姐,不要过日子了!” 此时,秦凝看着秦梅芳一下一下的打陆大妹的背,想着三麻娘子几个人的话,也是替陆大妹悲哀了一下。 唉,这养儿啊,你养不出寒门贵子,你也别养出寒门娇子! 以前她倒还真不知道,秦梅芳原来是这么懒惰的,毕竟秦月珍看见秦梅芳就躲的。 呵呵,这下,他们家是更不好过了咯! 秦凝踩着脚踏车,从秦梅芳陆大妹身边骑过,秦梅芳还在陆大妹身上“啪嗒啪嗒”的打呢! 陆大妹就说了一声:“好了,你个死逼做啥,人家看见了说你啊!” 秦梅芳一转头,正好对上秦凝骑车飞过的好奇一眼,秦梅芳的眼里,闪了十分之一秒的惊慌,余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怨毒。 她对着秦凝的背影大骂:“秦月珍,你不得好死!” 秦凝只当没听见,飞快的骑了过去。 现在的秦梅芳,就像一只挣扎着过冬的蚂蚱,不用秦凝做什么,她都已经过不好,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花情绪。 她秦凝的情绪,都是宝贵的。 秦凝很快到了家,佐罗摇头摆尾的迎上来,秦凝撸撸狗,进了西灶间,一通招呼。 “哦,六阿婆,三婶子,大孃孃……我回来了,我娘呢?” 坐在她家炕上坐针线的一群女人便抬眼看看她,像秦凝家的一员似的,也招呼一声,继而说: “哦,小凝回来了,你娘去后头了,唐菊花来喊你娘去,不知道什么事……唉,你回来了,我们就是回家烧晚饭时间咯!好日子又是一天,哎哟,一下了炕就是冷额!……走走,明天再来……” 几个婆娘便走了。 秦凝看着自家空荡荡的灶间皱眉,后头秦土根唐菊花家?倒是好久没来她家闹腾了,做什么找秦阿南呢? 哼,肯定不会有好事! ------题外话------ 月末翻兜兜哦!有月票的亲,别忘记去想投票的文文那里投票,暂时没有想投的文文,欢迎大家砸给本文哦!谢谢! ------------ 第207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2更) 果然,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秦阿南皱着眉头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条很肥很肥的肉,大概有一斤那样,用草绳绑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 秦凝看看秦阿南的眉头,说:“姆妈,不是说今天冬至,要祭先人么?要烧起来了,不然弄到啥时候呀。” 秦阿南依然皱着眉,去把拎回来的肉放在灶头上,说: “哎,我本来要烧了,后头你阿婆来找我,非要我去一下,给我这一块肉。努,你看看。” “只是给肉?别的,没说什么?” 秦凝瞥了一眼那肉,这会儿肉平放在灶头上,看起来白花花的,更加的肥。 秦阿南说:“说啊,唐菊花对着我说了好多以前我娘还在时候的事,唠叨个没完,我说我要回家了,她就给我这块肉了。我不要,她非要给,这不是窑门里退出柴来了吗?稀奇事体!囡,你说,她干嘛凭空给我一块肉呢?” (窑门里退出柴,吴地俚语,形容一向贪心的人,忽然有东西给人。) 经过秦凝不断的教育,现在的秦阿南,也会动脑子了,此时偏着头看女儿,一副好学生样子。 秦凝心里感叹,这人啊,要是一直大方的,难得不大方了,边上人会觉得你这个人变小气了,“我们吃亏了”;但要是那些一直小气的,难得大方一回,边上人还怕呢,“我们要遭殃了吗?” 秦凝便笑起来:“那姆妈你说呢?你说说看,她这是要干什么?” “她……” 秦阿南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 “呀!不好哉!她不会是想和我们借钱吧?前几日我听见会计娘子说,她家老二秦远他们,去大队申请批新宅基地,要出宅呢!这,这是要盖房子了,想跟我借钱?” 秦凝看着她瞪大眼睛一片懊恼,却十分高兴起来: “哎呀,姆妈,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回答正确,加十分!” 可秦阿南立刻犯难: “啊?囡,别说笑话了,你也觉得是真的啊?哎呀,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非要给我一块肉呢!我还奇怪死了呢! 我刚才在她们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事呢,哎呀,那可怎么好……我现在就去把这个肉还给她!” 秦阿南立刻拎起了那块肉,肉无辜的在秦阿南手底下甩了甩,两头就耷拉下了。 秦凝笑的不行,赶紧阻止她:“哎,姆妈,那你怎么跟唐菊花说啊?” 秦安南挠头,看着肉生气:“我就,我就说……你不爱吃肉,我也,不爱吃肉!” 秦凝笑得摇头,还她不吃肉,谁不知道她爱吃肉呢,真是! “那她要是明天换一块瘦的给你呢?” “这……” 秦凝还心情很好的调侃她,见秦阿南眉头皱的死紧,秦凝才把她拉到条凳上坐下,说: “姆妈,算了,她非要给,你不拿,改天她又出去说你看不起她什么的,一大堆话。而且,唐菊花这个人,要是她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们借钱盖房子,你去还这个肉,也是没用的了。” 秦阿南气的把肉往地上一丢: “那怎么办呢?我可没有钱借给他们!虽说你现在画画得着了稿费,给了我好些钱,可这些钱,我要留着给你办嫁妆的! 借给后头,哼,那是不会还的了!以前你不在我们家的时候,你阿山阿姨寄来的钱,她借过几回了,从来没有还过,虽说每次五块十块的,可加起来也有六七十了,她一次都没有提起过还! 以前我一个人过日子,我也不敢太得罪她,说实话我也打算的,实在不行,我还不是要从他们家过继一个,要不我死了,谁给我带孝供祭?! 她也总缠着我不放,我就没办法,借一点给她,现在可不行了,我还要跟囡囡你过活的呢!” 秦阿南这么一通牢骚,秦凝忽然对以前她想不太明白的一件事明白了。 之前秦阿南说,任阿山四五年里,前前后后寄过她两百块钱。 可秦凝帮秦阿南算了算,她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喝,也就从秦达家过手秦凝的时候,拿出三十块整数。 至于领养秦凝时置办的那些酒席,也不过花了十几块钱,给秦凝做衣服,也不过是几块钱。 他们这种乡下地方,能花钱的地方实在不多,生活基本自给自足的,平时过日子都是以能省钱为主,一般家庭,只要不发生盖屋子、生病、娶媳妇、嫁女儿这类大事的话,一年一个人的额外开支不会超过五十块。 秦阿南每年还有近百块工分钱呢,那就算她大手大脚,把自己赚的工分全花掉了,也能剩好些钱的。 但秦阿南给秦凝看过家底,现金也就还有三四十块,那还有剩的钱,去哪儿了呢? 秦凝不可能去问秦阿南这个事,她带着现代人的思维,认为那是个人隐私,且没有必要。 但是,秦凝对她和秦阿南的生活进行长期规划时,心里是对秦阿南钱的去向疑惑过的。 原来,钱是后头唐菊花借去了,没有还过啊! 秦凝笑着,去把地上的肉拎上来,说: “哎,这块肉可不能丢,要好好放着的呢!姆妈,你能这么了解他们,那是再好不过了。依我看,她现在就是先打前站,给你一块肉,明天就出去说的整个村子都知道,等队里一分钱,她才会来开口跟你借。 毕竟我画画的钱现在不寄到村里了,他们不知道我有钱,所以,她开口跟你借,主要是盯着你的工分钱,那个还有几天呢!” 秦阿南很生气,一边点头一边说: “囡,你说的,还真是唐菊花会做的事,我就是想不明白,她现在倒怎么还肯给块肉,以前都是直接来缠我的呢!” 秦凝耸肩:“她都被我们家老祖宗吓过几次了,她还敢来随便的缠你吗?还不是要换换招数。” “那,现在可怎么办?” “姆妈你放心,我有主意了。来来,这块肉,要派大用场,我先给它挂起来,我们要烧几个菜祭先人了,等弄好了我告诉你怎么办,这次,我一定让她彻底熄了缠你的念头!” ------------ 第208章 悟空(3更) 秦凝始终笑嘻嘻的,秦阿南也放松下来。 母女两个一个上灶一个烧火,叽叽咕咕的笑说了一阵,秦阿南就完全释然了。 六点钟的时候,冬日的天已经全黑了,母女俩个把煮好的菜先祭拜了先人,也祭了灶,就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 秦阿南边吃饭边好奇的问:“囡,你会怎么做呢?” 秦凝把一块红烧排骨丢给脚下的佐罗,说:“努,佐罗出马呗!姆妈,你明天再这样和三麻娘子他们说……” 九点钟的时候,秦唐村里一片黑暗,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关门闭户,四周安静极了。 秦阿南也在西灶间的炕上,轻轻的打着呼,睡沉了。 而秦凝的房里,点了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火里,佐罗吐着舌头、扫着尾巴,坐在秦凝床前的脚踏上,前爪搭在秦凝的床沿上,好奇的看着秦凝床上的景象。 床上,一只橘黄色毛皮的小猴子,大约四五十公分高,背部贴在床角落里,双爪举过头顶摆着投降的姿势,后肢夹的紧紧的站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秦凝,一副可怜受教相。 秦凝左手拿着一个雪白的大包子,右手拿了根细竹枝,正教训它。 “……只有我叫你,你才可以出来,会了吗?点头。” 猴子乖乖点头。 秦凝又说:“现在,躲起来。我叫你,你才出来,做好了,就吃包子。” 猴子两只小爪子一放,快速的出帐子,后脚还在佐罗的狗头上踩一脚,转眼的便不见了踪影。 秦凝撩起帐子,低低了喊一声:“悟空!” 小猴子就身影一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来,又去乖乖的在床角落里站好,高举两只小爪子做投降状。 秦凝很满意,把包子掰了分给它一半,说:“吃吧,吃完了再来。” 小猴子接了包子,还乖乖的在秦凝手上做亲吻状,但没真的亲,就移动着四肢要下床。 佐罗喉头发出“吼吼”的声音,羡慕不已,狗头挡在床边不让开,小猴子伸出爪子就对它的狗头一记。 秦凝笑:“佐罗,别眼红,你都吃了两个了!给悟空下去脚踏上吃。” 佐罗摆着尾巴让开一点,小猴子就跳下脚踏,三口两口的啃包子。 小猴子自然就是耍猴人的那只小猴子。 小猴子养在空间半年多,比佐罗更聪明,基本上秦凝说的话都能明白,而秦凝也基本上明白他的猴语。这是空间赋予在空间停留过的生物的福利。 秦凝也是观察它的皮毛,看它那原本灰黄的毛越来越亮了,颜色越来越均匀了,才敢把它放出空间。 小猴子第一次出来的时候,还在元旦的时候,秦凝让佐罗守在床边,她把帐子紧紧的封住,才把猴子从空间里弄出来。 小猴子一开始“吱吱”乱叫,爪子把帐子都扯坏了,秦凝用空间收东西的能力收放了它几次,它就有点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开始安静的看秦凝,秦凝就给它食物。 几次下来,猴子越来越乖,比佐罗更通人性,但那爱掏人口袋的坏习惯还是有。 秦凝就一点一点的教它改,不改不给东西吃,改了就疼爱它,猴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改了,不再去掏秦凝的口袋了。 秦凝给它取名叫悟空,还每次拉长了语调喊它,因为无聊的秦凝觉得,那样子,特别能找到当唐僧的感觉。 当唐僧什么感觉呢? 秦凝已经很久没有电视看、没有电脑玩了,她心目中的唐僧,就是罗家英那样的,别的形象都忘记了。 罗家英版的唐朝眯缝着单眼皮,不断的跟人说: “不要这样,你要什么你说啊……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唐僧几句话,就能把人说疯了,多有趣的本事啊! 这世道,她要是也能几句话就把人说疯了,或者她随便一念紧箍咒就把人困住了,多好啊! 她做不到,但可以找找感觉。 所以,小猴子就叫悟空。 悟空很快把包子吃完了,抬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秦凝。 秦凝拿细竹枝点点它,说:“好了,现在你开门出去,再开窗户进来,要快要轻,不让人知道的那种。” 悟空轻轻一跳,就到了秦凝的房门,很利索的拉开门闩出去了,还关好门。 可没完呢,只见那关好的门上,打开的门闩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又自己回到闩槽里,就像没人出去过一样。 很快,窗户上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晃动,一只极细极小的长指甲从窗户缝里进来,扒拉开窗户上的搭扣。 (老式江南民居,七十年代的门窗是没有铁锁插销那些的) 小小的吱呀声里,悟空就钻了进来,再回身把窗户关好,一下子跳到秦凝床前脚踏,坐好,看秦凝。 秦凝还没发话,佐罗吐着舌头,对着悟空“吼吼”,还伸出前爪,学秦凝的样子,要去摸悟空头。 悟空一巴掌打开佐罗的爪子,还用猴眼睛不屑的瞪了佐罗一眼,小小步的挪到靠近秦凝,把头伸给她,一脸萌的求表扬。 秦凝摸了摸它的猴头,把剩的包子递给它:“嗯,很好,吃吧。” 等到悟空又吃完了,秦凝才披了一件厚棉袄下了地,去把秦阿南傍晚拎回来的那块肉拿给悟空,又吩咐道: “佐罗,你带着悟空去,要配合好,千万别让人知道啊。” 佐罗拿狗脑袋不断在秦凝腿上蹭,“吼吼”的,悟空拎着肉,自己去开了门,回来一下子跳上佐罗的背,小爪子紧扣住佐罗后颈皮,佐罗摇摇尾巴,一猴一狗窜出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秦凝轻轻关好门,拍拍手上的包子碎屑,上了床,进空间去了。 今天她的古筝还没弹呢,貌似摇指的基本指法,她还得练练;有一些葡萄酒要摇一摇瓮了;还有那新长出来的黄花梨,她得去做个记录,这个宝贵物种养好了,那她真是养了聚宝盆啦! 一个好汉两个帮的,现在她有狗有猴的,凡事不用自己出手,真是轻松多了,大好时光完全可以做她自己的事儿呢! 不过一刻钟,窗户轻响,悟空先开了窗进来,再去给佐罗开门进来。 两只机灵东西看着帐子低垂,便趴在床边不动,直等秦凝在空间把事情都做好,自己出来了,悟空才大嘴一咧,“吱吱”的跟秦凝说话。 秦凝点着头笑:“嗯,做的很好!先自己去洗脸洗手洗脚,今晚就给你睡在床上吧。” 佐罗一听,两只前爪往秦凝床沿边一搁,长长的身子就要爬上来。 秦凝就是一记狗头皮:“没说你!睡你的狗窝去!” 佐罗“呜呜”两声,灰溜溜的去床踏板下的狗窝里盘着了。 悟空“吱吱”的对着佐罗做个鬼脸,窜去角落的面架子上,自己拿了一个小铜盆打了些旁边放着的冷水,还拿热水瓶起来加热水,洗脸洗手洗脚一通忙活,“哧溜”一下,从屋角落跳到秦凝床上,还随手把帐子往里头塞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顺畅快速。 秦凝的声音愉快的响在帐子里:“嗯,悟空,为师给你亲亲手……嗯,睡觉啦!” 佐罗抬着狗头羡慕的看看,最终只能默默的把狗头在狗窝里放下了。 木有办法,谁让悟空是雌的,它是雄的呢,主子说了,雄的绝不能上她的床。 唉,它雄的,招谁惹谁了啊! 第二天一早起来,秦凝先把睡的正香的悟空丢进空间,才出了房间,和秦阿南吃了早饭,凑在秦阿南耳朵边交代了几句,就出了门。 今天是星期天,临近年关,她得去趟城里,把好些该置办的东西置办了,还有几件颇重要的事,也要去处理。 今年天气冷,秦凝骑车直骑到过了梅陈公社,身上才觉得暖和了一点,但脸上还是被风吹的生疼。 秦凝不禁叹气,唉,现在才七三年,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买辆小汽车,安安稳稳的坐在里头,几十里地一会儿就能到了,就算没有小汽车,有公共汽车也是好的啊! 这么叹息着,憧憬着,十点钟的时候,总算到了县南街。 秦凝先到租下了的那处房子里去,把自行车收了,就把空间里的苹果和蜜桔放了出来。 空间的苹果依旧又大又甜,一只就有小半斤,所以,空间种植的水果里头,秦凝最爱采苹果卖,因为比较容易。 去年秋天的时候,秦凝在苏州饭店给金海成定企业宣传稿的时候,吃到了砂糖桔。 林书勉告诉秦凝说,是苏州一个岛上产的,特别甜特别好吃,所以叫砂糖桔,现在专门供给领导和外国友人。 秦凝就把砂糖桔的籽收了。 没过多久,空间里就产出了桔子,比啥啥岛上的要甜,个头也稍大些,关键是皮薄而亮,汁液还有点黏稠,真是和蜜糖似的,秦凝自己个给它们换了个名,叫蜜桔。 蜜桔也好采,秦凝每天在空间画画累了,就拿剪子去剪几百斤下来,当作每日的运动。 蜜桔在空间里收的跟小山似的,已经有几万斤,可秦凝忙着画画和酿酒,都还没卖。 这次她直接把采下来的蜜桔全部放了出来,把这租的房子都给堆满了,因为桔子不容易坏,她自己也省得多走城里了,直接让赵进明一次卖了吧。 ------题外话------ 月末翻兜兜哦!有月票的亲,别忘记去想投票的文文那里投票,暂时没有想投的文文,欢迎大家砸给本文哦!谢谢! ------------ 第209章 上善若水(加更) 眼看着放出来的蜜桔堆的房门都快要关不上了,秦凝才停了。 她拿几个网兜随便装了一些,晃荡晃荡的往她自己买的那处房子去。 衣丽亚来开的门,脸上是惊喜又自在的笑容,说:“我猜着你快来了,天天的坐在院子里头织毛衣听着门呢!” 秦凝笑她:“傻不傻啊你,我要是不来呢,你在院子里吹冷风啊?” “也不是,你每次都是这个时候来的嘛,这个时候天井里正好有点太阳,我晒晒太阳织毛衣呗。” 秦凝把几个网兜的蜜桔递给她:“你们三家一家一份。他们还没回啊?” “快了,扫完主干道能回的,但老陈他们之前就说,要是你来了,就让我去叫他们,他们要当面谢你。我现在就去。” 衣丽亚说着就拿起了天井里竹椅子上的一条围巾,利落的把自己一裹就往门口去。 秦凝有些讶异有些惊喜的看着她的样子,本来想说“不用了的”,但最终没说。 这可怜的姑娘,近两个月不见,竟然敢走出这扇门了,不错不错,这都消沉了一年了,总算有进步了。 秦凝便坐在衣丽亚原先的位置等,将她座位上织了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看了看。 衣丽亚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人也聪明,秦凝画的毛衣效果图,她基本都能织出秦凝想要的感觉来。 现在,秦凝的空间仓库里,毛衣已经有近两百件了,呵呵,也不知道积累到政策放开能光明正大的做买卖,这毛衣得有多少啊? 为了维持衣丽亚和蒋丹母女的生活,秦凝几乎把从清溪公社、到昭文县城这一路的供销社毛线部门给走遍了,因为怕买的多引起注意,只能一家一家供销社轮换着去买。 唉,但愿衣丽亚她们都能早日的时来运转,活出自己的风采来。 秦凝一个人默默的感慨着,仲倚竹夫妻和陈远程都回来了。 仲倚竹微笑着,人还是那么瘦,但气色还不错,说:“小秦,你可算来了,这快两个月不见了,我还真是想你呢!” 秦凝笑说:“你想我干嘛,怕我不来和你收租金呀?” 仲倚竹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还真怕!要是你不来,换个别人来,我们就又有苦日子了!说笑归说笑,赶紧的趁你来了,我先把租金给你,要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仲阿姨,不急的,不差这几天,这快过年了,你们都还……好吧?” 秦凝往仲倚竹身后看看,陈远程正在和衣丽亚说着话,两人站的挺近的。 这边,仲倚竹把身上的袖套子脱下来甩了甩,看了一眼自己沉默寡言的丈夫齐山,说: “哎,我知道你意思,怕我们过年了,没钱付房租。这可还不是托了你的福,也借了衣丽亚的光,自从她来了,常常的买东西分给我们,我们好歹也省了些; 你又帮我在沪上带了药,我的病好一些了,也能出去扫地赚一点工分,今年就还够用。 我和我们老齐说了,我们也没什么谢你的,老齐的字特别好,以前……唉,不提以前了!今天你来,我想让老齐给你写几个字,看你喜欢什么就写什么,说起来也不好意思,笔墨纸砚都是衣丽亚买的呢。 要是别人,我就不开这个口了,没得被人笑话,我们这些四类五类分子还给人写字?!可你不一样,我想,你一定不会嫌弃的。” 仲倚竹说是这么说,看向秦凝的眼神里,却还是有些忐忑,堂堂教授下放到这么个小县城,刚开始吃了不少苦,现在还在遭着罪,要是讨了秦凝的厌,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秦凝大力点头,笑嘻嘻拍了下胸脯: “仲阿姨到底是有眼光的,我是谁啊,我是有文化有才学的秦凝呀,怎么会和那些没见识的人一样呢,我当然会喜欢齐教授的题字的,不过,写什么好呢?我这一时的,倒还真想不出来。” 秦凝这么问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齐山,忽然开口: “上善若水。我觉得,你当得起这几个字。” “呃……齐教授,你看你,你这……说什么大实话啊!” 秦凝憋半天,吐出这一句。 大家先还楞了楞,旋即都笑了起来,衣丽亚笑的前仰后合,身子差点倒到陈远程身上,陈远程的笑脸也在天井阳光里闪动,手爱护的托了托衣丽亚的背。 仲倚竹笑的咳嗽起来,连古板的齐山也不断按抽动着肩膀。 秦凝耸肩:“你们看你们看,我自己真这么认为了,你们就笑了吧?所以,齐教授,我可当不起那四个字。你给我写‘猫猫手作’四个字吧!” 齐山第一个止住笑,微微颔首说:“不不,我们笑,不是觉得你当不起,只是你这……呵呵,小秦,你这冷不丁的认下来,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大家才笑一笑。 一般的人就算心里真这么认为,也会假意谦虚;但你这么开玩笑,反而说明,你心里并不真的这么想。 你越是这样,越当得起这四个字,小秦,我轻易不夸人,但,你,我真的这么看。好了,我就写这四个字,另外你说的那什么猫,我也写!” 齐山挺了挺背,黑白的头发下,两只眼里有了神采。 秦凝知道,对于这些人,物质上的缺失其实并不算什么,精神上的打击才是将他们压垮压疯的源头,难得他们能表现一下,对他们是一种精神上的补养。 秦凝就笑着接受了:“哎呀太好了!衣丽亚,快来帮忙,把你们的桌子搬出来,让齐教授给我写字,万一一会儿他反悔了呢!快快!” 齐山的老脸上,涌起兴奋的红晕来。 大家都忙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纸砚的拿纸砚,一会儿的,齐山就把“上善若水”四个字写好了。 齐山的字非常大气,比划苍虬有力,一看就是大家。 但他自己看了半天,遗憾的摇摇头,又叹了一声,说:“小秦,我这……我现在没有印章了,你别嫌弃,就当是拿着玩罢!” 秦凝看见了他眼里的伤感和颓丧,此时也只能当作没看见,笑着说: “齐教授,你这……摆明了让我不好好玩啊,送字哪有不盖印的,这样吧,我下回去苏州或者沪上,要是瞧见好石料,我给你整一个回来,省得你做事情做一半儿!” 齐山眼里惊喜一现,快速的看了一眼仲倚竹。 仲倚竹叹气:“老齐,咱们可不能再麻烦小秦了。”又对秦凝说: “小秦,不用啦,万一再来操家批斗的,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知道你心地好,一直帮衬我们,但老齐也就给你写一下,平时拿水在地下写还要小心些,别让人又误会呢,有了章没处用。好了好了,老齐,不是还有一副字吗?那个啥猫猫?哎,小秦,你这到底啥意思啊?” 仲倚竹说了几句,见齐山又颓然起来,不敢多说,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秦凝心领神会,跟着话题说: “哦,猫猫手作。猫猫牌,手工制作的意思。仲阿姨,齐教授,我的梦想是,以后能开一个店,店里头啊,卖……我手工制作的东西! 到时候啊,说不定你们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啦,多少人向你们学习,跟你们求字,然后我把这‘猫猫手作’在店里一挂,说是谁谁写的,那我招牌可响了!啊,就是这么个意思,齐教授你快帮我写!” 齐山和仲倚竹相互看看,脸上是苦笑,陈远程背着手,也是笑着摇摇头。 衣丽亚眨巴着眼睛问:“秦凝,开店?你是说你以后要当售货员啊?” 秦凝笑着说:“啥售货员,我要当老板!自负盈亏的那种!售货员有啥意思,老板才适合我呢!商场如战场,到时候我运筹帷幄,走遍全国,养活一帮人,带动经济发展啥啥的,也是为人民服务嘛!老陈,对吧?” 秦凝看向陈远程,陈远程的眼里非常复杂,他虽瘦削但依然英俊的脸抽了抽,说:“小秦,出了这个门,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所以,我只在这里说啊!人要有梦想,万一见鬼了呢?梦想会让我们意志不倒,就算身处的环境不理想,也能看见远方。好了,就是猫猫手作这几个字,我的梦想,齐教授你帮我写!” 秦凝像在和自己说话,但每一句又都敲在院子里人的心上,一时间大家都不出声。 默了一小会儿,齐山低呼一声:“好!小秦,就这么的!写,写个梦想下来!” 秦凝出老房子的时候,都快要中午了,她手里拿着两幅字,先到邮局去给赵进明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来装桔子去卖,再从邮局出来的时候,有点犯难。 这个时间,贸贸然的去高阿姨家,正好是饭点,可不去吧,她等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一耽误了,回家就迟。 秦凝想了想,去副食品店买了一只烧鸡拎在手里,又把空间的蜜桔弄了点在自己随身的布包包里,就去了百货公司后头的三层公房敲门。 “哎哟!你个丫头,现在才想着来,你是把我忘了是不是?” ------------ 第210章 拿什么回报你(1更) 高阿姨一开门,就大声的咋呼了起来,还嗔怪的瞪秦凝,亲近的不得了。 秦凝笑眯眯递上烧鸡和自己的包包: “嘘,别说我呀,高阿姨,那那,我这不是拿个鸡、还有好吃东西给你赔罪嘛,你这再瞪我,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要在你家蹭饭了!” “哎哟,快进来,你还买什么鸡呀,到了城里不来我们家吃饭你准备去哪儿吃?快进来,正好你丁伯伯在家呢!你陪你丁伯伯喝一口米酒,自从有了你那个米酒啊,你丁伯伯在家吃饭就一定要喝几口的。” 高阿姨迫不及待的把秦凝拖进来,她爱人老丁也走了过来: “小秦来啦,多日没见了咯!来来,快跟我说说,你这个画,画的怎么样啦?” 秦凝坐着和老丁闲聊,高阿姨一会儿的就在厨房大呼小叫: “哎唷这桔子太好吃了,哎唷你这丫头哪儿得的,怎么这么好吃啊?哎唷老丁你快尝尝,跟蜜糖似的!” “啊,这个就叫蜜桔。我这不是画画嘛,认识五湖四海的笔友,我一个朋友给我寄的,我一拿到就来了,所以新鲜着呢!” 秦凝随口解释着,高阿姨拿了个盘,把掰好的桔子放在盘里端出来,自己边走边吃: “嗯嗯,真是好吃!我们这一年可沾了你不少光,前几天我就和你丁伯伯念叨你呢,你小二哥哥结婚的事情上,我们还没谢你,正好你来了,我可得郑重的谢谢你哩。哎,老丁,你讲!” 高阿姨的小儿子结婚,秦凝除了在买房子的问题上,一次性解决了高阿姨的烦恼,还在办婚礼的时候,也帮了点忙。 这会儿虽说是七十年代初,好些人还吃不饱饭呢,但阶级永远存在,人的虚荣心也永远存在的。 高阿姨嘴上对小儿子小儿媳妇诸多不满,但却极要面子,办婚礼是在饭店办的,酒席上除了平常的菜肴,高阿姨还想着要弄些稀罕东西,就想到了秦凝,在秦凝有一次来送蔬菜的时候说: “哎,小秦,你上回给的那个草莓,真是太好吃太好看了,你这个,到底哪里能弄到?我小儿子结婚,我也搞一点,装装咱家的门面,贵一点就贵一点,你能帮我买点吗?” “草莓啊……好的,我帮你打听打听。” 秦凝点了头,老丁人不错的,好歹秦凝还借用过老丁的名头,在清溪公社混过打鼓的日子呢。 高阿姨又抱怨: “好,小秦,你要尽力打听哦,现在你丁伯伯还去打听酒了,哎唷,这个酒难买呢,茅台一瓶八块多,就算我们弄到了酒票,但这个价钱…… 咳咳咳,我们也有点咬手的,一桌上放个一瓶,乖乖,谁喝了好?所以你丁伯伯去打听老白酒了,可也难,现在这世面上的酒都怪怪的,一不小心买了不好喝的,可不白瞎了我们的好菜?” 这个年代,粮食紧缺,为了不浪费粮食又能有酒,除了买酒需要酒票以为,市面上还出现了各种各种用别的物资酿造的酒,什么薯干、葛根酒,什么橡子酒,甚至稻草酒都是有的,味道嘛,谁喝谁知道。 秦凝抬抬眉毛,说:“好酒是难弄到。这个,我也帮你去打听打听。” 高阿姨惊讶:“哎唷真的?你还认识卖酒的?” “还正好认识一个,不过,好酒总是贵点,就怕高阿姨您不喜欢。” “呃……看你说的!我小儿子的婚事办完,我也一身轻松了,贵点就贵点。能比茅台贵?要不要酒票?” “当然不会比茅台贵的,毕竟是自家酿的米酒,但味道是好的不得了,说是祖传的手艺,以前供应过扬州大盐商的,不瞒你说,人家苏州饭店的领导都夸呢,酒票倒是不要的,就是不能和人说,让人知道了不好。” 秦凝睁着大眼睛,就把自己空间里的米酒夸上了。 她还觉得夸得不够呢,那么好的酒,应该用供应过皇帝才对,不不,供应过神仙比较贴切,还不是怕高阿姨这样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反感,她才没有那么讲。 高阿姨就高兴的不得了:“真的?要是真有这么好的酒,那就麻烦你帮我多弄一点啊!” 秦凝说:“你要多都是多不到的,人家私人作坊,能多出多少来?要太多人家还不敢卖,不过这人爱酒,要是谁有好酒的,他也肯换,二十斤米酒给换一瓶茅台,我改天先拿一点来给你尝尝看值不值。” 就是这么一尝,高阿姨和丁伯伯都爱上了,江南人普遍的爱喝米酒,那是江南水乡的曼妙滋味,茅台等用大曲酿的高度酒虽好,但毕竟贵,度数高,不能当家常酒喝。 秦凝给高阿姨儿子的婚礼置办了草莓和酒,让高阿姨收获了好评无数,高阿姨就很是感激秦凝,还真的拿了几瓶婚礼上多下来的茅台,和秦凝又换了几十斤的桂花米酒。 等到高阿姨喝上了瘾,一直还想要的时候,秦凝不卖了。 她不愁卖,酒这个东西,越到以后越贵,她现在都只是拿酒当礼物送,大部分都存起来的,要等以后市场完全活起来才卖,反正她不愁钱。 秦凝就跟高阿姨说: “哎,高阿姨,人家作坊今年不卖了,要等明年再开灶煮酒了,也是怕卖太多让人知道了不好,低调些。我听酒坊人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卖了,只能拿好酒去换,省得人家说三道四。” 高阿姨又遗憾又理解: “唉,真是,喝个酒都不过瘾。行,我以后让我们老丁有了酒票都存着,谁也不给,明年我拿茅台酒跟人换,秋冬天我和你丁伯伯在家喝上一杯,不要太开心哦!” 就是这样,秦凝卖了酒,帮高阿姨解决了问题,还顺手收藏了好几瓶这个年代的茅台。 哇哈哈哈,这些都是钱那! 不仅仅这样,还有隐形的收益呢,那就是,高阿姨和丁局长,心里很是感激秦凝,总想着要回报一下。 这个昔日不过顺手帮个小忙认识的乡下小姑娘,不出声的帮他们解决了好些问题,可比那些个成日只会喊着高主任丁局长帮帮忙的城里亲戚强。 所以,这会儿,高阿姨就用眼睛不断使唤着丁局长,让丁局长赶紧的说话。 ------------ 第211章 有舍才有得(2更) 丁局长捻起一片桔子吃了,桔子的甜度比想象中的好,真的是甜而不腻,后味还有浅浅的酸香,把前面的甜迅速中和,在口腔里留下一片清爽,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拿一片来吃。 丁局长就手里举着桔瓣儿,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呢,有些含糊的和秦凝说: “嗯嗯,小秦啊,本来你不来,我也要想办法找你了,文化局今年有一个编制名额,你不是马上要中学毕业了吗?不如你去你们那儿的文化站工作,混个两三个月,我让你们清溪公社的文化站站长给你报批,半年的,你就是国家干部啦,怎么样?” 丁局长说完,得意的看着秦凝,擎等着秦凝欢呼雀跃了,毕竟在世人眼里,这简直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那眼“泉”啊! 高阿姨也得意的坐到秦凝身边,说: “小秦,你这么帮我们,我们不会给你亏吃的,阿姨替你想过了,等你转正了,阿姨再帮你介绍个城里对象!那到时候,你就能嫁到城里了!再让你丁伯伯给你把工作也调上来,那日子,不要太好喔!” 秦凝笑着,手支在下巴上,大眼睛弯弯的,先甜甜一声: “谢谢丁伯伯,谢谢高阿姨,你们真的是太为我着想了!本来我们那中学小学的陶校长就说了,文化站长提过一次,说我有画画的能力,毕业了可以去文化站画宣传画呢!不过……” 高阿姨听着,眼里都是笑,满意的和丈夫对视一眼,正要再说什么呢,秦凝忽然来了个大转弯的“不过”,还顿在那儿不说话了。 连丁局长也禁不住问:“不过什么?” 秦凝支着的身体靠近高阿姨一些,再把水果盆子捧到丁局长面前,像个平常人家里最疼爱的小女儿那样亲近: “呵呵,不过,丁伯伯,这个转正……转正名额这么难得,要是被我这刚毕业的愣头青乍然得了去,那我……就算在文化站再努力,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况且,我知道的,清溪公社文化站好几年没有转正名额了,有的人兢兢业业的当临时工当了几年了都没有转正,我这突然去几个月就转正,对人家也不公平。 那人家心里一委屈,说不定就在背后说您哩!毕竟上回我在县里表演打鼓,我们清溪公社好几个领导都知道我跟你认识,还说我是您亲侄女什么的呢! 丁伯伯,我知道您是真的为我好,但我不能给您添麻烦,咱们平时能来往着,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这么宝贵的名额,给我真是不合适。 我这倒是想跟您求个情,那个在文化站教打鼓的陶丽芬,就是清溪公社中学小学陶校长的妹妹,虽然学历不够格,但是这一年成绩还是有的,现在市委宣传部的几次活动,还不是他们鼓乐队唱主角? 丁伯伯,要是可以,请您把这个名额给陶丽芬吧,我一定会让陶丽芬和陶校长好好谢谢您,我也会单独谢谢您,您看……” 丁局长愣住:“啊?你,不要转正?” 高阿姨也愣住:“小秦,你到底年龄小,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编制名额多么难得呢?” 秦凝拿桔子盘往丁局长递: “伯伯您吃!您吃着好,我再帮您去弄点,快过年了,你们一定也有些老上级老同事要给个节礼啥的,这蜜桔或许能担当一下的呢!” 又转向高阿姨甜甜的叫: “阿姨!阿姨您看您说的,我哪里不知道这编制名额难得!可就是因为难得,我才不能要啊,我这刚毕业的一个小细娘,去文化站工作几个月,就转正啦?那背后数落我数落丁局长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这编制名额,给了陶丽芬,那就是丁伯伯独具慧眼,不拘一格用人才,给我……呵呵,说闲话的可就多了。 所以,阿姨,我嘛,还是再等等吧,等丁伯伯啥时候又高升了,升到县委常委去了,各方面稳当了,我自己也在文化站做出些成绩来了,那我就腆着脸的再来请伯伯帮个忙,给我弄个编制名额,那就不会打眼啦!阿姨,您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这……” 高阿姨顿住,和丈夫对望。 两人不禁同时叹气。 丁局长先说话: “唉,小秦,你这个孩子啊,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么的……有想法!你说的也确实,这个名额很多人盯着的,我这……嗐!你提醒的也是,虽说我和你高阿姨是真心想帮你,但你年纪也确实小…… 那,好吧,你先工作两年再说,只要伯伯还在这个位置上,总有机会的,就是你说的那个陶丽芬……” “哎呀,伯伯答应了!我先帮陶丽芬谢谢您。这个陶丽芬啊,就是学历低了点,但现在不是有鼓乐队这个成绩摆在那儿嘛,我回头就让她好好写个申请,也让她好好想想怎么谢您,呵呵呵呵!” 秦凝眯缝起眼,笑的像个傻子。 高阿姨撇了撇嘴,说:“那个什么陶丽芬,我们压根也不认识,这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知道,都是因为阿姨看得起我,我一定会和陶丽芬说的,哎呀,不认识有不认识的好处嘛,这样不是更加显得咱丁伯伯是秉公对待人员编制嘛!阿姨,谢谢您啊,您说,这蜜桔怎么样?你们要是要的话,我得赶紧让人送来,冬至过了,再不送年礼可就迟啦。” 昭文县这个地方,要是有师长的、或一年中曾经麻烦过别人的,再或者跟人借了钱还没还的,临近年底的时候,一定要送年礼的,这是规矩,也是习俗。 丁局长这种领导,会有别人来送礼,但也要给别自己的师长送礼,那这样的礼,就不能是随手拿人家送来的转送了,高一级的师长看看不上,一定要送的新颖别致些才能得到师长的看重嘛! 这会儿秦凝一提醒,高阿姨作为刚刚给了秦凝一个大脸面的施予者,就没有再客气: “你这蜜桔真是好。你要是能弄得到,你给我弄个一百斤,你丁伯伯送送人,我们自己留一点吃着也好。对了,我出钱买啊,可不能让你掏钱!” “一百斤……行,我帮你打电话出去问,钱不钱的再说。” 呵呵,一开口就是一百斤的大口吻!但秦凝应下了,她有她的打算。 没想到丁局长也开口了: “小秦,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上回那个酒……你能不能再帮我弄一点。你不知道,我上回跟县委里头的老同学喝了一次,哎呀,人家就念叨上了,你给伯伯我想想法子啊。” “酒……倒是真不好弄,人家作坊今年的酒都卖空了。但是丁伯伯开口,我怎么也帮您去搜刮一点出来,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买了好些收着呢,我帮您去求一点来,不过,估计多不了,只够您送一两个人。” “行行,能送一两个也很好了。哎呀,你看你一来,又帮我解决了问题了!” “看您说的,是您给咱清溪公社的某些同志办实事哩!” 你来我往的又客套了几句,秦凝在高阿姨家吃了中饭就告辞了。 她不会让高阿姨和丁局长知道,她原本来,就是想帮陶丽芬求个编制名额的,哪里想到,丁局长还想给她名额呢。 秦凝是真不要这个东西。 她真看不上。 对于她来说,编制不编制的,无非就是一个月有稳定的三十多块工资而已,但这个编制名额拿了,可是个麻烦。 她刚才和丁局长夫妻说的那些话,几乎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一个农村穷孩子,冷不丁的转正成国家干部了,比周遭的人好太多了,那么,她身上原本可取的东西,在很多人眼里就将统统是放大的缺点。 肯把东西分给人吃将成为炫耀; 穿件好一点的衣服就是嘚瑟; 对人热情是虚情假意; 对人疏离是高傲自私; 更别提她头上那顶隐隐约约的地主崽子帽子了,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去文化站里上班,那么,将有十几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盯着她,等着她出错,等着她出丑,等着她从高处跌落尘埃,好能安慰他们那颗忿忿不平的心。 况且这一年她和陶丽芬相处的还不错,陶丽芬千求万求的,让秦凝来找丁局长给个转正编制,要是结果让秦凝得了,那么陶丽芬会怎么想? 可要是反过来,本来该给秦凝的,秦凝让给了陶丽芬,那陶丽芬是什么心情呢? 只怕以后秦凝的活,她都能抢着干了,偶尔秦凝请个假什么的,陶丽芬绝对帮着她说话呢!那些打鼓孩子的权益,秦凝也能在陶丽芬和陶校长面前,大剌剌替他们争取一下。 秦凝是很愿意去文化站混日子的,那样就比她回村里做农活赚工分舒服多了,也能省了村里老娘们对不出工的人的唠叨,但编制不编制的,她根本就无所谓。 她真觉得现在的小日子不错,反正现在政策还没放开做不了生意,她不要那扎眼的编制,就这么像个隐士似的,在这穷乡僻壤过的潇潇洒洒,有啥不好? 有舍才有得。 况且她又不在乎那一点工钱,和人陶丽芬去争什么! ------------ 第212章 又出稀奇事情了(3更) 秦凝一身轻松的出了高阿姨家,匆忙的往林场方向去。 又是一年寒冬,她家的炕和任贵均的炕都需要木材木屑烧,一个月得买两回。 等把这些都办妥了,她才骑车回家,冬天的江南,六点不到就会天黑,风吹着可阴冷了,她得赶紧回去,况且,家里一定有热闹等着看哩。 果然的,秦凝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三麻娘子等人站在她家的猪棚门口,叽叽喳喳的在指点着什么。 看来,一有热闹看,这些人就不冷了,炕也不蒲了,宁可在在猪棚门口吹弄堂风。 秦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走过去往里面一看,便看见唐菊花站在她们家猪棚的梁柱下面,拿一根竹竿往梁上挑着什么东西,一边挑,一边抽抽嗒嗒的哭。 秦阿南站在梁柱下面小声辩解着: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我真的就是做了个梦啊,伯娘,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哭了……” 猪圈里,养的肥肥大大的猪老二,正抬着猪头,惊慌而不解的看着那高高抬起的竹竿,“咕噜咕噜”的叫着。 几个妇女站在门口往里看着,却不进猪棚,身子就使劲的往里弯,像四五颗歪脖子树。 秦凝站在后面,大力的按了按自行车铃铛,“叮铃铃”一阵铃声大作,秦凝问: “哎,阿婆,婶婶,你们在看什么呀?” “哎唷,吓死我了!” 站在最后面的三麻娘子吓的跳了一下才转过身,不断拍胸口: “小凝你回来了,哎唷,出稀奇事体了呀,哎唷,我不敢说不敢说,那个,我要回去了。哎,阿南,我先回去了啊,我明天有事体,不过来蒲你们炕了啊!” 三麻娘子这么一说,另外几个女人也带着一种讨好又尴尬的笑容,也纷纷的和秦阿南说: “哎,我也有点事体……哎,我也回去烧晚饭了啊,走了啊 ……阿南我也走了,哦哦,阿南,我明天给你送十个鸡蛋来啊,我吃了你家不少好东西 ……啊,对,个么阿南,我明天也给你一包蜜枣啊,我也吃了你家东西……” 几个女人忙不迭的承诺着,脚步飞快的走了。 秦凝心里暗笑着,头伸进猪棚门,继续不懂事没眼色的大声问:“姆妈,什么事啊?阿婆在干什么呀?” 正在拿竹竿挑东西的唐菊花转头,怨怒的看了她一眼,大力吸了吸鼻子,却一语不发的继续挑东西,那神情,委屈又痛苦,像吞了大便。 秦凝心里笑的抽抽,正要再说话,秦阿南走出来推开她: “哎唷,小孩子家不懂的,快走快走,回屋子里去!” 秦阿南话是听着像在赶秦凝走,但她背转着唐菊花以后,脸上的笑意就已经绷不住了。 秦凝趁势一把将她拉出来,低声说:“姆妈你别笑啊,当心唐菊花发现!” 可秦阿南笑开了头,一时间收不住,身子耸动起来。 秦凝无奈的把她拉着往屋子里去,嘴里还说着: “姆妈,你帮我开一下门,我把脚踏车推进去……嘘,别笑啦……” 就听身后传来唐菊花的一声怒喝: “秦阿南!很好笑是不是?便宜都让你沾了,很开心是不是?倒也怪了,我送一块肉你,也是错的吗?啊?你娘要这么害我们啊?啊……算了,算了,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再也不来往了!断绝关系!哼!” 秦凝和秦阿南正拉扯着呢,唐菊花把一根竹竿往地下一扔,把一样灰呼呼的东西往怀里一藏,推开秦阿南就往自己家去了。 秦阿南咬住嘴唇憋着,终于,在唐菊花的身影消失在她家门里之后,憋不住了,抱住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啊哈哈哈。” 秦凝自己也笑着,还得一把拉住秦阿南往自己家里扯:“好了,别笑了,快别笑啦……” 母女两个到了主屋里,秦凝支好了自行车,去把院子门关了,才拉住依然笑个没完的秦阿南进了灶间,说: “好啦,姆妈,你别笑啦!怎么样,今天都是按我说的做的吗?” 秦阿南点着头,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手还要敲一下秦凝的胳膊: “哎唷,囡啊,怎么被你想出来的呢,哎唷,真真好,我告诉你,等我笑过一点我告诉你,啊哈哈!” 秦凝摇摇头,任秦阿南坐在条凳上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和秦凝说: “哎,我来跟你说啊。早上你一走,我就按照你说的话,只管吃了粥,我就出去四处和人说话。 ‘哎,奇怪了,我昨天的一块肉不见了,你们有没有谁看见啊,奇怪,我明明放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却不见了,哎,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野猫啊,我的肉怎么会平白无故没有了呢?’ 那么等三麻娘子她们一来我家呢,我也这么讲,三麻娘子就问我了,‘哎,是不是唐菊花给的肉啊?’ 唉,囡你看看,这个唐菊花,真的不出你所料,真的是刚前脚给我一块肉,后脚就告诉的半条村巷的人家都知道了,她唐菊花有礼数,想得到,给我家送东西。她啥居心?哼! 那么我也只管继续说,‘是的呀,就是那块肉,不见了!’那么大家还忙起来,说要帮我找肉,找了半天,那肯定找不到的嘛,我就又开始按照你教我,开始说我昨天做的梦。” 秦凝插嘴问:“那手表什么的都讲了吗?” 秦阿南大力点头:“讲了,都讲了,我讲一遍你听,你看对不对啊。” 秦阿南这边和秦凝在复述着今天发生的事,三麻娘子慌里慌张的回到家里,也拉住自己的男人,开始讲今天在秦阿南家的事。 “哎,老头子,跟你说一件稀奇事,哎唷,吓死人了,我看我以后不要再去秦阿南家了,哎唷,她们家,真的有……赤佬的哦!” 秦三麻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嘴碎婆娘!一日到晚七嘴八扭!啥赤佬不赤佬的,当心被人听见了说你搞迷信啊!” 三麻娘子不讲的话,肚子里憋的慌,也不理会丈夫对她的鄙夷了,只管继续说: “哎唷真的呀,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唐菊花不是还端着饭碗跑到我家来,说什么她是想得到的,冬至了,特为买了一块肉送给秦阿南,秦阿南这个晚辈却啥也没有孝敬什么的嘛! 但今天一早我们去的时候,秦阿南就讲,肉没有了!我和王三妹她们还帮她找呢,可是屋子前前后后都翻遍了,就是没有啊! 我还说秦阿南,‘会不会你家的狗偷来吃了’,秦阿南说不会,那肉,是放在荡空的钩子上的,狗怎么拿得到呢?” 秦三麻倒听出味道来了,好奇的问:“难道村里出贼了?会不会隔壁秦达家……” 三麻娘子摇头:“应该不是。秦阿南说,门窗户踏都关的好好的,秦达到底偷猪吃过一次亏了,应该是不敢的。” “哦?那是野猫?” 秦三麻继续猜,三麻娘子起劲了:“不是野猫,野猫总要有个脚印什么的吧,什么也没有啊!稀奇吧?我就说稀奇吧?” 秦三麻不耐烦的瞪老婆:“你倒是说啊,那到底是什么呢?” 三麻娘子神秘兮兮的说: “哎,赤佬!真的是赤佬!秦阿南见实在找不到,才说出来,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娘站在她床前骂她,叫她不要拿后头唐菊花家的东西,说是今天拿了唐菊花家的东西,明天唐菊花就要她秦阿南的心肝肺!然后,她娘就拎了肉,一飘,飘走了……” 三麻娘子一边说,还眼睛往四周看,摔着手,表示一飘,飘走了。 这可把秦三麻气坏了,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摇头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这些婆娘就是胡说八道,做个梦就成真了?还赤佬呢,赤佬要是会拎肉,估计这个村里都没肉了,都被赤佬拎走了!” “哎唷你这个人啊!好了好了,这种话你不要讲了啊!吓死人了啊!我话还没有讲完呢,你等我讲完你再对我弹眼落睛!我还先告诉你了,那肉,在唐菊花家的梁上!” 三麻娘子话落,秦三麻也不淡定了:“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稀奇吧?稀奇吧?肉在唐菊花家的梁上!” 三麻娘子又兴奋又得意又忐忑,还顺手指了指自己家的房梁,夫妻就两个不约而同的往上望。 三麻娘子仰着头说:“你看,这么个房梁,要是你,你爬得上去吗?” 秦三麻摇头。 “要是狗,爬得上去吗?” 秦三麻也摇头。 “要是野猫,爬得上去吗?” 秦三麻头摇了半个,说:“能!” “但是,猫会把肉系住在房梁上吗?” 秦三麻歪着头看看房梁,再看看自己的婆娘,伸出了手。 三麻娘子吓了一跳:“你干啥?” “我摸摸你是不是在发烧,说啥胡话呢!你不要成日胡说八道了啊,肉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房梁上去?你看见的?啊?女人!哼!快点去烧饭吧,别在这浪费时间。” 秦三麻是生产队的先进分子,对自己婆娘管教的还是很好的,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好让她乱讲呢? 不过,既不是狗,又不是猫,也不可能会是赤佬,那是什么呢?嘶!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无加更。 ------------ 第213章 给跪了(1更) 秦三麻在凳子上坐好,翘着腿看起来在等吃饭,其实脑子里也在想。 三麻娘子自然很不甘心,今天的事情太玄乎了,不讲嘴巴会痒死的: “哎,你这个人,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跟你讲啊,一早秦阿南跟我们讲了这个,我们还笑她呢,还说看来你娘在地下没得吃肉,今天你祭先人一定要烧一碗,省得你娘来托梦你都要把肉拎走。 秦阿南说,‘唉,奇怪死了,我娘还叫我把猪卖了,等生产队分了钱,所有的钱全部要花掉,不许留,那你们帮我想想看,我要不要听她的啊?今年一年工分也有一百多呢,我家的猪也肥,怎么也能卖个五十块,叫我全部花掉,我能买啥啊?哎唷我这个娘啊’! 我们还又笑了她一场,说要是实在用不到,分点给我们什么的,秦阿南就说,她娘交代的,不能给人用,就得她自己用。 我们都当她胡说,大家笑一笑就过去了,那么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回家用一下马桶,就看见唐菊花拎着一块肉,在秦阿南家后门口鬼鬼祟祟的,一会儿想敲门,一会儿想不敲,转来转去的,不知道要干啥。 我看她那个样子,我就走过去喊了她一声,谁知道还吓着她了,在哪里哇哇叫半天,我就也看不惯了,我说,‘唐菊花,你在这干嘛呢,不过喊你一声,你用得着吓成这样吗’。 唐菊花竟然哭了!哎,老头子,唐菊花啊,那么凶的女人,竟然哭了哎,抽抽嗒嗒的问我知不知道,秦阿南有没有不见了肉!” 秦三麻原本高高翘着的脚不抖了,放下了,问道: “你是说,唐菊花拎的肉,就是昨天她给秦阿南的那块?” “啊!就是!唐菊花自己说的啊!她说她一早起来都没有发现,谁没事去看自己家房梁啊,还是她儿子到她房里拿东西,冷不丁的,看见大梁上挂这一块肉!那你说,看见的时候怕不怕? 唐菊花还说,是用稻草绑好好的,她刚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拿梯子爬上去一看,不就是昨天她给秦阿南那块吗,她就拿下来了。蹊跷吧?老头子,你自己想,找个事情蹊跷吧?我没有胡说呀,唐菊花自己说的啊!” 三麻娘子皱着眉看秦三麻,一脸认真,以证明自己没胡说。 秦三麻也皱眉:“那……不可能!要么秦阿南半夜起来,自己去放的。” 三麻娘子都要生气了,说: “哎你这个人!秦阿南要是有本事自己跑到唐菊花关的紧紧的家里去放肉,那就不用被秦述家住那么多年了! 唐菊花就是自己也觉得蹊跷,才把自己吓的簌簌发抖的,要不然你以为唐菊花这个女人是好相与的? 她这么一问我,我不瞒你说啊,我站在秦阿南家后门口,身上都觉得一阵冷噢!我就把秦阿南一早说的做梦的话跟唐菊花说了。 我还劝她呢,我说,阿南讲,她娘托梦了,要是有人存心欺负阿南,那么她娘就一定会帮着欺负回去的,要是没有欺负阿南的,她娘不会欺负的。你好心送肉,阿南娘是来还给你的,你不要怕啦!但其实,老头子,我也蛮怕的呢!” 三麻娘子身子不自禁的抖了抖,秦三麻头一梗: “瞎说!都是瞎说!我是不相信的!不过,唐菊花估计没那么好心,平白的会给秦阿南送块肉,她才小气呢,端着饭碗到我家,掉了米粒子都要捡回去给自己家鸡吃的!吓吓她也蛮好!” “哎,还没完哩!唐菊花跟我在后门口讲话呢,朱月娥脸煞白的出来喊,‘姆妈,你回来一下,快,回来一下’。我一看,像是出啥事了,我就跟在唐菊花去他们家。 结果,朱月娥吞吞吐吐的指着堂屋正梁,说是发禄不见了!哎呀呀,老头子你想,你好好想想,平白的,谁家正梁上的发禄会不见,啊?你说,你说?” 三麻娘子用一只手背敲另一只的手心,发出“啪”的一大声,吓了秦三麻一跳。 秦三麻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夫妻俩个吃了晚饭还在床上继续讨论,唐菊花家这个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发禄,是当地农村传承久远的一个吉祥物。 全新的时候,是一个如意形状,材质不详,一般都是大红色,有时候会装饰上玫红色和绿色的花朵,下端有一片小镜子,几乎只有两个用途。 一,造了新房子,上正梁的时候,放在正梁上,寓意发家;二,女子嫁入这户人家的时候,放在代表嫁妆的被子上,寓意吉祥。 放在正梁上的发禄,要放到房子推翻重建才会取下来,代表的就是家宅平安顺遂。 那么可想而知,这个极具代表意义的东西不见了,主人家心里得有多……膈应! 唐菊花的膈应,就别提了! 如果只是多了一块肉还能想象是猫猫狗狗,甚至怪罪无辜而又忽然发善心的黄鼠狼,但是少了已经在横梁上几十年的发禄……这这这,唐菊花一家子都慌了。 这个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又不能用,平时都想不到的啊,能去哪儿呢? 所有人都开始找。 最后,在秦阿南家的猪棚梁上发现了它。 啊啊啊啊,这个岂是人会做的事吗? 这就是秦凝回家看见唐菊花拿着竹竿挑东西的场面,这就是唐菊花这个彪悍人物哭得抽抽嗒嗒的原因,这就是让秦阿南笑得直不起腰的、让三麻娘子兴奋到发飘的故事。 唐菊花彻底败了。 人不跟鬼斗,除了秦阿南的娘,唐菊花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玩意儿能促狭到把她家的发禄弄到猪圈里去,人力不可为啊! 唐菊花家。 唐菊花抽抽嗒嗒的跪在一个火盆旁边,一边烧纸一边哭着: “……呜呜,阿南娘,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呜呜,今后我再也不会去打扰阿南了……呜呜,我好心呀,我真的好心呀,我只是送一块肉,我不借钱啊……你不要再还我们家了啊……” 等烧好了纸,唐菊花的泪却没有停,和一旁面面相觑的几个儿子儿媳妇说: “呜呜……我尽力了啊……呜呜,你们都看见了,竟然出这种事,呜呜……我也不小气,我肉都送了啊,呜呜……本来小年夜前队里一分了钱,我就会帮你们和秦阿南借的,她不借我就在生产队就骂她……呜呜,现在还是算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呜呜,今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发禄啊,这么的帮我搬动了,影响我们家财气的啊……呜呜……” ------------ 第214章 两地书(2更) 秦凝家。 秦阿南笑到嘴酸,总算把今天的事情都讲完了,还问秦凝:“哎,囡,佐罗到底怎么弄的,能把发禄拿下来啊?” 秦凝笑笑:“唉,那个东西放了几十年了,风吹吹都要掉下来了嘛,佐罗估计跳一下,就震下来了。佐罗多聪明呀,对吧! 好了,姆妈,你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反正她绝对不敢再跟你借钱,正好的,明天咱们卖猪,等生产队里一分钱,你的手表就可以戴出来了,人家还不敢眼红呢!” 秦阿南很高兴,女儿给她买的手表都半年多了,她硬是不敢戴,每天放在枕头边看看。 秦阿南说: “嗯嗯,就是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戴手表了!不过,囡,你说,我们这样一弄,三麻娘子她们,会不会再也不来我们家了呢?嗯……有人说说笑笑也蛮好的……” “姆妈你放心,三麻娘子喜欢和好吃的做朋友。那,这里有一包蜜桔,今天我去城里买的,你明天拿着在门口喊一声,看看她来不来。” “噢,桔子啊……噢,真甜!没关系没关系,有了好吃的,她要是不来,我一个人吃,嗯,真甜!” 秦凝家娘俩个开心的很,商量着明天怎么去卖猪。 猪棚里那只二师兄,是秦凝家仅剩的猪了。 秦凝空间里的猪,早在秋天的时候,秦凝就在别的公社收购站给卖了。 不是秦凝怕麻烦,而是这猪养着养着,秦凝心里越来越不舍了,想到这些猪每天抬着眼睛向她要食吃,结果它们都躲不过上砧板的命运,秦凝心里不舒服。 可是,这是猪啊,又不是别的小动物,还能当宠物养着,这些猪还不是一只,是三只啊,叫她怎么办呢? 秦凝想来想去不能再养了,硬着心肠把那三只赶紧卖了,卖的远远的,人家让她看磅秤她也不敢看,给钱她也不数了,拿了钱逃也似的走了。 卖猪的钱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她也不敢用,随便塞在空间里,刚卖了猪的几天,心里特别难过,就觉得自己很不好,咋把猪卖了呢? 秦凝还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噢,人是食物链顶端的,猪是食物链下端的,没办法啊,只能这样云云。 好在这几头猪没人知道,没人提,过了一段时间,秦凝也把它们给忘了。 剩最后一只猪,那肯定不能在空间收进收出了,这二师兄每天吃的多,长膘也快,秦阿南就和秦凝打算,年底就卖了。 这时,秦凝就说:“姆妈,要不,你等我明天学校拿了成绩单回来,咱们一起拉去收购站。” 秦阿南说:“你不行!这猪两百多斤,你一个小细娘,怎么把它从猪圈里搬出来?我明天请许良保来帮个忙,帮我捉到板车上就行了,等杀好了,我分点猪肉给他就是了。” 秦凝摸摸鼻子,两百多斤算什么,她要是愿意,两千多斤都不是事儿啊!可一想到这头猪去了收购站,得现杀,秦凝就没吭声。 秦阿南打算好了,这猪在收购站杀了,让秦凝拿一只猪腿孝敬赵进明,再拿一只猪腿给任贵均那边,自己家也留一些,余下的才卖钱的,所以得现杀。 秦凝点了头:“也好,反正现在良保叔他们也没出工了。那既然这样,我们早点吃晚饭,我再拉一车木块去舅公家,跟他说一声,让东升叔他们过年肉不用买了,你明后天送去。” “好。” 秦凝草草吃了饭,就装上一大车的木块和木屑,拖了个板车往任贵均家去。 房秀娟一见她来就眉开眼笑,寒暄几句,眼睛直往她挂在车把手的包包上瞟,帮着秦凝把木块卸在院子里,拿油布盖好,搓着手说: “还是你好噢,这一趟趟的从木块来,爷暖和了一冬了。” 秦凝也和她嘴客气:“哪里是,还不是婶子心善,照顾着舅公,我这个只是顺带的。噢,几个蜜桔,给雪静雪君吃。” 秦凝在包包里掏了七八个蜜桔,房秀娟赶紧拿了,笑着回自己那边去了:“哎呀,又拿你东西,好好,我去跟雪君说,姐姐又给好东西咯!” 这边灶间里,任贵均坐在炕上探着身子,看秦凝笑吟吟的进来,说:“唉,又让你费心了。” “看您说的,这有什么呢,我们家里不也要用的,我洗了手,给您剥桔子。” 秦凝搬了个竹椅子坐在炕边上,帮任贵均剥了几个桔子,和任贵均闲话: “……咳嗽好点了吗?……我就说这个药有用的……这几日冷,您不要出去了……明后天姆妈就把猪肉拿来,东升叔那边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今年过年的肉可以不用买了……您这边的腌一些,再做点风肉,开春好吃。” 任贵均应和了几声,从炕边上拿出一封信:“趁你来了,再给我读读信吧,我老花眼镜放里边了,不在身边哩。” 秦凝眼角看了看任贵均被子里微露出的眼睛盒子一角,没出声,接了信。 笔迹很熟悉,秦凝抿了抿嘴,开始用方言读: “父亲大人敬上,最近天越来越冷,我这心里,也越来越牵挂你。 这边入了冬,婆婆发了两次病了,唉,我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我就想着,要是有个人,也能像我这么照顾您,那就是老天回报我了。 您上次的来信,我看了好几遍,算了,我听您的,我不去管阿南的事了,她要领那个孩子就领那个孩子吧。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把她说的那么好,那大概也是好的吧,阿南她赣头赣脑的,或许也是赣人有赣福。 要是我非要说她不好,屹峰都要和我不客气了。真是奇怪了,他回了一趟老家,倒是常常的来跟我学我们的土话,还学洋文,天天的跟着广播学,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小鬼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我说不过他。 您女婿呢,新官上任,每日忙的不可开交,除了吃饭,总是不见人影;屹萍很好,读了这边子弟小学的高中,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或许我就能回一趟老家看望您了。 您凡事不要多劳累,东升那边,我寄了点东西,钱是没再寄了,我寄再多,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也知道。 阿南那边,上次那个孩子寄回来好些钱,我倒也有点过意不去,我暂且留着,等今后阿南需要,我再寄回她吧。 唉,我说再多,也是隔山隔海的,没多大用处,您只管吃的好点,喝的好点,身体健康,那么就是我的大福气了。 屹峰说,他会尽量积累假期,明年的时候,再回来看您,我听着也蛮开心。 还有上次的照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照片拍的太小了,又是黑白的,我看不清楚您的气色,也是遗憾。 倒是那个孩子,看起来长的还蛮高,也有点笑脸,但愿她一心一意和阿南过日子,也真的像屹峰说的那样,常常的顾着您,那么今后我也不会亏待她的。 女儿阿山顺祝平安康顺,外孙屹峰执笔,一九七三年一月三号” 秦凝轻轻的把信读完,捏着信纸,暗自叹了口气。 这是老人变着法子的拉拢她和成屹峰呢。 成屹峰的信,她一封没看,统统原封不动的让林书勉退了回去,但秦凝心里,对成屹峰的印象还是好了一点的,人家虽然执着,但人家就是能考虑到乡下喜欢说是非的事,不给秦凝往大队里寄信和东西,不让秦凝被人议论。 阳历年年底的时候,估计林书勉把东西都寄回给了成屹峰,成屹峰急了,才写了封信来,直接寄到大队里,写的是秦凝收,但秦凝收了还是没看,丢在空间不知道那个角落里。 当然,老人也有想帮女儿说话的意思,毕竟任阿山从去年写信骂过秦阿南以后,再也没有写信来。 任贵均夹在里头,自然是为难的,想着秦阿南和秦凝这么照顾着他,结果任阿山还不肯低头,任贵均大概就想出这个法子来,也好暖暖秦凝的心。 秦凝垂着眼,把信原样折好,递回给任贵均:“舅公,好了,帮您收起来。” 任贵均没接,说:“小凝,你,再给我读一遍吧,你声音好听,用土话一读,我就像看阿山小时候一样,你读的,比我看的好。吃力你再读一遍吧?” 老人满是皱纹的眼看着秦凝,秦凝无法拒绝,就又慢慢帮他读了一遍。 老人靠在炕墙上,不出声了好久,才缓缓的说: “唉,小凝,你说乡下为什么总是不看重女儿呢?是女儿不好吗?不是的。 是因为,女儿啊,就是个辛苦养大了、最终还离开你的孩子啊!要是再看重了,时时放在心里,那让我们这些老人怎么活? 唉,阿山也是辛苦,我也体谅她,可我的辛苦,谁来体谅我呢?我都七十七了,还有几年好活?等到阿山能脱身出来看我,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了。 她还说我照片小,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我呢,我看得着她吗?啊?我看,她要等我躺在棺材里才回来了!” ------题外话------ 月底,还有票票没投的不?不要浪费哦! ------------ 第215章 思念如风(3更) 任贵均的话题太伤感。 秦凝都不敢接,只好尽力哄老人: “舅公看您说的,您身子骨好着呢,马上过年了,过了年就暖和了,到时候我也带你出去看看,远的去不了,咱们去公社!公社文化站里还有荷花池呢,我带你去看,我也带你拍照…… 哎,有了,我会画画啊,我给你画好了,保证比照片还好,我上次给苏州饭店的书记还画呢!哎呀,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帮你画一个,让你寄去给阿姨看,怎么样?” 秦凝特意的扬着声线,兴奋的去转移话题。 老人看着她,嘴角挤出点笑容,配合着说:“好啊,那你几时有空给我画呀?” “哎,我马上毕业了,我明天拿成绩单,星期四有个毕业典礼,就都有空了。反正我过年前,一定帮你画出来,怎么样?” “好啊,你画了,帮我寄给你阿姨,让阿姨也寄一张来,屹峰画画也好的呢,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我讲给你听啊!那,你看,这些以前的信里,你阿姨都有讲到的呀!我不开心的时候呢,我就拿出来看看……” “……噢,好。” 老人从墙边拿出一叠信,很有兴致的拿给秦凝看,猛一眼瞥见自己那露出一角的眼镜盒子,他拿起一封信就盖住。 老人如孩子般的行径,秦凝只能当没看见,坐在旁边哄了老人半天。 直到老人看见天色实在晚了,才说: “小凝,你总是照顾我,我也真是过意不去的,所以我上次就和屹峰说,让他回了部队,一定要帮我在那边买两块布料你,他们那里靠近红毛人的地方,有些东西蛮好的,他有没有寄给你啊?” “呃……”秦凝顿住,想了想才说: “舅公,我自己买了好几块布料了,我上次在沪上买的,很好看的,不用劳烦屹峰哥哥,他们那么忙。” “哎,那就是说,他没寄?” “呃……他寄的,我,让林书勉给他寄回去了。” 任贵均老眼看了秦凝半天,很不高兴的皱眉: “哎,小凝,你这……你现在在帮着你阿姨照顾我呢,你屹峰哥哥买点东西给你,你为什么不拿呀?我改天要写信给你阿姨,让你阿姨去买! 你看你阿姨,说的好听,什么今后不会亏待你,那现在呢?她这个当阿姨的,也不知道买点东西谢谢你。好了,这个事情我记住了,天晚了,我不敢留你,你赶紧回去吧,可记得来给我画画呀。” “哦,好,那舅公我回去了,外头冷着,你别下炕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咳嗽容易犯。” “好,我知道了。” 任贵均看着秦凝出去,帮他把门关好,他重重的靠在了墙上。 以前还想着,等屹峰慢慢的说服小凝好了,年轻人的事,他老人家就不要掺和在里面了,可眼看着又是一年年关,自己一场咳嗽下来,也就秦阿南秦凝一直过来看他,帮着买药什么的,任东升家只当不知道,他的心里,可真是伤感啊。 要是小凝和屹峰的事情能成了,那小凝照顾他,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他看着,心里也高兴不是?那说不定他也能多活几年。 况且现在阿山也开始说体谅话了,还知道要感谢秦凝了,那他真是迫不及待的要把秦凝拉过来。 任贵均把眼镜盒子拿过来打开,戴上老花眼镜,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摸出一封信来,凑在墙边的煤油灯下看。 看了一会儿,一个人苦笑,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这个小子,那小凝不理你,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已经帮你想办法啦,也是为我自己想办法啊!你争气点呀,赶紧想办法回来呀!” 因为靠的近,煤油灯随着他的吐气跳了跳,阴影里,像有个人在回音他,任贵均这才收了信收了眼镜,吹熄了煤油灯,睡下了。 同一片夜空下,却是不同的场景。 江南这边只是阴冷的风吹吹,东北的寒夜里,却是滴水成冰。 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子,在微微透出灯火的窗口上方,留几许黄色,那是东北冬夜户外唯一的暖意了。 房间里,成屹峰极其认真的捧了本书,轻声的读着,时不时的做着注解。 任阿山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只管推门进去了。 “屹峰,都几点了!快睡觉了!哎,你妹妹说你现在又学苏国话?你这是要干什么?” 成屹峰微微抬头,不满的皱眉:“妈,我这正记东西呢,你能不能不和我说话。” “唉,你这个小子!你白天不在家,晚上到家了不是捧着书,就是叽里咕噜的一个人说话,再不然你就画画,你都没和我说过话!” 任阿山也不满,以前儿子还能有空帮着她照顾一会儿家里的老人,现在倒好,但凡有时间,就是读书,学那完全听不懂的洋话,用功得不得了,她都觉得,儿子这段时间瘦了好些。 成屹峰把书放下,揉了揉眼睛,说:“妈,我跟你没啥好说的,你要是再让我写那些说老家表妹的信,我更不和你说话!” 任阿山抿了抿嘴,差点发作。 这是任阿山对儿子最近第二个不满的地方,只要她一提起阿南家那个孩子什么不好,成屹峰就不搭理她,她生气了几次,就碰壁了几次,自己生的儿子,跪着也要宠完啊!没法子,她只好尽力不说。 任阿山气咻咻的说: “我不是已经不说了吗?上回让你写信给你外公,我不是都没说了吗?我不是都说今后不会亏待她了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成屹峰转了转看出看累的脖子,把书放下了: “什么叫我要你怎么样,妈,人家还帮着照顾外公呢,你这逢年过节的,你就不给人家寄点东西去?不说别的,我这次去了回来,阿姨给了那么多东西呢,你也没说让我写个信去谢谢,或者咱们寄个什么东西给阿姨,妈,你跟谁怄气呢?成天说你疼阿姨,结果倒总是你,这么的对阿姨,亏阿姨那么的说你好呢!” “你!” 任阿山语塞。 她倒不是和阿南怄气,她就是放不下脸去和那个小煨灶猫说话,谁不知道,写了信去,都是那个小煨灶猫看的呢? 可是,这种话不能在儿子面前说,一说儿子就生气,她转开话题: “我知道分寸,不用你来说!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又不帮着我搭手照顾你奶奶,我有空出去买东西吗?等过段时间再说!到时候你去买,你觉得什么好,你买!” 任阿山气哼哼的说着,结果儿子一口应下:“我买就我买,我的眼光也不会差啊!你信不信我买回来的比你好?” 任阿山摇摇头:“行行行,那你去买,我还忙着呢!唉,我还问你啊,我听你妹妹说,你现在每个星期还找他们学校的女老师练苏国话,是真的吗?” “嗯。” 成屹峰又拿起了书,低低的嗯了这一声,就埋头在书上了。 任阿山却反而在他床边坐下了,目不转睛的看他:“哎,那,那个女老师漂亮吗?” “……?妈,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听你妹妹说,那个老师还没结婚哩!” “妈!你真是!呵呵呵,妈,那,屹萍有没有告诉你,那个老师,是个俄族的啊?就是一结婚胖三十斤的那种,你喜欢不?” 成屹峰终于抬了一下头,可这话还不如不说。 任阿山深吸一口气,自己找台阶下:“我……我又没说什么!我就问问!” “行了,妈,你要是希望我看到半夜,你继续问。” “哎你,你这个孩子,那你不知道妈担心你啊?” “你担心我什么啊?” “你最近太辛苦了啊,你这成日成夜的不是操练身体就是看书,妈都觉得你瘦了!” 成屹峰看看母亲,母亲每日操劳,也是辛苦,他没再怼她,只是说: “妈,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知道分寸的,最近天气冷,户外作业的时间都缩短了,我不累的,倒是学语言,我不能随便停,停了前面学的就又忘了,妈,你别操心我了,你早点去睡吧。” 儿子温声几句,任阿山很是受用,终于站了起来,临走却说: “哎,你上回带回来那个酒,可真好喝,你在老家哪里买的啊?可惜这东西不能寄,要不然,还能让老家的人寄点来。” “妈,等明年吧,明年我回去看看。” “你确定,明年还会回去?你有时间吗?” 成屹峰垂着的眼眸星光流转,忽然抬头说: “嗯……妈,你说,要不,我调到普查队去?那样我一年假期就能多点了,好不好?” “你!你想也别想啊!我可就你一个儿子!最近两年普查队都进山了,时不时的有危险,你是想吓死我啊!”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啊,妈,我看书呢,看书,帮我把门关上。” 任阿山看着儿子浅浅的笑容,终于不再说什么,摇着头出去了,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而成屹峰,也轻手轻脚的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一张《岗位调动表》,他看了看,又轻轻的合上了。 他抬头,往窗外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翘起薄唇,轻轻的笑了笑: “小猫儿,你睡了吗?要早点睡哦,听,外头的风可真大啊,说不定,它卷着卷着,就卷到你那儿去了呢!嗯,卷到你那儿去,是不是要变春风了呢?到时候,我去买点好东西给你哦!” (明日起每更4000字,一日两更,单章价格并不是贵了,而是字数多了,请周知。)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明日劳动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另,地球不爆炸,二列不放假,但跳订太多,心伤!明日起试试更2章,每章4000字,一日共8000字,更新时间分别为凌晨1点半前和凌晨5点半前,若有加更会通知,恳请大家多多支持,希望订阅能起来,作者码字也起劲一些。 ------------ 第21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凝从任贵均家出来,等到了家,秦阿南就迎了出来,开了院门,帮她把空板车停放好,说: “哎,你一走,来了两个人送东西呢,都说是谢谢你的,但等等你不回,就走了。你快来看看。一个我不认识,说是啥王妙的娘,还有一个毛玲娣,她谢你什么?你帮她做什么了?” 秦凝走去灶间一看,灶间地上放了一条十斤左右的草鱼,还有二三十个鸡蛋。 秦阿南指指东西: “鸡蛋是那个王妙的娘拿来的,那个妇女倒也很会说话,我说你不在家,不能收她的,她非要放下;鱼是毛玲娣拿来了,就说了送给你吃的,别的啥也没说。” 秦凝点点头:“送给我们,我们就拿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哎,毛玲娣为什么给我们东西啊?” “挺久的事了,我在县城碰见她去买绒线,她丢了钱,吓的要跳河,我借了点钱给她。” 秦阿南听女儿这么一说,有些惊讶,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啊,你都没有告诉我,你这个小囡,做了好事不留名啊,我说我们和她也没啥来往,平白的送这么大条鱼来,原来算是谢你的年礼啊!也好,那等明天杀了猪,这个鱼一起拿你干爹家去吧?我们也要送年礼了。” 秦凝摇头: “干爹家这些东西多了,我们送多了,他肯定给的红包也多,不用了,鱼我们自己留着吧,肉分给他就是了。” 秦凝随意的安排着年货,秦阿南只管点头: “好,你说怎样就怎么样。那鸡蛋呢?那个妇女哪个村的?” 秦凝说: “哦,横泾上的,以前代课的时候,有个学生的娘。上次帮她孩子买了个鼓,我没拿她钱,又画了几幅怎么打鼓的画给她家孩子练,她还记着,特为来谢我,是个知礼的。没事,收着吧,我改天路过他们家,再帮她去指点指点那个孩子就是了。” 秦阿南就很是高兴的笑: “哎唷,我家囡像是公社干部一样样的,到了年关,还有这个那个送东西来,真真出色的!” 秦凝见她高兴,也高兴起来: “哈哈,姆妈,公社干部算什么,我还不稀罕呢!我们会越过越好的,比公社干部都好,以后,人家都来巴结我们呢!” “这话我相信的,姆妈第一个巴结你,你看看,你来了,我连手表都有了!这要戴出去,三麻娘子他们眼珠子都掉下来!” “哈哈哈,姆妈,你不用巴结我,我也照样能让三麻娘子他们眼珠子掉出来!” 母女两个说笑了一阵,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秦凝在学校拿了成绩单,就去了文化站。 陶丽芬一看见她,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哎,你来了,快来坐。” 现在陶丽芬有一间小办公室,虽然里面堆了好些鼓,但到底是一个单独的办公空间,秦凝隔三岔五的在她这个小办公室躲清静。 陶丽芬讨好的把手里的、用点滴瓶子装的热水瓶子递给她:“来,暖暖手。” 秦凝没客气:“哎,谢谢丽芬姐,我坐一坐就走,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呢,我就是来把你那个事跟你说一说,你赶紧的准备准备,去一趟城里吧!” 秦凝把昨天丁局长答应的事,和陶丽芬说了,陶丽芬真是激动坏了,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断的咽唾沫: “真的啊,真的啊?哎呀,这真是,哎呀,这真是,秦凝,太谢谢你啦!好,我马上按你说的做,哎呀你看这,我就知道你有本事,早知道我就该求你的……” 陶丽芬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脸都兴奋的红了,又跟着秦凝出来,把秦凝自行车上绑着的一百斤蜜桔和六瓮桂花米酒卸下来,小心翼翼的搬到她办公室里放好,说: “难为你还要帮我准备这些东西,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办去。” “没事,大家皆大欢喜就是了。好,那我走啦。” 秦凝没告诉陶丽芬,原本丁局长要把这个名额给她的事,只是和陶丽芬说,丁局长的夫人喜欢这些东西,陶丽芬明了的就把东西先收好了。 有些事情,通过别人的嘴巴传递,比你自己说效果要更好,比如你默默帮了人,比如你在别人背后夸赞人,都是这样的。 这个春节,秦凝家过的很富足。 猪肉因为是自己家的大肥猪那里来的,所以秦阿南也很舍得吃,除了腌了一些做风肉,又炸了一些走油肉,送给帮忙卖猪的许良保一些,自己还剩了许多。 鱼更多了,秦阿南原本还准备把毛玲娣送的大鱼送给赵进明呢,谁知道赵进明先秦凝一步,一天晚上来了秦凝家,送了一大堆的东西,也有大鱼,还有带鱼鱼干什么海货呢。 秦阿南过意不去的和赵进明说: “哎唷真是对不住啊,是我们不知礼,这该我们早点送去你那里的,怎么好让你倒着送东西给我们呢,你才是干爹呀!” 赵进明充分发挥了他的嘴花霹雳,三两下就让秦阿南释然了: “契亲家,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呀,若要好,老敬小!你看啊,这一家家的,要是老的总等着小的孝敬,那个家啊,总是很多争吵的;要是老的能心里想着小的,体谅他们,那个家肯定是和和气气的。 我们家都是这样的,孩子们没有我本事,我也顾念他们辛苦,我有,我给,不一定要小的孝敬老的!那我干女儿也一样,什么早点送东西给我,我有着呢,我早点送你们,不是一样的?来来,东西都搬进去,省得人家看见了眼红。” 秦凝袖着手臂看着老赵表现,等他和秦阿南把东西都搬进去了,秦阿南还在屋子里归整,老赵先出来的时候,说: “蜜桔赚大钱啦?出手这么阔绰!” 赵进明笑得“嘿嘿”的,先把一个大信封塞给她: “那,老规矩,你七我三,我负责打点我那边的人,你负责给你的笔友。” 秦凝掂了掂大信封,里面至少一两千以上,她看也没看就揣了起来,说: “嗯,谢啦,那我也不用上你家去看契娘了,你记得从赚的钱里头帮我给她包一份红包。” “哈哈,你这丫头,你还怕我不给你契娘?我的钱,可一分不少都是上交的!” “真的?” 秦凝倒还真是惊讶起来,江南这地方,温柔的男人不少,但什么都不想干、还霸着家里财产权的男人也不少。 赵进明很随意的晃晃头说: “嗐,我骗你做啥?赚了钱不交给老婆交给谁?我只管赚钱,不管收钱,那,你倒记得你契娘,你契娘也记得你,这个,你契娘要我给你的。” 赵进明说着,又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纸包,真真只有手指甲大小的一个纸包,塞给秦凝。 秦凝捏一捏,硬硬的,打开来,是一对明晃晃的金耳环。 金耳环的款式非常的简单,就是两个圆环,但就是这年月会让人眼热的东西。 秦凝捏着耳环说:“干嘛给我这个?” 赵进明又晃了晃他的头,很快乐,那种生活富足,没忧愁的快乐: “这个要问你契娘了,她就叫我给你啊,说是细娘家,都要有点金器的嘛,反正她也是她娘传给女儿的,她说她要传给你,那你就拿着。” 好吧,人家一片情意,以后大不了她翻倍买回她。秦凝便没推辞,收在口袋里: “好,那帮我谢谢契娘,我初二来拜年。” “好,啥也不用带来啊,你能来,你契娘就很开心了。” 除了赵进明,奇怪的是会计娘子周彩凤,窑门里退出柴的,也来送给秦阿南二十个鹌鹑蛋。 这可把秦阿南惊奇坏了,连连和秦凝说: “哎,会计娘子啥时候这么大方了,竟然还给起我东西了?是不是大家都有啊?还是……囡,你也借钱给她了?” 秦凝笑笑,周彩凤的事情,怎么好跟人讲啊。 秦凝就说:“姆妈,这个肯定不是大家都有的,你拿就拿了,不要出声。” “那我们要不要送还什么东西给她呀?” “不用的,我估计上次我给她家秦国红两个苹果吧,你只管把蛋收着吧。” 秦阿南这才释然了。 当然,陶丽芬也来了,特意打听了人,给秦凝家里送来了二十斤白米,十斤糯米,十斤鸭血糯和十斤面粉。 秦凝邀请她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陶丽芬半是感激半是歉意的说: “我和我哥去了丁局长家才知道,原来这个名额是丁局长留给你啊,你却让给了我,我真是……” 秦凝说:“哎,你可别这么说,这种编制,哪里有留给谁的,谁本事给谁,这是你该得的。” 陶丽芬心领神会: “我知道了,我就和你说说。好啦,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哥已经跟文化站长说好了,过了年就让你去文化站报到呢,以后我们就真的是同事了,虽说是临时工,但文化站比较清闲些,咱们在一处,也高兴。” “嗯,以后还要你帮我多多掩护呢,你也知道的,我比较懒。” “看你说的,你要是懒,就没勤劳的了,看这房间收拾的,真是干净,倒像你不住在这儿的呢!你怎么弄的?” “嗐,天冷嘛,我大部分时间和我娘挤在炕上,这边少住,当然干净啦!” “对了,还有那些蜜桔的钱和米酒的钱,你得跟我说,不能让你帮我担着。” “算了,你看你这不是还给我拿一堆东西来嘛,不要了。”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这是我谢你的,你那些东西我打听了的,没处买去,快告诉我,多少钱?” “真不用了。” 秦凝怎么也不肯收陶丽芬的蜜桔和米酒钱,结果陶丽芬当天又来了一趟,送了一只火腿和一只老母鸡。 于是,秦家母女两个,大年夜忙了半天,又是杀鸡,又是炸肉炸鱼炸蛋的,做了好些放得起,容易做菜的半成品菜,一半送去给任贵均家,一半自己留着吃,吃的满嘴流油,吃的秦阿南也开始爱上了吃蔬菜。 到了年初一,秦凝天没亮就起来了,因为外头的爆竹声响的像是翻滚的粥,“噗噗啪啪”个不停,秦凝得起来放新年爆竹。 秦阿南也起来了,母女两个一人一件新棉袄,秦阿南的是蓝花布的,秦凝的是红花布的。 秦阿南戴了手表给蓝棉袄增色,秦凝围了条浅灰的围巾压一压红衣服的艳丽,母女两个都精神奕奕的。 秦凝放了爆竹,秦阿南照样高兴的拍手:“好,囡,双响,好兆头!” “那是!我们家的,肯定双响,哈哈哈!” 秦凝正笑得开心,却听见似乎是院墙门上,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谁来敲门? 秦凝和秦阿南相互看看,拜年都没有这么早的!倒是谁呢? 秦凝侧着耳朵听了听,似乎又没有声音了,但心里疑惑,她还是去把院墙门拉开一条缝。 就看见小裁缝宝生,垂着头,站在她们家门外,手里不知道攥了什么东西攥的紧紧的,听见秦凝开门,他脚步迅速的后退,低低喊了一声:“姐!” 那声音,像是在哭。 秦凝很惊讶,这大年初一大早的来找,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他在她家门外站了多久了。 但她很快就笑了笑:“哎,宝生,新年好啊,进来坐坐吧!” 宝生连忙摆手,身子又向后缩了缩:“姐,不了,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我不方便进去。” 他紧攥的手抖了抖,秦凝看清了,他手里攥的是个黑色的袖条,就是遇到丧事才用的那种黑色袖条。 秦凝立刻走了出去,严肃了脸:“出什么事了?” 宝生垂着头,有东西从脸上掉下来,一颗又一颗,落入秦凝家门前的地,转瞬不见。 他迅速抬手,大力的擦了擦脸,转身往秦凝家外头的路上走了两步,秦凝只好跟过去。 他转身,抬头说话,声音沙哑:“姐,我……我能跟你借一点钱吗?求你,一块也好。” ------------ 第217章 平地起风波 宝生本就瘦削的脸,在青色的晨光里有些灰白,两只眼睛凹陷着,还有红丝,看起来说不出的苦恼。 秦凝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得说清楚,我才知道要不要借你钱。” 宝生瘦削的身子侧了侧,转开脸,低低的抽泣: “姐,对不起,大年初一我来你们家说这些,真的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昨晚上,我爷爷去了!……呜呜!” 宝生来不及说清,就哭了出来,但来不及哭出来,又努力憋住,哽咽着继续说: “我们家……我这边没有了爹。那么,我叔叔婶婶讲,我虽然是一个人一个房头,但现在是办丧事,我必须承担一半,今后老屋子,才能分我一半,毕竟我这边是大房。可我……我在师傅家当徒弟,哪里有工钱拿? 呜呜……我只好出来借。但是,昨天是大年夜,我这又是丧事,去到人家,人家没有给我脸色看,已经是厚道了,我,我借了一夜,也只借到了三块钱。 对不起,阿姐,大年初一来上门寻晦气,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多少借一块两块我吧,今天要去请吹鼓手,我要是连吹鼓手也请不起,我太对不起我爷爷了,房子分不分得到我,我也不想理了,可爷爷的丧事我也办不起,我,呜呜……” 宝生抬着手臂盖住眼睛,压抑的哭,秦凝深深的叹了口气,说: “你叔叔婶婶,有没有说需要你这边承担多少?” “没有说。具体花去多少钱,也要等办好丧事算。但我问了别人,一场丧事办的像样,七八十块总要的,要是过后收到白金,那么也能抵消点,所以我想,我拿出三十块是一定要的。” 秦凝手伸在棉袄口袋里,意念轻动,手里已经攥了三十块。 她说:“借一借,倒也不是难事。就是你几时还我呢?” 宝生抬了眼,稀疏的睫毛上都是泪: “阿姐,要说几时还,我也不好答复你,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还的,我做牛做马我也一定会还了!” 秦凝叹了一口气,把钱拿出来递给他:“你点一点,是不是三十块。” “啊?你,你一个人,就借我三十块?” 宝生惊讶的张着嘴,脸颊就可怜的往里凹。 真是太瘦了! 秦凝不忍看,转开头说: “嗯,正好我们家卖了猪,先借你吧。不过,我借钱给你是有条件的,你拿了我的钱,就必须答应我叫你做的事。所以,你要想好,还是不是要拿我的钱呢?” “你说!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你现在是救了我的命,要不然让我大年初一上哪里去借办丧事的钱!你只管说!我怎么也会去做到!” 宝生只管一把先拿了钱,两只凹陷的眼睛感激的看着秦凝,嘴紧紧往里抿着,表示他的决绝,这么看着脸倒也能鼓一点。 秦凝吸了口气,说: “等你把你爷爷的丧事全部办好了再说吧,不是还要办五七、十月朝之类的事吗?你办妥那些事情,你来找我,我跟你说你该帮我做什么。哦,你在我家外头站多久了?” 宝生侧开头,使劲憋住自己的伤感和悲哀,低低的说:“没,没多久。” “你进来。我们家正要煮……面呢,你进来吃了一碗再走。” 秦凝不敢再说汤圆,汤圆寓意团圆,这对宝生太残酷了。 可宝生依然摆手:“不不,姐,我是丧家,大年初一不该上人家门,不不。” “你不进来,我不借了啊!” “我……不不,姐,求你借我吧,但我真不进去,我不能的,不好的,不对的,不不……” 宝生苦恼的弯着身子,像一颗长歪的小榆树,不断的挥着瘦弱的手。 秦阿南在屋里头看秦凝半天没进来,也走了出来看,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囡,谁啊?……哟,宝生,出啥事了啊?” 秦凝回头说了声:“姆妈,我们家还有什么能吃的干粮吗?昨晚蒸的糕硬不硬,切点给宝生吧。” 善良的秦阿南看了一眼宝生: “哦哦,有,有,宝生,进来啊,孃孃家要煮新年汤圆了,吃碗汤圆吧,热热甜甜的,有啥事情进来说呀,外头冷哦。” 宝生抿紧嘴看向秦阿南,眼里立刻又弥漫了满满的泪。 他忽然转身,跑走了,脚步声在村巷里响起回音,很快消失了人影。 秦阿南追出来挥手: “哎,哎,这个小鬼,啥事啊?囡,我说错什么了吗?” 秦凝呼出一口气,拉住秦阿南: “没有。姆妈,进去吧,唉,进去我说给你听。” 母女两个就一边做汤圆,一边说话,秦阿南等秦凝说完宝生的事,也是叹气: “唉,宝生倒是对的,丧事人家,大年初一怎么好上人家门?作孽哦,苦命的小囡,早早没有了爹,娘又嫁了人了,不管他了,现在那个爷爷一去,我看他在增华师傅家啊,更要受顾桂英的苦了。” 秦凝垂着眼搓汤圆,没出声,心里也为宝生感到难过,同样是人,在同样的艰苦时代里,还要比别人多吃一份没有爹娘的苦。 秦阿南就只管一个人叹息: “唉,宝生的叔叔婶婶也没做错,有啥办法呢,要是不让宝生这边出一半丧事费,他们就要全部自己担,办场丧事不少钱哟,谁肯轻易吃这个亏?这年头,好人也是不好当的呀! 说到来,这都是因为穷呀,你穷我也穷,穷了就小气,穷了就啥也要争,穷了就啥也要搂在自己怀里,穷了就要欺负比自己更穷的才有出路,作孽哦!” 本来大年初一大清早的经历宝生这个事,秦凝心里正压抑着呢,却听一向单纯的秦阿南女士,竟然还说出这么一番有脑子的话来,不禁都笑了出来: “呵,姆妈,你可真有道理哦,讲的真对。” 秦阿南眼睛亮晶晶: “啊?是吧?囡,我没讲错吧?那我这个就是自己的感受嘛,你看我们这左邻右舍一个个的,见不得别人一点好,要不然,我这个手表早就戴出来了啊。要不然,我早就举着手告诉人家了啊,看看,我的囡买给我的,说出去多么高兴! 现在呢,我只好说,那,没有办法,我死去的娘还要管着我,要我有了钱也不能留,那么我没有办法,只好去买只手表,好坏还能传给女儿,要不然叫我把我的工分钱都吃掉,我心痛死了。” 秦凝想着要是没有后头唐菊花家搞那么一出,秦阿南还真有可能举着手给人家看手表,那更招事非了,不禁笑起来: “呵呵,姆妈,你既然知道穷了就什么都要争,以后就只能这样说了。还有啊,人家送的那些东西也不能告诉人,省得又眼红。” “我知道的,我再也不说的了。还是我们家好啊,真真好,都是囡你带给我的福气呢!来来,煮汤圆吃,吃了让我们今年一样顺顺利利的,团团圆圆的,哎,要是你早点和你屹峰……呃……烧火,你烧火啊!” 秦阿南话说了一半,看看女儿瞪圆的眼,紧急刹车。 秦凝摇摇头,没去说她,走去灶下烧火煮汤圆吃。 母女俩才吃好了汤圆,三麻娘子、王大妹几个婆娘就都来了。 她们每个都穿了一件蓝布的新棉袄,因为这年代这个布最便宜些,又是最便宜的布里头颜色最鲜亮些的,便成为了农村妇女们的首选。 她们这么穿着,像工作服似的,站在院子里和秦阿南说笑:“阿南,我们来拜年了,快拿蜜桔出来吃!” 这么热闹,秦阿南最开心,高声应着:“哎,好呀,你们先坐呀!” 她终于可以给人看看她的新手表了呢,多么高兴啊! 秦阿南便拿了好些吃食出来,摆在西边的炕上。 拜年的婆娘们更高兴,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可以有几天不做针线不干农活,还能来秦阿南家蒲暖暖的炕,还有蜜桔、苹果、五香豆、山楂饼这些、别人家要藏到老鼠洞里都不舍得分给人的好东西吃呢。 哎呀呀,真高兴!赤佬是什么,能比得过蜜桔的清香甜蜜吗? 再说了,她们又没有想要欺负秦阿南,对吧,阿南的娘? 妇女们在心里说了这一声,嘴巴里就没有停歇的动了起来,新年就过的也开开心心的了。 年初二的时候,秦凝一早去了一趟赵进明家。 秦凝给了赵进明两瓮酒,给了赵进明老婆两块真丝料子,那些干哥哥干嫂嫂,秦凝也每人送了一份苏州买的名贵礼物,皆大欢喜。 告别了赵家,秦凝又回家跟着秦阿南去任贵均家。 房秀娟看见她们来,自然就咧开了嘴,任雪君也养成了习惯,围在秦凝身边转来转去,直到给了他两只蜜桔才舍得走开。 倒是任雪静,斯斯文文的过来喊了声“姐姐新年好”,便腼腆的要进屋。 秦凝挺喜欢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也给她两个桔子,她还知道说“谢谢姐姐”,拿着走了,却被任雪君突然窜出来,隔手抢了一个蜜桔去。 房秀娟看见了儿子的行为,还笑着说:“哎唷你看看,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拿姐姐的哦!” 作为母亲,一点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倒像天经地义的,很高兴呢。 秦凝只能当没看见,扯了扯嘴角,见房秀娟和秦阿南正家长里短的说话,就先进了西灶间。 “舅公,新年好。” “哎,小凝新年好啊,你看,这个衣服是这么穿的吧?” 任贵均很精神的坐在炕上,外头披了一件羊皮里子的棉袄,里头是一件藏青的羊毛绒线衫,是秦凝特意让衣丽亚织的,为了方便老人穿脱,织成开衫的样子,还织了口袋,厚实得很。 秦凝点头:“嗯!舅公这么穿真年轻,真好看!” “啊哈哈,那不是托你的福?!来来,舅公给你的,赶紧收起来啊!” 任贵均塞过来一个红纸包,秦凝没推辞,塞在口袋里,小声说: “好,谢谢舅公。婶婶刚才说,这几天是一起吃的?” 任贵均鄙夷的撇了撇嘴,也小声说:“那还不是你们送来了那么多好吃的,她怕我一个人吃不完。唉!” 秦凝只能笑笑,安慰说:“哎,能一起吃,也省得您自己煮饭了,他们爱吃也好,把过年菜吃完了,改天我做新鲜的来。” “嗯,他们啊,一看见我有好吃了,要贴上来,我还能说什么。可我生病了,他们却躲得远远的。唉,总是多亏得你照顾了我,我也是有苦说不出。” “哎呀,不要紧的,和和气气才是好,再过几天我要去文化站上班了,舅公,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呀?” 秦凝轻描淡写的转了话题,这家务事,有时候实在是不好说。 唉!任东升家是真的挺过分。 但现在好坏是过年哩,任东升那边肯和老人一起开伙一起吃饭也是好,要不然这么冷天,老人还要一个人去打水,一个人去拿柴,再一个人烧了吃,心里更难过。 能用吃食和钱财收买的,都不是事儿,秦凝自己不想去计较这些,也自然劝着老人别计较。 但其实她心里面,还是理解老人在这种事情上的不高兴的,其实碰到这种事,换谁也不高兴,“哦,生病了,你们不理我,有吃的了,你们又来了,当我什么呀?”就是这种想法。 可现在,任东升他们和秦凝母女面子上很客气,秦凝母女毕竟不是任贵均的亲生后辈,也不好随便的为了这种事去指责任东升,只能忍着了。 好在任贵均不是啰嗦的老人,也没再说,只硬硬扯了扯嘴角,对秦凝: “好小囡,你先把我的画画好再说吧,前几天就说给我画的,我可等着呢。” 秦凝笑起来:“画了的。我今天就是给您看呢。” “哦?不是对着我画?” “不用,舅公的光辉形象记在我脑海里呢!你看。” 秦凝打趣一句,就从随身的包包里把一幅彩铅画拿出来,在身前一展,请老人看。 任贵均惊喜起来,身子后仰着说:“哎唷,哎唷,拿我的老花镜来!哎……你!” “让我看看!” 两人正高兴着要看呢,任雪君冷不丁的从门外窜过来,迅速的对着刚展开的画一扯就要抢着看。 任贵均人对着外头,先看见他伸手,可阻止已经来不及,就听“嘶”的一声,秦凝还举着手呢,手里的画,剩了一小半。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节日快乐! ------------ 第218章 他还是个孩子啊,千万别放过! 看着撕坏的画,肇事的任雪君也有些意外了。 但他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看了看手里的大半张画,走回来把画往秦凝手里一塞:“我还以为什么呢,那,还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溜。 秦凝冷了声音:“站住。” 任雪君回头看着她的脸,依然嬉皮笑脸:“姐姐,我不小心的嘛。” 秦凝脸色冰寒:“道歉。” “我……我说了我不小心的。” “道歉。” “姐姐……哇,哇,呜哇,娘!姐姐欺负我!哇……” 任雪君八岁了,长的也挺高的,这时候拉开嘴就哭,但根本没有眼泪。 房秀娟立刻过来了:“什么事什么事?啊,弟倌,好好的,你哭什么呀?” 房秀娟只管抱住儿子哄,哄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看四周。 只见任贵均抿紧嘴,头偏在一边,很生气的样子,而秦凝,更是面若寒霜,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啦?哎,雪君,你做了啥调皮事了?” 房秀娟推了推任雪君,任雪君从手指缝里看看秦凝,干嚎的更大声了: “啊……我只是想看看姐姐手里的画,我不是故意的,啊……姐姐就骂我了,啊……” 秦凝依然没出声,手里依然是那半张画,冷冷的看着任雪君。 房秀娟总算看见了那撕坏的画,她嘴角扯了扯,拉长声音说: “哦,什么来的,信啊?还是画啊?雪君,你是不是把姐姐的画撕坏了?哎唷,你这个孩子,你就是调皮,好了,去东边玩吧啊。小凝,不要和这个调皮猢狲一般见识啊,走走,快走!” 说完,房秀娟拉了任雪君就要走。 “站住。任雪君,道歉。” 秦凝冷冷一声,话语里带着一种喝令,让人能感觉她的生气。 任贵均都不禁看了看秦凝。 房秀娟脸色尴尬极了,扭动着脸,好不容易摆出笑容来: “哎小凝,你弟弟就是不懂事,好了算了啊,下次你有信啊画的,你要收好一点嘛!啊,啊哈哈,好了好了,我把他带走啊。” 谁知秦凝依然板着脸,冷冷的说: “不,婶婶,就是因为不懂事,所以才要让他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世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谁还不是小孩子过来的,做错事情不要紧,但做错了,先要真诚的道歉,再尽力弥补,这是最基本的处事原则。难道婶婶不是这样教导雪君的吗?” “我……” 房秀娟看着秦凝的脸,张着嘴,一时说不上话来。 印象里,秦凝这个小姑娘,一向是很温和的,进进出出都有礼貌,进进出出都有礼物,她是真的很喜欢她的,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不就一张纸嘛,啊?最多不是一副画嘛,啊? 大过年的,非要弄得这么不客气吗? 但是…… 房秀娟想着秦凝那一次一次的美食,还是愿意争取一下的,她不自在的笑了笑,说: “哦,小凝,你,你说的对,啊,我也是这么教雪君的,但是,他还是个孩子嘛,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不要和小孩子计较啊,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他们都是这样的啊,不好教的呀,哈哈哈!” 房秀娟说完,回身一把拽住任雪君就走:“走!叫你没眼色,叫你调皮,看看,被人训了吧,走!” 任雪君被房秀娟拽着,走了两步,眼看要过门槛了,忽然回转身,对秦凝做了个鬼脸,说:“哎歪歪,哼!臭养囡,没人要货色,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哎唷!” 房秀娟听见了“臭养囡”三个字,猛回头看一眼秦凝,又猛的拽了拽儿子当作警告,想拎住他过门槛赶紧走。 可任雪君话还没有说完呢,他忽然的身子一侧,摔倒在门槛上。 这么大的孩子了,忽然摔倒,连带着拽住他的房秀娟也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哎哎”的拉住门框才稳住。 房秀娟自己不及站稳,赶紧问儿子:“哎,摔疼了没有?哎,没事吧?” 任雪君来不及回话,挣扎着在门槛上爬起来,可他一边膝盖刚支起来,却身子一侧,一个倒仰又跌倒了。 “啊!好痛啊!” 任雪君大呼起来。 房秀娟见儿子猛的跌倒,她慌了。 她赶紧去扶儿子,但奇怪的是,自己也脚下一软,摔倒在门槛边,且压在儿子身上。 可刚感觉她压着儿子了,心里不舍得,赶紧一个转身想让开,她便狼狈的滚在了地上。 房秀娟不顾自己摔的疼,急急的爬起来: “哎,今天怎么回事,哎,出鬼了,哎,雪君,你没事吧?” 这下,任雪君真哭了起来:“姆妈,痛,你抱我,抱我!” 房秀娟也顾不上想别的,真的疼爱的去抱他:“哦,好,哎唷,怎么回事嘛,你今天撞见什么了……哎唷!” 可是这么大的孩子了,瘦小的房秀娟怎么抱得动,人还没站起来,就抱着儿子又跌倒了,还是把儿子整个的掉在地上,倒像有人扯下去似的,她自己也重重的摔个屁股墩。 这一下摔的重,任雪君嚎上了:“哎哟,姆妈,屁股,屁股要迸开了啊,痛啊!” 房秀娟也一边揉自己的屁股,一边嘀咕起来:“哎,今天怎么回事啊,哎……” 她说着话,总算想起来看看四周,见任贵均一副不忍看的样子转开头,秦凝膝盖上依然胡乱摊着撕坏的半幅画,脸色冷冷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房秀娟就觉得自己背后一冷,她咽了口唾沫,说: “小凝,那个,你,你来帮我扶雪君一把……” 秦凝对房秀娟笑了笑,说: “好呀,等雪君和我道歉了,我就扶他。你刚才说,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孩子是不好教的呀,可好像,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要没了孩子才知道,孩子都是能教好的,呵呵。” 秦凝又看地上的任雪君,一副好姐姐模样: “雪君,如果你要看画,你跟姐姐说,姐姐不会不给你看,但你突然抢,还把画撕坏了,就算是不小心的,是不是应该跟我和跟爷爷道歉? 因为这副画,画的是爷爷,姐姐画的很认真,画了五天才画完,你不道歉,说得过去吗?一句不小心说的过去吗? 还有,姐姐不明白,什么叫臭养囡?什么叫没人要货色?你这种话是哪里听来的呢?雪君,你解释给我听听看,如果解释不出来,你也要给我道歉!” 这时候,在东边灶间讲话的秦阿南和任东升听见这边动静,已经过来了。 秦阿南走在前面,远远见房秀娟和任雪君倒在地上,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见秦凝说后半段的话。 秦阿南站住了,脸色也不好看了,转头看向后头的任东升。 任东升也听见了,顿时很是尴尬的也站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哎,这个眼皮子浅的婆娘,他就跟她说过,不要在背后说秦家妹妹这种话,这下好,让儿子学出来了吧?! “阿南姐,这个,小孩子不懂事,咳咳咳,我来去骂他啊!” 任东升先一步走了进去:“怎么回事?小猢狲!你弄坏姐姐的画啦?起来,起来给姐姐道歉!” 任东升没看也倒在地上的老婆,大手一伸,想要拉儿子起来。 谁知任雪君被房秀娟宠坏了,这时候本就摔的很痛,委屈着呢,老爹非但不安慰,还要他道歉,他干脆坐在地上,拿两只脚搓地: “我不,我不,我不道歉!不就一张纸嘛,有啥了不起的,我不!啊,哇哇!娘,娘,屁股痛煞了呀,啊啊!” 他身子拼命的扭转,想要摆脱父亲,房秀娟一边爬起来,一边喊道: “哎唷,好啦,你干什么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啦好啦,我来拉他走总好了吧,让你们,这里全部让给你们!” 她越说越大声,她还委屈上了,人爬了起来,一把推开任东升,要去拉任雪君起来。 可奇怪的是,她一拉任雪君,就又是一个趔趄,向任雪君身上栽去,把儿子压倒在了地上,自己也是搞成了狗啃泥的姿势。 “哎唷,今天这是怎么了?” 房秀娟一边嚷嚷着,一边从儿子身上狼狈的爬起来,气恼和着难堪,使她的脸色像锅底似的黑。 任雪君被她压的哇哇大叫:“哎唷娘,我肩膀被你按住了,娘,你压着我了,哎唷,我起不来了。” 房秀娟也顾不得了,一肚子的火无处放,开始假装骂儿子来发泄: “起来,小畜生,谁叫你乱跑,谁叫你总围着人家转,给你点吃的你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你个贱种子,你个眼皮子浅的贱种子!” 她骂着,蹲在地上去扶儿子,可奇怪的是,儿子仿佛有千斤重,她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这可把她给憋屈的! 她倒是想叫丈夫帮忙的,但不是刚还推开男人嘛,她心里又不好意思去叫男人来帮忙,只能自己使劲去抱,和自己较劲。 可是,正当她使出浑身的力气要搬儿子的时候,忽然觉得似乎哪个地方一松,儿子便又变得像条被子似的轻了,她抱倒是把他抱起来了,却用力过猛,一下子自己后仰倒在地上。 这次,变成了她倒在地上,被儿子压住上半身,而儿子的脚还扭在她身下,就又大哭大闹起来:“啊,娘,你要压死我了啊!” 眼看着母子两个搞了这么一出又一出,任东升也觉得他们太狼狈,太不堪了,嘴里嘟囔着,去帮忙: “你们搞什么!快点起来,真是的,像什么样子!”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任东升去拉,也是拉不起儿子,拉起来了手,脚搬不动,拉起来了脚,上半身又躺下去了。 终于,任东升觉得不对头了,甚至冷眼旁观着的秦阿南和任贵均都觉得不对头了。 任东升:“哎,这怎么回事,你倒是起来啊,哎,你搞什么,别拉住他……你个婆娘别拉住他!” 房秀娟:“你在说谁,谁拉住他啊,你有毛病啊,我拉住他做什么,快点拉他起来啊……啊,压着我了!出鬼了啊!怎么一回事啊?” 心里无限憋屈的任贵均,此时也看不下去了,气愤的说:“……唉!你们就闹吧,搀个小囡也搀不起,唉,好了,雪君快起来吧,好了,不要闹了。” 任雪君只管干嚎:“啊!啊!不要拉我手啊!啊!啊!不要拉我脚啊!啊,我起不来,有人拉住我!” 一团乱。 但,母子两个就是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秦阿南凑近去看看,忽然说话:“……哎呀,这个,这个,你们这个样子,不会是我姆妈吧?” 啊? 秦阿南这么咕哝一声,声音虽轻,房秀娟却第一个领悟了。 女人,总是比男人在这些方面敏感些,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是男人的事,女人们,心里还是在意的。 房秀娟脸有些白了,今天这个事太蹊跷了,她切身感受,好像总有个看不见的人拉住她,不让她起来呢! 这,这,这要怎么办呢? 秦凝看着房秀娟的脸色,低声的阻止秦阿南: “姆妈,不要吓着人家了,难道……还跟到这儿来了?不要说了,被人知道了不好。” 秦凝越是说不要说了,房秀娟越是觉得蹊跷,她倒不闹了,半坐在地上,眼珠子不断的转,最后不得不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妥协。 她低声的喊秦阿南:“阿南姐,你,刚才说什么?” 秦阿南:“没,没什么。” “哎,你倒是说啊,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了,你说你的姆,姆妈?难道是……”房秀娟越说声音越轻,头还转着四处张望。 秦凝淡淡的开口了,说: “婶婶,你不要问了,那个是我姆妈做梦做到的,说是奶奶会护着我们的,谁欺负我们,不会放过的,你不要当回事,唉,到底是新年里呢,你快点起来吧,不要闹了,我也不要雪君道歉了,算了吧。” 秦凝低下头,一副委屈样子。 房秀娟脸煞白,因为,她怎么觉得,有人正紧紧压着她的感觉更重了呢? “啊,不,不不,我道歉,啊,我叫雪君道歉,那个,对不起啊,小凝,雪君不懂事,乱讲话,还撕坏了你的画。” 她坐在地上,头胡乱的转着,又对着半空中说话: “对不起,好叔(指秦阿南的娘),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这样了。” ------------ 第219章 受够了 说来奇怪,房秀娟这么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身上一松。 她一骨碌爬起来,茫然的四处看,心跳的像在敲鼓。 呀呀呀,吓死人了,真的啊,真的啊,她说了就没事了。 呀呀呀,这个东西,惹不起惹不起啊! 房秀娟当机立断的拎住儿子耳朵:“小畜生,快,快向你小凝姐姐道歉!快说!” 任雪君今天委屈死了,不就一副画嘛,怎么爹还骂呢?娘还把他摔了几下,他心里难受着呢: “啊,姆妈,你干啥,我不,我不,你刚才说不是什么大事的。” “你!不许这么说,你错了,你去跟小凝姐姐道歉,怎么能说小凝姐姐那种话呢,你吃了小凝姐姐多少好东西,啊,快点道歉啊,祖宗!” 房秀娟急啊,她这拎住儿子耳朵想拎起来了,就能感觉一股大力压住她手,娘啊!人不跟鬼斗啊!她认输还不行吗!她这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啊! 可惜,房秀娟平时太宠儿子了,此时她再急,儿子不配合。 任雪君被老娘扯耳朵扯的痛死,就脱口而出一句话: “是你说的,你也说的!你能说她臭养囡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别人家丢掉的货色,为什么我就不能说?!啊,痛痛痛啊!……啊,姆妈你干啥打我啊!啊!” 房秀娟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有一阵灰,天哪,她倒是作了什么虐啊,要这么的被儿子拆台啊?现在要怎么下台呢?今后要怎么从秦家拿东西? 那么只有打儿子了啊! 房秀娟大力的打任雪君,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啊,我几时说过?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我打死你个胡说八道是小畜生!” 这一顿,真是结结实实的,打的任雪君终于扛不过去了,坐在地上抱头求饶: “啊,不要了啊,我不再说了,啊,姆妈,姆妈我不再说了,别打了,姆妈,我不再说了……” 任东升看着都有些不忍了,但一转头看见任贵均和秦凝的脸色,任东升努力忍了一会儿。 直看到房秀娟打的手都似乎打不动了,任东升才出声: “好了!别打了!大过年的,平时不打,阿南姐来拜年,你才这么打,算啥?还好阿南姐和小凝也不是外人,要不然像什么样子,好了,起来,回东面去!” 可也要起得来啊! 房秀娟心里的憋屈和恐惧只有自己知道。 刚开始,她是实在没办法,儿子说了那些话,她不打儿子,难道还能打自己嘴巴,去承认儿子说的那些话都是她说的吗?那也太下不来台了啊,秦家的好吃东西,以后再也没有了啊! 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房秀娟一边打,还一边想拉儿子起来的,她一直在试啊! 但是,就是因为越试,越能感觉手上那被无形东西压着的劲儿。 她只要停手,儿子就丝毫拎不起来,她要是打几下,儿子就能拎起来一点,这种认知,超级恐惧啊! 这么诡异的事儿,让她这会儿说给谁听? 她只好心慌慌的继续喝令儿子:“说!说不说?给你小凝姐姐道歉,快说,说啊你个小畜生,你说啊!” 房秀娟都恨不得跪下来了,任雪君也被打的服帖了,终于,低着头咕哝:“凝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画。” 秦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样子: “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以后要是你有礼貌,姐姐还是会给你好吃的,但你要是吃了东西,却又在背后骂我,有人会听见的哦!” “谁,谁人听见?”任雪君抬着泪眼看她。 一旁的房秀娟脸抽了抽,去拉儿子,发现儿子上半身一下子就起来了,她心里大喜,立刻说:“好了,不要再问了,起来,快起来。” 可是,任雪君上半身起来了,下半身弯曲的跪着呢,他扭动着上半身,大喊起来: “咦?姆妈,我,我起不来,我膝盖起不来了,啊,我膝盖起不来了啊!” 任雪君作为一个小孩,对于鬼神的事,终究没有房秀娟那么灵敏,之前又是一团乱,一会儿摔倒一会儿挨打的,他没去体会,但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两条腿像被人按住了一样,动不了,他开始恐惧。 房秀娟脸白的不能再白,一边拉儿子,一边惊慌的四处看: “啊?哪里还错,哪里还错?哎呀,怎么还起不来呢?孽根啊,到底哪里还错啊!” 秦凝眼看着整治他们整治的差不多了,这才把膝盖上的画抚抚平,淡淡的说: “雪君,这个画,是你爷爷的,你还没跟你爷爷道歉呢!依我看,你跟爷爷道歉了,肯定就起得来了。” 正急得无头苍蝇似的房秀娟,如纶佛音,立刻醒悟的对着儿子头上就是一头皮: “对啊!你怎么不跟你爷爷道歉啊,说,快说啊!” “啊,你别打我,我说!爷爷,对不起,我调皮撕坏了您的画,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任雪君就这么跪着,和任贵均说了对不起,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自己站了起来: “哎,我好了,我可以起来了,哎……哎唷哇!姆妈你又打我干啥!” 房秀娟都要哭了,不懂事的孩子啊,以后可再也不能当他面说话了,以后也再不招惹秦家人了,少吃点不会死,招惹了那种东西可是会死人的,走,得赶紧走! 她拉住儿子的手就往东边去,脚上像装了轮子,嘴里和秦阿南打着招呼: “对不住啊,阿南姐,这孩子太调皮了,你们慢慢说话啊,我先带他过去啊。” 任东升搓了搓手,看看任贵均的脸色,凑近来说:“爷!是雪君不好,那我,我也回去好好教训他啊。” 任贵均能说什么,淡淡笑了笑:“好。” 一场闹剧,这才收场。 西灶间里,有短暂的安静。 秦阿南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心里又诧异又无奈又有些高兴,哎唷,她这个死去的娘,还真是神通广大啊,她是不是要好好谢谢她呢? 而任贵均,转着花白的头四处看,低低的呢喃:“阿妹,你真的来看我了吗?阿妹,你和阿山娘都走了,剩我一个,多孤单啊!” 秦凝听着,低低的叹了口气。 她对房秀娟,真是受够了,才会在今天给她一点惩罚。 每次来,眼睛就是盯住她书包,就看着她能拿什么出来;每次走,眼睛也盯住她书包,生怕她拿了什么回家。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小人贪心,吃到了好东西,就越来越过分了,好像给她都是应该的。 她倒是做了什么好事,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呢?连照顾任贵均生活起居都做不到呢,还敢说自己是儿媳妇? 尤其要不得的是,房秀娟自己也是女人,却把个女儿嘛,无视的跟隐身人似的,把个儿子却教导的和她一样的眼皮子浅,秦凝送给任贵均的好吃的,一大半都落在了任雪君肚子里,连秦凝让衣丽亚给任贵均织的一条围巾,也戴在任雪君的脖子上。 秦凝可不相信是任贵均自己愿意给的,当初围巾拿来的时候,老人多么高兴,摸来摸去的看,说过年要戴的,还非要给秦凝钱,说秦凝辛苦了,费眼睛费精神,他过意不去的,又怎么会转眼跑到任雪君那边去了呢? 还不是房秀娟母子死乞白赖的要去的! 本来嘛,大家亲戚,又是穷年月,秦凝这儿有,分点给他们也没什么,但是房秀娟把这份大方当作是理所应当,那就是好日子到头了。 秦凝已经听过一次任雪君喊她臭养囡的了,之前秦凝容忍着,无非是看在任贵均的面子上,怕闹开了,终究是老人受气,也就算了。 只要想到前世的外婆临老的样子,她对任贵均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对晚辈的依恋,就会心里发酸。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任贵均对她真心很好,她能力所能及的照顾一点就照顾一点,就当是照顾外婆了。 而今天,任雪君却还跑来把她的画都撕坏了,还骂人,那不找个机会修理这母子俩一下,真她当是佛爷了! 况且,秦凝已经想好法子,怎么安置好任贵均了,任东升一家,要是对任贵均好,还有点机会,要是对任贵均不好……哼!滚你们的吧! 此时,秦凝看了看老人伤感的样子,只能安慰: “舅公,或许是真的,奶奶一直护着我们的,也护着您,您别想太多啊,今儿可是新年呢,来来来,您看看,我这样的画行不行啊?要是还行,我今天就现场给您画,好让您看看我怎么画的啊。” 秦凝把撕坏的画尽力放在一起,给老人铺在炕桌上看。 任贵均看看她,叹了口气,在炕边摸过眼镜戴上,一边看一边赞叹: “哎哟,画的真好啊,我老头子有这么好看吗?哎哟,可惜了啊,我们小凝画的这么好,画了四五天,却…… 唉,小凝,算了,我不耽误你功夫了,你找个糨糊,把它黏一黏就是了,哎哟,这个画的这么好,我老了,能不能当遗像啊?” 老人絮叨着,秦凝只能微笑: “舅公,看您说的,糨糊黏了,舅公就不好看了,没事,我再画一幅吧,这会儿仔细看看,这幅像上没穿新毛衣,没有您这会儿精神好看哩,我再给您现画。” 这一上午,秦凝就从包包里(其实是空间里)翻出画纸画笔,开始对着老人画画,一边和老人说说笑话,老人逐渐开心起来。 秦阿南就在一旁煮饭,等煮好了,顾念着新年里,还是去对面喊任东升一家来吃。 结果任东升支吾着说: “不,不了,姐,你们和爷吃吧,我们今天自己开伙了,你们吃,你们吃。” 愣是没敢再来。 秦阿南没多说,回来了,给任贵均和秦凝盛好了饭,摆好了菜,过来和秦凝嘟囔: “哼!不来最好!小气到了骨子里,十来年只有我给他们两个孩子压岁钱,从来不知道给回我!他们不知道我现在有你了吗?还说我的宝贝囡是臭养囡,真真是过分! 她才臭,开口都是臭!东升也是个软耳腔骨,老婆的话当圣旨,就不知道对自己的爹好点,没主张的豁了边,也怪不得阿山姐姐总是说他!” 秦阿南很不高兴的说着,秦凝看任贵均听得脸都沉了,不禁低喊:“姆妈!好了,别说了。” 秦阿南这才抿抿嘴,不出声了。 倒是任贵均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秦阿南: “阿南,算了,看穿他们骨水也好,省得心里总是牵挂。所以我现在也要让自己身体好点,尽量少生病,那么就是我的福气了,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们那边,我就只是指望我死了,灵前有个摔盆带孝的,就行了!来来,吃饭吃饭,你看看这个爆鱼,还是你们拿来的呢,就剩这一点点了,他们都帮我吃光了。吃光吃光,身体健康,来,吃!” 任贵均硬撑着说笑,秦凝跟着他说笑: “哎,对的,能吃是福啊,舅公你只管吃,不就是爆鱼嘛,我认识一个山前湖那边的人,要吃鱼简单的,到时候我去买就是了。等天暖和了我就去。” “嗯!我们小凝真是吃得开,这里也认识那里也认识,舅公跟着你过日子了啊!” “跟我过日子好了!舅公,家有一老,胜过一宝,你要是愿意,到我们家好了。” “哈哈哈,好,等天暖和点,我去你们那里住两天。” 这一天,秦凝和秦阿南没敢走,陪到老人吃好晚饭才离开。 任贵均让秦凝帮着给任阿山写信,说: “以后,都是你帮我写吧,省得我叫东升写,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以前嘛,我总是想,让他写,也好让他知道,我是真的当他儿子的,啥事也不瞒他,可是……唉,算了,既然我怎么也讨好不了,那就也罢了。你先帮我写一段时间再说。” 任贵均有些伤感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瞻前顾后,秦凝能理解他,老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是有很多顾虑的,他要写信,便给他写吧,老人开心随心最重要了。 等秦凝按着他口述的一堆报平安写完,任贵均又说: “那等你帮我的画画好了,你就帮我去寄了啊,不用给我看了,我留着这幅坏的自己看,小凝,不要耽搁了呀,我好久没有给阿山写信了,阿山在外头也不容易,她会挂念的。” “好的。我知道了,舅公。” 秦家母女两个这才走了。 ------------ 第220章 做个媒,但不想你们成 路上,母女两个挽住手臂,亲亲热热的走路。 秦阿南一阵嘘吁: “唉,所以说啊,人老了,总是最好子女在身边,这个还非得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总是有矛盾,我看啊,现在你舅公身体好,东升他们还能勉强看护着,今后你舅公要是生病了,东升家是一点也靠不到的。” 秦凝故意的把手臂从秦阿南手里抽出来:“姆妈,那我呢?我也不是你亲生的呀?” 秦阿南一把抱住她手臂拉回来,暗沉沉的夜里,她侧着脸瞪秦凝: “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谁说的?哼!你就是我亲生的!” “呵呵呵!好,我就是你亲生的!” 秦凝低低的笑声响在乡间小路上,在任贵均家的低沉心情就没有了,哎,和简单的人在一起,就有简单的快乐啊! 三月初,秦凝开始到文化站报到,当清溪公社文化站的临时工,主要负责文化站的宣传栏和黑板报等一些画画工作。 这时代,文化站的宣传栏里,主要宣传主席的最高指示啊等等东西,内容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实在没啥写的时候,照抄一段语录就行了。 这份工作很轻省,但每个月有十八块钱。 秦凝就每天早早的来,泡上一杯茶,和陶丽芬说上两个小时家常,混到近中午,就到各处看一看,图书馆或者哪里是不是需要重新画宣传画啦,需要,她就吃了中饭画一下,不需要,她就继续和陶丽芬吹牛皮。 她,提前四十年步入了老年生活,悠哉极了。 过个三五天,她就自己骑自行车去一趟城里,给衣丽亚结个帐,或和高阿姨丁局长联络一下感情,或者就是纯采购,买一堆东西丢在空间里。 最近,她迷上了收茶叶,反正空间是恒温保鲜的,想到后世好茶叶那么难得那么贵,她有空就跑去卧牛山上,跟林场公社的人家买最好的明前茶和雨前茶。 所谓明前茶,就是在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 这个时候,茶树经过冬天的潜伏期,受虫害的侵扰少,茶叶受到的污染也少,芽叶最细嫩,是茶叶的香气物质和滋味物质含量最丰富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茶叶炒制好以后,色翠香幽,味醇形美,闻一下都能醉人。 但这个时候,也是气温普遍较低的时候,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所以这个时候的茶最贵,古往今来都贵,有“明前茶,贵如金”这样的比喻。 后世那些高级名茶,啥啥西湖龙井呀、洞庭碧螺春呀、最好最贵的品级,都是清明前采制的茶叶。贵还不要紧,偏一般的人根本买不到。 雨前茶就是在清明后到谷雨前这段时期的茶,也不错的,虽然没有明前茶那么细嫩,但是比明前茶滋味鲜浓更耐泡一些。 总之,明前茶和雨前茶,在古代都属于贡品,在后世嘛,虽说标了明前茶,可不懂行的也喝不出来,商家以次充好的多,真正的极品茶,不好买。 秦凝自来是个爱喝绿茶的,但前世有了钱,好的明前茶也喝不着,现在穿越回来了,不赶紧的喝,还等什么呀! 秦凝买茶还不花钱,拿东西跟人换,苹果蜜桔草莓、香椿春笋西兰花,都拿出来跟林场的农户换。 林场农户家里都有自留的茶田,反正一时半会儿的自己也喝不完,况且绿茶这个东西又不能放太久,放久了容易氧化,色泽一变,就跟草似的,没人要了,农户就很是乐意和秦凝换。 秦凝没花一分钱,出来一次,就能换个几十斤的卧牛山明前茶存放在空间里,乐得跟什么似的,每天有空就在空间喝一杯,这日子真是给神仙也不换的,她还想着最近要来的勤些,雨前茶可是转瞬即逝的啊。 当然,她到山里也不单单是为了收茶叶,主要还是给悟空活动活动,培养培养感情。 悟空现在毛色鲜亮,两只猴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的机灵聪明。 秦凝觉得,每天把她关在空间里,只到晚上放她出来玩一会儿,真是太可怜了,就趁着到山上,把她放出来玩耍。 秦凝也不给她戴锁链,还在空间给她做了好些小裙子,小裤头,头上还做了一个装饰着花朵的发带,搞得跟小姑娘似的。 悟空穿着小裙子小裤头在山林里穿梭跳跃,一会儿的就不见猴影了,秦凝一点也不担心,找棵大树一靠,拿出在图书馆借的书看一会儿,悟空就回来了。 小裙子被树枝扯成了布条,悟空拿猴爪子捂住,咧着猴嘴和秦凝撒娇,秦凝也不骂她,拿出一根针来,让她自己缝。 可怜的猴子啊,把自己的猴爪子戳的鲜血滴答,也没把一条扯坏的地方给缝起来。 等下次秦凝再放她出来的时候,她就不敢乱来了,会很谨慎的护着她的小裙子,走路都夹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十分趣逗。 这么悠哉的日子,一转眼的就过到了五一节。 秦凝放假在家,但秦阿南他们这些社员没有得放假,棉田里正是最忙的时候呢。 秦凝一个人躲在空间里,给沪上出版社画画呢,就听着外头有人喊:“秦凝!秦凝在家吗?” 秦凝听着像是胡老师的声气,赶紧出去了。 门一开,果然是胡老师,抱着已经一岁多的女儿,笑眯眯的站在了门口。 “呀!琼琼来了,快进来。” 胡老师的女儿原本取名叫胡琼,算是这个时代十分特别的名字了。 为着这个名字,胡老师和丈夫一家还闹了场不愉快。 因为现在,大家男的都是取名叫建国建刚建设建啥的,女的大多是丽芬丽梅丽萍之流的,最多搞个燕啊静啊的,就很是不错了嘛,干嘛叫“琼”这个字呢? 这年月,你搞特殊也是错啊! 何况这个琼字,听着像穷,不吉利,那么胡老师的婆婆就很不高兴了。 胡老师的一帮子兄弟妯娌们,还凑事情,有事没事的喊“琼啊琼,真真琼”什么的,胡老师的丈夫就很生气,非要胡老师把女儿的名字改了不可。 胡老师不愿意,她觉得琼字很好,琼是美玉,是精致的东西,为什么要改呢? 她坚持叫着,结果,他丈夫私自跑去派出所,给女儿上户口,取名胡静。 可把胡老师气坏了,但也没办法,户口上了,人家派出所轻易不给改,忙着呢,谁理你这种事儿啊! 胡老师就自己叫,别人看见孩子都是叫胡静,她自己叫女儿琼琼,还偷偷的和秦凝吐槽过: “嫌我的琼字不好,可他怎么不说我们自己的姓不好呢?这个胡,加上琼,就是无穷,不就不穷了嘛!非要叫啥胡静!胡静胡静的,胡静就好听了?我觉得像是狐精!” (当地方言,胡无狐三个字的发音是一样的) 呃…… 秦凝不敢笑出来。 看来,夫妻之间要是一着不慎,连孩子的名字都得遭殃啊! 结婚,真要不得啊! 胡老师可不知道,因为她家孩子的名字,秦凝心里还有了这些拒绝婚姻的理由。 她还是常常的会和秦凝吐槽他们家的那些家事,从不把她看作一个半大孩子。 “胡老师,来,给琼琼吃草莓,草莓好咬。” 秦凝把一个白色的小碟子放在桌子上,琼琼的眼睛就被里头鲜艳的草莓吸引了视线,“吃,吃!”小孩子挣扎着向草莓去。 胡老师拿了一颗给她,和秦凝说:“哎唷,还是你有好东西!这个还是你上回给我几颗我吃过呢。” “嗯,现在草莓正好当季嘛,我昨天又和人买的。” “谢谢你啊,很贵吧?” “还行,买一点尝尝呗。” 两人略微寒暄几句,胡老师就切入了正题。 “秦凝,我今天来……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反正我跟你说归说,你别当真就是了啊。” 胡老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秦凝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那个,袁志忠的娘呗,跟我求了好几次,非要我来给袁志忠做媒,咳咳咳,你别这么看着我!” 胡老师见自己一说,秦凝眼睛瞪圆了,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便笑得捂住嘴: “我可没想你们成啊,我的情况就是不来一次不行,你明白我的处境吧?这人家没有眼色,我有什么办法呢?” 胡老师摊手,继续笑。 秦凝缓缓合上嘴,不说话,还叹气。 胡老师就说: “哎,你别叹气,你先给我想好,我回去怎么回绝他们。我已经跟袁志忠的娘说了几回了,人家秦凝现在在文化站呢,人家秦凝什么都会,人家秦凝还小呢,唉!我就差直接跟她说,你省省吧,你家袁志忠根本配不上了!可她还是要让我来,你看看,这没眼色啊,也是要命的!” 秦凝无力吐槽,挠头说: “要不,你就说,我们家这个情况,肯定要入赘的,袁志忠是长子,入赘的话,他娘不会答应的吧?” 胡老师想了想,点点头: “呃……这个理由,我倒还没试过,行吧,我回去试试。你都不知道,我也是难,袁家是把琼琼爹的亲叔叔过继过去了,所以袁志忠娘,好歹是琼琼爹的亲婶婶,那我一个晚辈,也不好跟她太不客气啊。 她前前后后找了我不下十回,今天知道我放假,一早的就来找我,在我房里嘀嘀咕咕的,我不走她不罢休,我这只好带着孩子来一趟,你可别生我气啊!” 秦凝苦笑:“我生你气干嘛,又不是你要娶我。” 胡老师笑的不行: “哎呀,你呀!不过,我可跟你提醒一下,我看袁志忠是不会罢休的,你这个理由未必管用。你不知道,他现在在梅陈公社的供销社当临时工,他娘就把他吹天上去了。 反正我看他们家的意思是,除非天上的仙女,谁都配不上他家似的。现在他们看上你,你看不上人家,人家可不是不甘愿嘛。” “那又能怎样,我反正不会答应的,搞什么啊!” 秦凝大摇其头,胡老师就说:“反正我的感觉是,说不定,袁志忠他娘会自己跑到你家来说呢!” “不,不能吧?” 胡老师把孩子放下,让孩子趴在条凳上自己吃草莓,胡老师自己叉着腰和秦凝学袁志忠娘说话的样子: “怎么不能呀,她今天跟我说的什么,你看啊,‘哎哟,我是知道的,虽然现在秦凝是在文化站当临时工,但是,这秦阿南家是地主呀,地主家攀亲也是难呢! 我们志忠多好啊,我们家三代贫农,根红苗正,我们志忠在供销社啊,你不信我自己去问秦安南,跟我们攀亲,看她会不会开心的跳起来’, 那,秦凝你自己想,她是不是在做梦?她做这种梦,是不容易醒的,真说不定自己跑来帮儿子说的,你等着看!” 秦凝苦笑着摇头,眼里含了一抹冷: “她要不怕丢人,不怕被我骂,就让她来好了。” 胡老师看着她的神情,敛了笑,用胳膊肘撞撞她,好心的告诫: “哎,我可跟你说啊,要是真这样,你就算心里再生气,你也不能当面骂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地方,女孩子太泼辣,保管被人说的难听死,加油添醋的给你说,你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要不要攀亲了?” 秦凝摇头:“我不攀亲。” “瞎!你又说这话!那你更不能过日子了,被人议论死!人言可畏你不会不懂吧?” “我不怕,人家爱说就说呗,一个人太过在意别人说什么,就没有自我了。反正我不攀亲又不犯法。” “唉,你这丫头也是个倔的,随你吧,我也不劝你,我是觉得,咱们女人要是真能一辈子当细娘,那也是福气的,可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流言蜚语的呢?女人真难!” 胡老师和秦凝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才走。 临走,秦凝给了她不少东西,鸡蛋,苹果,番薯干什么的一大堆,琼琼高兴的帮母亲揪住包,笑的口水都流下了了:“吃的,好吃的!” 把秦凝和胡老师都逗笑了。 ------------ 第221章任阿山的妥协,某人的毛遂自荐 胡老师来做媒这件事,秦凝没跟秦阿南提。 很难开口。 秦凝怕和秦阿南提了,又招秦阿南旁敲侧击的提另外一件事,前一个月发生的那一件事。 前一个月,任阿山写信来了,确切的说,是成屹峰写信来了。 信是以任阿山的名义写的,寄到前进大队里。 秦凝去文化站上班,秦阿南自己去拿的信。 秦凝下班回来的时候,秦阿南兴高采烈的给秦凝看: “囡!你阿山阿姨又来信了呢!还有一张包裹单!看来,上次你舅公就说,阿山阿姨不反对我领养你了,又寄东西来了,那就是不生我气了。来来,你快点读给我听呀。” 秦凝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撇了撇嘴,这样的信封,她空间里有一百封。 成屹峰这个男人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都不回信给他了,他还能隔一段时间就让林书勉给她寄十几封信。 之前秦凝还会寄回给林书勉,后来她也不寄回了,浪费时间浪费邮票呢。 她收着,不看,冷处理。 她就不信了,这个年纪的男人,能受得了她这长期的信冷淡! 但秦凝给秦阿南打开了熟悉的信封,读给她听: “阿南,见字如面。我爷给我写了好几封信,一直说你家那个囡的好话,屹峰也一直说她好,那我想,我也随你吧。 终究,我也是为你好,如果你们确实过的好,我也不会再说你了。 说实话,我每日开出眼来就是忙碌,累得很,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顾着你,我要是再说下去,没人说我好,倒是我自己还落场气呢,算了,各人有各人福罢! 上次我爷来的几封信,不是东升写的,听屹峰说,应该是你家囡写的,我觉得这样也好,东升家终究靠不住,我每次给爷寄点东西也不托心,唉! 听说你囡到了文化站工作,这是好事,总是比种田出工要轻松些,从这一点看,你囡倒是不错的,公家饭现在难吃到的呢。 那既然你们现在也出了个公家人了,总比东升家好,不会我寄点东西也眼热,我话也能畅快些说,以后,爷的信,就让你家囡写吧。 还有,那幅爷的画像,倒不得不说,实在是好,我看得落眼泪落了一晚上。我特为让屹峰去装裱了一下,我天天能看看。 唉,有时候想想我爷真作孽,这么大年纪了,要见我一面也难; 我自己也作孽,婆婆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离不得人,我就像是被人装了脚镣,离开一日也难,还好爷有你就在附近,对他多有照顾,这也是你帮了我,我记着的。 为着这几件事,我也很谢谢你和你家囡,我去买了三四块布料,还有几斤绒线给你们,这边靠近洋毛子的地方,布料和绒线都不错,你们做几件新衣服吧,也算我这个阿姨对外甥女儿的见面礼。 另外,绒线里头有两斤烟灰的,和两斤粉红的,要烦劳你家囡给屹峰和屹萍各织一件衣服,尺寸都写在绒线里了。 因为爷写信给我说,他那个画像上的新开衫是你家孩子织的,我看着很好,屹峰也说很好,我实在没有时间,好些年没有给他们织毛衣了,就烦劳你家囡了。 一晃,我们也小一年没有通信了,我时常想,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你得空就回个信我,把最近的事也说给我听听,让我放心。 爷也托付你了,你放心,我记着的。 姐阿山口述,外甥屹峰笔。” 秦凝读完了,秦阿南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是一声叹: “唉!阿山阿姐,也确实不容易。她处处要强,就只能自己吃苦,原本这个婆婆也可以不接到东北去的,可她就怕姐夫那些个兄弟姐妹说他们没良心,只好接了去。 要不然,老人放在这边,成家兄弟姐妹几个轮流服侍,总归大家都轻松些,现在么,全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 唉,难为她这么辛苦,还总想着我,我也不该生她气,你说的对,终究,她也是为我好。” 秦凝没搭秦阿南的腔,她正在烦恼任阿山让她织毛衣的事儿呢! 说来也是她大意,当时她给任贵均新毛衣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和任贵均说,这个毛衣她是出钱请人织的。 可等到任贵均让秦凝写信的时候,却非要她写,这个毛衣是秦凝织的。 秦凝说:“舅公,不要写了,真的是我请人织的呀,这种小事,不用写下来告诉阿姨了吧?” 老人摇头,很是坚持: “嗳!越是小事,越是家常,越是看着高兴。我们写信就是讲讲家常,要不然说什么呢?说你奶奶新年里来看我了,估计我也快死了?还是说东升家的小鬼调皮捣蛋,我要被气死了? 唉,家书啊,报平安啊,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么!小凝,就让你阿姨知道,我过的很好,新年还有你织新毛衣我穿,那你阿姨放心些,也是帮我高兴的啊!” 老人有老人的道理,那好吧,就这么的,秦凝妥协了。 可真没想到,这一妥协,竟然换来了四斤绒线! 有没有搞错,她的时间多么宝贵,竟然给了一点布料和绒线,就让她帮成屹峰和成屹萍织毛衣? 唉,这可怎么弄呢? 要是也去请人织吧,万一以后要是任阿山知道了,又以为秦凝特意的拿给任贵均织毛衣来骗任阿山似的,这就失了诚信了。 真是的,谎言是世上最难填补的东西,因为撒了一个慌,就要再撒谎去填它,最后再再撒谎,没完没了了。 秦凝倒不在乎任阿山怎么看她,可这中间不是还有秦阿南嘛。 秦阿南那么依恋任阿山,这些日子任阿山没有信来,虽然秦阿南嘴上不说,但秦凝知道,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没听任阿山,很对不起任阿山呢。 算了,看在任阿山对秦阿南确实是真心诚意关心的份上,她织这一回,不但要给成屹峰和成屹萍织,还得给任贵均重新再织一件,填了那个慌再说,以后,可再也不妥协了。 就此一次! 第二天,秦凝去邮局领了包裹,在办公室里打开来看了看。 里头有四块布料,一块藏青卡其的,有两米;一块紫酱红的,竟然是薄呢料,细密的很,这边确实很少见;还有两块的确良,一鹅黄一浅蓝,很好看。 绒线包的紧紧的,拆开了,除了任阿山信里说的两斤烟灰和两斤粉红的之外,还有两斤宝蓝和两斤米黄的。 秦凝吸吸鼻子,叹了声,把东西再重新包起来。 一旁的陶丽芬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羡慕的流口水,还说:“哎呀,真好看,你家亲戚真好!真大方!一下子就给这么多的东西!” 秦凝眼皮抬了抬,不屑的说: “要是给了你这些东西,却还要叫你织两件衣服,你还会觉得好吗?” 陶丽芬头一扬,十分坚定而气壮的说: “当然好啊!织毛衣而已嘛,反正咱们坐着也是说说闲话,十天半个月就织出来了,可这些料子都难得啊,看看这呢料子,这么密实细软,我还没见过呢,这一段最少要八九块钱吧? 乖乖,连上那些绒线、的确良,这包东西,最少三十多块了吧?不是我说,要按着咱们这里,这都够普通人家的定亲礼了!亏你,不当一回事!” 陶丽芬的神情,真是羡慕极了,秦凝无力的叹了口气。 好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互无法理解。 对于秦凝来说,三十块四十块算啥呀,她空间里的闲钱都快要两万了啊,她空闲下来,画一册连环画都是几十块钱啊,更不要说绒线了,她空间里的绒线拿出来,能把陶丽芬这小办公室给埋了! 可是,陶丽芬代表的,却是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的价值观,物资紧缺,钱也不好挣,人家一出手就是几十块的东西,对比起来,让人织个毛衣,实在不算什么。 唉!那这个事情,就不能怪任阿山了。 而她自己,也该入乡随俗不是?而不是仗着自己有的是钱,而跳出这平常人的三界外啊! 秦凝没话说了,把东西包包好,下班的时候带回家。 谁知道秦阿南一看,也是和陶丽芬一样的话: “哎呦,这些东西,看着倒像是人家送定亲礼!囡,这个不会是屹峰让你阿山阿姨送的定亲礼吧?” 秦凝瞪她:“姆妈!阿姨信里也说的明明白白的,是谢我和你照顾舅公的,还有算是我领养到你家的见面礼!什么定亲礼,你囡我就这么便宜?这么点东西就好和我定亲?切!” 秦凝指指自己的鼻子说话,秦阿南一个劲的笑:“那,你要什么才肯定亲?我来帮你问问屹峰。” 秦凝无语:“姆妈!你不要这样了,都说了我不结婚,啊?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秦阿南还很无辜: “唉,不结婚?你现在十六了,我跟你说,从现在开始,就会有人上门来说媒的了,前几日梁主任还问我呢,你家小凝现在在文化站了,不错哦,有没有攀亲了?你看,不是我要这样,是人家都这样嘛。” “那回绝啊!我来一个回绝一个,我不嫁吃他们家大米啦?哼,姆妈你别说,再说我生气了。” 秦凝卷了绒线就回了房,可秦阿南还笑嘻嘻跟进来: “囡,你不结婚归不结婚,绒线要帮阿姨织的哦,好坏你阿姨也认可你了,我很开心呀,乖囡,晓得不?” “晓得了晓得了!” 秦凝没法子,只好在文化站的办公室里,把每天偷跑到隔壁酒坊看酿酒的时间拿来织毛衣,看了看任阿山寄来的尺寸,她先给素未谋面的成屹萍织了一件套头衫,然后给任贵均织了一件薄毛衣,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成屹峰织。 哎呦,这个人,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哎呦,这个人没事肩膀这么宽做什么;不都是让她平白的多织好几百针吗?麻烦! 秦凝一边织一边嫌弃,成屹峰的毛衣还没织好呢,胡老师这个说媒的就上门了。 所以呢,秦凝可不愿意把这个事情说给秦阿南听,那可不得惹秦阿南又说那些定亲结婚什么的话嘛。 可是,就在胡老师来过以后的第三天傍晚,秦凝正和秦阿南煮晚饭呢,暗沉沉的暮色里,就走进来一个女人,站在秦凝家灶间门口,和正在灶上忙碌的秦阿南打招呼: “哎唷,这个是秦凝家吧,老姐妹,你是不是秦凝的娘啊?” 秦凝正在灶下烧火,听着声音探出头来看。 暮光下,看不太清楚来人的脸,她正想,“这谁啊”的时候,就听来人笑的咯咯的,和秦阿南说: “哎,你肯定是秦凝的娘,我胡家角的呀,我是袁志忠的娘,我家袁志忠和你家秦凝同学呀!” 靠!还真来啊?! 秦凝本能的把身子往灶后一缩,不想跟这个没眼色的女人打招呼。 就听见秦阿南还挺热情的说话:“哦,袁志忠……的娘?哦哦,那你进来啊,你有什么事情啊?” 袁志忠的娘一直笑,咯咯的笑,像只刚生了蛋的母鸡,边笑边说话: “咯咯咯,我呀,咯咯咯,我跟你讲,我家袁志忠啊,咯咯咯,看相你家秦凝呀!咯咯咯,哎哟,现在嘛,又不是老早那种到结婚才看见人的年代了,咯咯咯,都是要啥……自己找对象了啊! 咯咯咯,我家袁志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么我这个娘就脸皮一厚,帮他上门来说!因为我家袁志忠也实在出色的呀,看相他的小细娘不要太多哦! 老姐妹,我跟你说,我家袁志忠啊,在梅陈公社供销社呢!那你想想,这种工作多么吃香啊!咯咯咯!今后你们要买什么,跟我们袁志忠说一声好了啊! 我家袁志忠长的也好,出去人人赞的,小娃娃脸,还有酒窝,哎哟,咯咯咯,像我呀!白皮肤呀! 老姐妹,你家秦凝也是好看的,那么好看的和好看的配个对啊,她还在公社文化站,那么再好也没有了,今后他们两个要是成了,就是一家两个公家人,我们都是跟着吃公家饭咯,咯咯咯,真的好的啊,老姐妹,你看看,怎么样?” ------------ 第222章 插刀能手秦阿南,舅舅有话说 秦凝在灶后,听袁志忠娘说的话,听得差点要吐了。 唉,看来人的厚脸皮,不是一朝一刻能养成的。 这位毛遂自荐的妇女,之前在胡老师家看相她的苹果,话里话外的等着分给她吃;再看相她的苹果皮,想方设法的连皮也捡。 现在连秦凝都看相上了,自己跑来给自己儿子说媒,真是够可以的! 倒是谁给她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秦凝气的身子在烧火凳上转了转,正想出去当面回绝她,好让她死了这份心,就听见秦阿南也笑了起来,笑的哈哈的,边笑边说: “哎,老姐妹,你也觉得我们家秦凝好吧?哎哟,你自己上门来给儿子说媒啊?我家秦凝好到你自己上门来啊,啊哈哈哈,哎哟我开心煞了,啊哈哈哈,我早就跟她说,十六七岁么,都要有人上门说媒的呀,她还不相信,啊哈哈哈!” 秦阿南高兴极了,笑的话都说不下去。 就听见袁志忠的娘也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是的啊!十六七岁赶紧定下来,那么两家走走,走个两年嘛,就好结婚了呀,要不然好的都被人家挑走了,是不是? 哎哟,老姐妹,我和你倒也投缘的,真真好,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让袁志忠来走走?” 秦凝把手里的火钳子往地下一丢,人忽的站了起来,脚都跨出灶台了,就看见秦阿南正轻轻的推开袁志忠娘拉住她胳膊的手,说: “哎哎哎!等等等等,袁……志忠娘啊,我跟你说啊,我家囡是真的好的呀,长得又高又漂亮,还能干,样样都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我们囡这么好,当然早就被人家挑走了,还等别人吗?哎哟,我们囡已经定亲了,你家袁……志忠是吧,再好,我们囡也不好攀两家亲的嘛,对吧?不好意思咯,定亲了定亲了!” 秦凝眨眨眼,身子缩回去,坐下了。 哎,这么说,也算釜底抽薪,永绝后患哎? 也好! 好过她现在跳出去,把袁志忠娘说一通,总归面子上不好看。 嗯,秦阿南关键时刻还蛮给力的嘛! 秦凝心底还笑了一下,可她还没笑完,就听见秦阿南……开始掉链子了,不不,在秦阿南的感觉里,是飘起来了: “哎,袁志忠娘啊,我家囡这个女婿好哦!在外省的啊!长得又高又神气,唔……这么高!最少一米八!你家袁志忠多少高啊? 我家囡这个女婿哦!地质队的呀!地质队你知道吧?国家干部啊!今后我们囡都好跟着一起享受国家待遇的呀,哎哟,国家待遇好哦,什么都有的哦! 啊,还有啊,他的爷是工程师呀!哎哟,我家囡这个女婿哦,在外省很吃得开的啊,好多小姑娘追在屁股后头的呢,可他就看上我们囡了呀! 哎哟,常常寄东西来的哦!寄来的东西这里还买不到的哦!洋毛子地方的洋货哦!全毛绒线一包又一包,的确良一件又一件。 噢唷,这里的供销社啊,我们都不去的!唉,袁志忠娘啊,不好意思,我们囡早定亲呀,这个女婿我满意的呀!不好意思啊!” 如果要在这个时候,给秦凝配上表情的话,那要加两个了,一个是捂脸笑哭,一个是无力吐槽。 唉,她这位秦阿南女士啊! 真的是给她插刀的小能手。 秦阿南这么一发飘,给她一吹这么大的牛,她现在倒不好出去了,她要是出去否认秦阿南所说的话,那不就是让袁志忠娘以为,她是对袁志忠有意思吗? 秦凝默默坐在灶后头,听袁志忠的娘已经笑不出来了,说话的气焰都没了,只会一直问着: “啊,真的啊?怎么这么早就定亲了呢,怎么这么早呢?哎,地,地质队?那是什么啊……不过外省的啊,那你就一个囡,肯定要嫁就近的好啊,你,你,哎哟,怎么能这么早定亲了呢!你说笑的吧?” 秦阿南可神气了,话里都是得意: “这个怎么好和你说笑的呢?当然是真的啊,不好意思啊,袁志忠娘,我们要吃晚饭了,你慢走啊!” “哎,哎,我……唉!我不相信的,我没听见人家说啊,哼!我认识你家秦凝的娘舅,我去问!让她娘舅来说!” 娘……舅?! 秦凝在灶后听着袁志忠娘的话,脑子里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娘舅?! 呵呵!她的娘舅是谁啊,她自己都不太认识呢! 灶外头脚步声开始流动,秦凝探出头去看,便看见袁志忠的娘匆忙而生气的背影一闪,不见了。 秦阿南站在灶间门边,手里还握着个铲子目送,估计袁志忠娘出了大门了,秦阿南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哼!还不相信!问娘舅?问谁都没用!哼!没见过自己上门帮儿子说媒的!” 秦凝从灶后走出来,拍拍手上的灰,说:“我还没见过直接帮女儿定亲的呢!我倒是几时定的亲,啊?阿南阿姨?啊?” 秦阿南见秦凝脸色不大好看,还连姆妈也不喊了,她赶紧把手里的铲子放下了,拉住秦凝说: “哎,囡,这个袁什么志忠的……你是不是很喜欢啊?” 秦凝撇嘴:“我喜欢什么呀!只是问人家借过书而已。” “哦!” 秦阿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 “哎哟,你不喜欢那就最好了!那我不是要回绝她的嘛!我是没见过什么袁志忠,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袁志忠的娘啊!哪有人跑到门上来帮自己儿子说媒的? 他们家要是真的看中你,怎么也应该挽个媒人来说嘛!那么大家客客气气的。她这算什么呀?她以为人家细娘是一块布还是一样什么东西啊,看中就好拿的?哼! 她还说的啥,说要是我同意了,明天就叫他们袁志忠来走走,哎哟笑死人了!当人家细娘嫁不掉么,这么容易就可以攀亲走通了的? 还找舅舅,找了舅舅也是要我们答应了嘛!囡,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说那个矮墩墩女人,不会真的去找你舅舅吧?” 这是秦阿南对袁志忠娘做这件事的理解,也算是当地妇女对婚嫁之事最低层次的理解。 当地的风俗,谈婚论嫁,还是要找个媒人的。 就算是自由恋爱的男女,已经感情很稳妥了,但在正式定亲前,也都是要请个媒人,这叫现成媒人。 一般来说,这个现成媒人,男方可以请自己的师长或亲戚来担当,但女方,基本上都请自己的舅舅来担当的。 舅舅这个身份,在秦凝家这边的农村里,是很特殊的。 那,女子出嫁时,须得由舅爷——就是女子的亲兄弟,从娘家堂屋里抱出来,抱上花轿(当然,延申到现代,就是自行车或者汽车来代替这个花轿),不能沾娘家的地。 那么这个抱新娘的舅爷还能得一份红包,叫抱舅利是,男方不给抱舅利是,女方不会把新娘给你抱出去。 这个抱出来的形式,既表示女子在娘家有兄弟支撑,也表示女子出嫁时,没带走娘家的福气。 等这个女子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今后生了孩子了,舅爷就要代表娘家去送各类祝贺的东西,也表示女子娘家是有助力的,帮女子在夫家长脸。 那么等这女子的孩子大了,要上学了,第一个新书包,一般是要舅舅买的,这代表什么,历史久远,大部分人也讲不清了,反正都是这样的(好吧,其实是作者君的老妈讲不清了,摊手)。 那么如果生的这个孩子是男孩,男孩定亲结婚了,舅舅一定是上宾。 如果这个男孩今后和父母有什么口角,舅舅就是和事佬,要出来调停。 如果这个男孩今后要和父母分家,舅舅还要来主持分家的事宜。 甚至这个曾经的新嫁娘女子,她逐渐衰老到死了,只要她那娘家舅爷还在的,她的子女就要先告知这位舅爷,问过怎么办丧事,才能出丧。 但如果女子生的这个孩子是女孩,女孩要定亲结婚了,舅舅就是当仁不让的、代表女方的媒人,将和男方请的媒人,就定亲结婚的相关事宜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商讨。 娘舅这个身份,在秦凝这边的农村里,可以是个贯穿女子一身的人物。 真正能做到上面说的那样的,是好舅爷,是会让女子的婆家、丈夫、子女一生敬重的人物。 所以,一般而已,涉及到婚嫁的事项,很容易让人说一句:“我找你娘舅来说!” 所以,刚才袁志忠的娘临走时,就丢下一句:“我不相信的,我认识你家秦凝的娘舅,我去问!我让她娘舅来说!” 秦凝翻翻秦月珍的记忆,最后一次看见舅舅的身影,就是舅舅从秦达家门前过,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沉着脸和秦达说: “你怎么把孩子养的这么瘦,你……唉,不会死了吧……小玉一走也一年多了,没娘收管的孩子也作孽,我是管不起,我自己家里五个孩子要养,你这样对她……唉!养死了她也好,等小珍死了,我就好来把小玉的嫁妆全部搬回去了!” 就因着这几句话,秦达和莫桂花两个就嘀嘀咕咕商量,还是不要饿死秦月珍了,毕竟秦月珍亲娘项小玉的嫁妆还是不错的,一个镶了镜子的大衣橱是榉木的,两只樟木箱子漆水也好,还有一只抽屉台,也有几样锡器,陪嫁时的被褥也有五六床,凳箱里还有几十段土布哩! 这些嫁妆,莫桂花家里是怎么也拿不出来的。 当初就是金秀让媒人去说,秦达前头的女人嫁妆好,只要莫桂花家肯,什么嫁妆都不要,莫桂花家才肯把莫桂花这个黄花大闺女嫁了过来。 可想而知莫桂花有多么舍不得这些个嫁妆。 那秦达和莫桂花,就开始每天给秦月珍吃粥汤,再加上隔壁秦阿南娘时不时的塞点东西给秦月珍,小小的秦月珍顽强的活了下来。 除此以为,她几乎不记得舅舅是个怎样的人,陌生的很。 所以,这会儿秦阿南提起这么个事,秦凝不置可否的摆摆手: “别说这些了。姆妈,吃饭了。我都不认识啥舅舅,谁管她去找谁。而且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你,有舅爷么?” 秦阿南歪着头想了想,一拍大腿: “哎呀!对对对!你是我们家的啊!就算她真的找啥娘舅,也不关你项家娘舅项大元的事啊!” 秦阿南对秦凝的娘舅项大元倒是有点印象的,但秦凝用那句“我不是你亲生的吗”来怼她,她心里是十分欢喜的。 对,女儿就是她家的了,秦达家女儿都是不理睬了,何况啥项家的舅舅! 秦家母女俩个只管吃饭。 吃到一半,秦阿南看看秦凝的脸色,说: “哎,囡,其实,要是你和屹峰定下来……咳咳咳,那我们就也不用回绝人家了嘛,你看,你现在大了嘛,你又这么漂亮,这十里八村的小青年,还不是个个盯着你? 今后这种事情肯定多的是。我们也不好太骄傲的,要是太骄傲,人家也要说我们的嘛。要是你和屹峰早点定下来,三麻娘子她们出去小喇叭一广播,那么十里八村大家都知道你有主了嘛。你说是不是?” 秦凝端着饭碗看看她。 秦阿南现在头发已经全黑了,虽然最近因为地里忙,她一天出工回来,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但这会儿就着煤油灯里看,她的头上脸上都蒙着一层柔和朦胧的光; 她的眼里,是为了撮合秦凝和成屹峰而兴奋的神采; 她的脸上,是对未来可期美好生活的向往笑意; 这一切,都使她看起来年轻快乐的很。 秦凝不忍心用激烈的语言刺激她,只用眼角撇了撇她,嗔怪的说: “姆妈,不是。人家小青年要盯牢我,那是人家的事,人家要议论,也是人家的事,我干嘛要为了人家的事,和成屹峰定下来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要嫁人!男人有什么好呢?真是的!我一个人可以抵十个八个男的好不好?我真的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非要嫁人呢?啊,你给我说说,为什么女人非要嫁人?” “哎!男人怎么不好呢?哎,这个男人,他……” 秦阿南把饭碗都放下了,试图说服女儿,可她起了话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却又默默的端起了碗。 ------------ 第223章 灯下话凄凉,门口叙哀伤 秦凝见秦阿南端了碗,还以为她不说了。 却见秦阿南吃了几口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 “唉!怎么说呢,一个家里,总要有个男人的,鸡鸭都要找对象配对呢,何况是人。你一个人再能干,也总要有个人来陪你、可惜你、知疼知热的对你,那么日子才叫日子啊。 我知道你能干,不比我,我年轻的时候就死了男人,一辈子都是这么独来独往的,要不是你来了我身边,我这日子过的多么凄凉! 唉,你死去的爷,虽说身体不好,寿元不长,性子倒也好的,当初,也知道和我说说笑笑的,所以就算我结了婚一年就在床前服侍他,我也没抱怨过。 要说你死去的爷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招赘了进来一年就生病,用了我们家好些钱,还害我被人笑话很多年,还害我这辈子守寡,可我心里,却也不记恨他,那一年,我过的很开心。 后来他去了,没多久,我爹娘也去了,世道又乱,我吃了好些苦,可这人也是奇怪的,日子一日一日的过,我这心里,渐渐的不记得那些苦,倒一直记得你死去的爷,和我说说笑笑的样子。” 煤油灯下,秦阿南的脸上一片进入回忆的惆怅,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的嘴角还弯了弯,使她的面容看起来年轻了好多。 秦凝第一次听她诉说这些事,很认真的听着,饭也没有吃。 秦阿南的笑容维持了好一会儿,忽然两只眼睛转向秦凝,说: “所以,囡,你要说男人有什么好,我也说不上来的,但我还是觉得,要是有个人陪你说说笑笑的过日子,那你今后多么开心呀! 囡,你现在还小,说说不结婚不嫁人没有关系,但要是一直这么说,人家议论的就多了,我知道你能干,不在乎别人说,但是咱们乡下地方,说的人多了,好的也给她们说坏了! 我可不能让人把你说坏了!我看来看去,这周围的小青年,都比不上屹峰!屹峰长得高高大大的,脸也好看,多么配你! 今后婚事什么的都好说,不用担心婆家到底怎么样,叔伯兄弟怎么样,小姑子怎么样,真真的天天……天啥个合!囡,你就同意吧,啊?” 秦凝刚还跟着秦阿南,沉浸在她回忆往事的惆怅里呢,忽然的被她拉出来又说成屹峰的事,真是无语的很。 秦凝摇了摇头: “姆妈!你不要再一厢情愿了,先不说我不想结婚呢,就是成屹峰那边,他也是瞎闹!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哼,他跟舅公都说了,肯定跟你也说了一堆废话,但他敢对他娘说吗?阿山阿姨写信来,有提过这回事吗?没有吧?为什么?因为阿山阿姨肯定不同意的! 阿山阿姨现在不说你领养我,也是勉强的,她心里,不定怎么想我呢!我也不在乎她们家,真的不在乎,我真的不喜欢结婚这回事。 好了,姆妈,真的不要再提了,我真的还小,今后再有人来说,我自己来回绝,你不要再和人吹那么大的牛皮了,依我看,你这么吹牛皮才不好呢,人家才会出去说我们呢!” 秦凝生气了,饭也不吃了,搁了碗,说: “姆妈,我吃不下了,这些剩饭明天给鸡吃吧。我,回房了。” “哎,哎,囡,囡,你别生气呀!哎!唉……!” 秦凝从到了秦阿南家,第一次,和秦阿南闹了个不愉快,脚步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听见秦阿南在她身后叹了一大声,便没动静了。 可过了有半个小时,秦凝在房里正整理衣物呢,就听见房门上有轻微的动静,还有秦阿南极小心翼翼的喊声: “囡,囡,睡了没有啊?囡,乖囡?” 那声音里,担忧有之,忐忑有之,心疼有之,总之秦凝听着就不忍心怪她了,走去开了门。 就见秦阿南手里端着一碗面,面上摆了个金黄的荷包蛋,荷包蛋在秦凝房里油灯火的晃动下,还能看见油光。 秦阿南女士自己不舍得放油炒菜,却可舍得煮给女儿的东西里放油了。 秦阿南笑着,如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囡,鸡蛋面!好了,不生气了啊,就算生气也要吃饱饭的嘛,你看姆妈给你煮好了,吃一点,啊?” 秦凝叹了口气,端了碗,径自先走回了灶间。 秦阿南在屁股后头跟着,一个劲儿的说:“哎,你吃啊,就在房间里吃也行啊。你怎么了,不想吃吗?” 秦凝走去灶上,拿了一个干净碗,把面一分为二,荷包蛋也一分为二,她把其中一个碗塞给秦阿南:“吃吧,一人一半。” 两个人重新又坐下来吃面,这次,秦阿南识相的没再出声,只时不时的看看女儿。 等秦凝吃完了,她也快速吃完了,才说:“囡,你,是不是因为你阿山阿姨,才不喜欢屹峰啊?” 秦凝撇她一眼,秦阿南赶紧说:“哦,我不说了,不说了。唉!” 秦凝又不舍得她了,想了想,好言好语的说: “姆妈,这件事,咱们先不提了。阿山阿姨十年没回了,成屹峰十年才回了一次,以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我们以后再说吧。 要不然我们本来过的开开心心的,为了这个事,倒让我们俩还不高兴,干嘛呢?你说是不是? 你看,我才十六,成屹峰得……二十一了吧?你不以前也说了吗,阿山阿姨一直说成屹峰屁股后面跟一群小姑娘呢,谁知道他过段时间写信来说,要结婚了,请你去喝喜酒呢!这事以后再说吧,啊?” 秦凝的打算是,一晃,成屹峰来过这里都一年了。 这一年,秦凝压根就没理过他,他虽然有信来,可秦凝都没回过信。 小距离产生的是美,大距离产生的是隔阂,这年月车马慢,异地恋是很辛苦的,只要她不理成屹峰,成屹峰的热情,渐渐也就消退了。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成屹峰没再来信了,说不定就此他冷淡下来了呢?那她又何必和秦阿南为了这个事情杠着,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呢? 时间,是世上最大的力量,能改变一切。 她相信。 秦阿南皱着眉头看着她一会儿,叹道: “唉!屹峰这小子也真是!这一年也不知道给你写写信,寄点东西给你,咳咳咳,我的意思是,男孩子总要讨好讨好女孩子,才能把人家……咳咳咳,娶回去嘛,要不怎么叫讨老婆呢! 唉,好吧,那我先不说了,看看他今年回不回来再说,哎哟这个小囡,看着长的是聪明面孔,怎么这么不会讨好小细娘呢?” 秦阿南一个劲的叹息着,秦凝想着空间里的百多封信,有点心虚,站起来说: “姆妈,早点睡吧啊,你这几天出工多么辛苦,快睡吧。” 她匆忙回了房。 母女两个睡下,一夜无话。 秦凝第二天早饭都没吃,一起来就找个借口去上班了,省得秦阿南再在饭桌上唠叨。 可是,下班回来的时候,秦凝自行车骑到家门口,却见家门口蹲着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方面盘,一张脸黝黑,眼睛眯缝着看停下自行车的秦凝,很深沉,头发都有些花白了,看起来很老相,也苦相。 他上身的土布夹袄洗的发白,下身的黑裤子也洗的发白,还用草绳帮了裤脚,脚上一双布鞋露出两只大脚趾,就这么的,蹲在秦凝家门口。 秦凝和这个中年男人隔着四五米相互看,不出声,但她认出他是谁了。 中年男人也慢慢站了起来。 他深沉的目光从上往下、从下往上再看一遍秦凝,小声问:“你,是小珍吧?长这么高了啊!” 秦凝的长睫毛扇了扇,摇头:“不,我叫秦凝。” “小珍,我是你舅舅,项家舅舅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中年人像没听见秦凝的话似的,只管喊她名字,眼睛又苦恼的眯缝了一些,身子前倾着。 秦凝依然摇头:“我没有舅舅。你认错人了。让一让,这是我家,我要开门了。” 秦凝大力推开门,木门发出“嘭”的一声。 她把自行车推过去,项家舅舅项大元,只好身子偏了偏,把门口让开一些。 眼看着秦凝的自行车剩个车屁股,就要消失在门里了,他叹气: “唉,好。你过得好,就行了。我也放心了。小珍,那我走了,你……你好好在这家过日子吧。” 他转身走,秦凝在门里转身看他,他的背有些弯,洗的发白的黑色裤子后面,用土布补了一茬又一茬,像一截树根。 秦凝叫住了他:“等等。你,有什么事吗?” 项大元身影顿了顿,慢慢转过身来,秦凝看见他黝黑的脸上,黝黑的眼圈发着红。 秦凝转开脸。 “小珍,我没什么事。我难得在家,今天一早,我们大队那个嫁到你们大队胡家角的,李雪花,到我家里,说来问问我,你是不是已经定亲了,你定亲有没有请我? 我……就想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一转眼,你竟然长这么大了,看起来你很好,我没什么事,我走了。” 项大元瓮声瓮气的说话,秦凝估计这个李雪花,应该就是袁志忠的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了点:“进来吧,进来喝杯水再走。” “我……小珍,我不进去了,我……我来得急,没有带东西给你们,我就不进去坐了。” 项大元这么说着,秦凝的心口处,就突然的酸楚起来,齁疼齁疼的。 秦凝觉得,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情绪和感觉,但却又真实存在。那可能是原主的情绪,她想控制,但,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她大力的吸了吸鼻子,拿手背擦了擦脸。 项大元便忽然也哭了起来,他拿黑黝黝的大手擦自己黑黝黝的脸,话语在黑黝黝的嘴唇里漏出来: “小珍,你长的,倒是像你娘小时候。呜呜……小珍,你不要怪舅舅,舅舅没有本事,舅舅也穷,这些年,舅舅摇船出去替生产队买肥料、卖棉花,常常不在家。一年,就过年,才在家几天,但是,我们连走亲戚也走不起。 你几个表兄弟也生病,你舅妈一个人忙了地里忙家里,也操劳的一身毛病,我们实在顾不得你,唉!现在你蛮好,我也蛮开心,我没脸到你家喝水,我看一看你,我就走了。你好好的在这家过吧,我们穷人,能活着就是福气了,和这家人好好相处吧,啊?” 秦凝在门里就抑制不住的哭,这个项大元,就在门外抑制不住的哭。 秦凝觉得很奇怪,自己好像并没有要哭的情绪,可眼泪就是流个不停,鼻子塞的她站在原地直抽抽,嗯哼,嗯哼。 项大元就慢慢挪进了门,和秦凝站的挺近,瓮着声音说: “对不住啊,小珍,你别哭了,你一哭,我这个舅舅,就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可怎么办呢,我鼻子上的肉拉不到嘴里啊!唉!等你亲事定下来,你跟舅舅说一声,我……我就算再没有钱,我也帮你想办法。 按理,秦达那边,还有些你娘的嫁妆,他竟然不声不响把你卖到别人家,那现在他和我们项家就没有关系了,我喊几个人来,把你娘的嫁妆搬走!他要是不肯,就让他拿出钱来给你置嫁妆!” 秦凝不断的拿手擦着眼睛,总算,眼泪慢慢的止住了,她指了指灶间,说:“你坐一坐,我有话问你。” 她自己把自行车推进了堂屋。 再出来,项大元没有动,还站在院门边,眼圈红红的看秦凝: “我不进去了,真的,我不进去了,这么些年没来看你,我……就不进去了。小珍,你要问我什么,你说。” 秦凝见他身子侧着,一只脚门外一只脚门里的,像随时要走的样,便也没坚持,只问他:“你说,我表兄弟们生病,生什么病?” 项大元看看她,慢慢的走去门外,就依着秦凝家还没开的半扇门,缓缓的蹲下来,深沉眼睛望着远方,无奈和愁苦漫了一脸。 ------------ 第224章 做你娘的媒 项大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撸了把脸,慢慢的说话: “唉,生什么病啊,生穷人生不起的病!先开始呢,你二表兄只是伤风咳嗽发热,后来一直不好,那就只好去医院看,看了好多钱呀,还都是借的,医生说是心肌炎! 唉,那么读书不能好好读,三天两头生病,出工不大出,三天两头累着了,好不容易到年纪大点,倒好一点了,可是……他这个情况,近的人家都知道啊,怎么和人家去攀亲呢?那还不是要彩礼多一点,走的远一点,去求娶一个回来? 唉!谁知道,路一远,不知道人家底细,这求回来一个女人……也是个病猫子,有哮喘病!几次差点死了,动不动就要送卫生院! 这个事情,之前媒人不说,我们打听也没打听出来!唉,但是……细娘娶到了我家里了,我们怎么办?又不好把人家给送回去,那不是要闹出人命啊? 你舅妈就说,总是还要顾惜到你的几个表姐,要是我们闹的太难看,今后你表姐不好和人家议亲,那么只能吃死猫,认了!就这样,已经两个病人! 还有你最小的表弟,羊角风,时不时的要发一发。先开始我们还有点怕,到后来,都看习惯了,他发,我们也只好看看,给他搬去床上睡,要等有了钱,才好送他去医院或者请赤脚医生来临时打一针,现在发的频繁了,我们就……更加心肠硬了,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项大元抖了抖手,像要抖掉这些事情似的,无奈极了。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说: “这家里有三个病人,我和你舅妈只好爬死爬活的做,我还去出生产队里的大工,我摇船出去,这样连日连夜的出门,工分能高一点。 那么,平时做地里活的人还能有点休息日子,我摇船出去,就连休息日子都没有。可就算爬死爬活的做,一年到头的工分,扣掉了给他们看病的钱,非但多不到,还要倒欠生产队! 你表兄表姐几个结婚,我们都没有办酒席,办不起啊。乡邻来吃酒席,不过给几个蛋,我们真的办不起,算了,所以我也没有来你们这边说,唉,小珍,这日子,真的苦,苦的舅舅……都没有做个好舅舅。” 项大元吸了吸鼻子,拿大手撸了一把脸,深沉的眼睛继续望着远处,整个人都是无奈和哀伤。 秦凝靠在门边,呼了口气,说:“那,现在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项大元依然望远处,没回头,缓缓的说: “唉,家里一穷,攀亲也攀不到好的,拖累几个孩子也跟着穷。你娘嫁的时候,你外公外婆还能置办好嫁妆,到了我手里,两个孩子一生病,家里却一年不如一年。 你大表姐就嫁在村里,不过平常人家,为的是能回娘家搭把手。你二表哥和你二表嫂呢……我也不指望他们有小囡,说实话,生了小囡,还不是我和你舅妈养?他们夫妻两个生病我们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再去帮他们养小囡,我们就要死了。 你三表姐,嫁的远一些,一年也不见人影。四表姐今年定了亲,我们想招女婿,毕竟你二表兄和你表弟这个情况,今后不一定有子嗣,那么只好指望你四表姐了。 但家里这个情况,招女婿也不好招,就招了个低乡人,人是老实的,就是你四表姐实在不喜欢。 可不喜欢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这个家,你四表姐也只好认了。现在相互走一走通,再两年就结婚了,可结婚的钱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还有么,就是你小表弟这个有羊角风的了,既不能读书也不能出工,只好在家里看看鸡和鸭。唉!” 秦凝听着他缓缓的话语,仿佛看见一副贫穷农家日夜辛苦劳作,最终却败给病痛的画面,她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她回转身进了灶间,一会儿出来,递给项大元一个布口袋,里头装了一块咸肉和一块咸鱼,还有好些苹果和蜜桔。 秦凝说:“这些,你拿回去。不是给你的,给几个兄弟姐妹们尝尝的。” “不不!小珍,我不要。你在别人家,要随和些,你娘不在家,不要随便给人东西,你好好过日子啊,我走了。” 项大元站起来就走,微弯的背一个劲的往前冲,是真不要。 秦凝跑起来,好不容易追上他,把布口袋塞在他怀里:“说了不是给你的!你拿着吧,我娘对我好,这些东西我可以作主的。” 项大元捧住袋子,犹豫了好久,是那种需要但不敢要的犹豫。 最后,他眼睛深沉的看住秦凝,嘴抿了好几抿,说: “小珍,你……你现在的娘对你好,你就好好和她商量。婚姻大事,不要鲁莽,李雪花家的事,你和你现在的娘好好想想,好好打听仔细清楚人家,才好攀亲,千万不要急。 舅舅帮不上忙,但总归是向着你的,我是已经跟李雪花表态,我作为舅舅,没本事照顾你,你要定亲结婚,那是你的事,不用来请我的!但……要是你真有定亲的那一日……记得跟舅舅说一声,啊?” 秦凝深吸了一口气,没多解释,说:“好。等我有空了,我也去你那边看看兄弟姐妹。” “哎!小珍,你,你不怪舅舅没顾你就好。” 项大元应着,又吸了吸鼻子。 秦凝摆摆手:“算了。以前的事,不说了,我现在很好。我进去了,你走吧。” “好,小珍,那,我……老着脸皮拿你这好些东西,谢谢你。” “我现在不叫小珍了,我叫秦凝。” “秦……凝?哦,好,那么,小凝,我走了啊。” “嗯。” 项大元扯开嘴角略笑了笑,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比不笑还要老。 秦凝也对他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院子。 等秦阿南回来,秦凝就把项大元来过的事说了。 秦阿南叹气: “唉,现在这种年景,最要不得的就是生病。家里有三个病人,啧啧啧,怪不得这么些年,人影子也不见他来看看你。囡,那你也不要怪他,那种日子,确实是不容易的。” 秦凝苦笑:“我没怪他。况且他挺识相的,没说帮袁志忠啥的说媒,我心里还挺高兴的,我最不喜欢人家跟我讲定亲结婚什么的了!” 秦阿南就用很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嘴抿抿,不敢随便说话了。 秦凝暗笑,尽力又说些别的事来把话题引开,过了好几天,秦阿南才渐渐的把定亲攀亲什么的话题抛开。 可是,到了五月中的一个晚上,秦凝吃过晚饭,出去院墙外关鸡舍,却见三麻娘子匆匆的从不远处走过来,脸上挂着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暧昧笑意。 秦凝从鸡舍边跨出来,三麻娘子就一下子冲过来拉住她:“哎,小凝,你娘呢?” 秦凝看着她的脸,没啥好声气的问:“三阿婆,你要干嘛?做什么要笑不笑的?” 三麻娘子“嘿嘿”的笑,左顾右盼的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她小声和秦凝说: “嗳,因为有好事啊。你先告诉我,你娘是不是在里头?” “她不在里头能去哪儿?你到底什么事啊,干嘛这么笑?三阿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笑,像只黄鼠狼哎!” “你个死丫头!” 三麻娘子每个冬天都在秦凝家过白天的日子,算是熟悉得能随意开玩笑的那种。 这时听秦凝这么说她,三麻娘子满是皱纹的脸假装一板,作势要打她,可自己的脸却板不起来,“嘿嘿”的又笑了起来。 秦凝觉得,这是真有事了,就说:“哎,阿婆,到底什么事啊?” 三麻娘子晃了晃脑袋,得意的说:“嘿!我来你家做媒!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儿啊?” 秦凝本来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了,她毫不留情的撇嘴:“切!别的事都好说啊,做媒请免开尊口啊!” 三麻娘子本来笑着的脸也收敛了:“哎,你这丫头,你都还不知道谁挽我做媒呢,你就这么说啊?” 秦凝小脸一板:“谁挽你做媒都不行!” “噢唷!你,你倒是厉害了!” 三麻娘子很惊讶,两只眼睛连眨了好几眨,一叉腰,就压着声音训起秦凝来: “那你倒是说说看呢,为什么谁挽我做媒都不行呢?你还要做你娘的主啊?平时看你倒蛮好,还给你娘买衣服雪花膏,怎么真正有事了,还拉你娘的后腿啊?” “三阿婆!” 秦凝也火了,脆生生的喊一声,也一叉腰,说: “你说事就说事,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我娘的你娘的,不要以为你是长辈我就怕你,我不管是谁,我不嫁!你做个屁的媒!” 秦凝说完,三麻娘子两只眼睛不停的眨,眨了好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磕天拜地的,笑的秦阿南都走了出来: “哟,三婶娘,你笑什么呀,笑成这样?” 三麻娘子看一眼秦阿南,非但没止住笑,反而笑的更厉害了,她边笑走去秦阿南身边,大概想搭住秦阿南肩膀的,但不知道她笑啥,一时止不住,笑得半个身子靠在秦阿南身上打颤。 秦凝沉着脸说:“好了!三阿婆,这很好笑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三麻娘子笑的还擦眼泪呢,一把拉住秦阿南就往院子里拖,到了院子里她还笑,但总算能说话了。 她指着秦凝点手指头,笑着说: “哎,你个死丫头,你给我进来,我说给你听听看好不好笑!你倒是急点啥,话不给我讲完,就和我说,谁挽我做媒都不行,你们家就你一个是女的啊?人家又不是要讨你做老婆,人家要的是你的娘!小细娘家掺和啥!” “啊?” 秦凝和秦阿南同时张大嘴,同时脸红了。 这事给闹的哟! 秦凝心里立刻有点明白了,想必秦阿南也明白了,立刻挣脱开三麻娘子要走:“哎哟,三婶娘你搞什么哟!哎哟,别开玩笑了啊!我碗还没洗呢!” 秦阿南匆匆忙忙的进了灶间。 秦凝看着她背影,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三麻娘子反倒不笑了,拉住秦凝说: “哎,小凝,说正经的啊,笑归笑,这个事我倒是认真的啊,人家也是认真的啊,你知道是谁挽我做媒吧?” 秦凝点头:“许良保?” 三麻娘子缩了缩脖子,一笑: “嗯!刚才我烧饭呢,他进来的,郑重其事的跟我讲的,说他前头的女人走了快两年了,现在一个女儿也不过八九岁,家里没有个女人也不容易。 那么你娘也是寡妇,再结婚有啥不行?他倒是会看人,觉得我不是乱讲话的妇女,就让我来问问你娘,答应不答应。 要是答应,那么他才敢大张旗鼓的正式挽我当这个媒,要是你娘不答应,那么大家就当没这个事,省得人家知道了,总归对你娘多些闲话。小凝,你看……怎么样?” 三麻娘子拿下巴指指灶间的秦阿南问秦凝。 秦凝抬了抬眉毛,说:“三阿婆你看怎么样?” 三麻娘子倒一本正经的起来,说 “我看蛮好。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还有好长日子要过,身边有个人照应也很好。 许良保是老实人,以前那个老婆啥也做不动,他也照样对人家蛮好,是个脾气好的,你看他常常来帮你们做自留地,肯出力的很。 一户人家,总是要有个男人挡挡门面,虽然你和你娘过着也蛮清静,但终究……怎么说呢,男人女人总要搭配搭配,要不然为啥非要分男人女人呢?是吧? 你看你三麻阿公,成日对我凶的要死,但家里进进出出还是离不得他的啊,你娘有个男人,她说不定也过的开心呢,是吧?要不,你去问问你娘?” 秦凝抿了抿嘴,转头看着灶间,一时没出声。 怎么说呢,虽然她自己对婚姻没啥兴趣,但是秦阿南有兴趣啊,一天到晚撮合她和成屹峰呢,这下好,可轮到她翻身做主人了! ------------ 第225章 老夫的少女心啊 于是,翻身做主人的秦凝干咳一声,手反背着,一本正经的和三麻娘子说: “咳咳,三阿婆,谈婚论嫁是大事呢,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们家好好商量商量,再答复你吧。” 三麻娘子一把拉住她手臂:“哎,你不好现在就去问问你娘?” “不行!我娘金贵着呢!哪里好随随便便这么一问就可以的?三天!你得给我娘三天时间好好考虑再答复你啊!” 秦凝摆着三只手指头冲三麻娘子摆,三麻娘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她: “噢唷!你个死丫头还真要做你娘的主了啊!我跟你说啊,过了这村没这个店啊,许良保可诚心了,你别在里头搅坏了事啊。” 秦凝看定三麻娘子的脸,歪着头问: “他怎么个诚心法?给你拎什么好吃的了?” 三麻娘子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说: “哎,你!你个死丫头!我又不是因为他拎了东西给我,我才来插这个嘴,我就是看着合适!你娘现在头发黑了,倒年轻得很,许良保也不过三十一二罢了,两家并一家过过日子,有啥不好呢?” 可秦凝没罢休,身子一转躲过她的如来神掌,笑嘻嘻问:“我没说不好啊!三阿婆,你先告诉我,许良保给你拎了些啥?” “哎,要死!你到底问我这个做什么呀?” “我就是想知道知道,这挽媒人,要啥挽媒礼,嗯……蹄膀是吧?” 秦凝笑嘻嘻的只管问,还挡住路不给三麻娘子走,因为她有她的打算,家里头什么事都得在她的打算之下,更别说秦阿南的终身大事了。 一般而言,这里的请媒礼谢媒礼躲不过猪肉,这年头,能拎一只蹄膀到媒人家的,算是很有诚意了。 果然,三麻娘子老脸一红,眼睛瞟了瞟秦凝,嗔怪的说: “啊!是啊!怎么啦?你还要和我分一半吃啊?哼!人家可是认真的请媒呢!你个小死人不要再问了啊!叫你去问问你娘答应不答应你不去,却在这跟我问这些,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凝笑起来,说:“哦,我明白了,拎一只蹄膀就是认真的请媒!好,改天要是我用得着,我拎两只蹄膀去请你啊!” 秦凝说完,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往灶间走,三麻娘子在背后说她: “唉,个胡说八道的小死人!商量商量赶紧和我说啊,还真让我等三日啊!真是!” 秦凝回头瞪她:“三阿婆你急什么,又不是你要嫁人!三天后再说!对了,你收了人家的蹄膀,嘴巴塞塞牢啊,别出去乱说!” “哎唷个小死人,真真厉害!我怎么会胡说呢?我嘛最好了,要不然许良保不挽别人来挽我做媒?好了,我走了,你给我等着,改日我也来给你做个媒,帮你找个压得住你的啊!小细娘家还管这些事呢你!” 三麻娘子嬉笑怒骂的走了。 “压得住我的,还没生出来呢!” 秦凝丢回给她一句,伸着头看她走远了,才出去关了院墙门,转进屋。 灶间里,秦阿南正就着汤罐里的热水,在灶上洗碗。 秦凝慢慢的踱到她身边去看她。 只见她埋着头,手里拿抹布转着一只碗,转了无数圈,也没有要停了换一只的意思。 秦凝“嘶”的一声,秦阿南竟然吓了一大跳似的,手里的碗差点掉了。 “哎哟,囡你做啥站这里吓我一跳!怎么了,你嘶嘶的,牙齿痛啊?” “没有啊,我站这里很久了,我看你一只捏紧了转这只碗,我帮这只碗痛。” “你,你个小东西,没个正经!” 秦阿南嗔怪的瞪秦凝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洗碗,这次总算换了一只,只是她的脸,一片暗红。 秦凝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下来,拉过她说:“来来来,姆妈,你别洗了,你坐下,我问你正经事。” “哎,干嘛!我快洗好了!” “不不,你洗不好了。三只碗你洗半天了,等会儿我来洗,你坐下,我问你话。” “啥……啥话嘛,哎唷,你别拉我!” 秦阿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别扭又羞涩的,努力掩饰着心里的雀跃和忐忑,垂着头在条凳上坐下了,还只顾看自己的衣服角,好像那衣服角上绣了花似的。 秦凝开门见山的问她:“哎,三麻娘子说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快说。” 秦阿南垂着头,不说话。 秦凝伸手指把她下巴抬起来,笑: “哎,姆妈,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害羞啥?好不好的,我总要知道你怎么想的啊?要不然,你不说,就是不答应啦?” 秦阿南立刻抬了头,可看见秦凝一脸的坏笑,她嗔怪的瞪了秦凝一眼,说: “哎呀,你问什么问,我都一把年纪了,说这些做什么呢?” 秦凝挨在她身边坐下,故意说:“这是……真不答应?” 秦阿南不说话,搅衣服角。 “真不答应?那我去三麻娘子那里回绝她了啊?” 秦凝作势要站起来,秦阿南一把拉住她: “哎……你,你不是和她说,要好好商量再答复她嘛!” 秦凝笑得抖肩膀,这才又坐下来,说: “哦,你都听见啦?那,姆妈,你倒是好好和我商量啊!首先,你回答我,你知道是谁请三麻娘子做媒的吧?” “……嗯。” “谁?” “……哎,看你,你不知道吗,非要说。” “啊,你得说出来呀,说出来我才告诉你,是不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个人,万一不是呢?对吧?” “啊?除了许良保,还有别人吗?” “哦,所以,你知道是许良保?” “……” 秦阿南抬眼看看秦凝那好笑的脸,无奈的又垂下去,不说话了。 秦凝又问:“那你觉得他好吗?” “……” “你不说,我走了啊。” “好……好不好的,我怎么知道嘛!叫我怎么说嘛!” 秦阿南少女心极了,撇开头,羞涩的说不出话来。 秦凝努力憋住笑,说:“那你就告诉我,他请三麻娘子来说媒,你之前知道不?” 这个问题比较好回答,秦阿南又转过来:“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让他来说!” “为什么?” “这……老大一把年纪了,让人笑话!” “人家为什么会笑话?” 秦阿南抬头看秦凝,见她一本正经的,没笑了,秦阿南倒顿了顿,想了一下。 可她能想出啥来呢? 她懊恼无措的说: “因为……这……那肯定要笑话的嘛,毕竟我都啥年纪了,我又有你这个女儿了,我还跟人家结啥婚啊!” “姆妈,那你到底是觉得自己年纪大,还是觉得,因为有了我,你不适合结婚,现在要嫌弃我了呀?” “哎,看你说的什么话!” 秦阿南抬头,皱着眉头看秦凝:“囡,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要是和许良保比起来,我宁可跟你过日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姆妈,我可不娶你啊!我是女的!” 秦凝笑了一声,没等秦阿南回避开她目光,很认真的说: “姆妈,你现在先别想别的事。什么你年纪大啊,有我这个女儿啊,人家会说啊这些,你统统别想。你只回答我,你觉得许良保好不好?” 秦阿南立刻要垂眼,秦凝扳住她脸: “哎哎哎,你别害臊啊,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前几天说我和成屹峰说那么起劲,现在轮到你说,给我好好说说,许良保这个人,你觉得他好不好? 不说的话,我可马上去回绝三麻娘子了啊,省得夜长梦多,事情没成,全村都知道了!惹一身骚!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麻娘子的性子,要是让她憋一天还行,两天的话她就受不了了的!” 秦阿南轻轻推开秦凝的手,皱着眉,说: “就是啊!我就是怕这样啊!我……我就是怕人家说。要说许良保……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他……他还蛮肯和我讲话的,有些事,我跟他唠叨唠叨,他倒还挺能说到我心里去的。 别的,我……这些日子,家里有你,吃的用的我也不愁,我这……我这倒也没想过,许良保会跑去请三麻娘子来说这个!唉,一把年纪了说这个!他怎么也不先跟我说一声呢?” 秦凝不理她的顾左右而言它,紧追不放: “那,你知道他去请三麻娘子来说这个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秦阿南立刻垂头不语。 秦凝左右手各伸一个手指,伸到她头下: “现在只是问你开不开心,不是问你要不要结婚。那,你回答我,这个手指是开心,这个手指是不开心。哪一个?” 秦阿南沉眉了好一会儿,掰下了秦凝表示开心的那跟手指头,还掩饰的说:“哎唷,好了你别问啦!” 秦凝心里笑得不行,可脸上还得憋着,也是很痛苦了。 她脸直抽抽了几下,说: “姆妈,那我知道了。我现在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啊,你听好啊,你要是觉得不好你得表态啊,要不然,我可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啊。 许良保这个事吧,我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你不是还天天的跟我说,身边得有个人跟你说说笑笑的吗? 既然你自己说,许良保还挺能说到你心里去的,那就是你自己也挺喜欢他的嘛!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别害臊!” 眼看着秦阿南嘴巴动了动又要矫情,秦凝立刻制止她,只管正儿八经的说自己的,母女俩个身份像掉了个个儿: “姆妈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先听着啊。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既然是许良保请了三麻娘子来说这个媒,那他就是男方,是要娶你的意思,对吧? 可是,这个事情不对头啊,你以前是招女婿的啊,我来你这儿,也是跟着你姓的啊,只不过正好我们本家罢了,不管怎样,你才该是响当当的男方啊!对吧?姆妈?” 秦阿南刚还被女儿说破心事,想假装矜持一下的呢,被秦凝这么一搅合,注意力立刻引了过去,她用她那不太大的脑容量想了想,立刻说: “是啊,对啊,那……我要和你过日子的,我不能到他家去啊!” 秦凝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蛊惑: “对吧?所以,我觉得,要是你觉得他还行,应该是咱们这边请个媒人,让他入赘啊!姆妈,你想啊,要是你嫁到他们那边去,就属于别的生产队了,队长和妇女队长、会计什么的,能有我们这边的熟悉?一起干活的人,能有现在这样照应你? 还有啊,他家兄弟姐妹也多,你去了,不是还要和那些人打交道?还有啊,嫁出去,哪有在自己家里招女婿好啊,在咱们这边,要是许良保敢欺负你,不是还有我帮你吗? 最最要紧的是,万一以后你又生几个孩子呢,那才是真的给咱老秦家开枝散叶了啊,那爷爷奶奶不是地下都开心啊?对吧?” 秦凝一通前景描绘,把个秦阿南说的放开了害臊,跟着她的思路一转,就开始拍大腿: “对啊!那肯定是在我们这边好啊,而且如果我嫁过去,那你怎么办啊?生产队……他们那些人我不熟悉……许良保的兄弟姐妹……哎唷,老多人了,我不行的,我也怕的……对对对,囡你可本事了,要是许良保欺负我,你肯定能帮我的……孩,孩子……” 想到孩子,秦阿南终于脸红了一下: “哎唷,囡,你,你,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子啊!” 秦凝摆摆手,眼睛留意着秦阿南,说: “嗯嗯,这个先不说,我只是说如果。但你先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让许良保入赘,你会过的比较舒服比较开心?那你想想,在咱们自己家啊,凡事都是你说了算啊,那多自在啊,对不对?咱们招赘,让许良保来咱们这儿!” 秦阿南眼睛一亮,复读机似的说: “对!你说的对!咱们招赘!让许良保来咱们这儿!” 秦凝立刻拍板:“好,这是你说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买两只蹄膀给三麻娘子,让她代表我们这边去说!” ------------ 第226章 娶个男人和嫁个男人的大差别 直到秦凝说了“买两只蹄膀给三麻娘子”这一句,秦阿南才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呃……囡,我,我,我这……怎么一下子就说到这儿了呢?这……你说这事,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村里头那些婆娘,还不是会笑话我?” 这会儿秦凝倒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了,很是正经的说: “姆妈,那些婆娘,从不缺笑话的事儿,吃饭拉屎的事都能说上半天,你何必受她们的影响?人要活得有主见,那么在意别人说干什么?! 她们说闲话跟吐了口吐沫似的,说完就完了,你却因为她们说了,影响自己一辈子的事,傻不傻啊?姆妈,天下傻子已经很多了,不缺你一个,你得聪明些。 她们讲也不过讲几天,所以咱们速战速决的定下来就完了,可你这过日子,却长着呢,不能因为人家笑话就不打算了。 要是你心里愿意了,那明天我就去一趟舅公那边,把这么大的事也知会他一下,他要是没啥意见,后天一早我就去买两只蹄膀,让三麻娘子去许良保那儿说。 许良保要是不同意入赘,这事儿还是算了。 姆妈,你嫁去他们那边是没啥意思的,他虽然和你讲得到一块儿,可他那边的污糟事儿多,你开心不了几天,那些兄弟姐妹妯娌啥的污糟事就能让你哭。 哦,还有,要是你嫁过去的话,他前头那个女人家你还得去支应的呢,你平白的得多出一个娘家啊,不处理好,那才说的人多呢! 但他要是同意入赘,那咱们就赶紧的把事情操办起来。不就是弄些定亲的东西嘛,毛料子绒线,猪大腿鸡鸭鱼啥的,咱们又不是没钱,置办起来容易的很,一个月不到我就能帮你把许良保娶回来了,那些婆娘想说点啥都来不及了,你说对不对?” 秦阿南怔怔的看着她半晌,眼睛里转过无数的情绪,最后,嘴张了几张,问: “你说,他……会同意吗?” 秦凝低头,偷偷笑了一下,秦阿南啊秦阿南,还真是喜欢上许良保了啊! 但她再抬头,却没笑,非常认真的说: “姆妈,这也是考验考验他。他要是心里真心疼你,那他肯定会同意。他们家穷的跟什么似的,欠生产队的债估计还没还完吧?半间房子还是和许水根儿子那儿连着的土坯房! 你现在和我过的好好的,为啥要去他家吃苦啊?他得为你想啊!他同意就是为你想,以后都会为你想,那我怎么的也支持你们。 可他要是放不下这脸,觉得自己一个男人,不能入赘,非让你嫁去不可,那姆妈,你还是算了,他不是长久过日子的人!你要是真想再找一个,女儿我一定一定帮你找一个好的!” 秦阿南像个受教的小女生似的坐着,抿着嘴想了一会儿,说: “嗯,囡,你说的总是对的。我以前可没想再找一个,但是……唉,既然许良保都已经和三麻娘子说了,那,就只能试试了,是他先说的!” 秦凝不笑话她的死要面子,安慰她: “姆妈你放心,许良保要是个拎得清的人,他会同意的。他要是不同意,我们以后也不要再和他有啥来往了,我会去和他说清楚的,绝不让他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欺负你的事,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良保是好人,不会说我不会欺负我的。” “哎唷,他人来没招来呢,你就帮他说话了?姆妈,你一点立场都没有!” “啥,啥叫立场?” “立场……立场就是你的心啊!你这心里都开始偏向许良保了,哼,那可不行,以后他招进来,你都不疼我了!” “不不不,我心里肯定把你放第一的!囡,真的,许良保的事,我之前一点都没有想过的,这次,入赘什么的,谁知道他答不答应呢,他不答应,我绝不过去,我只和你过日子,总不好叫你做拖油瓶。” 秦凝忍不住的笑起来,看来,秦阿南不是没考虑过的,要不怎么连拖油瓶都想过了呢? 可笑归笑,秦凝心里,还是支持秦阿南再找一个的。 按着后世的情形,三十五六岁,好些剩女都还没结过婚呢,一点儿也不迟好不好? 再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她觉得婚姻没意思,是因为她有强大的内心,不需要一个人来和她相互支撑就可以过得很好,但秦阿南不行,秦阿南完全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得有个依仗,但这个依仗不该是她秦凝啊。 日子还长着呢,再过几年,政策开放了,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秦凝不一定会一直住在村子里,可秦阿南的性子,还是比较合适在村子里生活,要是有个人照顾着她,陪她过一辈子,秦凝觉得也是非常好的。 但前提是,这个人得在她们这边。 因为她们这边人际关系简单。 而且现在秦凝把村里邻里的关系都打点好了,人家再不会欺负秦阿南,秦凝离开几天也放心。 可要是嫁到许良保那边,许良保还有三个兄弟四个姐妹一个前妻娘家,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后都是麻烦,秦阿南的性子,根本应付不来。那秦阿南嫁过去,就不是过日子了,是受罪了! 秦凝这个小狐狸,怎么会让秦阿南去受那个罪呢? 一件事情,如果预料到结局会是好的,就算开头难一点,也可以勇敢的去做。 一件事情,如果已经预见了结局不会理想,就算开头甜如蜜,也要努力的远离。 秦凝深谙此道。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秦阿南在屋子里进进出出,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神采。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她,觉得她大有怀春少女的模样,所谓的爱情使人美丽,在秦阿南身上倒也没差了,她把头发梳的光溜,衣服拉了又拉,嘴角笑盈盈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高兴似的。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啧啧啧……得赶紧的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秦凝并没有先去找任贵均,而是在第二天一早,先去了许良保家。 五月份的天,五点钟已经大亮了,秦凝站在许家破旧的土坯房子前摇了摇头,才去敲许良保家的后门。 “良保叔,良保叔?” 秦凝低低的喊了两声,许良保就拉开了后门,有些腼腆有些期待的看她:“哦,小,小凝,进来,进来坐。” 许良保都磕巴了。 秦凝没多说,跨了进去,看着许良保把后门虚掩上,再局促的站在门边,不知道说什么的嘴,轻轻的扭动着。 秦凝开门见山,说: “良保叔,我来和你问一个事,说完我就走,要不然等会儿人就多了。良保叔,昨天秦三麻娘子来过我们家了,那个事……我是替我娘这么想的,你听一听,你要觉得对,咱就这么做,你要觉得不对,那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良保更紧张了,古铜色的脸涨红着,喉头滚了滚:“你,你说,我听着。” “就是我娘吧,论说再婚,她这个年纪不大,也应当。你也是好人,我知道。但是这个事,不是你们两个好就成的。我娘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性子随和,有时候孩子似的,把好些事都想得简单,她,不适合嫁出来。” 秦凝说完,认真看着许良保的反应,一眼不错。 只见他顿时脸就垮了,眼里好不急切好不难受,本就瘦削的脸颊,这会儿随着嘴巴的张合轻轻的滚动起来。 “那,那个,我,我……” 许良保胸口起伏着,话都说不出来了似的,“我”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知道,我……我会对她好的,我……她不同意吗?” 秦凝看他还真是挺着急了,这才话锋一转,说: “我话还没说完。她嫁出来是不行的,你们这边兄弟姐妹一大堆,人家几句话就好气哭她了。可要是你来我们那边,还是可以的。” “啊?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进我娘这边的秦家,你带春燕一起。这个你想过吗?” “啊?我,我没想过。” 许良保立刻摇头,秦凝一偏头,眼里闪过一抹锐光:“为什么没想过?” 许良保低下头,呐呐: “我……我……你娘是个好人,我那么想,人家会觉得我……看中你们秦家的家产。我现在是穷了些,可去年一年,我债也还的差不多了,今年,我会好起来的,以后也会好的,你娘……就算什么也不做,我也……养活她。” 秦凝挑眉: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你放不下男人的架子呢。依我看,你既然敢叫三麻娘子来做媒,你也大可不必怕人家说这种闲话。 什么叫你看中秦家的屋子,将来要是你和我娘再生几个孩子,不都是自己家的吗?有什么谁看中谁产业的? 什么叫我娘就算什么也不做,你也养活她,那你不是把她放火上烤吗?得有多少人戳着她背脊骨骂她懒惰,这可比你当我们家上门女婿难多了! 你们这边兄弟姐妹也多,过日子,可不是你养着我娘就完了,不还有你一堆的亲戚吗?还有春燕,你要是带她到我们那边,我也好护着她些,我们一家绝不会欺负她,这个你该懂。 可你让我娘过来这边,我娘进你家当这个后娘,还要给你前头的老婆去她娘家当女儿,她平白的得多出多少事,看多少人的脸色,这些你想过吗?” 秦凝声音脆生生的,此时虽然音量不大,但在许良保家安静的灶间里,却掷地有声。 许良保有些发怔的看着她,摇摇头: “我……还真没想过,我……我,我和你娘,讲得到一块去,我,就是觉得这样,倒是我想到不周全。” 秦凝看他整个人都紧张的很,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汗,就叹了口气,说: “那你好好想想吧。除非你带着春燕入赘,别的还是算了。我能保证的是,我娘对春燕肯定好,你看她对我怎样你就知道了,我会对春燕怎么样,我也不说了。你要是想好了,就找三麻娘子答复我们吧,我走了。” 秦凝也没管他,转身出去拉开了后门要走,再迟些,村子里起来的人就多了,看见了总是不好。 可她刚跨出许良保家的门槛,许良保就叫住了她。 “小凝!我想好了!” 秦凝回头,许良保古铜色的脸上晶亮,满额头都是汗,他急急的说:“我入赘。我带着春燕入赘。” 秦凝倒还挺意外:“你,不用和人商量商量什么的?” “不了。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只想着怕人说我看中你们孤儿寡母的产业,况且你也大了,你可以帮你娘顶门户,你娘到我这边,我会好好对她。但你刚那么一说,我就全懂了,我,不能让你娘来吃这个苦。我,去你们那边好了,终究,我只是要好好过日子啊。” 许良保手扶着门框,急切的说着,十分紧张,生怕秦凝走了。 秦凝站在他们家后门的土坯台阶上,微微仰着头看住他,却气势十足,一脸正经: “上门女婿,拜过祖宗以后得跟我们家姓的,将来你们要是有孩子,也得跟我们家姓的,以后我们家,我娘是户主,什么都是我娘说了算的。” 许良保脸抽了抽:“我……知道。就是春燕……” “春燕自然是许家的,不改姓。但今后也是我妹妹,我护着她!” 许良保抬手抹一把汗:“那,你娘……她愿意吗?” 秦凝终于露出笑脸,她忍的也挺辛苦:“我娘啊,嗯……你到我们那头去,她肯定愿意的。嘿嘿!” 许良保瘦削的脸也抽动着笑了起来: “哎!那,那,我等会儿就去这么和三麻娘子说?” 秦凝摇头:“不不,既然你入赘,我去。我找三麻娘子,让她到你家来说。你看你,这个事你该早点跟我说,白白浪费一只蹄膀不是?” 许良保垂下头,不好意思的挠头:“没事,不,不也是应该的嘛。” “那,你不会反悔?” “不反悔。” “那行!我走了。” “哎,小凝,你走好。” ------------ 第227章 惊喜未定,惊吓突发 说服了许良保,接下来的事,便顺利了。 秦凝风风火火的操办了起来,上班路上在供销社买了两只蹄膀,下了班,她就骑车去了任贵均家,把这个事情跟任贵均说了。 “……我反正已经跟这个许良保说了,今后上了门,我娘说了算,这样的话,总是我娘气势上足些,他们那边的兄弟姐妹也就不好随便的来上门欺负我娘了。 至于以后真生了孩子,要是有两个三个,给他们那边姓一个也行,对吧?但咱现在不说,现在就是让他们结了婚稳定了下来再说。舅公,你看成不?” 秦凝说完,看着任贵均,等任贵均说话。 可任贵均老眼看着秦凝,半天不说话。 “舅公,你不同意?” “哦,没。” “那,你觉得这样还行?” 任贵均就笑起来,没牙的嘴咧开老大,一片惊喜: “小凝,你说你这个孩子哦,你到底是打那儿出来的?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能干的呢?原本画画什么的已经够可以的了,现在你既然还帮你娘做媒了!哎唷,我真的是佩服你的很!我就要好好看看你啊,你说你怎么啥都能呢?” 秦凝挠头:“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娘又不会自己想,不得我帮她想嘛!舅公,那就是你也觉得好咯?” 任贵均说: “好!不错!你娘毕竟才这个岁数,能再找一个是最好,可以前,谁肯进她那边呢?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后头秦土根家那口子,为着要让儿子霸着你现在住的那半间房子,有事没事的跟你娘说,不要再招了,你娘天生的克夫克父母命什么的,讲的难听的很啊。 唉,把你娘吓的,我说了好几回也没用。现在这样也好,那个许良保,我瞧着也还行,那就这么办吧,你赶紧的写个信给你阿山阿姨,看看她能不能回来一趟,就算不能回来,也该让她知道的,她一向心疼你娘呢。” 这个倒是要的。 秦凝立刻点了头,按着任贵均说的话,写了封信,折好收在包包里,说: “正好我几件毛衣都织好了,我明天一起寄去,跟阿姨也说一声,请他们如果可以的话,回来喝我娘喜酒。嘿嘿嘿,舅公,你也要再做一回舅舅老爷咯,我到时候,给你留着好酒,你就住在我们家,好好的热闹几天。” “嘿嘿嘿,小凝,舅公最想喝的,是你的喜酒啊,你几时能让我喝上啊?” “舅公,哎呀,我现在忙着呢,忙得不得了!啊,我先回去了,我去给我娘请媒哩!” 秦凝借口忙,赶紧站起来走了。 可她刚走出任贵均这边的门,便看见房秀娟的身影迅速的一闪,立刻从任贵均这边的门边上走去院子中间,才转过身来,有些尴尬的和秦凝打招呼: “哦,小凝来了,我听着爷这边有说话声,我,来,来看看,呵呵,我刚想来看看呢!” 想来看看?是想来偷听吧? 秦凝懒得去戳穿她,只淡淡的笑了笑:“哦,婶婶。” 便再也没有一句多的话,去推了自行车,走了。 自从新年那场闹剧之后,现在秦凝来,都不去任东升家那边了,特意的晾着房秀娟几个。 刚开始,房秀娟还摆着长辈的谱,秦凝不过去,她也当没看见秦凝。 可哪里架得住秦凝时常带好东西来的诱惑啊,前一次,房秀娟见才四月份,秦凝就和任贵均在吃西瓜,她就教唆着任雪君出来,站到任贵均那边门口喊爷爷。 任贵均年纪大了,做不出来当没看见,就给了任雪君一块西瓜,但秦凝,依然没有出声过。 接下来几次,秦凝一来,房秀娟就让任雪君出来喊她姐姐。 秦凝淡淡的应着,却从不再给东西,但要是任贵均给,她也从不阻拦。 可是,她也不再多给任贵均留东西,宁可自己来的勤些,三天五天的带菜带吃的来,等任贵均吃完,她就走了。 这可把房秀娟给心痒的啊,好些好吃的啊,能看见,可就是吃不着,几次以后,房秀娟便自己主动的来和秦凝打招呼了。 秦凝就淡淡的给她一个笑脸,也不多说,礼节不少就是了,要再想别的,可是再没有的了。 渐渐的,任贵均说,房秀娟也会偶尔的盛一个素菜过来,讨好一下,但也不过这样了,别的事,是再不肯帮忙的。 秦凝叹气,这种人,永远都是伸手派,看来是改不了的了。 秦凝不打算再理她了。 秦凝径自回家,到家时候,正好的地里放工了,一群人扛着锄头走在一条横路上,嘻嘻哈哈的说笑。 秦凝就看见三麻娘子扯住秦阿南的袖子,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秦阿南垂着头笑着,夕阳照着她的脸,她扯开的嘴角像是荷塘里新生的菱,闪着水漾袅袅的光芒。 秦凝竟然一下子想到了一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秦凝不禁也笑了笑,等他们转到了直路上,她自行车骑过去按铃,“叮铃玲”,两人回头,秦阿南就愉快的喊:“囡,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迟?” 秦凝没先答话,她看看一旁的三麻娘子,说:“三阿婆,今晚到我家吃饭,我有事寻你哩。” 三麻娘子向四周看看,等一起收工的人走开了,才白她一眼: “寻我做什么?你哦,到底教了你娘什么?你娘说,那个事情要等你这个皇后娘娘下圣旨呢!” 秦凝笑:“我下什么圣旨,我就算是皇后娘娘,我也得听我们家皇太后的,好了,你来就是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姆妈,来,皇太后上车,我载你回家。” 秦阿南就捂住嘴,笑着,坐上秦凝的自行车走了。 三麻娘子自然不会不来,相反,走的还很是快。 秦凝母女俩到家一小会儿,三麻娘子就到了她家灶间,压着嗓子问秦凝: “到底怎么样?啊,到底怎么样?你们倒是给个说法啊?你娘又不是大姑娘了,干嘛含着不吐,吐着不含的不说话啊!” 秦凝手里正拎着个破口袋,笑着说:“三阿婆,是不是我们这边不吐口,你家里那只蹄膀不敢吃啊?” 三麻娘子头转了转,先还有点不好意思,最终也认了,说: “那可不是!拿人的手短嘛,你们要是不吐口,我也不好意思平白的拿人家许良保一只蹄膀嘛。” 秦凝忽然的把手里的破口袋往她手里一塞,说: “不就是蹄膀吗,看在你不贪心的份上,那,我补你两只!许良保那只,你等会儿去还了,他说的事,我们家不同意,我给你送两只蹄膀,托你做个媒!” “啊?真的啊?你要我给谁做媒?” “给谁啊,我娘啊,我娘不嫁,只招女婿!” 秦凝的两只蹄膀,重重的砸晕了三麻娘子。 三麻娘子起劲的不得了,完全的担当起了一个媒人的职责,装模做样的上许家去说媒,还按照秦凝交代的,四处和人说,这都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觉得正好秦阿南和许良保一个寡一个鳏的,正好她来拉了这个红线。 村里的人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便也最多开开秦阿南玩笑,并没有过分的说些不得当的话了,秦阿南每天心情很轻松。 三五天的,三麻娘子就把事情说定了,选了五月底,秦阿南这边给许良保送定亲礼。 三麻娘子还说,过些日子天气就热了,不利于办酒席,秦阿南和许良保毕竟也不是啥头婚夫妻,凡事从简些,早早的合伙过日子才是真,自告奋勇的帮秦阿南选了个六月中旬的日子,说办两桌酒,这婚事就成了。 秦凝对这些无所谓,认为确实像三麻娘子说的那样,早点把事情办妥也是好。 倒是秦阿南,忐忑的和秦凝说: “囡,定亲不过送点东西,定也没什么,但办酒日子,还是等等吧,你那信和毛衣刚寄走没几天呢,等你阿山阿姨那边回信了,我们再定办酒的日子吧,要是她今年能回来一次,那我等等也没有关系的。” 这一点,秦凝总是要尊重秦阿南,那就等着吧,正好的趁着这时间,把秦阿南那边的两间房间也收拾收拾,一间自然是新房,一间留给许春燕住。 秦凝就真是忙的不可开交起来,现在这年月,也不好样样请人做,太过有钱和太过会花钱,总是招人嫉恨,好些事情都得自己做。 好在许良保人虽老实,倒是个动手能力强的,既然现在算是定下亲事了,全村都知道了,他也不避讳,早晚有时间,就来秦家这边帮着整修整修庭院、屋子什么的。 秦凝就忙着采办东西,定亲要用的,办酒席要用到,结婚要用的,就算其实她空间有这些,但也得装装样子,进进出出的买一点。 可就在大家这样忙忙碌碌、喜喜庆庆的时候,任贵均突然出事了。 秦阿南这边要给许良保送定亲礼的前一晚,秦家母女两个晚饭还没有吃,秦凝正把借来的红漆礼盘一个个擦干净呢,任东升着急慌忙的来了。 “阿南姐!爷出事了!” 任东升“匡”的一声推来秦家院门,进门就这么一句话,吓得秦阿南手里拎的木盆都掉了地: “啥?你说啥?舅舅出啥事了?” “唉!在河边跌了一跤!还好我出工回来见屋子门都开着,人却没有,我出去找,看见他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爬不起来。我好不容易把他拖上来,可碰一碰他,他就喊痛,喊的伊哇八叫的,也不知道是伤了骨头还是伤了筋呢,那现在可怎么办呢?” 秦凝也被刚才任东升那一句“爷出事了”吓了一大跳,说实话,她刚还以为是老人出大事了呢! 这会儿听任东升这么一说,秦凝才松了口气,但心里不禁吐槽一句,这任东升也真是的,老人是他父亲,伤着了,如果真着急,不是应该马上请医用药吗?他却先跑来这里问现在怎么办? 说到底,他这么做,还不是怕承担责任,怕花钱?同时,他这种样子,那估计老人伤的挺重的了,他怕出事了怪他,他就先跑来这里说一通! 唉!什么人啊! 秦凝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看着秦阿南急的脸都白了,赶紧站起来安慰: “姆妈,你不要急,急是没有用的,现在最要紧是看病去。这个年纪的老人骨质疏松,一般来说,如果跌倒,容易骨折,姆妈,你跟东升叔慢点来,我骑自行车先去看一下舅公情况,不行的话我马上联系汽车,送舅公医院去。” 秦凝转身就要去堂屋拿车,任东升亦步亦趋的跟过来: “小凝,这,你说啥,要送医院,送哪里的医院呢?卫生院吗?那还有陪的人,怎么办呢?要多少钱呢?” 秦凝转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副愁相,刚才的急切倒一点没有了。 秦凝心里真是替任贵均悲哀,看来,任贵均真的很很严重了,任东升心知肚明,要花钱要陪夜都想过了,就是怕要付医药费,才跑来她们家的呢!这岂是做儿子的样子! “那你是打算怎么办呢?”秦凝眼睛看住他,叔都不叫了。 任东升眼神闪了闪,说:“我?我……当然听你们的啊,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作主。” 秦凝心里真是“蹭”的就是一股火,什么叫听她们的,她们作主?这,父亲可是他的父亲,将来承继家业的是他啊! 秦凝不禁冷了声音,说:“东升叔,你的意思是,你不管了?” “不是的,我怎么会不管呢?主要……” 任东升楞了楞,眼神和话语都躲闪了一下,却忽然的也大了嗓子一通喊: “那不是现在爷信也不要我写了吗?他跟你们亲,出了事情不也是你们来?省得我要是再去出主意,又落不是! 住院看病不得要钱?我要是开口跟他要,不又说我的不是?我要是不开口要,我哪有钱送他去医院? 你们一句话倒轻省,这去了医院还要陪呢!你们都是女人,最后服侍他,还不是落在我身上?那我怠工的损失,谁来赔给我?好事都是你们沾,我呢,怎么做都是错的!” ------------ 第228章 人心 秦凝张了张嘴看着歪理十八条的任东升,可真是气坏了。 平时任贵均没事吧,秦凝觉得任东升还可以,总是房秀娟在作妖,这会儿一出事,就现原形了。 原来夫妻两个是一丘之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处处都是计较,处处都是心眼,连老人伤着了,想的不是先看病,而是自己会有什么损失。 而为了掩盖他自己内心的阴暗,还先要倒打一耙,先把秦凝这边说得百般不是。 秦凝冷笑,看住任东升,缓缓的说: “所以呢?所以他出了事,你就先跑来我们这儿喊,而不是先带他去看病?舅公对你们好不好你们心里知道,碰到这种事谈钱,他心里怎么会分不清楚,怎么会怪你呢? 你什么事情都是先计较钱,才会让人寒心!那你怎么不计较一下,你们两个孩子学费什么的都是舅公给,生病落痛都是舅公付呢? 原来你的计较,都是只计较出去的,不计较拿进的啊?还好事都是我们沾,我们沾什么好事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看啊? 说,请你就在这儿说!就以你那只出不进的标准,说一件出来,我们,我和我娘帮着照顾舅公,我们沾什么好处了呢?” 秦凝声音不高,甚至刻意的缓缓的说。 任东升侧转着脸,胸口起伏了半天,却说不出来话。 这平时,老头子的起居,房秀娟不爱管,说是老人不用太干净,她自己都忙死了,随他去,所以,洗大件衣服被褥都是秦家母女来洗的; 过年衣服都是秦家母女给置办的; 隔三岔五的拿饭菜来,三不五时的买水果补品来; 听大队的人说,最近任阿山也没寄什么东西来,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会出去买东西,要说秦家母女拿了什么好处,估计也真是没啥的,但…… 但房秀娟在家里吵得他受不了啊,非要他来秦家说,他能怎么办呢? 任东升心里转了一圈,憋了半天,忿忿的吐出一句: “我怎么知道呢?你们进进出出的又不跟我打招呼,谁知道爷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秦凝都气笑了:“呵呵!我们进进出出不跟你打招呼?你指的这个不打招呼,是我们没有把口袋掏给你们看吧?……唉!” 秦凝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不再理他,只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秦阿南,说: “姆妈,今天东升叔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人心不一定换得了人心,但我们做人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可以了。姆妈,你去喊上良保叔一起去,可能舅公要换衣服用马桶什么的。 看东升叔这个样子,舅公是铁定要去医院的情况了,他才会心里算计得先跑来我们这边喊,那我直接去公社找车子吧!我走了!” 秦凝推了车子转身就走,任东升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见秦凝车子要出院墙门了,他急的大喊: “哎,小凝,你别走,你还没说去医院的钱谁出呢,你就作主送医院?” 秦凝气得,真是差点就破口大骂。 但,任贵均那么隐忍,努力想要维持这段勉强的父子情,她不能不顾及着老人啊,况且现在也不知道老人什么情况呢,要是在这个时候和任东升闹的太僵,老人病中看见了,不又是糟心? 秦凝忍了又忍,回头冷冷的说: “你放心!谁让我们不是和你一样,处处计较的呢?如今看病要紧,我先垫着,回头,让舅公跟你,好好算算!哼!” 秦凝把自行车骑的飞快,一来是急的,同时也是气的。 她一边骑着,忽然有点明白任阿山的心境了。 唉,这任东升的为人处事,未免让人心寒了些,任阿山在远方,自己还要照顾瘫痪的婆婆,无暇分身,只好隐忍着。 可任阿山心里对任东升肯定不满的不得了,那她说话做事,也会把埋怨露出来。可任贵均每次去信又报喜不报忧的,任阿山也不好过多的在回信里说任东升的不是。 这种双方面的猜忌积压着,逐渐的,她就形成了对老家这边什么都猜忌、什么都担心的想法,而任东升,也觉得任阿山对他有偏见有隔阂,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天下最难处理的,就是家事。 天下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 那家事再用上几分刻薄的人心,这家庭关系就复杂了。 按理,她不过是任贵均名义上的外甥孙女,血缘上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大可不必去趟这浑水; 一个人要推卸责任是多么容易的事,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可老人对她真是不错,主要是她这身子在秦达家的时候就对她不错,总是笑盈盈的,满眼慈爱,说一两句当她是个人的暖心。 这对受尽白眼的秦月珍来说,是多么宝贵,没过过苦日子的人不会懂,同时,对只和外婆相依为命过日子的秦凝来说是多么宝贵,生在蜜罐子里的人也不会懂。 她,总不能为了任东升一家的小心眼,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置老人的生死于不顾啊。 罢了,先把老人安置好再说吧! 现在也不知道老人什么情况,乡下卫生院就是个大点的赤脚医生诊所,设施不完备,只能把老人往县城医院送了,可现在又不是随时能叫救护车、预约滴滴的年代,还是晚上,只能走关系借个汽车了。 借汽车这种事,秦凝自然先想到了赵进明。 她骑车到赵进明家一通说,赵进明这点倒是真的不错,立刻就带秦凝去找了人、开他们大队的办公室,借了个电话,给城里的钱师傅打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面叽里咕噜一通说,赵进明气咻咻的挂了电话,和秦凝说: “哼!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自从我现在用了小季,他就更是推三阻四的!车子又不是他的,招待所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打点的,他倒好,说这会儿车子不在,他不好开过来!干女儿,我可真想自己买一辆汽车啊!” 秦凝重重的点头:“买!你出头,找个单位挂靠一下,我们俩个合买!” 赵进明很兴奋:“哎!好啊好啊,那以后,咱们都不用钱师傅了,小季不要太听话哦!比钱师傅可好用多了。不过,就算买,也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了,你舅公的事情,现在可怎么办呢?” 秦凝想了想,拎起电话,打给了县城公安局的鲁兆辉,鲁兆辉倒正好在公安局值班。 秦凝一通着急,最后说道:“……鲁科长,我这实在没法子了,求你帮这个忙了。” 鲁兆辉在电话那头慢吞吞的说:“帮忙可以,不过,你刚才做错了一样事情,你得改过来。” “啥事儿啊?” “你想想,你想到了,我马上来。” “咳咳咳!啥啊?” “你喊我啥?” “……鲁科长……哦,大哥!鲁大哥!” “哎!行了,你在你们大队小学那儿等着,我马上来!” 秦凝一颗心落了地,匆匆和赵进明告别了,要回去。 赵进明和借电话的人塞了一包香烟,急急的追出来,说: “哎,干女儿!你等会儿,我回去骑个车,我陪你一起回去!有什么事,我也给你搭把手!”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哎,你这个孩子,你舅公要是真的摔断了骨头,不得男人抱啊扶的,叫你找个对象你又不找,那这会儿你找谁帮忙啊?别废话了,快走,我医院里还认识人呢,也能帮你打点一下,走走,快走。” 赵进明这么仗义,再说医院里也确实需要打点,秦凝也没话说了,和赵进明俩个骑车回去秦唐村。 秦凝让赵进明把自行车寄在她们家,她自己的自行车假装推进房间,转眼的就收进了空间,她又随便归整了点住院要的东西,装在板车里,赵进明拖了板车,两人去等在前进小学的门口。 好在现在天气倒不冷,秦凝等了半个多小时,就看见远处红色的警灯忽闪着来了。 鲁兆辉一身警服的在车里探出头,说: “妹子,快上车吧,人在哪儿呢?我帮你拉上人,等出了村子就拉警报,一会儿的就到了。” 秦凝说: “唉,咱们村这个路哪里开得了车,我等在这不过先告诉你地方,我还得拿板车去把人拉出来。” 鲁兆辉明了,就下了车,跟着秦凝和赵进明去任家所在的秀才村。 到了任东升家,站在自家灶间门口张望的房秀娟,见秦凝带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警服,原本虎着的脸突然放平,人影闪了闪,缩回了自家灶间。 秦凝懒得理她,直接过去任贵均那边看。 灶间里点了两盏油灯,照的倒是挺亮堂。 任贵均躺在炕上,秦阿南坐在炕沿上,正满脸愁闷和隐忍的看着他。炕下,一堆湿衣服还丢在那儿,不知道等谁洗呢! 许良保和任东升站在边上,都垂着头,一语不发,屋子里那气氛,是说不出的沉闷。 秦凝走到炕边,见任贵均脸色灰白,嘴唇也是青白色的,紧闭着眼睛。 秦凝就小声问秦阿南:“现在什么情况?” 秦阿南抬头,向任东升瞟了一眼,才说: “我来了,去找了赤脚医生,赤脚医生说,应该是髋骨断了,说是可大可小的事,最好去县城医院。” 任贵均大概是听见了秦凝的声音,这时候倒张开了眼睛,但他眼里那种无助和无奈,让正好看向他的秦凝,心里好不难受。 他轻轻的说:“小凝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拖累你们一个个的了。” 秦凝赶紧笑了一下:“舅公,看你说的,这不是个意外吗?没事,现在我们去医院,我请人开了汽车来,不过咱们出村子这一段,得用板车。你忍着点。” 老人轻轻的摇头:“我……能不去,还是不去吧,去了,住院啊,陪床啊啥的,可都是事啊!” 秦凝温声劝解: “舅公,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还不知道呢,如果骨头错位的多,不去医院肯定不行的啊,不去拍片检查,大家都不放心的,您就算为了安我们的心,你也忍着,去检查一下,啊?” 老人眼睛转了转,努力想捕捉任东升这个儿子的身影。 但终究,他停下了,叹了口气,说: “那……得多少钱啊?我,我房里的床板下,有个手帕包,你去帮我拿一下,我带点钱去,不好让你们出力又出钱。” 秦凝想了想,让自己的声音略大了些,还特意的看向任东升,说:“那,舅公,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少钱吗?” 老人看着她的脸,眼睛闭了闭,说:“我,还有一百三十块出头点,小凝,你看够不够?” 秦凝见任东升垂着头,始终不出声,秦凝就大声的说: “舅公,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的钱你自己记着,因为你拍片回来了,总归还要养着的,住院的钱,我这里有,我先帮你垫着,反正医院都有发票的,我不怕你不还的,你放心啊,我们得马上去哦。” 老人默默的闭上眼:“好,麻烦你了,真真对不住。” 赵进明向来有眼色,进来一看情景,大致的情况就已经看懂了,这时候快手快脚的把板车推到门口,凑到任贵均炕边笑着说: “哎,老娘舅啊,你还记得我吧?那,我也来帮忙,我告诉你哦,小凝厉害着呢,请到公安局的朋友帮忙哦,哎哟哟,我这种呜哇呜哇的警车还没有坐过哩!正好正好,我趁送你去,也搭一趟警车哦,我医院里也认识人,你放心好了,保证帮你安排好,不麻烦的啊。” “哎哎,谢谢你,小赵啊!” 老人被他那夸张的口气感染了,强挤出一抹笑容来,鲁兆辉也不声不响的走过来,准备帮忙搬动病人。 秦凝想了想,忍着气,转身好声好气的问任东升:“那么东升叔,你要一起去医院吗?” 任东升刚张了张嘴,就听见房秀娟靠在外头门边说: “雪君的爹,既然人家本事大的不得了,不声不响就要送爷医院去,那还是让人家作主吧! 唉,想想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出风头的事体我们就不参与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医院回来还不是要我们服侍?到时候那种活没有人和你抢的了。” ------------ 第229章 老天打脸,夫妻互踩 秦凝气哦,多么想呸房秀娟一脸。 可是,她看一眼紧紧闭着眼、手紧紧抓住床褥子的任贵均,秦凝没接这话茬,总不好在这种时候去跟房秀娟吵架,让老人身痛又心痛。 秦凝正在想着,既然任东升不去,她要怎么安排人手呢,却听见鲁兆辉开了口: “哎,你她娘的是谁啊?你是老人的儿媳妇啊?这种话是儿媳妇说的吗?啥叫出风头事体啊?老人摔伤了不送医院,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搞什么东西啊搞!我告诉你噢,忤逆老人也要抓起来的噢!到时候我让你出出风头好不好啊?滚你娘的蛋!” 这年头,警察的自身行为,并没有后世要求的那么严格,但警察的职业,却比后世更让人敬畏。 原本房秀娟看见一身警服的鲁兆辉进来,心里有点敬畏又心虚的躲起来了,可看见鲁兆辉很是随和的跟着秦凝进去,她又走出来偷听了,一听赵进明说是公安局的朋友,她心里就不怕了。 眼看着秦凝她们肯定要把任贵均送医院,老人还要花好些钱,问一百多块够不够什么的,向来把老人的东西视作自己东西的房秀娟,心里一阵痛啊,那等到秦凝问任东升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就开口了。 哪想到鲁兆辉会跳出来说话,还那么凶神恶煞的,房秀娟吓的,转身就要回去,却突然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向门边砸去,头重重的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嘭”一声,随即,房秀娟捂住脸,“嗷”的尖叫起来,飞快的往自己那半边去了。 始作俑者自然是秦凝,她看也没看房秀娟,但她明白,房秀娟这一下,撞的挺重,脸不肿上三天,她不姓秦! 房秀娟痛的逃走,就听见鲁兆辉在那儿哈哈大笑: “哈哈哈,倒有趣,自己撞了自己脸,这是老天打脸吗?哈哈哈!” 任东升看看鲁兆辉,到底是没有敢出声,叹了一口气,站在正帮任贵均裹被子的秦凝身后,低低说了声:“我去看一下你婶子,就来。” 秦凝没应声,任东升急急的走了。 秦凝招呼着几个男的,说:“来吧,一人一边被子角,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起。” 许良保开口:“小凝,你气力小,你行吗?要不我抱舅舅上板车?” “不不,现在是骨头断了,随便搬骨头会错位,痛都痛得受不了,我可以的。准备好……一二三,起!” 秦凝嘴里喊着起,脑子里却已经动用了空间异能,把任贵均托了起来,于是,四个人异常轻松的把老人移到了板车上,老人哼都没有哼一声。 鲁兆辉手里拿着手电,已经走到了门口,赵进明利索的去拉车,秦凝交代秦阿南: “姆妈,你先回去吧,舅公那些湿衣服你拿回去洗。我看今晚我回不来,明天定亲的事情,你跟三麻娘子说一下,让她帮着操办就行了。” 秦阿南还没有应声,许良保说: “不用了,小凝,定亲的事再说吧,今晚我跟你们去医院,就是春燕一个人在家,要……你娘去看一眼。” “这……” 秦凝倒想不到,许良保能这么主动,她还楞了楞呢,许良保又说: “你一个细娘家,照顾你舅公不方便的,我去比较好。快走吧。” 秦凝知道,确实是这样,眼看着任东升过去了他们那半边屋子,到现在也不出来,看来是指望不上的了,她点了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那定亲的事……” 许良保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嘴角扯了扯,说:“其实,定不定的,也……没什么的,反正不过一个形式嘛!” 秦凝就和秦阿南说: “姆妈,这样吧,你把春燕接我们家去,定亲的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吧,要是三麻娘子非要搞这个规矩,那就走个形式,把我们这边该送给良保叔的东西送一下、把该分给乡邻亲眷的东西分一下就是了,反正东西我们都备好了的。” “哎!我知道,我这就回去带春燕吧。” 大家都急匆匆的分头行动了,秦凝几个人把老人送到汽车上,任东升都没有出现。 秦凝暗自摇头,这也算家丑不外扬了,她不打算在车上抱怨,省得任贵均听了心里难过。 但赵进明和鲁兆辉却很看不眼,两人不禁在车上说了几句:“这当儿子的也真是,什么人啊!” 鲁兆辉不明就里,还以前秦阿南就是任贵均的女儿,就说:“就是啊,生儿子有屁用,还是女儿好。” 秦凝抚额,悄悄的捅赵进明,让他别说了。 而任东升,等外头没有了声音,出来踮着脚,有些懊恼的往远处看了看,回到房里,跟房秀娟甩脸: “现在你满意了?都是你的主意,说什么让秦家来办,现在好,他们都当我不扛事呢!” 房秀娟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此时自己正痛的要死要活,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呢。 她捧住脸,含糊着骂道: “你要扛这种事做什么?你去扛啊!话是我说的没错,你可以不听啊!还不是你自己也怕事,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是让你和他们说,让他们写信跟你那个好姐姐说一下,给我们一点钱,那我们就来服侍好了,你说了吗?你又不说!哼!” 任东升生气的瞪着她: “你去说咯!我怎么开口?爷的钱已经给了我们不少了,我再去开口,不又是我们的不是?原本我想,现在这个情况,秦家眼看总是要求我们的嘛,小凝聪明得人精似的,总要主动说的嘛,谁知道还有那什么许良保,还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还有那穿一身皮子的呢!我怎么去说呢!” 提到那一身皮子的,房秀娟嘴痛苦的扭了扭,恨恨的骂道: “个骚里骚气的小妖精,什么人都能招到手里!去年成屹峰来的时候,你看看成屹峰那个样子,还不是跟在她屁股后头像条狗似的,天生的狐狸精!” 任东升气哼哼道: “好了,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雪君他们睡了吗?听见了,还不是又学?上次新年的事情你忘记了?你就长点心吧!” 一想到新年里那么鬼祟的事情,房秀娟眼珠子往四周转转,总算不敢讲了,只含糊的说:“那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姐姐知道呢?” “怎么告诉啊?说了还不是怪我们没照顾好爷!” 房秀娟捂住脸又开始推卸责任: “关我们什么事!这半年多,不都是秦家在照顾吗?信也是他们写,关我们什么事!我倒觉得,我们就该趁这个时候,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姐姐,你姐姐反正是回不来,那不就得寄钱给我们了吗? 有了钱,到时候我们就去服侍老不死的咯,省得人家看了,又说我们到底不是亲生的,不肯搭手!” 任东升沉默了,一时不出声。 房秀娟碎碎念:“你看看你,真让你扛事了,你又不扛,就会说我!” 任东升瞪她一眼,说: “你够了!现在写信去说是不行的!老头子到底算是我们该养的,怎么好说不关我们的事呢?这种话心里想想就是了,说出去不是被人笑话! 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女人不好,老头子一双鞋子,叫雪静洗一洗,那你就让雪静洗一洗嘛,你还去把雪静叫回来,老头子只好自己去河滩洗!你就是小眼腔!” “对!我就是小眼腔!不是她们秦家好吗?那老不死的就让她们秦家来洗啊!干嘛要叫我们家雪静啊?哼!小骚货进进出出当我空气,一点东西也不给,我就是不让雪静去帮忙,反正老不死的住在我们家里,看看谁憋得过谁!” 房秀娟半张脸肿着,眼里是嫉妒、愤怒、恶毒的光,这使她看起来丑陋无比,但她还不自知的嘟囔着。 任东升很是不屑的瞪了她一眼,但老婆自来是这个样子,他也习惯了的,习惯到麻木。 他现在心里比较不爽的是,秦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一听说老头子出事了,就着急慌忙起来,什么都听他的指挥。 他是挺惊讶的,怎么秦凝小小年纪,也不跟他商量一声,说送医院就自作主张送医院了呢?她不考虑钱的吗?她不怕没有人陪老人吗?她怎么能连公安局的汽车,也说借就借来了呢? 这几点,超出了他预算。 本来他想着,现在老头子信也不让他写了,万一他们和任阿山商量什么特别的事,他又不知道,那谁知道会错过什么呢? 那这次老人摔伤了,就是个好机会啊,秦家母女是女的,不方便服侍的嘛,那肯定就要他这个儿子来在床前伺候的嘛,那他正好的可以将她们一军,把老人的钱财啊,写信啊这些事夺回来。 所以他假装特别急匆匆的去,就是要吓一吓秦家,只要秦凝或者秦阿南问一下:“那现在可怎么办呢?要住院吗?哪里来的钱啊?” 那他任东升就好站出来,说怎么怎么样,事情就简单了啊! 可是,事情完全没按照他想的发展,秦凝根本就没有真正讨教的问“现在该怎么办”,还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唉!刚才她们走,房秀娟还死死拖住他不让他去,说这一走,最少要怠工两三天,一个不巧要十多天,他心里也有点舍不得了。 任东升想到这儿,心累的说: “好了,睡吧,等老头子医院里回来再说吧,有得烦了,阿南阿姐不是要结婚了吗?办结婚事情忙着呢,到时候求到我们头上,我们再和阿山阿姐写信说。” 房秀娟还嘀咕呢: “哼,小骚货老骚货,一把年纪了还结婚!不要脸!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了啊,竟然也敢对着你骂了,不就是没换衣服吗,又不是我们不给老不死的换,是他自己痛的不要嘛!啊……嘶!” 骂的太爽,动作太大,牵动房秀娟的半边脸,一阵剧痛之余,房秀娟心虚的向四周张望,最终懊恼又愤怒的说: “我不管了,睡觉,都不是好东西,任东升,你这些亲戚都不是好东西!” 秦凝他们到医院已经近九点钟了。 还好鲁兆辉认识几个医生,赵进明也认识一些人,几下里一凑,倒很快联系到了医生,来给老人拍了片,一看,骨头错位严重,得动手术。 秦凝去交了八十块钱的住院押金,老人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动手术,秦凝就让鲁兆辉先回去了。 鲁兆辉临走还仗义的说: “不是啥事,妹子,有什么用得着的,你只管喊大哥一声,原本大哥还想跟你说说最近一个案子的呢,眼看着你这会儿是没心思了,等你有空吧。” 赵进明不走。 他跟秦凝说:“骨头断了这种情况,刚动了手术,肯定需要人手的,我这几天不出去卖东西,我就先陪着吧,等情况稳定了再说。” 秦凝赵进明许良保三个人就在手术室外头等。 许良保悄悄的跟秦凝说: “小凝,你东升叔是过分了些,我跟你娘去的时候,舅舅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没给他换下来,老人冻得嘴青脸白,直哆嗦,还好现在不算太冷,要是早一个月,冻都冻出病了。 你娘气的骂你东升叔了,你东升叔说,是你舅公一碰就疼,不好动,两人就吵了几句。为了这个事,你东升婶子就也出来和你娘骂了几句,才有后头那些难听的话的。” 秦凝问:“那后来那些衣服怎么换下来的?” 许良保说:“是我说的,人要紧,衣服不要了,不好换就剪开了吧,回头补一补,总不能冻坏了老人。” 秦凝赞赏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沉闷的坐着,直等了三个小时,老人才眼睛紧闭、面无人色的被推了出来,安置在鲁兆辉和赵进明集体运作搞来的单人病房里。 医生说:“髋骨这个位置断了,这一个月基本是无法移动的,要好好留意着。等会儿麻醉过了,病人也会很辛苦,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也慢,家属好好照顾着吧。” “谢谢医生。” ------------ 第230章 伤筋动骨一百忧,怎么买汽车 秦凝悄悄的塞了个红包给医生,医生还特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了。 单人病房里有两张床,病人睡了一张,赵进明对秦凝说:“囡,你去睡,小细娘家熬不得夜,我跟你良保叔守着就是了。” 许良保也猛点头:“对对,小凝你只管睡,有我们呢。” 秦凝想了想,说:“你们先守着,我出去一趟,弄一点吃的回来。” “这么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儿?”许良保很担心的说。 “我县城有朋友的,你放心吧。” 赵进明就笑了:“小秦的爷叔,你不知道吧,我们这个囡很厉害的,让她去让她去,让她弄点好东西我们吃。” 秦凝出了医院,县城这个时候,大街上空无一人。 秦凝只管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骑到县南街那处租来放水果放菜的房子里,从空间里翻捡出一只猪蹄膀,把肉和骨分开,熬了猪骨汤和煮了红烧肉,也煮了一点饭和粥,还有几个病人吃的清淡小菜,一一分装好,就已经快要天亮了。 秦凝在空间里略微小憩了一会儿,又在空间里弄了好些新鲜的蔬菜水果拎在手里,等再出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六点了。 秦凝出了门,去县城百货公司后头的三层楼房里,找高阿姨。 “哎呀,小秦,真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你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来看看我们。” 高阿姨和丁局长迎出来。 秦凝赶紧把新鲜蔬菜递上:“哎,最近还真是忙,来来,阿姨先把菜拿一下,我一会儿就要走呢!” 秦凝递上来的小青菜,嫩的像是能生吃的一样;西瓜上还带着霜毛,一看就是刚采摘下来了。 高阿姨高兴极了。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儿,秦凝就问高阿姨: “阿姨,咱们县城里头,有没有人一时没有活干,能帮忙照顾病人几天的,我给高一点的工钱,要男的。” “噢,这个事啊,我想想啊……哎,有啊,还真有!原本在我单位里头看门的老郑,之前是老局长的一个亲戚,现在老局长退休了,他就被咱们新局长踢出来了,也是他自己不好,太老实了,不懂得给新局长套套近乎,哎,正愁没活干呢!” “人品好吗?” “人品没话说。在我们单位有七八年了,老实人。” “那阿姨,你能帮我介绍一下吗,我舅公跌断了骨头,我们现在需要人手看护,我给他五块钱一天工钱,他得连日连夜的在。吃的我们负担。” “哇,看护……这么高工钱啊!我都羡慕了!行,我帮你介绍,他们家就后头几条街的老房子里,我带你去。” “太谢谢你了。” 一个小时以后,秦凝拎了一个装食物的篮子,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到了医院。 走到任贵均的病房门口,就能听见老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秦凝听着,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前世看到过的资料是说,医学上把人类能感受到的疼痛感分为十二个级别,级别越高,感受到的疼痛感就越大。 第十一级疼痛是内脏痛。比如阑尾炎发作,再比如以前有外国特工发明的一种逼供法,把毛巾拧成螺旋状,让人吞下去,毛巾到胃部与胃壁缴在一起,会让受刑的人疼到吐真言。 第十二级是母亲分娩时的感觉。这个都不用说了。 而骨折的疼痛感,是十级。但还要参照骨折部位和骨骼错位的程度来说,因为骨头上神经末梢附着多啊,牵连的地方大就更疼些的,就不止十级了。 秦凝深深的叹气,进了门,看见赵进明和许良保两个,也是一头汗一脸愁的看着任贵均。 秦凝向他们点点头,走过去看老人。 老人紧闭着眼睛,头在枕头上轻轻的转动着,面色青白,嘴里低低的呻吟着,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手都在身边轻轻的抖着。 秦凝低声问许良保:“醒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多了。唉,疼啊!这可怎么好?”许良保一个大男人,也是满脸的难过。 秦凝和赵进明说:“干爹,你看,能不能去问问医生,再给点止痛药啊?这样下去,老人吃不消啊。” “干女儿,我问过了啊,医生说那些药也不能多用的,一个是伤胃伤肝,二一个是怕上瘾啊,让家属商量了决定,那你看呢?” 秦凝摆摆手: “老人这个岁数了,这么疼受不住的。麻烦你去问问,有没有好的药,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舅公他这个年纪最多可以吃多少,让医生控制在那个剂量下就行,就给最难熬的这几天吧,不然,人吃不消的。” 赵进明点了点头,去了。 秦凝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前世,她外婆病重的时候,她研究过止痛药,现在这个时期,止痛药虽然不能跟后世相比多样,但已经算成熟了,适当的用下去才能让老人挺过去,要不然老人吃吃不下,睡睡不着,骨头没长好呢,人都垮了。 赵进明嘴巴能说,一会儿的,带着个护士回来了:“医生答应了,医生说给的好药!” 这会儿还没有后世常见的、可以摇起来的病床,护士拿了个搪瓷的药盘很傲娇的站着,说:“你们倒是把他扶起来些啊,我好喂药。” 赵进明正要走过去,跟秦凝回来的中年人先走了过去:“我来我来。” 秦凝趁机和赵进明和许良保介绍:“这是老郑,我找来照顾舅公的,让他帮着我们挺过这几天,要不然大家都脱不了身。” 老郑个子不高,人很壮实,走过去一下子就把老人扶了起来: “爷叔,忍一忍啊,我帮你起来一点,吃了药,会好一点的啊,来来,对了,起来了,张嘴啊……哎,好了,好的,喝水啊……咽下去啊……” 任贵州痛的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没有张开,喘息着,听着老郑的指令张开一点嘴,护士给他喂了药,他手抖着,颓然的倒下去靠在老郑手臂上,老郑再把他放平。 秦凝呼出一口大气,听见一旁的赵进明和许良保也同时呼出一口大气。 老人吃了止痛药大概二十分钟,呻吟的声音小了好多,微微的张开眼睛看看秦凝:“小凝,我……倒还活着……” 秦凝眼圈一阵酸,却努力的笑了笑:“嗯,舅公,医生说你好着呢,不怕啊,就是会痛,你现在好一点吗?” “比刚才好得多了,我知道的,你用心了。” “嗯,所以舅公要努力的好起来噢。我熬了骨头汤,也有粥,你想不想吃一点点?” 秦凝这么问,老人眼里闪了闪,嘴巴动了动,却说:“还是不吃了,吃了容易上厕所。” “不要紧的,我请了个人帮你的,有什么事你请他们帮忙。而且现在先用的导尿,不怕这些。你骨头断了,不比人家内脏开刀什么的,这是硬伤,不补补,不容易好啊!” “噢……我现在不吃,我想睡一会,等我起来再吃。” “好,那你起来再吃。” 秦凝看老人神情极其疲惫,倒也不勉强他,毕竟断骨之痛是够伤精神的,能睡一会儿是最好。 老人闭了闭眼,又缓缓张开,看向秦凝的眼里有一种委屈和哀愁,他嘴唇轻轻动了动,小声说: “小凝,这个事……就不要告诉阿山了啊,免得她担心,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秦凝心里一阵酸楚,都说人老了就变老小孩,舅公的眼里,明明是想阿山知道的,想有人怜惜他的啊! 但为人父母的,总是这样,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就算自己心里再想女儿能回来看一眼,也还是把女儿的不便利和辛苦放在了前面。 唉! 秦凝能说什么啊,只好点头:“我知道了,舅公。” 任贵均说了这句,就睡了过去。 秦凝把拎过来的篮子打开来,把几样菜和饭摆出来,招呼大家吃,又安排人手: “大家辛苦了,快来吃一点吧。吃完了,干爹我和你一起回乡下。你呢,契娘不知道你跟我一出来,来了这么一晚上,也会着急的。我这边先去文化站请个假,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好了我就回来医院换良保叔回家。” 赵进明听秦凝说完,点点头: “唉,好,你现在有个人帮手,我也放心了。那我吃了饭回去。” 许良保说:“小凝,要不,你只管回去休息吧,顺便也和你娘说一下舅舅的情况,这里有我陪呢。休息好了不用急着出来,你来去也不方便,在这儿也不方便,现在有这个老郑帮手,我们应该行了的,你不要再一趟一趟的走了,怪辛苦的。” 这时代住院,哪里是只要有人陪就行,医、药、吃喝拉撒一堆事呢!许良保自己是连医院厕所在哪儿都转得头晕的人啊! 但秦凝没解释更多,只对他笑了笑: “嗯,我会和她说的。不过,家里也是一堆事,你还有春燕要照顾的,春燕突然看不见你也会担心,你总要回去和她说一下。陪床的人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 吃好了饭,秦凝把许良保叫到外头走廊上,给许良保十块钱和十斤粮票,说: “良保叔,你先拿着,医院有食堂供应伙食,也有租炉子给人烧饭,要是舅公醒了能吃一点,你就去把粥和骨头汤给他热一热,你和老郑要吃什么,也只管去食堂买,不用省钱。” 许良保怎么也不肯拿钱和粮票: “不不!我自己有。小凝,这次定亲啊什么的,你们都花了不少钱,眼看着舅舅这一伤,那家子又……唉,小凝,你花了不少钱。这吃饭什么的,我在家也要吃的啊,钱我有,我自己出!就是食堂什么的……我再去找!” 秦凝硬塞给他:“先拿着吧。不仅仅你呢,还有老郑呢,我可是答应人家的,除了工钱,还包伙食的。” “小凝,那个老郑的工钱……得不少吧?其实我一个人就行了,要不你跟那个老郑说说,让他回去吧。你一个细娘家,赚钱多不容易啊!” 穷人的思想总是这样的,以为钱能省就省,殊不知这世上的钱,绝大部分不是省出来。 对于秦凝来说,这些钱,不过是毛毛雨,但这种事谁也不能告诉,她只好说: “良保叔,伤筋动骨不是三五天就好的病,舅公年纪大了,又伤在那个位置,没有三个月半年的不会好,你照顾三天五天还行,要是半年不能出工,你拿什么养活我娘和春燕? 这个事你就让我安排吧,毕竟现在你和我娘还没结婚,我们这么使唤你,村里人又要闲话,你放心,我文化站的工资加上画画得的钱,尽够的。” 许良保这才没出声,秦凝招呼赵进明走了。 赵进明熬了一夜,精神却依然很好,屁颠颠跟在秦凝身边说: “哎哎,干女儿,我们去招待所,让钱师傅汽车送我们回去!” 秦凝说:“倒也行。不过,我叫你出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个事。你先别回去了,你赶紧的去找人想想办法,怎么的买辆汽车回来,实在买不着,你买个拖拉机也行啊,钱我们一人出一半,今后你卖菜,单独辟出一块运输折旧费给我就行。” 这年代,是没有私人买汽车这回事的,买普通的东西还都要指标和票据的,汽车更是受国家调控的,不是你有钱能买到的,有些地方连拖拉机也要等上级拨指标才能有哩。 赵进明就摸摸下巴,扬头说:“现在就去?” “怎么,你又变卦了?” “不是不是!哎,汽车估计是不好搞到的,拖拉机怎么也能想一想。不过,买车这么大的事,我得跟你契娘商量一下啊,最起码得说一声啊!你说是不是?” 还别说,赵进明这一点真的不错,不像乡下的大部分男人,能赚钱了,就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对婆娘呼三喝四的; 这还算好的,还有的男人自己不赚钱,也敢对婆娘要打要骂的呢! 秦凝大力点头,说:“对,要的!那行,找钱师傅送我们回去,再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再敢摆谱,以后就彻底没他的份。” “哎!干女儿,我听你的!” ------------ 第231章 无敌真寂寞,跟姐走有饭 秦凝和赵进明去了县城的招待所。 钱师傅看见赵进明还撇了撇嘴,看见秦凝,却立马迎了上来: “哎唷,小秦,好久不见了啊!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县城啊?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卖啊?” 秦凝心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钱师傅跟赵进明在一起久了,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昨天赵进明还电话和他讲呢,秦凝的舅公跌倒了,需要汽车载一下送医院,能来一趟吗? 秦凝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会儿钱师傅倒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是个能装的。 秦凝也不去拆穿他,说: “嗯,我舅公住院了,我出来看看,这会儿回去拿点东西,钱师傅有没有空,走这一趟啊?” “有有有!走,走,老赵,你坐后头车斗吧,小秦坐前面了啊!” 钱师傅十分讨好的把秦凝让进副驾驶,赵进明对着秦凝无奈的笑,三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回了清溪公社。 秦凝先下车,和钱师傅说:“钱师傅,你能去梅陈公社那儿等我吗?两个小时以后,我还要去县城的。” “行行!一句话的事!我肯定等你,你慢慢来啊!”钱师傅忙不迭的应了,还也跟着下车,去喊赵进明: “那老赵,你也在这下吧,我开回梅陈公社那边去等。” 这是连还有几里路都不送赵进明了? 唉,这人啊,也太势利了些。 赵进明和秦凝对视一眼,摇摇头,先回去了。 秦凝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和钱师傅告别了,往文化站去和文化站长当面请了长假,也和陶丽芬说了一声,再出来,就急匆匆的往前进大队回。 秦凝到家里的时候,因为本来是定亲的日子,秦阿南今天没有出工,三麻娘子也在,正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定亲的东西呢。 秦凝先跟秦阿南说了一下任贵均的情况,秦阿南忧心的说: “唉,这么辛苦,舅舅这么大年纪了,可怎么吃得消呢,亏得任东升家人影子也不见,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太过分了!” 秦凝摇摇头,她都不屑提起任东升一家,已经看透了的人,不再指望了,反而是许春燕要关心一下。 正好秦阿南提起:“我把春燕的东西都拿了些过来,现在就让她住这边吧,省得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住着那边不稳当的。” “嗯,这样好,暂时就让她在这边住吧,我等会儿还要去城里,看能不能把良保叔换回来。” 秦阿南立刻说:“要是换他回来,那我马上去陪着吧,要不然人手不够的吧?” 秦凝摆手:“我回来就是办这个事的,舅公这个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长远考虑,你去城里帮不上忙的,现在才做了手术,你扶都不容易扶舅公起来,要男人才行,你还是在家里照顾好春燕吧。” 秦凝急匆匆的走了,连三麻娘子都只是挥了挥手。 三麻娘子追出来喊:“哎,哎,小东西,你等等啊,你最会做你娘的主,你倒是看一眼彩礼摆的对不对再走啊!” 秦凝瞪她:“哎唷,三阿婆,你随便摆呗,你就是一样不搬到许良保家,他也会来我们家的!拿来拿去,过几天再搬过来,也就你们这些老家伙爱折腾!” 三麻娘子跺脚:“哎,这个没规矩的小死人,看你以后招女婿的时候,要不要这么折腾!” 秦凝早走远了,她一径儿的往村东去。 她要去找个人,之前就看中了,想找来长期照顾任贵均的人,可惜,还没等她安排好,任贵均就出了这么桩事,要是早点安排好,或许任贵均也不会自己去河滩上洗东西滑倒了。 也是她自己不好,穿越来以后,她事事都变得特别谨慎,不想太过大刀阔斧的做事,引得人注目,这会儿来看,到底还是太谨慎了些,唉! 秦凝垂着头,一边走路一边心里自责着,刚走到增华师傅家旁边的小河坝上,却忽然,意识里警铃大作。 她猛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人影,正埋头快速的向她冲过来,已经到眼前了。 河坝很小,宽度只有一米出头一点,两边临水,便长了好些水草什么的又遮去一些路,所以真正容人走路的地方,也就七八十公分这么宽,任何人擦肩过都是要微微侧身的。 这也是上回秦凝和秦文龙狭路相逢的地方。 秦凝眼看着这人像头牛似的冲过来,似乎存心撞她似的,她都来不及看清,便意念一动,身子猛的一侧,冲过来的人身子一歪,便“哎唷”一声,滑倒在了河坝上,像个沙包似的横在那儿。 秦凝这才定睛一看,嗬!秦梅芳?! 哎呀,怎么是这个鸟人?早知道是秦梅芳的话,她就不让开了,直接让秦梅芳飞河里了! 而秦梅芳,这一下滑的,却已经够受的了,胸口正打在河坝上,一只脚也挂进河里去了的。 她努力的翻转过身,正想骂呢,便看见秦凝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和从未见过的利,竟然镇得一向阴狠的秦梅芳一时没有出声。 秦凝弯下腰,低低的说:“摔不死你!你给我记住,别再招惹我!除非你想和你的枪毙鬼哥哥一样!” “你,你,秦月珍你个死……啊!” 一听这话,秦梅芳刚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头想要骂人,秦凝却忽然伸出一脚,大力踩在她手指头上,还狠狠的碾了碾,再跨过她,扬长而去。 秦凝连看都没再看秦梅芳一眼。 她忙着呢! 且所谓的无敌真寂寞,她现在也能体会一些。 以她现在的能力,要是起了坏心,捏死秦梅芳都是分分钟的事,且还能让人看不出来,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约束好自己。 要知道,暴力和鲜血,都是会使人兴奋上瘾的东西。 为什么一些家暴男一定要远离,是因为一个人一旦靠拳头获得了身心的愉悦,是控制不住的,是会一直想念那种心理快感的,根本改不了。 秦凝目前的情况也一样,要是她轻易开了头,随手的置人生死,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会轻易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秦凝大步走,不管身后的秦梅芳横卧在河坝上大哭大喊: “啊!好痛啊!秦月珍你个……你他娘的回来……啊,姆妈,大哥二哥三……啊,欺负我……” 秦凝三两步就到了增华师傅家,看见顾桂英坐着门口奶孩子,她往堂屋里一瞅,只有增华师傅埋着头在车衣裳,却没有看见宝生的身影。 顾桂英倒先看见了她:“哟!秦月珍,你来做衣裳啊?你娘定亲衣裳有没有做啊……” 秦凝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宝生呢?你差他干什么去了?” 顾桂英意外的看住秦凝,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你问他做什么?我差他做什么呀,这种懒惰东西,我们不要了!” “啊?” 秦凝很意外:“什么意思?他不想在这里做徒弟了?” 顾桂英立刻喉咙响起来,一顿吐槽: “是我们不要了,是我们家不要这种懒东西了!不要脸的很,过年的时候说爷爷死了,过年礼也没有拿来! 等到过清明的时候,还好意思跟我们借钱给他爷爷过清明!不借给他还跟我们做脸嘟嘴的不干活! 哼!没见过这么懒惰的孩子,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爷爷死了不是还有叔叔吗?送人出来做徒弟,年礼也不知道送,做徒弟没有做徒弟的样子……” 秦凝没等她骂完,转身就走。 宝生不在这儿了,很好,非常好。 这样的话,省了她好多口舌。 年初一宝生来秦凝家借钱的时候,秦凝就留了伏笔,本来就想等宝生把丧事办完了,心情也平复些了,就问问他肯不肯去任贵均那边住,一来帮忙照顾任贵均,二来秦凝还有一个发财大计,一个人实施不了,需要宝生帮忙。 但之前她还有点顾虑,一个是她可怜宝生在师傅师娘家吃苦,但宝生自己有没有这个意愿呢?如果没有,她不能硬硬的去安排别人的人生; 二是顾桂英家这边也要注意影响的,毕竟在一个村里,要是秦凝太过急切的撺掇宝生当叛离师傅的人,顾桂英这边会怎么个反应呢? 这两点,使秦凝把这事耽误了,直到任贵均跌断了骨头,秦凝想到老人今后的生活,觉得实在不行,就出一点钱给顾桂英家就是了,当把宝生的使用权买过来就是了。 谁知道,竟然还有顾桂英家嫌弃宝生、把宝生赶走的事,哎呀,这是今天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 秦凝一径儿继续往东走,出了村就悄悄弄出自行车来,继续骑,她有点印象,宝生家还要再过三个村,叫费家巷。 到了费家巷,秦凝一打听,很快找到了宝生家。 破屋子三间,门前围的是竹篱笆,竹门还有点东倒西歪。 秦凝站在宝生家门前张望了一下,看看那形同虚设的竹篱笆门,只管进去了,再往堂屋里扫一眼,能看见堂屋角落摆着一个灵位,清冷冷的那么搁着,有点瘆人。 秦凝没再上前,冲上房喊了几声:“宝生?费宝生?” 一个瘦小的身影却从下房出来了。 “……姐?!” 瘦小身影先是惊讶的喊了一声,很快,他就张着嘴,涨红了脸看着秦凝,呐呐: “你,你来……我……姐,你来了,我还没有钱还你……” 秦凝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个少年是越来越瘦了,她自己这一年长高了不少,而宝生,似乎还停留在去年的样子,穿了一件蓝土布衬衫和一条黑裤子,站在那里像竹竿似的,而两只眼睛瘦的凹陷,眼窝下有点乌青。 秦凝说:“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从师傅家回来,多久了?” 宝生紧张的手在裤子两边搓:“我,我,没多久,姐,没多久,我找了队长了,要是分派我活了,我就能赚工分了……” 秦凝轻轻的摇头,说:“你先不赚工分了,你跟我走吧,我请你出工,包你伙食,工钱可以抵我借你的钱。” “真,真的?” “真的。” “你借我三十块呢,姐,什么工,能值三十块?” “别废话,你去不去?” “去!姐,管饭就行,你刚说,管饭的吧?” “管。要不要和你叔叔婶婶说一声?” “……嗬!不用了,他们最好我不回来。但,你等我给我爷爷磕个头。” “行!” 宝生快快的进了屋子,一会儿的,换了一件半新的蓝的确良衬衫走出来,倒有了几分精神。 他还拎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估计是他所有的家当,然后走去堂屋的灵位前拜了三拜。 再出来,宝生吸了吸鼻子:“姐,你现在有吃的吗?” 秦凝看看他快瘦成鸡胸的身影,手伸进随身的布包包(空间)里,掏出一块定胜糕:“先吃一块糕,不要太饱,等会儿我再带你去吃热汤热饭。” “唔唔……好。” 宝生已经急急忙忙的啃上了。 秦凝看着他饿死鬼似的样,不禁问:“你,几天没吃了?” “我……唔唔……我回来三天了,就昨天中午,我叔叔给了我一个半番薯。” “唉!走吧!” 秦凝骑了自行车带宝生,只觉得车子后面像带的是许春燕那么轻,一会儿的两人就到了梅陈公社,秦凝借口上厕所,找了个地方收了自行车,就带了宝生去梅陈公社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口去。 果然,钱师傅已经等在那儿了,看见秦凝立刻讨好的打招呼。 “哎,小秦,你真快啊,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来,上来。” 秦凝一挑眉:“哦,我让我弟弟坐前面,我坐后面去。” “呃……小秦,这是你弟弟啊,这……我正好有点事情跟你说呢,你弟弟这么瘦,你们一起坐前面吧。” “不了,我还是坐后头吧。宝生,快上车。” 秦凝拒绝了,拉了拉正看车看得呆去的宝生。 宝生呆呆的:“哦哦,我,我怎么上去?啊,我真的可以坐汽车?” ------------ 第232章 自我觉醒,情短纸薄? 宝生紧张又兴奋的上了卡车的副驾驶位。 秦凝只当没看见钱师傅那像吞了大便一样的脸,急急的爬去后头车斗坐了。 她当然知道钱师傅想要说什么,无法是挑拨离间她和赵进明,看能不能有机会直接从秦凝这边拿到东西来卖,好让他多赚些钱。 可钱师傅真是高看自己了,论做生意的脑子,钱师傅离赵进明是远隔天地呢,就连人品,也还不如赵进明呢! 赵进明这个人,初识会觉得他满嘴跑火车,这样的人难免给人太活泛,不稳重的感觉,但他做事有他的底线,小利益看得重,但涉及是非问题,立场还是没错过的。 最重要的是,秦凝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深信,一个对老婆好对家人好的男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对赵进明的信任,最大的一点,就来自于他对家庭的好。 而钱师傅,别的且不说,秦凝听赵进明提过一嘴,自从钱师傅跟着赵进明赚到了钱,钱师傅就开始在外头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正因为这样,他对钱财就更加的急需,才会希望赵进明每次能多分给他一些。 这样的人,秦凝看不起。 但暂时,赵进明的车子还没有搞到,钱师傅这边还是要偶尔用一下,那便不好立刻的和钱师傅翻脸。 等搞到了车子,那么钱师傅,就是颗弃子了,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所以,秦凝怎么会给他机会来多说那些废话呢! 车子很快到了县城医院,秦凝随意的打发了钱师傅,带着宝生找了医院旁边的一家国营面馆。 才十一点,面馆里人不多,秦凝给宝生叫了一碗红汤排骨面,自己要了一碗蘑菇素浇面。 这时代的面碗都挺大的,看起来比宝生的头要大。秦凝说: “宝生,先吃吧,吃好了我告诉你做什么活。” “……姐……这,这肉……肉你吃吧,那么贵的东西,我吃面就行了。” 宝生眼神盯着面前的大面碗,喉头处,不断的咽着口水,却还这么说。 秦凝给他一个安心的笑脸: “宝生,我原本想给你叫卤肉面的,但你饿了好几顿,卤肉太油,怕你受不了,就先给你买的是排骨,我自己,是因为喜欢吃蘑菇,所以才要的素浇,并不是我吃不起。所以你只管吃吧。” “姐姐……我,我是在做梦吗?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面。” 面前的少年,眼圈都红了。 秦凝心里也有点难过,物质的匮乏,加上双亲的离开,这少年真的受够了苦了。但秦凝说: “宝生,人要学会把苦难在心里埋起来,并相信,日子会好起来的,你快吃,吃完我交代你事情。” “哎!” 宝生快速的吃面。 秦凝的面才吃了三口,宝生的面已经都吞进了肚子里,他还把一大碗面汤喝的滴水不剩,就差舔碗了。 宝生扬着脸,意犹未尽的和秦凝说: “姐,怪不得人人都要到城里来呢,这城里,简直像是天上似的,连一碗面都是这么的好吃,我以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城里的面可以是这个味道的,真是太好吃了!” 秦凝笑着摇摇头:“你喜欢就好。对了,我吃的慢,你给我说说,你师傅家为什么赶你出来?” 一听这个,宝生瘦削的脸上,刚才吃面吃出来的欢喜,立刻的就没有了。 他绷紧脸,垂下眼,把头脸藏在面前的大碗后头说话: “才不是赶我出来的,是我自己不要了!姐,我记着你的话呢!人不能太软弱,一味的退让不一定能得到我要的结果啥啥的,我明白了的。 我师傅平时不出声,三天不会教我一样东西,洋机也是三四天才给我踩一踩,师娘就尽让我帮着他们家干零碎活,现在不是农忙么,她还让我尽做自留地。 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这样,我也就算了,因为要是我在师傅家呆的不好,爷爷会伤心的,可现在爷爷死了,没人会在意我了。 叔叔婶婶……唉,爷爷的丧事刚一办完,他们就把我的东西丢到下房了,他们自己搬到上房去住了,也没跟我说一声,哪里还会帮我置办给师傅家的年礼。 我想着,那要是我再这么在师傅家呆下去,可能三年五年也不会给我出师,那我将来怎么回家去撑门户,还怎么还你钱啊? 我想了很多天,想着姐姐的话,我就去跟师傅说,我说我想好好的学手艺,那些零碎活我也做,但让师傅能不能让我先多学点手艺再做,要不然,就借点钱给我,让我先把债还了,这样我再安心的帮着师傅师娘干活。 我师娘一听这个,就骂开了,什么难听骂什么,还连我死去的爷爷都骂!我实在气不过,就走了。我想着,不然我就先在生产队里出工好了,好歹得赚一点钱,能还债,先还姐姐你的钱。” 秦凝坐在宝生的对面,看见的,是他的头顶,他的头发都是黄黄的,都不像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 唉! 秦凝说:“你走的对。既然出来了,就不去想它了。以后你要多吃点,吃饱了才好帮我干活,还欠我的债。” “嗯!姐,你只管说,我不吃饱也可以干活的。你说,我能干啥?” “等会儿我带你去看,让你知道你干啥。我吃好了,走吧。” 秦凝说着站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为了陪宝生来吃的,那么大碗的面,她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了,剩了大概有两三筷子的面,还有面汤,更是油油腻腻,她一口也没喝。 宝生就很是遗憾而惋惜的看着那面汤,再看看秦凝,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没有说。 秦凝只能当没看见,有些惭愧的站起来走了。 唉,面对宝生这样的孩子,有时候浪费一点点粮食都会觉得是罪过。 以后,不跟他单独一桌子吃饭了,要不然,真是能把她吃撑了。 秦凝就大步的在前面走,快速的往医院去。 宝生习惯性的弯着腰跟着,眼神却又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可怜的少年,已经十七岁了,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到县城,第一次看见医院,他的局促和兴奋可想而知。 病房里,任贵均醒了,老郑尽心尽职的坐在床边喂水,许良保靠在空床上打瞌睡。 秦凝走去,对着任贵均笑笑:“舅公,怎么样?还熬得住?” 任贵均脸色依然灰白,但眼睛里比早上刚醒的时候多了些光芒: “唉,熬不住也得熬,但比早上好一些,粥我也喝了一点,老郑说你回去了,你怎么又走这一趟呢,可不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你现在就是要吃了东西才能好。你看,我还帮你找了一个小伙子来陪你哩。宝生来!” 秦凝招呼宝生,宝生怯生生的走到床边去。 秦凝说:“宝生,这个阿公是我舅公,他跌断了骨头,要休养好久,这几天在医院,你先跟着这个郑伯伯学着怎么照顾,等这个阿公回家了,你以后就住在阿公家里,陪陪阿公,姐姐包你吃住,你看可以吗?” 宝生脸涨红着,嘴巴扭了几扭,说: “姐,原来就是这个事啊,这怎么能叫活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我照顾阿公好了,不要……不要钱。” 当着任贵均的面,秦凝没跟他接口钱不钱的事,只说:“叫阿公。” 宝生就“阿公”一声,垂着头。 秦凝说:“宝生,你没有低人一等。阿公家也不是你师傅师娘家,你不用这么低着头说话,走路也挺起点胸膛,自己要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 宝生垂着头点了点,又赶紧抬起来看她一眼,不好意思的笑。 安顿好了宝生,秦凝就走去喊许良保: “良保叔,现在有人陪舅公了,你只管先回去一趟吧,既然订了今天是定亲日子,好歹你也回去一趟吧,三麻娘子唠唠叨叨的说,祖宗还是要拜一拜的,不然不吉利。” 许良保有些害羞的挠头,看看老郑正和宝生两个在给老人擦脸,他也放了心,和任贵均打过招呼,准备回去了。 秦凝想法子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在许良保走的时候送他出去,让他骑车回去。 “不不,我骑走了车,你到时候怎么回家啊?我走路就是了。” “唉,走路四个小时呢!等你走到家里,都什么时候了?我回去可以请人送我的,我认识人多,放心吧。” 许良保想着昨天的赵进明和鲁兆辉,憨厚的笑了笑,骑车回去了。 秦凝自己,却找了一处僻静地方,从空间拿出纸笔来,斟酌着,写平生寄给成屹峰的第一封信。 任贵均的事,对于老人来说,是挺大的事儿了。 虽然现在来看,老人手术做得挺好,也熬过了一天,但今后休养什么的,肯定要时间,养好了以后究竟有没有后遗症也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不给任阿山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知道,其实是说不过去的。 但任贵均担心的也可以理解,任阿山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如果知道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不能床前尽孝,心里也肯定不好受的,不知道在远方怎么的抓挠煎熬呢! 但成屹峰可以知道啊! 成屹峰可以代表自己的妈,来看一看老人啊,即便来不了,也能根据自己家里的情况,看看什么时候把这个事告诉任阿山一声啊! 别到时候老人有个好歹起来,任阿山突然知道了,更加的不能接受。 所以,秦凝的打算是,单独就这个事写信给成屹峰,让成屹峰自己看着办,到底是他们家谁来看看老人,还是他们家谁、找个时机,把老人这个事小心着告诉一下任阿山。 毕竟任贵均是那么的思念女儿,秦凝看得清楚,任贵均说是跟秦凝那么说,不要告诉阿山,但任贵均的眼神却在告诉秦凝,任贵均最好他的阿山能回来看他一眼。 秦凝想,反正成屹峰是个心机BOY,肯定能掌握好这里头的度,既不会吓着自己的妈,也不会辜负了任贵均。 嗯,这是目前秦凝对成屹峰的印象。 秦凝三两句话就把信写完了,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来装好,开始写地址。 地址却一下子记不住,她就用意念,随手的在书包里掏东西,掏成屹峰给她寄的信来找回寄地址。 前七八天,成屹峰给她寄过一封信,直接寄到文化站的。 秦凝知道,文化站的地址,肯定是林书勉告诉成屹峰的,因为林书勉帮秦凝介绍了好几回企业宣传册的制作了,稿子来回协商、稿费收取什么的,都是寄到文化站的。 但那又怎样呢,成屹峰寄来的信,她依然看也不看,就给丢在空间了,这会儿摸出来一看,倒是比以前的信要薄一点。 “嗯!情长纸厚,情短纸薄啊!看来,也不过一年的坚持嘛!” 秦凝甩了甩手里的信,还笑着嘲笑了一句,把上面的地址抄了下来,就又把信丢回了空间。 她要回去县南街那处租的房子,顺路走过邮局就把信给寄了。 她不知道,此时的成屹峰,正坐在林书勉的值班客房里呢。 “书勉姐,我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这刚下火车呢,歇一晚呗,我爸妈还念叨你呢!噢,这就急不可待的要去找你的小凝了啊,也不稀罕跟姐姐多说几句了是吧?” “嘿嘿嘿!” 林书勉看着成屹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却摇了摇头,说: “屹峰啊,不是姐打击你,我觉得,小凝这姑娘,你可是真的很难追的啊,信可都寄回给你了啊!” 成屹峰垂下眼,不说话,手交叉着放在长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的坐在客房的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书勉叹气:“委屈了?想打退堂鼓了?” 成屹峰立刻抬头: “不!才不会!为了假期能长一点,我申请单位里把我换到最普查队去了,所以今年回来的迟了些,我都这样了,你说我怎么会轻易打退堂鼓呢!” ------------ 第233章 她比刺猬香 林书勉听到成屹峰竟然为了能使假期长一些,竟然换到了普查队,不禁惊讶了起来。 小时候她在成屹峰家住过好几年,可是知道的,安岭那种地方的地质普查,一进了山,好几个月不得回家,非常辛苦,危险程度也比别的工作高。 林书勉不禁问: “真有出息啊你!任阿姨竟然同意?” 成屹峰耸肩: “她不知道。我先斩后奏。自己的事肯定得自己拿主意,况且我爸不是一直说我思想不进步吗,那我现在思想进步了,自己申请去最辛苦的地方,他还能不同意啊!” 林书勉无语的摇了摇头,问:“那你这次回来,能呆几天?” “唉,扣除了来回路上的时间,也就十天吧。所以,姐,你得帮我呀!你说,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小凝心里有我啊?她这信也不回我,我实在无从下手啊!上回我让你帮我问她,她到底怎么看我的,她怎么说呢?” 林书勉摊手: “你的小凝实在太精明了,她才不会回答我呢。不过,据我的观察,你的小凝,倒也不是看不上你。” 成屹峰“刷”的就站了起来:“啊?真的?” “坐坐坐,你一站起来,我得仰着头看你,坐下!你激动啥,我话还没说完呢!” 成屹峰笑得不得了,蜜色的脸庞扬起来,眸如星子,立刻的意气风发: “你说你说。小凝不是看不上我,那就是看得上我啦?那她为什么不理我呢?” 林书勉却撇她一眼,慢吞吞的说: “还看得上你呢,屹峰,我要说的,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我觉得,小凝不是看不上你,而是看不上男人。” “啊?什么意思?” 林书勉随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企业宣传册,丢在成屹峰怀里: “这小凝想出来的,看看,画的多好!你要知道,小凝她来了我们这好几回,连我舅舅也是对她很夸赞的。 在咱们饭店里工作的,或者到咱们饭店里来吃饭的,都算是在苏州数得着的人,那就也有些男的,小青年,跟你差不多的,看见小凝了,就各种打听她,想让我介绍的,可不少哦!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成屹峰皱紧眉头,斜斜的看着林书勉,眼里的恼怒和不高兴,可明显了。 林书勉不禁伸手拍了他肩膀一记,继续说: “死小子!这好女百家求的,你还嫉妒上了?有本事你赶紧娶回去呀!这不是证明小凝好嘛,我还不是帮着你把人家都赶走啊!” 成屹峰笑着求饶:“行行行,我错了!你继续说继续说,然后呢?” 林书勉很不满的白了成屹峰一眼,才说: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啊,小凝对他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尤其是上回,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在我们这吃饭呢,正好小凝在,人市委副书记的儿子那稀罕她的样子,就差跪她面前了。 可人家小凝一句话都没跟人说,最后怕麻烦,饭都没吃,干脆走了,还是我怕得罪了人,有意无意的说小凝快结婚了啥的,替你给挡了,你不说多说几句好话给我听,还敢给我脸色瞧呀你!” 成屹峰赶紧站起来,像军人似的敬了个礼,复又坐下,开心的说: “谢谢姐!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一定会谢你的,那你看我这次来,还不是特意带礼物给你了嘛。那你的意思是,小凝谁也不搭理?” “她倒也不是谁也不搭理,平常的人,她比谁都处的好,可精明了。但……” 林书勉摆摆手,微微皱眉,一边想一边说: “呃,就是对小青年,真是一点也不假辞色,我还真是佩服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像她这样的,可真少见。 咱不说那些个轻浮的四处跟人说笑的姑娘吧,但一般的女孩子,这个年纪不正是最爱和小青年接触的嘛,姐也是过来人,这个可以理解的啊。 但小凝还真是,年轻的,一律不理。我冷眼瞧着,是真的不理,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假清高。你说她心里怎么想的啊?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啊?” 成屹峰看着林书勉那探究的表情,脸抽了抽,说:“呵呵,那一定是有我!” 林书勉撇嘴:“得了吧你!自欺欺人!” 成屹峰就沉默了,眼神内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一阵安静。 半晌,成屹峰才幽幽的说: “姐,她去年就跟我说,她是啥不婚主义者,我还假装笑话她呢!但,其实,我心里很惊讶,就像你今天所说的那样,我觉得,她不是个平常的姑娘。 后来,我问过我外公她的事,外公说她从小孤苦,很苦很苦,我努力帮她想,我把我当成她来想,那么,我觉得,她一定是在用这个说法保护她自己。 你还记得吗?咱们在东北的时候,有一回在我家后院,咱们逮了一只刺猬,刺猬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把最柔软的心口,紧紧护在怀里,把刺都伸向外面,不知道的生物,以为它天生如此,但显然不是。 后来我们养着它,对它好,它也会舒展开来,用尖尖的鼻子吃我们给的果子。姐,小凝她,一定是个心底特别柔软的姑娘,她吃了太多苦,所以她才用刺来包裹她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害。 我可不相信什么不婚主义者。一样东西,一定是不知道它的好,咱们才会不屑;一样东西,也一定是认定了它不好,咱们才会舍弃。 我不知道小凝是属于哪一种,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在乎,不知道它好,我就让她知道;认定它不好,我就去证明它好啊,反正我认定她了!” 成屹峰说完,薄唇抿的紧紧的,轮廓分明的下巴轻抬,眼睛看着客房门外走廊上的一个花架。 花架上,一盆君子兰开的正好,橘红的花朵对着人,像一个正唱歌的喇叭,看着让人心怡。 林书勉顺着他的眼神也看着那盆花,轻笑:“呵呵,你只记得那刺猬,我只记得当时的你,非要把刺猬抱上床睡,被你妈好一顿打呢!” 成屹峰也笑起来:“打有什么用,后来刺猬还不是跟着我过了一冬,不过,臭是真臭,熏得再也没人敢进我的房。哈哈哈!” “所以,你现在,要像对那刺猬似的,对小凝?” 成屹峰头一摆,理直气壮:“啊,反正她比刺猬香!” 林书勉笑的不行: “呵呵呵!行!难得你倒还真是个认真的人,姐支持你!姐也觉得,小凝是个好姑娘,值得你坚持的。那你跟你妈说了吗?” 成屹峰耸肩: “我妈这个人,基本上没有她认为好的,就算天上的仙女下来,她估计也能说出人家的不好来。她就是我们老家讲的,什么‘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反正很多妈妈都这样,唉! 你看她成天方国娇方国娇的在我耳边念叨,那是她知道,我压根就不理方国娇,她才那么说,要是我真的看上方国娇了,她一准儿跳出来,把方国娇批判的跟什么似的。 我才不和她说,我听不得她说小凝不好。况且现在小凝都不理我呢,我平白的让小凝受这气干什么!等有了眉目我再和我妈说。” 林书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再说。 成屹峰却自嘲的补充: “我知道姐你心里想什么,你一定觉得,我妈这个人,将来也是我和小凝之间的阻碍吧?那我可跟你说,绝不会。 我妈真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只要我认准的事,她早晚低头,我是她儿子我能不知道她。 现在倒是小凝……唉,这样也好,反正她小,就算她一时半会儿的不理我,但一想到她谁也不理,我人不在这,我还放心呢!” “你就自我安慰吧!反正你怎么样我都支持你,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林书勉白了他一眼,嗔怪的说着,又指指她旁边的照片上: “你看,咱们两家的合照,我都放在这呢。我倒还真是希望你们一家能回来,我爸也说,在军区的时候倒也不觉得,现在我们转业回来了,一个是觉得地方上生活丰富些,另一个,人际关系,还是咱们北方的人更朴实些,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呢。 要是你们家也能回来了,那我们两家相互照应多好。可惜,你爸的工作估计很难找到对口的地方,但你还年轻,不然和你爸好好说说,找找关系,调回来算了。” 成屹峰点点头: “我……也想,很想,但我爸他,唉,等我回去再说吧。那我先走了,改天我再来还车,跟姐夫说一声,我回来才和他喝酒。” “行,知道你这会儿啊,早就满脑子的小凝了,归心似箭呢!” 成屹峰从林书勉的饭店出来,开走了饭店一辆小汽车,现在饭店是苏州接待外国人最好的饭店,今年就多了一个汽车指标,林书勉动用了关系,让成屹峰花点钱借用了。 三个小时以后,成屹峰熟门熟路的到了清溪公社。 思念如水,在脑海里一阵一阵的翻滚成浪花。 近乡情怯,浪花翻滚之后,淡淡的苦涩伏在心底。 想到自己写了一年信,小丫头没回过一封;想到为了多三天的假,他愣是把自己放逐到更远的边防,想到自己对她思念的辗转难眠,可这一切,小丫头绝不会领情,成屹峰不禁在车子里叹了一声。 这会儿才四点不到,小丫头不是在什么文化站工作了吗,那,他是不是该顺路把她带回去呢? 成屹峰脑子里刚起了这个念头,心底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要要要,快去啊!” 成屹峰就把汽车停好,打听了路,往清溪公社文化站去。 这么小的镇子,三两下,成屹峰就找到了秦凝和陶丽芬办公的地方。 他刚在门口探了一下头,陶丽芬就看见了。 “你是……找秦凝的吧?” 眼前的青年形象太过突出,小镇上难得一见,陶丽芬一下子记起了去年成屹峰和她打听秦老师时的样子。 “对,你好,请问我家秦凝在吗?” 成屹峰对陶丽芬展颜一笑,陶丽芬眼前就闪得头晕,一下子便相信,成屹峰和秦凝一定是关系亲近的人。 听,“我家秦凝”! 还别说,眼前这个青年,倒是配得上秦凝呢,可秦凝这家伙从来没提过,哼,改天可得好好敲打她。 陶丽芬脑子里想着这些,不禁笑道:“你家秦凝?啊,你不知道你家秦凝今天去城里了吗?” 成屹峰皱眉,怎么去城里了,要是他早知道,不就可以去接她了吗? 成屹峰便问:“城里?呃……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要好几天呢,你不知道吗?她的舅公,就没有子女在身边的一个老人,跌断了骨头,在城里的医院呢,她去照顾了。” 陶丽芬一说完,成屹峰惊呼起来:“什么?!跌断了骨头?在哪家医院里?” “城里就一个医院啊,应该就是县城医院呗。” “哎,谢了!” 成屹峰心急火燎的往城里赶,再顾不上和陶丽芬多说。 天哪,外公怎么会跌断骨头的?多久的事了?怎么会说是没有子女的老人,任东升家里是干什么吃的? 成屹峰带着一脑袋的问好,急匆匆的赶到了医院,在医院窗口,凭着他那张脸,很快问出了任贵均的房号,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病区去。 成屹峰一间一间看着房号,很快找到了病房,但在外头听着,病房里静悄悄的,成屹峰便谨慎的透过病房上的玻璃窗往里张望,万一外公在睡觉,可别吵醒了。 这一看,成屹峰的脸色就从着急,担忧,渐渐的变得不好看了。 只见房间里,任贵均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应该是睡着了。 他左手挂着点滴,右手边的床沿下还挂着尿袋,大概是躺着热,一条薄薄的被子盖了一半,露出一条干枯的腿,微微抬高的搁在一个折好的被子上。 骨折后能睡着,看来情况稳定了,成屹峰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而再看,只见旁边的一张空床上,秦凝正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孩子,几乎是肩并着肩头碰着头的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因为秦凝手所在的地方,正好的被任贵均那一床搁起的东西挡住了,成屹峰看不到了。 成屹峰抿紧唇,垂着的手紧了紧,正要抬起来敲门,就听身后有人问:“哎,你找谁啊?让让。” ------------ 第234章 男人的心酸 成屹峰回头,见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手里拿着几个碗,里头还有一个饭盒,还是他用旧了的呢。 成屹峰心情不好,见这人是不认识的,就沉着脸,使上了他练习很久的家乡话:“你是谁?” 秦凝请来看护任贵均的老郑上下打量几眼成屹峰,再听着他那有点别扭的口音,也很不高兴: ------------ 第235章 酸死了 可秦凝话刚落,成屹峰身子立刻坐直了,刚才那疲惫的样子没有了,啥啥颓然也一扫而空了,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十七!那他结婚了吗?啊,不,他定亲了吗?他家里哪儿的?他父母做什么?” “……!” 秦凝见成屹峰两只眼睛看定她,问了一连串问题,不禁狐疑的上下看他,说: “哎,你问这种事做什么?你相亲呢,我找他来,又不是让他嫁给舅公的!” 成屹峰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发现自己太心急,出戏了。 他干脆梗着脖子说: “啊……我总要了解一下的嘛,对吧?啊,没关系,我等会儿自己进去看。不过,小凝,我这么问,我就是奇怪,那任东升家,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这些事都是你在做呢? 虽然我很感激你这么做,但是,任东升一家,为什么不见人影呢?外公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不来照顾呢?我妈每年都有给钱啊!就算不给,他们不还是儿子吗?难道不该来?” 一提这个,秦凝同仇敌忾,“啧”了一声,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可把成屹峰气坏了。 他腾的在椅子上站起来,手伸进裤兜里拎出汽车钥匙,说: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当儿子儿媳妇的,老人出了事,不应该第一时间送医院吗? 他们就这么看重钱?难道他们真的没钱付的话,我妈会不给吗?说到来,他们就是小心眼,不要脸,心里没有一点点父子之情,外人都不如!” 秦凝虽然已经气过了,但提到任东升夫妻俩,她心里也是不爽,可是,现在是在医院,任贵均醒来,要是看见成屹峰,肯定会很高兴的,成屹峰这会儿走可不行。 秦凝伸手拉了他袖子一下:“你别急呀,你先坐下,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小丫头抬着头伸着脖子看他,成屹峰哪里舍得,提了提裤子坐下了,可胸口起伏着,真是气的不轻。 秦凝便说: “还有一个事,我得告诉你,我……咳咳,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嘛,我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虽说舅公让我不要告诉你妈,但是,真的完全不让你们知道,好像也不对的,老人上了年纪,有些事,说不准的,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事,那不都是遗憾嘛,我就……写了封信,给你。” 秦凝一边说,一边看看成屹峰脸色,哎呀,这个事,确实是她理亏了,早知道成屹峰回来了,她还寄啥呢。 她心虚的在一边对手指。 成屹峰也很惊讶:“你给我写信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中午的时候。这会儿了,估计追去邮局,也来不及了。你说,这个,没事吧?” 成屹峰紧抿着唇,一时不说话,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小丫头啊小丫头,你说要你给我写个信,怎么就这么难呢,非得出了点事才能写?还偏偏我一走你就写啊?唉!” 他不敢说没事,他不能保证。 他妈成日惦记着外公,看见老家的信来,那肯定是翻来覆去看的; 再加上秦凝现在帮任贵均和秦阿南写信,任阿山是认识她笔迹的,虽说写的是成屹峰收,可因为都是亲戚的事情在联络,保不定他妈见他不在家,就会拆开来看的。 但他又不想说有事,他不舍得,舍不得小丫头内疚。 看小丫头那心虚的小样子,抬着双大眼瞄他一下再转开,他就心疼。 “别担心。” 成屹峰伸手,疼爱的摸摸秦凝的头: “平信慢,最少四五天到东北呢,我明天或者后头,想法子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要是看见有我们家的信,先拦下来。省得我妈看见了,在家急眼。我等会儿给你个新地址,以后你有啥事,给我另外一个地址寄,啊?” 秦凝不甘愿的拍开他手:“哎呀你干嘛!那你可记得这事啊,别到时候怪我。” “不怪你,但我饿了。” 成屹峰手是缩回来了,却趁机提要求,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期待的看她:哎,小丫头,陪我吃饭去吧? 秦凝看懂了他的潜台词,没法理,当没看见。 她站起来到病房窗口去张望了一眼,正好看见老郑在和任贵均说话,任贵均醒了。 “快快,舅公醒了!” 病房里。 任贵均看见成屹峰的激动,是别提了。 老人翕合着嘴,都哭了,老泪纵横的流,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哭完了,虽然伤处还是很痛,但老人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拉住成屹峰的手不放,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 秦凝一看这情景,让成屹峰出去吃饭是不可能的了,就让老郑把她带来的饭菜分了两份,一份给任贵均和成屹峰那边床头摆了出来,一份她让老郑和宝生两个在空床上吃,她自己等会儿出去随便对付一下就是,且空间里还有好些吃的呢,饿不着。 可成屹峰,在任贵均的絮叨里抬起头看了宝生一眼又一眼,见这个男孩子瘦是瘦了点,矮是矮了点,但穿着件干干净净的蓝的确良衬衫,配着清清秀秀的五官,倒也称得上白净斯文。 成屹峰心里,就开始转圈圈了。 他忽然招手,喊宝生: “哎,小同志,你来一下。” 宝生没动。 正想端饭菜的秦凝,不禁看向宝生。 只见宝生脸涨得通红,血红血红的那种,垂头站在另一张床边不动,手紧紧的抓住裤子边,似乎都发抖了。 他从成屹峰进来以后,就一直脸通红,秦凝早就看见了,但这会儿,他脸更红了,红的秦凝不忍直视。 秦凝想不到,宝生一个男孩子,见个陌生人,竟然这么害羞这么紧张的吗?唉,可怜孩子,在师傅师娘家真的被迫害的太厉害了。 秦凝看着宝生这样,都替他难受了,就和成屹峰说: “哥,怎么了?你喊他什么事啊?” 成屹峰眼睛在宝生和秦凝间来回看了几下,憋着他心里的各种圈圈,问秦凝:“他听不懂我的话吗?” 秦凝皱眉,走过去站在两张床中间,正好挡住了宝生,小声和成屹峰说: “那你没见人家不好意思吗?他……哎,你要问什么就问我,我帮他回答。” 成屹峰咬了咬唇,心里的醋意翻了两翻,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说: “你为什么要帮他回答嘛,他不是男孩子嘛,男孩子就该胆大一点,我不过是叫他来一下,我问他愿不愿意先回家去,反正这几天我在,我可以照顾外公,我没别的意思。” “哦,他不回,他就住在这儿。你要留下来照顾舅公的话,我等会儿去让护士来加一张床就行。” 秦凝知道宝生回去的话,家里也没人理他,饭也吃不上,再说怎么回?走路吗?然后过几天在走几十里路出来?真是的。 她答应了宝生包他吃住的,她正好的趁这几天要教他东西呢! 可成屹峰不知道啊! 这可把成屹峰酸死了。 成屹峰喉头滚了几滚,努力让自己别表现的太小气,可说出来的话,还是染了醋意: “哦,他什么事,都是你做主呀?他是你的谁呀?” 他这个样子,连病着的任贵均都看出不对来了,老人嘴角勾了勾,招招手,喊宝生:“宝生,你来,来。” 任贵均一喊,宝生倒过去了,站在老人病床的另一边,不看成屹峰,脸色依然红着,却能说话:“阿公。” 任贵均就指指成屹峰:“这个我外孙,比你大,你叫小凝姐姐,那更要叫他哥哥了。” 又转头和外孙说: “小凝想得周到,今后我回去了,家里有个人一起住着,我也热闹点,宝生不错的,你回头也要谢谢他,要不然你们都不在,我可怎么办呢。” 外公都这么说了,成屹峰也不好说什么,且把醋意压着,说: “嗯,确实要谢谢的,那,宝生是吧,要不这样吧,正好我在,你和那位老郑同志也休息一下,出去找个饭店吃吧,这个钱和粮票你拿着,只管去吃,是我谢谢你们这几日辛苦的。” 成屹峰很大方的掏出五块钱和几斤粮票,走到宝生面前,拉起他手,塞在他手里。 五块钱,已经很多很多了,足够在饭店吃一顿非常好的了。 宝生垂着头,脸涨的通红通红的,手保持着刚才成屹峰给他钱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凝倒觉得挺好,原本老郑和宝生这几天也确实会辛苦的,她还想带他们吃点好的呢,可惜走不开,现在成屹峰主动提,也算周到。 秦凝就喊老郑: “那真好,老郑,那你和宝生去外面饭店吃吧。正好,我带的饭菜也不够些,你们出去了,我在这儿吃。宝生,快去吧,不用急着回来,这会儿有我们呢。” 老郑很高兴,说着谢谢,就搭住宝生的肩膀出去了。 成屹峰也很高兴,这正是他要的结果,他大声招呼着:“小凝,来,我们吃饭,外公,吃饭,你要什么,我来喂你。” 秦凝见宝生走了,就一边把饭菜都搬过来,一边介绍宝生的情况给成屹峰听: “哎,哥,你别再问宝生了啊,他就是一个可怜孩子,他家是这样的情况,他爷爷……” 秦凝把宝生家和他师傅师娘怎么对他的事都说了,又解释: “所以,他见了生人有点怕的,但人还是很勤快的,最主要是煮饭什么的都会,现在乡下要找个这么合适的男孩也难呢,一般人家都是要出工的,宝生算是裁缝,可以买工分。 我想着,正好的他家里没了人,可以一心一意的顾着舅公,他自己也能有个解脱,跟着舅公日子过的总是好一些,你可别给我吓跑了他呀。” 成屹峰看着她平静叙述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对宝生有什么意思,心里的醋意才慢慢的消退了,却还是问道: “他定亲了吧?乡下十七八岁,不是都定亲了吗?他咋不早点定亲呢,还有,他干嘛叫你姐啊?你是他姐,你不是该十八岁了吗?十八了啊,十八。” 秦凝本来还和他说的好好的,见他又说这个,就从饭碗上抬眼,白了他一下,低下头去,再不想接他话茬。 倒是任贵均听得笑了出来,一笑,还牵扯的伤口疼,一张脸扭曲着说: “那你呢,你几时定亲啊?还说人家。” 成屹峰:“咳咳咳,我等!我等某个姑娘十八岁的时候!” 唉,这下,彻底冷场,秦凝再不说话了。 任贵均知道秦凝的性子,这个事,也不敢随便开玩笑,也不说话。 成屹峰一个人唱不起戏了,祖孙三个就这么沉默的吃完了饭。 秦凝收拾了碗筷,和任贵均说:“舅公,我去找护士,给哥加个钢丝床。” 成屹峰立刻说:“我陪你去。” “不用,舅公离不得人。” 一会儿,秦凝提溜了一张钢丝床和一个棕垫回来了,正好宝生和老郑也回来了。 成屹峰还没走到门边去接手呢,秦凝身后走来的宝生,嘴里说着“我来”,就一把抢过秦凝手里的东西,眼疾手快的到墙边整理钢丝床了。 这看得,走到一半、没插上手的成屹峰分外懊恼,又默默的退回去。 宝生整理好了钢丝床,还把一卷钱递给秦凝:“姐,多的,还给那位哥哥的。” 秦凝正理一个枕头,说:“那你自己去还呀。” 宝生把钱往她手里塞:“我不去。” 秦凝把枕头放下了,想:咦!这么大个男孩子,这样可不行,刚才她都跟成屹峰说了,成屹峰又不会骂他,该给他锻炼锻炼! 秦凝拉住他手,把钱塞回给他:“你为什么不去?自己去!” 可没想到,宝生没来由的固执起来,抓住秦凝的手又把钱塞回来: “姐我不去。我,我还要看你刚才画的东西呢!姐你去。” 两人在钢丝床边,手握着手,把钱推来推去的,成屹峰就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子往宝生后面一站,酸溜溜的说:“你们干什么呢?” ------------ 第236章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成屹峰不过一句话,宝生竟然吓了一大跳。 他脸立刻涨红,垂下头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弓着身子就快速的往秦凝身后躲,死活不出声。 这么可怜的样儿,一下子激起了秦凝的保护欲,秦凝不满的瞪成屹峰一眼:“你干什么呢?吓人一跳。” 成屹峰更不满,皱紧眉头,气恼的说:“我做什么了?我不就问了一下你们干什么吗?” 秦凝想想也是,但宝生明显吓着了嘛,她也懒得和成屹峰分辩,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把手里的钱往成屹峰衬衫口袋里一塞: “唉!宝生还你的钱。好了好了,两张床,随便你们几个人怎么睡吧。我可要走了,我住我同学那儿去。” 话落,就听宝生和成屹峰异口同声的说:“我送你!” 宝生的口气急急的,带着一种比秦凝还想要赶紧离开似的慌张; 成屹峰声音朗朗的,含着一种这事儿天生该我做的理直气壮。 所以,两个人的声音都挺大,这突然喊出来以后,各自把对方惊着了。 只见宝生抬头看了看成屹峰,又把头垂下了,躲在秦凝背后扯她的袖子角,似乎在催她快走。 而成屹峰,真是要怒了,这什么孩子啊,怎么这么没眼色呢?不对!小凝对她好像没啥意思,但他好像很缠着小凝,这可不好!太不好了! 成屹峰就隔着秦凝,气恼的瞪着宝生。 身高的差距,使两人对峙的情形看起来无比的别扭,宝生明显的处于弱势,是只可怜巴巴的小老鼠; 而成屹峰,就是只趾高气昂的长脖子猫,仿佛想随时的伸出爪子把宝生拎起来吞了! 秦凝站在两个人中间,左右看看两个男人,只觉得两个人超级无聊。 一个嘛,胆小的没有原由,一个嘛,理直气壮的没有原由。 都是什么人那! 秦凝身子一侧,躲开宝生扯住她袖子的手,回头和宝生说: “你还送我呢,你出了医院都还不认识路呢,好了,给阿公洗洗,都睡吧,姐走了啊,有什么不知道的,多问问老郑,哎呦,你怎么这么胆小呢!” 对成屹峰,她不过是不耐烦的一瞥,啥也没说,说啥都觉得无聊。 “舅公,我走了,你好好歇着,现在只会一日比一日好的,你放宽心啊。” “哎,你辛苦了,路上小心着,让你屹峰哥哥送你。” 秦凝和任贵均招呼一声,拎了碗筷篮子就走,成屹峰急急忙忙的追出来:“东西给我,我来拿。” 秦凝不说话也不递东西,只管走,任成屹峰在后头跟着。 直跟到医院外头,马路上人比较少了,秦凝才转头,气咻咻的说: “哎,我跟你说的很清楚吧?宝生就是个可怜孩子,你总吓唬他干嘛?你吓走了人,以后都是你来陪舅公啊?医生都说了,老人骨头疏松了,恢复的慢,不定几时好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 可成屹峰委屈死了,不禁喊冤: “哎,你怎么尽帮那个小毛孩子说话啊?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你说!我哪里吓唬他了?我不是还请他们吃饭讨好他们吗? 哎,小凝,你是不是因为人家可怜,就特别同情人家呀,觉得人家做什么都对啊? 那我比他更可怜啊,我写信给一个姑娘写了一年,人家姑娘愣是一个字都没回给我,我心急火燎的赶回来看她,她还总是骂我,帮着别的男人说话呢!你说我可不可怜?啊?” 医院门口有路灯,路灯下,成屹峰和秦凝的影子交叠着,随五月晚上清凉的风轻轻的摆动。 成屹峰说完了,就看着那两个影子,心也跟着那两个影子摇来摇去的难受。 秦凝抬头看着成屹峰气恼委屈的脸,无奈的摇头: “真是!跟你没法说!我现在在说宝生的事,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委屈呀,你可怜呀,那不是你自找的吗?我又没让你写!所以呀,以后你别写了啊!行了行了,你别跟着我了,快回去吧,好好陪舅公去吧!” 秦凝说完就走。 成屹峰看着她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可真是自找的,可他还偏偏就是丢不下! 这个折磨人的小炸毛猫啊,他可怎么办呢? 不行,搞不定小猫,先搞定那只老鼠也好! 不过,这会儿夜了,安全第一,气归气,送还是要送小凝回去的。 成屹峰气的一个人呼呼的喘气,但还是跟在秦凝身后,慢慢的走着。 秦凝走了一段,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成屹峰在三四米外跟着呢,她挺不自在的。 她是回县南街租的那房子去休息,里头没有床,但秦凝无所谓,她反正睡在空间里就行了的。 可现在成屹峰跟着,要是让他知道她一个人住在陌生地方,肯定会问很多问题,可要是秦凝假装去衣丽亚那边,按照成屹峰的样子,估计也得等秦凝进去了门他才走。 都快八点了,现在的县城没有啥娱乐活动,八点都是要洗洗上床睡觉的时候了,衣丽亚他们估计也安顿了,秦凝这个时候去也不好,打扰人不说,秦凝也不习惯去和别人挤一张床。 想到这些,秦凝悄悄的“啧”了一声,决定还是安抚好那个委屈的男人,把他先哄回去才好。 秦凝顿住脚,看向成屹峰,想等他过来好好和他说。 成屹峰见秦凝停了,他还以为小猫又要炸毛,便也停了,还假装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 秦凝只好走回去:“哎,你快回去吧,舅公会担心你。” 成屹峰心里还气着呢,没啥好声气的说:“我没把你送回去,他才担心呢!小没良心的,走啊,快走。” “不用了,真的,回吧,啊?” “干嘛?你现在是在嫌我啊?要是那只老鼠送你,你就不会这样了吧?” “……你!” 秦凝想和他抬杠来着,但现在这么晚了,要是再杠下去,不定杠到啥时候呢,只好忍着,特别好声好气的说: “不是的,我没嫌你,你送我我很感激,可这边我熟悉,又不远,城里不比乡下,都有路灯呢嘛,我一个人可以了。但你呢,你看你,路远迢迢的回来,肯定也累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给你们送早饭。好吗?” 说实话,成屹峰从认识秦凝以来,秦凝还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呢! 成屹峰都有点激动了,原本板着的脸也缓和了,委屈的小眼神也收敛了,受用得很: “嗯,我是挺累的,但没看着你到你说的同学家,我回去也睡不着啊。快别说了,走吧,我把你送到人家门前,我就走,好吗?东西给我拿。” 唉呀,非但没说动,还白白浪费了她好不容易使出来的温柔,太吃亏了! 秦凝猫立起眼睛,差点吐血,但就怕她一炸毛,这男人连送到人门前还不走,得等她进了门才走,那就更麻烦了。 咿呀,这麻烦的男人! 秦凝吐气,只好闷下头继续走。 成屹峰倒很高兴,过去抢了篮子拎在手里,和秦凝并肩走着,心里美滋滋的,说: “小凝,外公这次伤着了,难为你处处想着,处处还垫着钱,我回头给你汇款过来,你花了多少钱,你都跟我说一下,还有那些看护的人要多少钱,你也跟我说一下,啊?” 秦凝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想想如果不拿他们家的钱,反倒显得她在讨好他们家似的,就说: “嗯,我知道了。医药费和老郑那边的工钱,我到时候跟你说一下,宝生的就不用了,我单独和他算。” “为什么?为什么宝生的不用?他哪里特殊?”成屹峰立刻警觉,连声音都是戒备。 “因为……” 秦凝顿了顿,她对宝生是有长期规划的,除了照顾任贵均,她今天还教宝生画图纸了,她那做节约领卖的发财大计,还要宝生实施呢! 请了宝生,不就是三全其美的事儿嘛! 那,宝生有得吃住了,还有得踩洋机了,宝生高兴; 舅公有人照顾了,舅公也高兴; 她的节约领有人做了,她又能赚钱了,她也高兴; 那这赚出来的钱,够养着宝生和舅公了,她不能再和成屹峰那边算一份啊,那就不厚道了不是? 秦凝挠头,这个事现在还没有开始,且现在还是随时要小心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成屹峰他们都是国家干部,对这个事估计不看好,她要不要和成屹峰说呢? 秦凝迟疑了一下,说: “不是他特殊,是我这对他有个长期打算呢,反正不花你们的钱,我也会让他照顾好舅公,你就放心吧。” 听听!还长期打算? 长期打算是什么? 什么情况下,能让人长期的照顾外公还不要钱的? 啊啊啊……呀?那只能是成为一家人啊! 小丫头难道是…… 成屹峰紧张得不得了:“不,我不放心,你给我说说,你到底什么长期打算?” “哎,你这人……” 秦凝斜他一眼,真想拎起篮子马上就走,可走了,接下来的麻烦肯定更多,唉,这男人真是太……磨人了,真啰嗦啊! “哥!我求你了,你能不问吗?这个属于宝生的个人隐私啊,我没必要告诉你。反正我把舅公的事情处理好就是了,对不对?好了啊,你别问了。” 可是,这更把成屹峰吓坏了。 还是什么个人隐私,难道她还真的要和那个老鼠成为一家人吗?不能吧? 成屹峰毫不放松的问: “还隐私?小凝,不不,你得告诉我,隐私是吧,我不说出去就是,但你得告诉我,什么长期打算啊?那个小毛孩子以后一直跟外公在一块,他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秦凝站住,深深的吸气,她想打人好不好,男人真烦! 可特么的,他说的也对啊,外公是他的外公,按理,他有权知道啊! 唉! 秦凝深深的叹了口气,站住了,权衡再三,最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完了还半抱怨半批判的说: “你看你,你们家都是工程师什么的,国家干部不是?这个事我这么打算,你们肯定觉得我思想不进步,搞资本主义的一套。 但这虽说是有赚钱的成分在里头,最主要还是让舅公有人陪。现在哪个年轻人肯天天呆着家里陪老人,是你估计也做不到吧? 乡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都出工呢,找看护的人也不好找的啊,但宝生有了缝纫机踩踩,他就能好好陪着舅公!可天天踩缝纫机踩啥出来啊,那肯定得给他活做不是?所以我才这样的。 你非要知道,现在我全部告诉你了,但你要是反对,以后舅公的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搞定!” 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最早看见的在病房头碰头,也不过是画图纸啊! 可真是太好了! 只要不是和小丫头扯出啥关系,那都是好的! 成屹峰大舒出一口气,心情格外好,一点也不介意秦凝的批判: “不不,不反对,我觉得你做得特别好,怎么会思想不进步呢,挺好挺好。我明白了,我回头对那个小毛孩子好点就是了,还有,你要是需要缝纫机的票,我帮你想办法啊。 小凝你真聪明!就按你想的做,要是到时候你说的那个节约领不好卖,你告诉我,我给你补钱,总之不让你吃亏。” “乌鸦嘴!我做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卖呢?你能不这么说吗?” “行行,不说。那,你的那个节约领要是好卖,你给我留几个,我买!” 成屹峰心情好的飞起来,跟在秦凝身边是一份高兴,秦凝和那个毛孩子啥事没有是一份高兴,秦凝说的那个事挺有意思的又是一份高兴,秦凝刚才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又又是一份高兴。 他兴高采烈的,秦凝不再理他,他也一个人笑了一路。 把秦凝送到县南街上回那个小院门口,成屹峰识相的站住:“小凝,那你也早点休息,我等你进去了我就走。” “不用,等会人家出来看见你,我还不好解释,你走。” “干嘛不好解释,我是你……哥啊!” 秦凝就是一大声:“哎!你这人!刚才说送到这就走的,你走不走?” ------------ 第237章 同志啊,你该怎么活下去 秦凝的耐心彻底用完了,一把夺过成屹峰手里的篮子,开始炸毛。 她得把成屹峰赶走,她才能去那啥也没有的屋子里歇着啊! 成屹峰的心情依然好到爆炸,立刻应了: “呵呵呵,小没良心的,行了,我走了。多睡一会儿,别急着起来做早饭,最多不是我出去给他们买,啊?” “你真啰嗦。走吧,求你了!” “呵呵呵,你真可爱!好,我走!” 成屹峰呵呵直笑,一步三回头的走,走到拐角处,还探头看秦凝进去没有,秦凝隔着这么老远,夜色里也照样一个眼刀飞出去,成屹峰竟然能感受到,把脑袋缩了回去。 秦凝盯着拐角处,直盯了三分钟,估计成屹峰真的走了,才快速的往前走,回出租屋去了。 而成屹峰,在拐角处等了五分钟,探出头来,见那处门前没人了,以为秦凝进去了,才哼着歌的回去了。 秦凝回到出租屋,往空间里一呆,一夜好眠。 可第二天,等她做好了饭菜送到医院,却见病房里的四个男人,竟然都是一脸灰色,看起来都是精神萎靡、困顿不堪。 任贵均就算了,毕竟是病人,这几天肯定伤口很痛的,药效过了,晚上睡得不好可以想见,但其他人也都是一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难道病人昨晚很不舒服,折腾他们了? 秦凝看任贵均闭着眼睛在休息,成屹峰正在另一张床边理衣服,宝生呢,埋着头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秦凝便走去小声问老郑:“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舅公昨晚很痛,你们没睡?” 老郑看看另外己人,苦着脸说:“倒也还好。唉,就是……就是他们俩个,晚上折腾得,大家都没睡好。” 折腾? 还晚上折腾? 两个大男人,晚上折腾啥啊? 秦凝很意外很意外。 她悄悄指指两人:“啥?你说他们两个?谁?宝生和……我哥?” 老郑懊恼点头,说: “啊!你那位哥哥,个子太高,本来不是睡那个小钢丝床的吗?结果他睡下了,两只脚没处摆,委屈巴拉的垂在那儿,那我看着也别扭,我就跟他说,我跟他换,让他和宝生睡床,反正宝生瘦。结果,唉……” 老郑摆了摆头,欲言又止。 秦凝追着问:“怎么了?我哥他不愿意?” 老郑悄悄瞄一眼宝生,无奈的说: “不是!是宝生不愿意,怎么也不愿意。说,要不他睡钢丝床。那……你看,我跟你哥哥两个人都大只嘛,我们去挤一个床,多辛苦?! 那我就说宝生,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我和人家那么高个子怎么睡一床?你别说了,就这么的,我睡钢丝床去。 那本来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可是,你哥哥啥话没有睡下了,宝生却不睡,怎么也不睡,坐凳子上不动,哎呦真是! 那你哥也生气了,睡到一半,大概十一点还是十二点来钟了吧,先还好说歹说让宝生去睡,可宝生也是怪的,怎么也不肯,你哥哥就生气了,一把把他拎了,给扔床上了! 那大家都算睡下了吧,可是,宝生哭了,先还抽抽的哭,可夜静,他抽抽的一直哭,我们都听着也不能睡了,你哥哥又问他,你哭啥呀?宝生不说,就是哭! 哎唷,折腾的!最后,只好我跟宝生换了,让他一个人睡钢丝床,我和你哥哥睡那个大点的床,可是这么一搞,大家都睡得不好,转眼的就天亮了,唉!” 秦凝听完,皱眉,这都什么事呀? 宝生看着挺好的啊,竟然还是这么别扭的吗?也是奇怪了! 要是事情真是老郑这么说的,那这倒不是成屹峰的错了,应该是宝生的问题。 成屹峰路远迢迢的回来看老人,这几天肯定得住在医院陪着,但任贵均不出院的话,秦凝也暂时不好把宝生往任家安排着住下啊,那宝生只能暂时也住在医院。 可两人这么别扭,接下来几天怎么弄呢? 秦凝瞄一眼斜靠在床边的成屹峰,见他抿着嘴看她和老郑讲话,那脸色,是真不好看,见她看过来,更加的沉眉,这是还在生气呢。 秦凝决定,还是找宝生谈一谈。 “宝生,你出来一下,姐找你说几句话。” 秦凝走去开了门,站在门边轻轻的喊,宝生抬头看看她,垂下头,精神不振的走了出来。 秦凝没客气,在走廊里就直接问: “宝生,老郑说,你昨天闹别扭,不肯和我哥睡一张床,你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吗? 宝生埋着头,不出声,垂在身边的手,大拇指不断的掐自己别的手指。 秦凝等了好一会儿,他也不出声。 秦凝耐着性子,又说: “宝生,如果你有什么事,或者什么忌讳,你总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才好帮你安排。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肯定误会你特别别扭,那你叫我怎么帮你留在任家,那你怎么赚钱还债呢?” 宝生抬了头,眼睛红红的,上牙齿咬着下嘴唇,可怜兮兮的看秦凝。 秦凝还就是见不得这样,叹气说: “唉!说呀,你不是要踩洋机吗?可你如果脾气这么别扭,我可不敢帮你去弄洋机给你踩。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宝生埋下头,声音低低的说: “姐,我……我就是看见……看见他……就紧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我就紧张……姐,你别赶我走,我……不闹别扭……了。” 秦凝还不解:“他对你做什么了吗?你看见他就紧张。” “没。他很好……是我……姐,我不知道,我……真的说不清楚,我说不来,我就是看见他……他很好,真的很好,姐你别说他,不是他的事……” 宝生始终埋着头,断断续续的说话,秦凝还真是拿他没辙,最后说: “宝生,出门在外,尤其在医院里头,肯定大家得将就着睡,你睡了钢丝床,让他们两个那么大只的人睡那么小一张床,你这样做,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那,我睡地上。” “你这!那地上也得有东西垫着啊,现在哪里有多余的被子铺盖呢?你到底别扭啥?” 秦凝真要生气了,之前她一直有悄悄观察宝生,觉得他真是很老实很勤快的一个孩子,真想不到会这么的别扭。 “我……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看见他,我心跳的不行不行的……他长那么好看,我看他一下就紧张,不是我要闹别扭,也不是他的错,姐,我真说不来,我也着急,我都讨厌我自己了,我都恨自己恨的不行,但是我又不能捏住我的心……我,姐,那我知道了,我今晚不这样了。” 宝生磕磕巴巴的说着,听起来他也真的委屈,那声音都要哭了。 可秦凝,听见他那句“我看见他,心跳的不行不行”,却整个人一凛。 不,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世上真的有人,是天生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那种、天生的与众不同,不被世俗所接纳的与众不同?! 秦凝像第一次认识宝生似的,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再从脚到头看了一遍,然后,她不说话了。 因为,她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就不能再说了。 有些事,真是说不得啊! 这世道,这七十年代,好些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宝生就完了。 可是,越是说不得,还越是让她头疼。 哎唷这事闹的! 秦凝脑子里叹了无数气,和宝生面对面站着好一阵子,才能让自己平稳的说: “行了,宝生,我知道你的情况了,晚上我带你另外找个地方歇着吧。你先进去吧。” 宝生很激动,很感激,泪眼巴巴的问: “真的?姐,你真好!姐……你真的不怪我了吗?” “不怪了。宝生啊,你,以前这样过吗?” “哪样?” “就是……就是……” 秦凝看着他纯净的、但是瘦到凹陷的眼睛,有些话,实在问不出来,更说不出来。 她甚至在这一刻,都希望自己并不是来自后世,都希望自己并不知道有同性之爱一说。 唉! 真的太意外了! 秦凝转开眼,看向别处: “算了,没什么,行了,你要是看见我哥紧张,那你先在这呆一会儿吧。” “……哦,可是,姐,阿公的衣服,我还没洗。” “好,那你去洗。” “……我……我去拿。” 宝生有点欲言又止,但最终缩着头,去推开了病房的门,一会儿,依然缩着头,捧了一盆衣服出来,往医院水槽方向去了。 秦凝看着他的背影,替他叹气:宝生啊,这个年月,你这样,你的人生,以后要怎么办呢? 而病房里,成屹峰还在生气。 真是要气死他了,没见过这么别扭的男孩子,他一没说人家,二没骂人家,那孩子是犯的哪门子的倔呢? 可更气人的事,小凝还特别照顾他,瞧,带了他出去,半天不回来,她是不是特别同情弱者啊? 那他也得装可怜! 至少,得让小凝也那么照顾他一下! 成屹峰这么想着,就靠在床边不说话,秦凝进来了,他也不出声,一副很受伤很疲惫的样子。 秦凝看看他,想到老郑说的话,还真是替他想了想,觉得他也怪可怜的,坐两三天绿皮火车回来,结果还得知外公骨头断了,然后晚上还不得好好睡,估计也累了。 秦凝就把带来的饭篮子理了理,把一盘子煎馄饨送到他手边:“早餐。” 成屹峰倒想再装一会儿可怜的,但…… 特么的,早餐做得这么好? 一只只馄饨炸的金黄,像一只只金元宝,旁边还摆了一点红色的酱汁,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这时候还真是饿了呢,成屹峰坐了起来,顾不上装可怜了,接了盘:“谢谢。你做的?” “废话。” “那外公吃什么?也是这个?” “不,他得吃清淡开胃些。单做了绿豆粥给他,还有点肉松,和话梅蚕豆。” “小凝,你真好,太贴心了,我就爱你这样。” 成屹峰扬着脸,讨好又开心的笑。 鉴于他受了委屈,秦凝这次没怼他,只当没听见没看见,把食物分配给大家,还特意留出一份,等宝生洗衣服回来吃。 成屹峰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留出来的那一份,心里又酸了一下,他嘴巴嚼的就快了些。 “小凝,我吃好了,但没吃饱。” “那么多呢,你没吃饱?……那你再出去买吧,没了。” “那不是还有一份?” “给宝生的。” “……我先吃了吧,我给他钱,让他出去吃。” 秦凝想着宝生的样子,让他留在病房吃,他可能也紧张,出去吃也好。 秦凝点了头:“也行,那你把钱给我,我替你给他,让他出去吃。” 成屹峰看看秦凝,刚舒展了一会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孩子真别扭!小凝,干嘛这种事,也是你替他啊?不行,我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唉!宝生看见他都紧张成那样了,他还要等宝生回来说,这男人怎么就是拎不清呢? 可这事还不好解释啊! 秦凝郁闷的瞥成屹峰一眼,闷闷的说: “你也别扭!这种小事,干嘛要较真呢?你是舍不得还是怎么的,你给我,我替你给他,有什么问题吗?” 成屹峰张了张嘴,比秦凝更郁闷,那毛孩子到底哪里好,值得她这么维护他,什么都维护他,这么点小事也维护他,她到底怎么想的? “哎,小凝,我……我怎么了我?我吃了他的一份早餐,我亲口跟他说一下,不应该吗?我倒是哪里有问题?你干嘛那么维护他?” 秦凝说不出来。 这叫她怎么说啊? 算了,可以用钱解决的,还是别开口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只管吃,等会儿我给他钱,让他出去吃。” “不是钱的事儿!小凝,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或者,刚才他在外头说我什么了?啊?” 成屹峰郁闷得,刚争取来的早餐也吃不下了,皱眉看着秦凝。 ------------ 第238章 论幸福,小鲜肉比不过老腊肉 成屹峰郁闷,可秦凝又能说什么呢? 这确实不是成屹峰的错,但这事说不出来。 这个年代,这种事说出来,宝生没法活! 秦凝被成屹峰追问得心烦,不禁有些不耐烦: “我没说你做错。你烦不烦?宝生他是……宝生同志的事,我会解决的,今晚我安排他出去睡,你吃你的吧,行吗?” 她一心烦,成屹峰越发怀疑,刚才宝生在外头说他坏话了: “还宝生同志,我才不和他同志!他刚说我什么了?你告诉我,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的和他谈一谈,还出去睡?你不是安排他来照顾外公的吗?他为什么要出去睡?脾气这么坏,怎么照顾外公?” 成屹峰气啊,现在已经不是那毛孩子脾气的问题了,是小凝维护他维护的没边了,昨天还好好的呢,看着两个人没意思啊,今天出去说了一通话,怎么就变成什么都是那毛孩子对了呢? 难不成,那毛孩子还有理了? 到底那毛孩子跟她说什么了? 成屹峰越说,声音越大了起来,老郑都停下手里的事,看两人了,连任贵均也张开眼,纳闷的看着两人。 秦凝不想再讲了,瞪成屹峰一眼,“你!你真的很烦!”转身出去了。 成屹峰一下子站起来,想追出去,任贵均叫住他:“小峰,你做什么呢?” 成屹峰只好站住:“外公,你醒了。” “唉,你扶我起来,我喝点水。” “哦,好。” 而秦凝,在医院水槽边找到宝生,给了他一块钱和一些粮票: “宝生,你去外头吃面吧,上回那个卤肉面,你去尝尝,衣服我来拿回去晾。” “哎,姐,不用了,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哪里好意思出去吃。” “不是,早餐我准备的少,不够了,你出去吃,一样的。” 宝生就笑起来,清秀的五官,因为笑容而在一抹晨光里展开,使他看起来总算有了点少年的开朗: “呵呵,姐,那我就不吃了,这几天我吃的饱饱的,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呢,师傅家过年都吃不了这么好,也不让我吃这么多,姐,我都过意不去呢,我中午再吃好了。” 秦凝心底叹气,人的命运啊,真的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宝生的苦难,才刚开始啊! “不用这样的,宝生,你现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吃好,别客气了,姐说什么就听,快去吧,你把身体养壮些,以后才能好好照顾阿公,阿公出院以后,翻身,上厕所,都得靠你,所以你要把自己养的壮壮的。” 宝生迟疑了一下:“这……好吧,姐,那,我马上洗好了,你等我一下。” “行,你吃了面,在周围走走看看,反正这会儿我们几个都在,你不用急着回来。” “嗯,那不好吧,我是来照顾阿公的。姐,要不,你,你让……你哥去逛逛吧?” “……呃,算了,你当我没说。” 早上的时光,就这么别扭的过去了,秦凝支开了宝生,把衣服拿回去晾。 成屹峰的眼睛,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要怎么不得劲就怎么不得劲。 小丫头真是太过分了,瞧瞧,宁可出去和小毛孩子一起洗衣服,都不愿意和他说话,这个大问题,可怎么解决呢? 正当病房里的气氛沉闷得没法说的时候,秦阿南和许良保来了。 许良保穿了一件簇新的蓝的确良衬衫,下身一条深青的咔叽裤子,胡子刮的青光光的,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腼腆的喊任贵均:“舅舅,好点了吗?我们来了。” 他身后,秦阿南穿了件蓝底小黄花的衬衫,短发梳的光溜,别在耳后,脸上带两朵红云,先喊一声“舅舅”,继而就是惊呼: “哎,屹峰!屹峰你几时回来了?哎呀,真是太好了,舅舅看见你就好了!” 秦凝打量着两个人,心里也舒展了些,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许良保这么一收拾,还挺精神挺好看的; 而秦阿南女士更不用说,像个怀春少女似的,年轻了十岁不止,估计秦凝这两日不在家,两个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感情更进步了。 好事啊!以后有许良保护着秦阿南,疼惜秦阿南,她快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凝很高兴,看着秦阿南这对未婚夫妻,和任贵均成屹峰寒暄了好一阵,病房里气氛很是欢喜了,她过去拉住秦阿南问: “姆妈,家里都好?定亲礼还顺当?” 秦阿南看见女儿也高兴,笑容里带着骄傲和甜蜜: “顺当!你不是给了三麻娘子一堆东西嘛,她积极的跟什么似的,你良保叔那边的兄弟姐妹原本还说了几句的,良保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给人家当上门女婿,死去的爷娘不答应的什么的; 但三麻娘子一张嘴多厉害啊,把他们都给挡回去了,定亲礼送过去,拜了你良保叔的祖宗,该分给乡邻亲眷的东西都分了,剩的就又拿了回来,啥都顺当。 你这几天辛苦了吧,怎么还把你良保叔打发回去了呢?你良保叔说你请了人了?哎,可以让你良保叔陪的嘛!” 秦凝看她精神状态非常好,就知道她没受啥委屈,也很开心的说: “不要紧,请个人,大家都轻松些,我还把宝生请来了,以后等舅公出院了,让宝生去陪着,这样,舅公身边也有个人。对了,任东升有来问过舅公的事吗?” 秦阿南摇头: “唉!别提他们了!我都要被他们气死了。昨天你良保叔回来了嘛,那我想想不放心,我就去了秀才村一趟,反正定亲的糕饼也要给他们一份的。 我和任东升讲,现在许良保回来说了,舅舅动了手术了,人躺着不能动的啊,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结果任东升还没有开口,房秀娟就骂我,‘你们不是本领大吗?既然有本领送他去医院,就你们去服侍,不要来叫我们’! 那我也生气了,不要说服侍不服侍的话,这看总要看一看的嘛,难道他们不是儿子儿媳妇?我就说,东升你们这样不作兴的,平时不照顾就算了,现在老人住院了你们也不去看,你们算什么? 噢唷,那是捅了马蜂窝了,房秀娟把我骂了半天,说我挑拨离间,说我想夺他们家产,说我不帮他们想,农忙时候,工分值钱呢,好人我们家做,这种出力出汗的事就喊他们,还说我……唉,反正没有好话。 你也知道的,吵架我不行的,我就气的走了,回来和你良保叔说,怎么的,我们今天也要来看看舅舅的,讲什么工分不工分,农忙不农忙的,老人在医院,心里多苦恼啊,是不是? 你良保叔说应该的嘛,就这一个舅舅呀,多亲啊,东升他们不来,我们来好了,我们就安顿了春燕在三麻娘子那里,五点钟起来,六点钟出发,你良保叔骑你的车带我,骑到了现在……哦,九点多了那。” 秦阿南潇洒的一看手表,又指指自己的包袱,说: “要是需要人,让你良保叔在这好了,他自己说的,老人这个节骨眼,不要为着几个工分不来照顾,也暖暖老人的心,我们替换衣服都拿来了,倒想不到屹峰在呢!” 秦凝对任东升家早就失望,这样的情景,也在意料之中,就又和秦阿南问了些家里的事情,和任贵均说说笑笑的,一大家子好不热闹。 当着秦阿南的面,成屹峰没有闹任何的别扭,也没有流露半句任阿山让他回来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要知道,来之前,他母亲接了信是这么说的: “哎,不对啊,你阿南阿姨年轻的时候都没有提再结婚的事,怎么现在都小半辈子过去了,反而倒要结婚了呢?这会不会又是那个小……那个小凝搞出来的花样啊?阿南阿姨不是又被人骗了吧? 屹峰你不是说要回去看外公的吗,那你赶紧的走一趟,你仔细的看看,如果不对头,赶紧的制止! 怎么现在农村里过日子,花样这么多了啊?一刻不消停!唉,你要是看着那男的还行,你就早点回,但人情什么的,先别送,等我好好问问你外公再送,这突然突然的搞事情出来,哎唷,急死人,阿南到底怎么回事啊?” 成屹峰自然巴不得早点来,正好的,他在正式调到地质普查队之前,可以有个假期,他赶紧的来了。 但他母亲的话,他是不认可的,现在阿南阿姨有小凝帮忙看着,怎么会受人家骗呢?许良保去年他就见过,老老实实一个社员,总猜测人家做什么? 人家未婚夫妻看着就甜甜蜜蜜、高高兴兴的,祝福就是了,说什么受骗不受骗的瞎话呢! 成屹峰大大方方的给了秦阿南一个红包,说: “阿姨,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我妈说,可惜现在她走不开,要不然一定来祝贺的,祝阿姨姨夫百年好合。” 秦阿南便开心得不得了: “阿山阿姐真的这么说啊?哎呀,那,那真好,我……我真高兴,屹峰,你走的时候,记得提前点跟我说啊,我准备点东西给你带回去啊。” 秦阿南和许良保一辈子都难得出来城里几趟,秦凝等他们和任贵均絮叨的差不多了,就提议说: “姆妈,既然难得出来了一趟,现在舅公这里有我们,你们就也在县城走走看看吧。” 秦阿南和许良保相互看看,秦阿南害羞的低下头。 许良保挠头:“咳咳,我,我倒是想带你娘走走的,可回去还要两三个钟头哩,我怕她太累了。” 成屹峰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很羡慕,笑起来:“不要紧,姨夫,你们去看看,我等会儿送你们回去好了,我有汽车。” 秦阿南又看任贵均:“不好吧,我们出来看望舅舅的,却还出去玩,还是算了。” 任贵均便抬手说: “哎唷,不要紧的啊,我这是硬伤呀,又不是要死了,你们几年才得出来一趟城里,太难得了,既然都怠工了,别浪费,去去去,去看看,良保,阿南喜欢什么,你买给她!当一回小青年!” “呵呵,好,舅舅,我晓得了。” 许良保憨憨的笑,那样子,纯真而幸福。 最终,两人在众人的撺掇下,一前一后,又想靠近又不好意思的走了出去,像刚谈对象的小青年似的,看得人发笑。 秦凝看着他们的样子,一脸的笑意。 成屹峰看着秦凝的笑意,一脸的郁闷。 唉,现在看看,小凝她这给娘找对象倒挺拿手的啊,听着刚才外公和阿姨他们说话的意思,这桩亲事,还真是像他妈说的那样,是小丫头操持的呢,可小丫头自己,怎么就这么的油盐不进呢? 现在更是还多了个宝生出来,他成屹峰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要这么的受折磨呢? 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秦阿南和许良保两个逛街回来了。 虽然没买什么,但看得出来,两人这么走走,都是开心的,那脸上的光彩,完全的是热恋中的样子。 都说年纪大的人谈起恋爱来,就像老房子着了火,这会儿,秦阿南和许良保估计快烧着了。 成屹峰张罗了送他们回去,还招呼秦凝:“小凝,走,一起送阿姨他们回去,等会儿再回来。” 秦凝摇头:“我还要煮饭呢,你去送吧。” 成屹峰求助的看任贵均,任贵均便说: “小凝你一起回去吧,毕竟你哥哥对这里不熟悉,还有,我想吃以前你煮的那个红烧素鸡,那素鸡是你们家附近的豆腐作坊买的吧,你回家烧一碗,带来我吃,好不好?” 老人这么说了,秦凝没法,只好跟着一起回去。 车里,许良保坐在了前面,秦凝和秦阿南坐在后面,秦阿南兴高采烈的和秦凝说着今天的见闻,那么快乐。 许良保眼睛看着前面,耳朵一直听着后头母女两个说话,那咧嘴笑着的样子,真是无声宠溺啊! 成屹峰偶尔的看一眼他的表情,心里酸成了柠檬,唉,什么世道,他一个小年轻,还比不上三十多岁的老青年! 郁闷啊! ------题外话------ 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母亲节快乐! ------------ 第239章 狗急跳墙 成屹峰就是怀着这么郁闷的心情,车子到了前进大队。 往村里去的小路,汽车不能开了,几人下了车,往秦唐村里走。 不过才四点来钟,六月份,棉区最忙的时候,地里都是人。 秦凝一行人又是车子,又是长得好、穿的新的走过,那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过一个小时,就传到了秀才村。 某位好事的村民在地头就开始喊: “哎,任东升,刚才队长派我去大队领药水,我看见你那个外甥回来了啊!” 任东升还不敢相信:“你说谁?哪个外甥?” “还有哪个外甥啊,那么神气的外路人,当然就是你们东北哪个咯!” “不可能!” “哎,怎么不可能,小汽车还停在那儿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好事的人这么一说,四周的人就窃窃私语起来: “哎,知道吧?他家老头子跌伤了,住医院了,一部警车来载去的!” “我也看见的呢,哎,就是说啊,这儿子儿媳妇也不去医院看看,人家问还瞒着呢,看来是不舍得工分。” “唉,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碰上事情不托心的。” “唉,钱倒要拿的,听说任阿山年年给钱的呢!还好有秦唐村那一家来帮忙。” “……” 农村里,很难保守秘密,谁家什么事,相互都是知根知底的,周遭的人悄悄一议论,原本心里就有点忐忑的任东升,心里更难过了。 昨天阿南姐过来,他倒是想问一问老人的情况的,毕竟和秦凝赌气归赌气,看还是应该去看看老人的。 但老婆房秀娟嘴太快,上次脸撞在门上又撞得发青,痛了好几天,心里的怨非要找人发一发,知道秦阿南素来是个好脾气,最适合让人发泄,那秦阿南刚到他家,房秀娟就和秦阿南吵起来了。 这一吵,任东升再去问秦阿南,秦阿南也生气了,觉得任东升作为男人不担事,还让老婆这么骂人,秦阿南什么都不愿意说,走了。 任东升有点左右为难起来。 他总觉得事情弄到现在这样,如果自己主动贴上去问秦家,面子上过不去。 他心里还想着,反正这跌伤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秦凝那边搞不定,总要再来求他们的,那到时候他再去医院照顾也行。 这年月,没有花钱请看护这一说,任东升压根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操作,他料定,秦凝早晚会回来找他们的。 谁能想到呢,成屹峰竟然回来了! 这……要是成屹峰真的回来了,先去了秦阿南那边,那秦家会不会把他说的很不好呢? 那阿山姐会不会彻底的对他怨恨了呢? 那一年五十块钱,还有好些个布料什么的,还会再给吗? 这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任东升心里难受起来。 而因为刚才好事的村民一喊,地头的消息传的更快了,五分钟以后,正和妇女们在另一边干活的房秀娟也知道了,急急的赶来,夫妻两个在地头相互看看,都急眼了。 房秀娟一脸的忿忿不平: “哎,成屹峰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先到我们家啊?他不是该先到我们家的吗?” 任东升看看老婆,气恼的说: “我怎么知道呢?还不是你,最会吵吵,要是昨天你不和阿南姐吵,那么我今天去一趟医院看一看,就算成屹峰来了,我们也好交待啊,都是你!” “怎么又怪我呢?你要去你去好了,我有拉住你吗?很次都这样,有事了就推在我身上!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个事情,要是秦家这么爱出头,我们应该早点告诉你那个姐姐!” “你早就跟我说,你早就跟我说,你倒是几时说的啊?一天到晚就会吵!” “我吵怎么了?我有说错秦家那个老骚货吗?她自己还不是要紧找男人没有去医院,却来对我们指手画脚,我说她几句怎么了?” 夫妻两个惯常的相互指责推诿一番,但最终,因为利益是共同的,脸还是各自板着,商量还是要商量的。 任东升瞪老婆一眼,说: “你能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房秀娟眼珠子转转,说: “怎么办!你去秦家啊,你去问问你那个好外甥,为什么忽然回来了?难道是秦家拍电报去的?” 任东升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 “不会的,才前天晚上的事儿,就算拍电报去,那么远,成屹峰赶回来,也得两三天呢!他这倒是为什么回来了呢?” 房秀娟眼珠子一转:“要么……是你那个老***要结婚的事?” “有可能!要是这样的话,估计成屹峰也才回来半天一天,那我们现在去医院,你说怎么样?” 房秀娟嘴一撇,眼睛里一片算计,悻悻说: “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算成屹峰才回来半天一天的,你那个老***家的小骚细娘,人精一个,肯定已经把我们没有送老头子医院的事情说了的。” 任东升这一生,没经历过啥大事,虽然嘴上常常的把过错推给老婆,但真正碰上事情,却又极听得进老婆的话,因为目前为止,听了老婆的话,还没吃到亏啊! 他这会儿听房秀娟这么一说,脑子里又开始认为老婆说的是对的,斜着眼睛问:“那你说到底怎么办呢?” 房秀娟不说话,眼珠子转的呼呼的,转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 “他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反正成屹峰来了,这个事也瞒不住,不如你去拍电报给你那个姐姐,就说老头子出事了,是我们要给送医院的,但秦家那个小人精比较有空些,所以他们去陪了几天,等医院回来,我们照顾。 你看这样说了,你姐姐总不好再怪我们不管事了吧?除非以后出院不要我们照顾,对吧?反正秦阿南不也没去吗?那我们之前没去,也说的过去。明天我们……不不,你一个人怠工一日,去医院看一下就好了,怎么样?” 任东升自己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老婆的话,说: “行吧,那电报什么时候去拍啊?拍电报也要钱的啊。” 房秀娟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 “唉,没有办法了,这个钱,以后想办法从老头子手里抠出来啊,反正老头子这会儿伤着了,到时候那些亲戚总要来看望的,我们多拿点东西就能补回来了; 倒是你要早点去拍,这样要是成屹峰来我们这问,我们可以说,我们也急,已经拍电报给他娘了,现在不是秦家在医院吗?那等回来我们照顾呀!这样不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吗?你说是不是?” 任东升立刻认可:“那,那我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给队长递支香烟,早走一会儿,让他别算你怠工。” “唉,好吧,说来说去都是你嘴快,你要是昨日没有和阿南姐吵架,那我打听打听她老头子的事,这会儿拍电报也好说上几句啊!” “又是我,又怪我,电报能写那么多吗?不都是钱吗?你不心疼钱你去写啊!” “好了好了,我去了,我找人借个脚踏车我去。” “嗯,和人说,老头子伤着了,你急的很,样子做做像,不要让人又说我们不好,唉,半个儿子难做人啊!早知道你家这么麻烦,当初我才不嫁给你呢!” 夫妻两个又相互嫌弃对方一番,再各自去忙碌了。 成屹峰再也没想到,他和秦凝小心翼翼的,想着办法不让任阿山知道任贵均跌断骨头的事,结果任东升还大张旗鼓的去发电报给任阿山,东北那边就乱了套了。 秦凝在家里做红烧素鸡给老人吃的时候,任阿山捏着电报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年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的愧疚,这些年不能离开家里一日半日的辛苦,在这一刻全部都哭了出来。 “啊,呜呜呜!我作了什么孽啊!这不是挖我的心肝打我的耳光吗?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跌断骨头的呢?还要开刀接骨头啊,让他这么大年纪怎么受的住,啊,老成,不行,你的娘,你自己服侍吧,我要回去,我也是有爹的啊,我怎么也要回去!” 成有川见妻子哭的这么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劝解道: “你不要担心,屹峰不是刚走嘛,按理应该到了,他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说的轻巧,你还是让他先去老林那里走走吗,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老林家耽误一日呢?要不然他怎么没有拍个电报给我呢?” “要是我,我肯定是不会给你拍电报的,隔着这么远,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徒让你担心?” “哼!这就是你自私的想法,我爷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什么,我不是要后悔死,亏得的你说这种话!” 任阿山这么说了,成有川也不好再劝,毕竟老丈人年纪也确实大了,将心比心,妻子不能回去照料,留在这里也是不安心。 成有川当即表态: “好好好,那你回去吧,我马上去队里请假,我在家照顾我娘!这些年你辛苦了,多带点钱在身上,好好回去看看咱爹,我也对不起他,你回去好好陪陪他。” 任阿山见丈夫说的这么贴心,不禁又哭了一会儿,说: “你队里事情多,我也知道,但这次这个事情我真的放不下,我回去看一眼,或者让屹峰早点回来照顾咱娘,你实在有事,就让屹萍在家呆几日。” “唉,不是我要怪你,屹萍被你养的太娇气了,她在家会做啥?哼,这次正好,趁你不在家,我收拾收拾她。你不用担心了,你只管回老家去吧。” 就这样,成有川联系了人,赶紧的帮妻子订火车票,可这会儿,最早的火车票也是第二天下午的了,妻子得要三天后的晚上才到苏州。 成有川又打电话给苏州的林伯义,麻烦他们晚上去接应一下,要不然,任阿山半夜三更到了苏州,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而成屹峰和秦凝,才刚把饭菜收拾好,用篮子拎了,往大队停车的地方走去,就看见任东升远远的向他们迎了过来。 任东升刚从公社拍了电报回来,一颗担心任阿山怪罪他的心放了半颗,又和狗头军师房秀娟一合计,认为这时候假装不知道成屹峰回来了,再大张旗鼓的去秦家问一声任贵均的情况,也可以弥补一下。 任贵均就急急的往秦家走,远远的就看见成屹峰和秦凝从秦唐村里出来了,他还假装没有看见成屹峰,特特埋着头的走路。 直走到快和秦凝成屹峰交会了,他才抬起头,十分惊讶的说: “哎呀,屹峰,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回来了,怎么不先到我那里去啊?唉,我刚和队长请了假,明天要去医院看你外公呢,你外公跌断了骨头,你知道了吗?” 成屹峰看着任东升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太假了吧,他这么高的个儿,不说三里外,就是一百米以外就能看见他了,任东升还特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这是给他自己长什么脸呢? 成屹峰连舅舅也没叫他,毫不留情的说: “嗯,知道了,连你们不送外公去医院,我也知道了。” “啊?我,我,我们没有,哪有那样的事!” 任东升想不到成屹峰这么直接,一时张嘴结舌的顿了好一会儿,才急急的分辩起来: “屹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会不送你外公去医院呢?谁跟你说的这种话?这种话怎么好乱说呢? 没有的事!屹峰,我们天天照顾你外公的,怎么可能不送医院呢?屹峰,我都已经急的拍电报给你娘了,就怕你外公有个什么事呢,我们怎么会不送他去医院呢? 你看你看,现在农忙啊,队长都不让我们请假,我都请假了啊,我明天就要去了,我现在来找你阿南阿姨商量,怎么轮班陪你外公呢,我怎么会不送……” ------题外话------ 母亲节快乐! ------------ 第240章 乱套了 任东升急的不得了,狗头军师兼前锋大将军不在,他都有点慌张的语无伦次了。 可是,成屹峰一听他拍电报告诉了母亲,真是心头火起,立刻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你拍电报给我娘了?什么时候的事?” “啊?今天啊!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急得不得了啊,怎么好瞒着你娘呢,对吧,我们也急的啊……” “你!” 成屹峰真是要气死了,他母亲本就是急性子,要是知道外公出了事,不得急坏了? 这任东升,医院里不见人影,做这种事倒快速得很,他这样,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担责任? 成屹峰又失望,又开始为母亲的事情着急,懒得再理任东升,转身招呼秦凝: “小凝,快,咱们走,我们立刻去城里,看能不能去邮局给我妈打个电话,把舅公的事情和她说一说,让她不要太担心,要不然她会急坏的。” “好。但是这时候了,我们这儿的邮局都关门了的,要不然,我帮你找找人,去人家大队里打?” 秦凝看成屹峰非常着急,将心比心,儿女在外,肯定也是惦记老人的,便想到了赵进明所在大队的电话机,立刻提了出来。 “那是最好了。走。” 成屹峰立刻开了汽车门,准备走人。 任东升一看这情形,忐忑的心又开始乱窜了,要是成屹峰去打电话,和任阿山也说什么他们家不送老头子去医院的话,那他之前花了五毛钱拍的电报不是白拍了吗? 这不行! 本来他们和任贵均一起吃,任阿山每年还给七八十块,后来都是房秀娟总是让老人做这做那,任阿山就写信,让任东升和父亲分开吃,任阿山每年只给五十块了。 可要是任阿山因为这个事再记恨了他,那他就连一年五十块钱也没有了啊,别说再次争取以前的七八十块了! 现在他都已经没有了给任贵均写信的权利,也收不到任阿山寄的东西了,要是再连每年五十块都没有了,那损失可实在太大了! 任东升赶紧拉住成屹峰的汽车门把手: “哎,屹峰,我也去,我去和我姐姐说,我知道我们爷跌伤的来龙去脉啊!我来告诉她,我让她不要急,到时候我总是会照顾的啊,凡事有我呢!” 成屹峰深吸一口气,大力的掰开他的手: “不用了。还凡事有你,你要是真的有心,你怎么不去医院?要不是你拍电报给我妈,会有现在这个事吗?既然你们忙的很,处处算计着,担心担责任,那干脆就不要再管了。哼!” 任东升急起来,像已经丢失了一大笔钱那么的急,他挡在汽车门边上,大声起来: “哎,屹峰,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刚回来就这样啊?你,你,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怪我啊?你总要让我说句话啊,是不是秦家说我们不管你外公啊? 不不,阿南阿姐不会说的,那就是小凝!小凝小小年纪,怪会作主,本来我去和阿南姐商量你外公的事,她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不管事! 我好歹也是你们的长辈,我被她那么一说,我也生气,我才说了几句气话,你倒好,回了老家,不先来问问我们,就这么怪起我们来了,没有你说的那回事!你不要听小凝胡说啊,我才是你舅舅!” 成屹峰这会儿心里急着呢,到底他母亲现在得了任东升的电报,在家里怎么个难受还不知道呢。 东北回一趟老家,不是开玩笑的,从地质大院的家属院出来,要坐一个多小时车,才能到火车站;火车还是绿铁皮火车,从东北开车到苏州,就算托了关系买票,急的时候,不一定买得到卧铺,要是坐硬座三天回来,整个人会累成什么样想想就知道了; 而还不止这样,到了苏州,再要坐车回昭文县,还有近三个钟头呢。再加上他们家里的情况,奶奶现在瘫在床上,情况时好时坏,母亲不一定能脱身走开,那她不管是回不回老家,都是一件很让人苦恼的事。 而任东升,却还在这里忙着为他自己申辩,这能让人尊重他吗? 成屹峰一把推开他: “好,舅舅!我没时间和你论理这些,既然你觉得你做的对,你继续这样做好了,既然不是不管外公,那你现在就去医院啊,还等什么呢?外公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呢,医院的医药费还等着付呢,你去啊!” 一提医药费,任东升无言以对,嘴巴动了半天,“要多少钱”这几个字,始终没有敢问出来,就怕自己问了,成屹峰真的让他来承担,那可怎么办呢? 成屹峰嘴角扯了扯,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小凝,快,上来,你说的那个能打电话的大队在哪儿?” 汽车哎,七十年代的汽车哎,成屹峰和秦凝坐了进去,一下子就开走了! 任东升站在车后头看着,心里难受的没着没落的,唉,这个小子,和他娘一样德行,火爆脾气,对着他这个舅舅就敢大呼小叫,哼! 说来说去都是秦家那个小人精做的怪,当日要是她们说一声,以后都凭他作主,他肯定扛下这些事了嘛!现在倒好,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的情况,不管是阿山姐姐回不回来,看成屹峰这个态度,都是觉得他任东升不对的了,可怎么办呢? 任东升郁闷的回去了,唉,先回去问问家里那个婆娘吧,都是这婆娘不好,非说这几天工分高,不舍得歇,这下好,让秦家出风头去了! 而秦凝,给成屹峰指点着路,到了赵进明家附近。 车开不到赵进明家,秦凝先下车去找了赵进明出来,说了来意,还带他到成屹峰面前说: “那天舅公要送医院,干爹还帮了大忙了呢,这会儿咱们还让他找人,去他们大队打电话。” 成屹峰和赵进明握手:“哦,谢谢干爹。” 赵进明像和他认识了一百年,笑着说的可自然了: “哎哎,没事没事,干女婿!都是自家人,有事总要帮忙的,谈不上谢,走,我带你们去打电话,不过几根香烟的事!走走!” 秦凝在一旁看得愣住,哎,这什么跟什么呀!什么干爹干女婿啊? 可没等她就这干女婿干爹的身份搞清楚,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往前去了。 秦凝仰头望天,无语。 大队里的人也已经歇工了,但赵进明平时打点的好,一会儿就把人找上了,小半包香烟一塞,任成屹峰在那儿打电话。 可是,成屹峰打到成有川的办公室里,值班的人接的,说成工程师不在,请假回去了。 成屹峰心知不好,肯定是母亲接了任东升的电报,家里乱套了,父亲这个天天扑在地质队的人才会舍得请假回去,一时间,成屹峰真是把任东升恨死了。 这年代,还没有把电话普及到家家户户,即便是地质队的领导家里,也没有一户装一个的。 成屹峰只好又转转弯弯的打了几个电话,总算和成有川通上了话。 “爸,跟妈说,别着急,现在外公很好。多亏秦凝,及时把他送了医院……” 成屹峰话还没说上两句,那边就传来了任阿山焦急的声音: “喂!屹峰,你外公痛不痛啊?吃得了东西吗?清醒吗?能说话吗?你见着他了吗?你见着他了你咋不马上跟我说啊?天气热了啊,他躺在床上可怎么好?哎呀,到底怎么会跌倒的啊……” 成屹峰把听筒往旁边移开一点,等任阿山的轰炸终于告一段落,才缓着声音说: “妈,你不要急,现在外公真的很好,除了不能动,别的都还顺利,你不要太担心……” 好说歹说,劝了无数的话,电话那头的任阿山才稍微平和了些,但还是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一点也说不到点子上。 成屹峰感觉母亲已经急得没啥主意了,就说: “行了,妈,我这借的电话,长途电话贵着呢,不好让人家借的人难做人,妈你让爸听。” 任阿山这才把电话给了丈夫,成有川就和成屹峰交待: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妈不回去一次,她肯定不安心,现在火车票既然已经买了,就让你妈回去看一下吧,你千万记得去接,要不然三更半夜的,你妈好些年没回了,不知道怎么办呢! 家里的事,我就先挡着吧,也是我对不住你妈,这些年她辛苦了,你好好顾着她些,要是你假期到了她不想回,那就也让她住着,要是她能回,你才带她回,别让她心挂两头啥也做不了。” 电话那头,就算父亲在说着话呢,成屹峰也能听见母亲“呜呜”的哭着。 她的哭声里,有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也有对丈夫理解和体贴的感激,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已,连和儿子再问什么也问不出了。 成屹峰听着这哭声,心里也不好受。 唉,其实,他们这样地质队员的家庭,这样的事常有,毕竟有的时候,他们需要到野外作业,或者临时性的、紧急性的对一些采集样本地区进行勘验,那男人一走,家里就剩女人孩子了,所以,地质队员家属付出的,可不比地质队员少。 成屹峰忽然抬头看看安静坐在一旁等待的秦凝,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自卑。 唉,他,算什么呢? 他,到底有没有资格追求小凝啊? 他,不过一个很平常的地质工作者。因为现在大学停了,就算他自小受父亲的熏陶,也愿意子承父业的为国家地质事业付出心血,但很多专业知识得不到系统的学习,还属于在不断的摸索阶段。 这种工作,经验性太强,所以他这三年五年,再努力,也出不了什么特别大的成绩,他就只能是一个基层的作业小班长啊! 别说现在小凝还不理他呢,就算小凝愿意嫁给他,按照他如今的情况都不够分房子住的,那就是还得两地分居,要不就是得和他父母住一起,不管那一种,可都不是他理想的生活; 就算他在工作上不断努力,今后能独当一面了,职务也高了,小凝跟着他一起生活了,但要是家里碰到事情,也是会和他母亲一样,大部分时候,需要一个人辛苦的持家。 他现在还调去了普查队,普查队的工作,三五个月不回家都是正常的,那对于家庭来说,真是顾不上的。 唉!这样一想,他,还真是没啥好的。 连最基本的、安稳的生活,他也给不起小凝。 小凝那么好,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他呢? 她不喜欢他,是应该的。这,可怎么办呢? 成屹峰蔫蔫的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发愣。 秦凝一直听着成屹峰一家的话,不是她要听,而是任阿山的说话声太大,哭声也挺大,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她的焦急和无助,秦凝听着,心里也不好受。 任阿山在外多年,心里肯定也是十分挂念任贵均的,其实站在她的立场上看,她是很不容易,自己的家庭要顾着,而老家这里还有要担心的人,偏偏任阿山性子又要强,总想着什么都抓在手里,一旦发现出了错,就觉得受不了了。 现在想想,之前任阿山总是说秦阿南怎么怎么傻,说她秦凝怎么怎么不好,其实追根究底,都是任阿山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的一种焦虑情绪。 因为任阿山想守护,却发现守护不了,就特别的恨铁不成钢,特别的希望秦阿南这边保持原状,不要出什么事情让她不放心,就特别的排斥秦凝的出现。 而对任东升那边,她努力的委曲求全,不过也是一样的原因,她想守护任贵均,但发现守护不了,只有对任东升家诸般忍耐。 而这种忍耐,时间久了,又摧残任阿山的内心,使她变得特别的焦躁不安,特别的无法信任。 唉,任阿山也是很无奈的啊! 此时,秦凝见成屹峰挂了电话,还站在原地不动,脸色黯然的不说话,心想,他大概也是替母亲难受的。 她走了过去:“嗯……哥,可以走了吗?阿姨回来一趟也好,亲眼看一看,总是放心些,你,那个,没事吧?” 成屹峰看看她,秦凝现在长高了,不像去年的时候,他一低头,下巴能搁她头顶,现在,他一低头,就能对上她那漂亮纯净的眼睛。 她的眼里,闪着关心和理解,闪着善解人意的温柔,不再是平时对着他,总是一副炸毛小猫般的不耐和不屑。 曾经,这是成屹峰最想要的,可这会儿,成屹峰看着那眼睛,心里不是滋味儿。 小丫头瓷白的小脸像玉石似的光滑柔嫩给,她的眉毛儿弯弯,似新月般的动人,她就这么看着他,他的心里,就强烈的想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唉! 可是,抱了以后呢,他能给她什么? 他,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其实连抱她的资格也没有的。 ------------ 第241章 回头一笑百媚生 成屹峰心里很难过。 他低下头:“没事。小凝,问问你干爹,这要多少钱?我打了好几个长途电话呢,不好让人家大队吃亏。” “啊,好,我去问。” 秦凝去帮着问了赵进明,赵进明大手一挥: “嗐!讲什么钱!我一年给大队送的东西,都够装两个电话机了!可惜,他们不能给我装到家里去,我只好跑来这里打。打几个电话算什么,不用不用。” 既然赵进明这么说了,秦凝便也无所谓了,反正老赵满嘴跑火车的本事大着呢。 可赵进明看着成屹峰不在旁边,还拉住她小声说: “哎,干女儿,干爹有个事,得请你拿主意呢,就是那汽车的事,哎唷,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汽车,一辆得五万块哩!乖乖,五万!就算我们两个分摊,那你干爹我,也是全部身家都压上也不够啊,太咬手了!可这拖拉机吧,走沪上那么远,也太慢太耽搁事了,你看这怎么办?要不然,咱们再看钱师傅的脸色几年?” 秦凝想了想,问:“那,你找到挂靠的单位了?” “找着了,正好有一个单位有指标呢,不过送点礼就能要下指标的事,可是要到了指标,这车,咱也买不起啊。” 秦凝“啧”一声,说:“死脑筋!那就让人单位自己买啊!等他们买了,你就去承包。” “承包?” “啊!承包!你就让他们算算,这一辆车,他们单位一年需要用到多少钱,或者产出多少钱,那你就给他们往上加多些,你承包下来,这样他们没吃亏还能赚点,你呢,又有车了不是?” “嘿!好办法!你怎么想得出来的啊?哎唷,太好了!你太聪明了!” “是你太笨了!行了,我走了,舅公得饿坏了!” 秦凝这么说赵进明,赵进明一点也不介意,笑得呵呵的,可高兴了。 一会儿的,赵进明依然勾肩搭背的把成屹峰带出来,送到汽车边: “干女婿,不用想什么钱不钱的话,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干爹啊!” “哎,赵叔。” 秦凝跟在后头,本来抬起来要打赵进明胳膊的手都顿住了,咦?竟然没跟着乱喊干爹? 那,就算了。 这么一耽误,已经都快七点钟了,医院里的几个人,估计都饿坏了。 秦凝和成屹峰默契的上了车,急急的往城里赶。 一路上,成屹峰都不说话,只管开车。 秦凝还有点不习惯呢! 这个男人,她从在沪上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是个胆大嚣张的,还挺会来事儿,原本她不愿意跟他汽车回,就是不想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想他铁定絮絮叨叨有的没的说一堆。 要不是任贵均这么个病人兼老人非要,秦凝才不跟他一块儿呢。 可现在,成屹峰一句话也不说,秦凝不禁时不时的看看他。 车外,已经是夕阳西下到尽头了,地平线上,微微剩几许橘色的光芒,把远处的天空晕染出暖意,也把近处——成屹峰的脸,勾勒出一半橘色一半黑色的剪影。 他坐得笔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使他的侧脸,透出显见的刚毅,和一股子难以言说的伤感。 咦?这是怎么了呢?他忽然这样,她还有点不习惯了。 “咳咳!” 秦凝清了清嗓子,说: “哥,那个,阿姨她,没事的,有时候,人是需要哭一哭啊、骂一骂啊的发泄一下,情绪就得到缓解,缓解了,就好了,你说,对吧?” 成屹峰没答,眼睛依然看着远方。 过了老半天,他问:“小凝,你的理想是什么?” “啊?” 成屹峰问的这么突兀,秦凝不禁转头看他,他依然专注的开车,仿佛问话的人不是他。 理想? 特么的,这会儿跟她谈理想? 秦凝看着成屹峰一本正经的侧脸,半天没反应过来:“我,没理想。” “人怎么会没有理想呢?你,不想和我说?” 成屹峰始终没转头,就这么眼睛直视着前方说着。 秦凝干脆也不说话。 要说穿越来以后的理想,她还真是没仔细想过呢! 要是非说一个,那,等着发财算不算? 她现在,除了秦阿南,也没啥特别牵挂的人,而秦阿南,眼看着以后有许良保照顾了,她也不用多挂心,那她有啥理想啊? 不就吃吃喝喝玩玩,等着社会发生巨变,然后她把空间里的画啊什么的随便卖一幅,就能一夜暴富,就能天天嘛事不用干,混吃混喝等死就行了呗! 这,算理想吗? 成屹峰这种算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人,怎么能理解她这么接地气的理想呢? 不说也罢。 秦凝沉默。 成屹峰反倒转头看了看她:“看来,是真的不想和我说啊!唉!” 成屹峰叹了一口气,幽远绵长,无限伤感。 秦凝就说:“要不,你先说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轮到成屹峰沉默。 因为,成屹峰一听这话,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秦凝手挽着手,走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有花有鸟,阳光普照,不远处,还有两个孩子在追逐嬉戏…… 成屹峰轻轻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东西摇掉,苦笑:“呵呵,我发现,我也没理想。” 秦凝挺诧异的看他。 没理想?!这是在说她吗? 她经历了两世,深刻的明白了计划不如变化快的意义,想得再多,都比不过踏实的走好每一步。所以,她只盼着自己每天都平平安安的,等待着一个更美好的时代到来就是了。 但是这年代的人不是的。 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很有理想,感觉一个个特别的热血沸腾,他们叫嚣着爱国、要为人民服务,要为国家做贡献。 而他说他没理想,这是啥意思? 她从穿越来以后,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秦凝正讶异的看着成屹峰。 成屹峰转头,忽然对她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 成屹峰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薄唇扯开,露出两排雪白牙齿,有一种平时难见到的单纯样子; 他的眼里,有一种无奈和自嘲,倒比平时总是情深款款的看秦凝,更让人愿意接受; 他的睫毛比一般的男人似乎长些,这么看了一下秦凝,即刻转开,那眼角,似乎就划过一道自带烟尘似的光影。 他所有的神情,就这样映在最后的落日余晖里,一闪而逝,那笑容就特别的梦幻好看。 自古以来,好看的皮囊都是千遍一律的惹人爱的,秦凝不是圣人。 且成屹峰这突如其来的美男笑容,来的又是那么的猛烈和措不及防。 不得不说,秦凝被晃了一下眼睛,心口处,竟然还“咚咚”连跳了几下。 秦凝赶紧转开头,也笑起来。 不笑不行,心口依然跳,跳的她有点慌。 不说话也不行,心口怎么越跳越心慌呢? 于是,她听见自己说: “呵呵,不会。这有什么呢,没理想又不是过不下去。不过,我不太相信你没理想。” 成屹峰已转向前方,他听秦凝这么问了,便又挂上浅浅笑容,在落日余晖里,留侧影在秦凝眼前晃动: “对。我只是说,我现在,没有了理想。因为我发现,我的理想……“ 成屹峰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才唇角微微勾了勾说: “我以前的理想是能四处出去看看,大江南北,大好河山,我去写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有一天,我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但我现在会想,咱们的家乡也不错啊,我要是回来这里,天天看看卧牛山,也能画出很好的画来的,出去走走不再重要; 我以前也想,我努力的工作,在我们地质大队里业务都是第一,我能被推荐去读大学,更系统的学习专业知识,成为比我父亲更专业的人,为国家的经济建设做出重要的贡献。但我现在会想,其实我要是能调回来老家工作也行,那要是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立马的就……咳咳咳!这个……算了,我,胡说的,你别笑话我啊!” 成屹峰说不了几句,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理想,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他眼前的小丫头。 他很懊恼,刹车了,笑容也停滞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活,该跟她绑在一块儿,她要是想他继续在地质队,他就在地质队,她要是不想,他就努力去做能和她在一起的事。 他的理想,是她。 其实,这一年来,他幻想了无数次他和小丫头在一起的场景,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自己幻想的太多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都配不上小丫头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可偏偏为什么还是想呢? 真是让人纠结。 可他是白纠结了,秦凝一大半话,压根没听进去。 她正在和自己的小心脏做斗争。 它干嘛呢?一会儿一会儿的跳,跳的她面红心热的,跳的她都集中不了精神,跳得她埋下头,不自在的拉了拉领口,就只听见成屹峰说什么“你别笑话我。”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 紧张的时候,话会特别多。 秦凝想着,既然成屹峰都说了他的理想,她没有笑话他的意思,那她这么紧张做什么呢?不如也说说呗! “我?我才不笑话别人。其实我的理想我不好意思说,你听了,可能才笑话我呢。我就想发财,有很多钱,而且最好大家都有钱,认识的人都有钱,社会一片繁荣,四处是带着大金链子小手表、牛皮哄哄的人; 然后,饭店就多了,电影院娱乐场所都多了,花钱的地方都可着劲的等我去,我走哪儿哪儿就有好吃的,人人都有汽车,人人都能坐飞机; 到那时候,人们又不种田了,我除了四处吃喝,完了我就好去整一块地,搞个小农庄,种花种草种菜种水果,葡萄架子都搭它个几十个,吐鲁番似的。 完了我躺在葡萄架子下面,等着葡萄们自己熟,自己掉进我嘴巴里,呀,甜得蜜似的,那日子,多美好啊!呵呵!” 秦凝说的,自己也笑了起来。 成屹峰回头,正见她笑颜如花。 暮色里,她仿佛正品尝她理想国的葡萄,一排贝齿轻咬了咬下唇,鲜嫩红唇上,齿痕轻轻从白色漾回鲜红,她再探出一点粉嫩舌尖,轻轻卷了卷,那般的轻灵鲜活的馋嘴模样。 成屹峰抬手,默默擦了擦自己的嘴。 还真是,小丫头,甜得跟蜜似的,唉!甜的他那微微退缩的心,见不得诱惑,又忍不住悸动起来。 要是小丫头真是这么想的,似乎,也不是太难办到的啊! 要是有一天,他回来老家,就跟小丫头养鸡养鸭的,那也不错啊! 成屹峰默默的、在心里把之前和秦凝携手漫步的草地,换成了一片农庄,然后像要把自己之前的自卑咳出去似的干咳: “咳咳咳!听起来,比我的好不了多少啊!没啥大志向啊!” “是啊,我不过最庸常的生命,只做最庸常的梦想,难道你以为我的理想是当女英雄?” “呵呵!小凝,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或许……咳咳,我也能想一想。” “你想啊,谁不让你想似的。” “那,你的梦想里,你种花种草种菜种葡萄啥的,需不需要人帮手啊?我觉得,我可以啊。” 成屹峰车速慢下来,一双星眸看住秦凝。 秦凝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不。我的梦想庄园,将在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很特别,除了我本人,别人都到不了。” 暮色更黑了些,天空最后的橘色也已经不见,月亮还没有升上来,车子外头已经开了大灯,车里有些黑,秦凝的眼睛,在车里闪亮如星。 成屹峰挑了挑眉:“嗯?世上有这样的地方?你要上月亮啊?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啊!” “嗯,有啊。愚蠢限制了尔等凡夫俗子的想象啊,除了月亮,这世上便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啦?” “哎呀!你个小丫头,我说的是正经话,你给我一个神话。” “唉,话不投机半句多啊!那你还是别说了。” 挺愉快的开头,挺遗憾的结尾啊! 成屹峰想。 但是,最起码,这么瞎扯一通,成屹峰刚才那失落又迷茫的心,又活回来了,正好的,医院也到了。 成屹峰有些遗憾的熄了火,秦凝开了车门下车,成屹峰一把拉住她手臂。 “哎,小凝,等等。” “干嘛?” “小凝,要是我能找到你的梦想庄园,你,能留下我不?” 成屹峰的眼,如藏着两颗星,在熄了火的车里,专注而期待的看秦凝。 哈!梦想庄园,她的空间? 他到了她的空间,就是和那些昏猪昏狗昏猴子一样了啊! 那,他不想留下,也得留下了! 想着空间里那曾拥有过的、三只睡美猪的样子,秦凝嘴角漾起一抹特大气的笑容: “行!要是你进得了我的梦想庄园,我就留下你!呵呵呵!” ------------ 第242章 究竟谁惹的祸 秦凝把成屹峰和昏猪昏狗昏猴子划上等号,可成屹峰不知道啊。 他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高兴极了: “小凝!我会找到的!等我!” “哈!等你找到再说吧!哎,你放手。” 秦凝大力拍成屹峰的手,成屹峰一点也不生气,他太高兴了,这是他近期最高兴的一天了。 原来,小凝的理想只是种花种草养鸡养鸭,那他最多想办法回老家工作就是了,跟着她种花种草就行! 他笑呵呵的,放开秦凝,任秦凝拎了食物篮子先回病房。 病房里的三个男人还真是饿了,虽然老郑手里有秦凝给的钱和粮票,可任贵均说,还是想吃秦凝做的饭菜。 老郑也想吃,那小秦姑娘做的饭菜还真是好吃,早上那煎馄饨和葱油饼真是香得到现在还在怀念,宝生比较少说话,但老郑问能不能等的时候,他也猛点头。 于是,三个人宁可饿着,等。 于是,等到秦凝把饭菜拿来了,三个人都看着饭菜想流口水。 饭菜荤素做了四个,一个是任贵均点的红烧素鸡,还有菌菇骨头汤、清炒西兰花,和粉蒸鸡块。 秦凝把饭菜和汤分了分,宝生很勤快的端了个碗,走去任贵均床边,小声说:“阿公,我来喂你,姐说先喝点骨头汤。” 任贵均点点头。 可宝生刚给老人喂了一汤匙,成屹峰就靠近了过去,顺手的去拿宝生手里的碗:“给我吧,你先去吃,我来喂吧。” 成屹峰是心情太好了,好到一时间吃不下,需要和任贵均说说话,且还要缓缓的告诉任贵均、母亲将要来的事。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一个动作,宝生吓得一个激灵,手一缩,一碗汤落了地。 “啪”一声的脆响里,宝生脸涨得通红的站着,无助而恐慌的看秦凝。 成屹峰低头,看着自己一鞋子一裤管的汤,胸口起伏了几下,气恼而无奈的也看向秦凝。 连任贵均,也皱眉看秦凝。 老郑咋呼了起来: “哎唷,宝生你怎么回事呢?这,好好的一个小花碗破了!这么好的一碗汤也浪费了,哎唷,要是饭我还能捡起来吃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嘛!还弄一地的汤汁,哎唷,这,小成这裤子得洗咯!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 宝生慌张的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擦,我洗,我来弄,我,对不起。” 秦凝深深的叹气,拿了条毛巾过去,先递给成屹峰:“先擦一擦吧。” 秦凝又转身对宝生说话:“好了,宝生,你拿了你的饭菜出走廊去吃,这里我来弄吧。” 宝生一张脸紫涨的像茄子,手脚不知道要放哪里,那种无措简直不忍直视:“姐,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知道了。出去吧,我来弄。” 秦凝摆摆手,她知道,只要成屹峰在,宝生一准弄不好。 可成屹峰不知道啊,看着秦凝这么默默的维护宝生,他不干了,小凝对这个毛孩子好的没边了。 他沉闷的喊了起来: “小凝,碗是他打的,为什么要你来弄呢?这汤水溅得到处都是,你也不好擦啊!你给他自己擦!谁做错事,不是应该谁处理吗?他没有手还是没有脚啊?” 秦凝也很无奈,这事又解释不清楚,她只好转身看看他,说: “行啊,要不你先出去,在外面等一下,等宝生收拾完了你再进来。” “奇怪!关我什么事呢?我干嘛要出去呢?” “那你想怎么样呢?”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小凝你讲不讲理了?这个事情有我什么事?” 秦凝心说:“还真都是你惹的祸呢,还有你什么事,你没事跑去招惹宝生做什么呢?”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只怕宝生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呢! 秦凝真是郁闷的很,这种事,说什么都不对啊,连撒谎都找不到话,那也只能先哄好成屹峰了。 她一把拽住成屹峰的袖子边: “行了行了,走走,我跟你一起出去,我带你去水槽那边,我先帮你把鞋子和裤子上的汤汁擦掉一点,要不然等会儿渗进去了更难洗。宝生,你赶紧的拖一下地啊!” 成屹峰依然生气,但难得,小丫头竟然还拉他了,还说要帮他了,被小丫头关心的感觉太好了,他再怎么生气,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秦凝出去了。 快六月份了,天气很暖和,秦凝拿毛巾搅湿了,矮下身先看了看,成屹峰还不舍得她蹲在那儿呢,说:“把毛巾给我,我自己擦吧。” “好,这儿,那儿,哎呀,太多了,擦不掉,等会儿换下来吧,我给你带回我同学那儿洗一下。” 医院毕竟是医院,要什么都不凑手,小件的东西清洗起来还好些,这么大条裤子,没有大一点儿的盆也撒抹不开,秦凝为了成屹峰别为了这些事,去和特殊情况下的宝生杠,主动的提出来帮他带回去洗了。 真是太难得了! 成屹峰心里的郁闷一下子没了,嘴角还浮上一抹舒心的笑意说:“谢谢你,小凝。” 秦凝又担心成屹峰这会儿进去,宝生看见他慌张,那又是啥也做不了,秦凝干脆有的没的和成屹峰瞎扯起来: “你什么时候去接阿姨啊?……阿姨那么老远的回来,肯定也挺累的,要是还得在医院熬夜照顾舅公,只怕自己身体都受不了,要不然,老郑他们先还留着吧?” 这么周到,成屹峰心都要开出花来了,和秦凝在水槽边鼓捣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阵子话,啥郁闷都没有了,脚步也轻快了,脸上也有笑容了,开开心心的回病房。 宝生不在。 但病房里已经拖洗干净了,秦凝和成屹峰的饭菜也摆的好好的。 老郑一见两人进来,就说: “宝生已经把地弄好了,任舅公也喂了,他现在才去吃,在外面吃,哎,这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小秦,那个,那个碗,要么我来带出去,帮你去钉一钉?” 现在还有钉碗的行当呢! 就是有专业的人,把碗的碎片合起来,在外头用一种铁钉给固定起来,那么这个碎了的碗还能用个几年哩。 这在后世,是不可思议的事,谁会想到,一个碗碎了,还能钉起来用,碎了不是丢了就完了吗? 秦凝都惊了一下,嘴张了张:“啊?钉一钉?怎么钉……啊,不用了,算了。” “哎,你真好心,这么好的一个碗,你也没怪他,那我去和他讲一下啊,小孩子都吓坏了!” 老郑还是很憨厚的,虽然刚打破了碗的时候,他咋呼了两声,但这会儿还努力的帮宝生说话呢! 任贵均也开口了:“唉,小孩子毛手毛脚总有的,屹峰你别怪人家啊,宝生蛮勤快的,小凝没看错人,我也很喜欢他的。” 成屹峰心情好着呢,说:“外公我没怪他,真的,一点也没怪,小凝来吃饭,快来,我帮你拿汤。” 老郑和宝生不在,病房里三个人就是一家子了,成屹峰为着这感觉,又高兴了一些,给秦凝递筷子递碗的,忙的很,这让冷眼瞧着的任贵均也看得很欢喜。 两人匆匆忙忙的吃了,成屹峰和秦凝对看一眼,竟然默契的读懂了彼此眼里想说的事: “我妈要来的事我要说吗/你妈要来的事你要说了吗?” 秦凝点点头,成屹峰笑得嘴巴能咧到耳朵边,既为了秦凝今天特别配合,又为了秦凝这会儿和他的这份默契。 “外公,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成屹峰满脸喜色的说话,眼神还往秦凝那儿瞟了一下。 任贵均不禁也往秦凝那儿看,立刻也高兴起来:“好事?怎么,你和小凝谈对象了?” “啊?我们……” 成屹峰没想到外公这么说,虽说这个事他巴望的不得了,巴望得他都不想纠正外公,但看看秦凝皱起的眉,成屹峰还不得不纠正一下。 “不是的,外公,您想哪儿去了。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好事?” 老人有眼色的很,看刚才两人出去了,这会儿进来欢欢喜喜的,那是再好也没有的撮合机会了,就说: “哟,我心里想得到的,最好的事,就是这个了。还有什么呀?” 成屹峰见秦凝低着头,只当啥事没发生,可不敢造次,说:“哎呀,有的啊,外公,我妈要回来看您那!” “真的?” 老人惊呼一声,但很快,他就皱眉: “不是让你们不告诉她的吗?你娘这个人,急性子的很!她肯定一知道了,就毛毛躁躁的!再说了,她回来了,你奶奶谁照顾啊?路上也要两三天哩,她一个人吧?行李包裹一大堆的,这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多辛苦啊!” 成屹峰不敢说是任东升拍电报的,怕老人生气,只好打哈哈:“呃……这个,我妈她不是惦记您嘛!” “她惦记我,我知道,但这个事……不对!是不是……是不是任东升他们去说的,啊?” 老人之前因为吃饭,身子靠起来了一半,还没躺下去,这时候这么斜靠了,刚才那因为看着秦凝和成屹峰的欢喜一下子没有了,脸色很不好看。 成屹峰和秦凝相互望望,又一次默契的,都埋下头,沉默。 这个事,他们作为小辈,不大好明说。 明说给老人听了吧,老人听了难免生气; 不说给老人听吧,他们自己也生气; 再说了,任阿山一回来,任贵均肯定得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的,这场气早晚要生,还是不说了,让老人自己去体会吧。 任贵均是个脑子清醒了,日日的和任东升家在一处,任东升是个什么德性,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知道归知道,这会儿见秦凝和成屹峰不说话,他就知道猜对了,他还是生气极了。 任贵均气得肺疼: “咳咳咳!他怎么去说的?啊?打电话还是拍电报?我估计是拍电报吧!真的是……真的是和我隔心隔肚肠的! 咳咳咳!他几时去说的呢?他没有看见你来了吗?你人都在这儿了,他还去告诉你娘做什么?他是嫌家里不够乱吗? 他天生的没肩膀,没担当,这种事情告诉你娘做什么?你娘来了,是能帮我治疗吗?不是平白的让你娘焦心吗?他无非是怕我死了,你娘怪他!咳咳咳!” 秦凝见老人气的不轻,赶紧走过去帮他拍背: “舅公,您别生气,气坏自己不合算,阿姨回来一趟看看您,也是好,既然事情都这样了,那您就开开心心的等阿姨回来吧。” 任贵均靠在被子上,一个劲儿的摇头: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做的事情没有一件称心的,还只会一次比一次让人寒心!要不是看在他死去的娘份上,我真的想跟他一刀两断!真真气死人!” 秦凝低低的说:“舅公,我也不是我娘亲生的。” 任贵均看看她,一时语塞,努了半天嘴,说: “他,怎么能跟你比!他做人,要是有你一半,我也满足了!他有本事给阿山拍电报,怎么没本事到医院来看我呢?这次的事,要不是有你里里外外的操持,我估计要硬挺在床上了! 当时我掉在河里,我就知道骨头出了问题,我叫他不要那么拉我,不要那么拉我,他不听,他就怕被人看见我掉在河滩上,人家说他没顾好我,死活把我从河滩上拖回去。 我当时半边身子不能动,痛也痛的不得了,他大概以为我要死了,他吓死了,就去你们家叫你们了! 可等知道我是骨头断了,要住院了,他又怕让他花钱,不敢出声了!他们这夫妻啊,本事没有,死要面子,样样算计,我已经看穿他们了,算了,不指望了!” 老人这会儿气坏了,才把之前的事一并说了。 成屹峰和秦凝都还不知道这些事呢,此时听的也是面面相觑。 秦凝作为晚辈和亲戚,不好多说任东升家的不是,而成屹峰,知道老人病中,也不好再给老人火上浇油,两人都选择暂时不出声。 ------------ 第243章 倒打一耙 病房里,气氛很是沉闷。 这时候,老郑带着宝生,拎着一些洗好的碗筷回来了。 秦凝拉了拉成屹峰的衣袖,让他跟着她到角落里,小声说: “我看,明天东升叔他们应该会来,今后他们家到底怎么的打算,不如先听听看,要是他们还是这副德行,舅公今后有宝生照顾,心里有底,也好不受他们的气。 可他们要是知道今后舅公有宝生照顾,肯定又会装模做样的演孝子和各种算计了。我先把宝生带走吧,我同学那里好几户人家,让宝生先在那里住几天再说,反正阿姨来了,宝生在这的话,阿姨也没地方休息。” 这个把宝生带走的借口,总算找的合情合理。 成屹峰转头看着任贵均依然生气的很,他这时候也不好离开,便说: “也好,正好我也看看,他们怎么演戏,等我妈来了,我也好说给她听听。就是……你,你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谁?我离谁远点?” 秦凝一脸懵,成屹峰还不满呢,拿手指往后指指: “还有谁,宝生啊!这个小孩子怪怪的,唉,但既然你说他勤快,我也不去说他了,但你离他远点。” 秦凝皱眉看着他,心里真的说不出的郁闷,还让她离宝生远点,应该是他离宝生远点才对啊! 秦凝就说:“唉,还是你离他远点吧,你没看见他见到你就紧张吗?你以后看见他,你离他远点。” 成屹峰很无辜啊:“这是什么话?他看到我干嘛要紧张?他做什么亏心事啦?” “……” 秦凝说不出来,她总不能告诉成屹峰说:“哎,宝生八成是喜欢上你,但他自己不知道!” 这都是什么事! 秦凝嘴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只好说:“行行,我离他远点。我走了。” 成屹峰满意啊,嘴角弯着笑,目送着秦凝和宝生出病房。 宝生低着头,先是不声不响跟在秦凝身后,等走了几步,就上前来把秦凝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抢着拎了:“姐,我来,都我来。” 秦凝也不客气,把几件脏衣服裹的包袱啊,饭菜篮子啊,都给他,晃荡着手慢慢走。 可她脑子里却忙着呢,她正使劲的自己问自己,她这到底是先给宝生来一点后世所知道的“同志”知识好呢,还是她打死也不说、等宝生有朝一日自己明白好呢? 想了好久,秦凝决定,她,还是先打死也不说吧,等宝生自己有一天自己开窍算了! 毕竟,对于“同志”的知识,她秦凝也只是知道一些明星有这个问题而已,她自己身边还没发现,这了解的有限,那可别误导了宝生了。 反正,成屹峰也呆不长。 万一宝生只是偶尔这样,以后又不这样了呢?她这会儿去说了,不是害了宝生吗? “同志”这个事,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到秦凝穿越前,后世的专家都还没整明白呢,她秦凝只凭宝生这一时的表现,就觉得他掰不直了,似乎武断了些。 先看看吧,她先不问宝生了。 可宝生,偏偏还自己问了。 “姐,你等一下,我,我想问你个事儿。” 宝生跟着秦凝,走过了县城那三层楼的百货公司之后,走到了老房子前面的一条街,宝生站住了脚。 秦凝转身:“嗯?什么事?” “姐,就是……就是今天的事儿。” “今天什么事儿?哦,碗啊?算了,总有不小心的时候,对吧,没事没事。” “……姐,你,真好。可是……” 宝生吞吐着,吞吐着,两只手里的东西调过来移过去的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他说: “姐,可是,我这么笨,哥,哥他,是不是讨厌我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很讨厌我?” 秦凝感觉自己的喉咙那儿,像有什么东西梗着,她拿手撸了几下,她才说得出话来: “咳咳,宝生,你觉得,要是哥讨厌你,这对你,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讨厌我。” 宝生脸涨红起来,昏黄的路灯下,也能感觉他的不自在。 看着他这个样子,秦凝脑子里晃过今天傍晚时,成屹峰那个挺倾国倾城的笑容。 咳咳,她怎么觉得的,心口又有点闷得慌呢? 秦凝皱起眉,说: “宝生,你不要想这些了。哥,他一个大男人,忙着呢,对你,哪里会有什么讨厌和喜欢的,对吧? 还有啊,宝生,你自己,要懂得……要懂得……呃……怎么说呢,比如今天下午你把碗砸了的事,你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看到一个人紧张得忘记了自己是男是女,那这世界,不是乱套了嘛! 当然,我这就是打个比方,啊,打个比方,不会有人紧张的忘记自己是男是女的,对吧,啊哈哈哈,走走,哎,快走,挺晚了,再不去,人家要睡下了,你没地方睡咯!” 秦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是有分寸的,但她有一点是清醒的,适当的要敲一敲宝生,总不能让宝生把成屹峰给掰弯了啊! 至于为什么就是不能让宝生把成屹峰掰弯了,她还没顾上想。 宝生一句话也不说,埋着头,被秦凝拽住衣袖往前走。 都快九点了,三户人家估计都睡了,秦凝有钥匙都没用,挺大声的敲了三下县南街房子的门。 正好是陈远程出来开的门:“谁呀……哦,小秦!小秦你怎么来了?” 秦凝先进去了,小声的说: “哦,老陈啊,我有个亲戚生病了,请了个人照顾,但这会儿病房住不下了,想让他在你这儿住几天,如果可以,那这个月房租我就给你免了。你看,行吗?” 两块钱一户一个月的房租,秦凝不当一回事,可对于目前境况下的陈远程、齐山等人,却是十分重要的。 陈远程连连点头:“当然行!其实……小秦,你让他来住好了,房租……呵呵,不用免了,你这一年到头一直照顾我们呢!” “没事。就是有关房子是我的事,请不要和别人说。” “不说不说,和谁也不说。” “嗯,那我叫他过来,他可能会在这住个六七天。” “行。” 秦凝和陈远程说好了,还得去和宝生说:“宝生,你去看一下,那位大叔,挺干净的,你愿意和他住几天吗?” 秦凝还担心,宝生看见陈远程,可别又和见到了成屹峰似的呢! 结果宝生腼腆的去看看陈远程,主动的喊人家:“叔,打扰你家几天。” “不会不会,来,进来吧。” 秦凝舒出一口长气,啊,是她自己想多了,宝生,还是有自己的标准的。 院子里,三户人家竟然都还没睡,衣丽亚看见秦凝很开心,正要说什么,秦凝把她拉回她房里,大概把宝生的事和她说了一下,交代她: “这几天就让他呆你们这,吃也跟你们一起吃,他就跟我弟弟似的,我知道你织毛衣忙,你有什么活,只管让他帮忙做,我过几天来带他回去。别的事,一概别和他说。” “行,那他就是我弟弟。” 秦凝把宝生安顿了,自己照样回自己那租来卖菜的院子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秦凝照样准备了饭菜,拎去医院。 估计成屹峰也花了不少力气劝说的,一早去,任贵均气色不错,成屹峰和老郑两个气色也不错,看来,宝生不在,还是对的。 几个人挺高兴的吃了早餐,还不过八点呢,任东升竟然找来了。 任东升穿了件簇新的蓝的确良衬衫,轻轻的推开病房的门,往里探头看看,先看见成屹峰,他立刻撇开眼,就对准任贵均喊了声:“爹!我来了!你可好一些了?”这才笑着走了进来。 任贵均原本正和成屹峰说话,说的挺有笑意的脸,立刻黑了,别转开头,不出声。 任东升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布口袋打开,捧出一个搪瓷大口茶杯来,揭开盖讨好的给任贵均看: “爹!你看,我半夜到人家龙梢网那儿去买的虾,让秀娟炒了个菜给你带来哩,你早饭吃了没?我给你拿出来吃点吧?” 任贵均别着脸,不出声。 任东升捧着搪瓷大口茶杯,就很是尴尬的站着。 站了半天,病房里没人理他。 他只好把搪瓷大口杯放在了任贵均的床头柜上,说: “爹,那你要吃什么?我去买,我自己都没吃呢,我问队长借了辆脚踏车,五点多就出发了,骑到现在,衣服都湿了呢!” 依然没有人理他。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老郑,他对着任贵均问:“爹,这位……是谁啊?” 终于,任贵均转过了脸,说话了:“我认的干儿子!谁叫我住着医院,都没有儿子服侍我呢!” 任东升低下头,在任贵均的脚后头床沿边上坐下来,不出声了。 房间里,更沉闷起来,安静的能听见任贵均大力的呼吸声。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任东升叹气,垂着头说: “唉,爹!你不要怪我嘛,谁让我没本事嘛!我既不认识什么开汽车的人,也没有随便去认什么干爹,那么你跌痛了,我也怕的呀,对不对? 我总要找个人商量商量再决定的嘛,对不对?咱们乡下,有什么事,不都是请赤脚医生看一看,挺一挺就过去了嘛,我又不知道,你骨头伤的那么厉害,要开刀嘛,对不对? 哪里知道,小凝自作主张就要送你来医院,那,那,不是我该决定的嘛!我也生气的嘛?对不对? 现在嘛,你也知道的,地里都是农忙,既然小凝他们在,那我……我们就轮番来嘛,对不对?不是我们做儿子儿媳妇的不来嘛。爹,你那些气话不要说啦! 我现在不是来了嘛,再说了,屹峰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要是我早知道他来了,那我也不用拍电报给姐姐了嘛! 现在好,姐姐知道了,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没顾好你!唉,我们也是难做,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今后你出院了,我们不还是要服侍你的嘛! 爹,你不要生气,这不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你放心,我们这几日不来是实在忙,只要姐姐啊、小凝啊他们这几日照顾你,那回了家,就是我们来了嘛! 气话不说了啊,爹,真的,说那些气话伤感情,你看,我这不是特特的来看你嘛!你现在好点没有啊?” 站在窗口的秦凝,和坐在另一边床沿的成屹峰相互看看,都不约而同的扯起嘴角,不屑的冷笑。 成屹峰因为背对着任东升,还无声的掀了掀嘴唇,骂了一句“呸!” 秦凝看得,忍不住想笑,只好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而任贵均,等任东升这么说完了,气哼哼的说: “哼!气话?好,气话不说了,那我问你,我现在住院,押金啊,吃的用的,请的人,都是小凝付的,那你既然来了,先跟小凝把钱算一算吧,省得一直这么欠着她,我心里也不安。” 任东升立刻就为难了: “啊?啊,这个呀,这个,我来的急匆匆的,我也没有带钱啊!” “又不是让你现在给,你先跟她算一算。” “这……爹,要不,等姐姐回来,我们一起算吧!以前姐姐就说过,有什么事,姐姐总是会担当的……” 话说到此时,别说任贵均了,连老郑都听不下去了,在角落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秦凝不好出声,始终对着窗外头,没再回头。 成屹峰就冷笑了一声: “嗬!等我娘回来?!那舅舅,送医院,小凝家送;医药费,等我娘回来算,那你们做什么呢?只是担一个儿子儿媳妇的名头,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么一说,任东升还生气了呢,梗着脖子说: “哎!屹峰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个事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现在在医院不过几天嘛,今后回去了,还不是要我们伺候的嘛! 屹峰你能呆几天?啊?你娘回来了,能呆几天?啊?还是阿南阿姐家会把我爹接去?啊?这是不可能的嘛!还不是我们来嘛! 哼!爹,你不要再这样了,本来好好的,都是小凝出头,突然的作主送你医院送你医院的,才把事情搞的这样子的,她不来,我们也会送你医院的啊,现在倒好,弄得好像都是我们的不是似的!” ------------ 第244章 咱们谈对象吧 躺在床上的任贵均闭了闭眼睛,忽然拿起任东升刚才摆在床头柜上的搪瓷大口杯,掷出去: “你走!你给我走!我不要再看见你!” 搪瓷大口杯掉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里头那白色的茭白、合着七八只半只小手指都不到的虾撒了一地。 任东升急得跺脚: “爹你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东西你不要吃,你这是做什么!以前你从不这样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任贵均努力撑起上半身,涨红着脸骂: “对!以前我没跌断骨头,我能自己做,我能忍着的就忍着,我这次才知道,我怎么忍你们,你们都是没良心的!我退一步你们进一步,我让一点你们赚一点,擎等着我死了,你们过清静日子呢! 你但凡有点担当,你拍电报给阿山做什么?你还不是怕让你付医药费?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不是!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到底做了什么!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成屹峰赶紧过去扶住老人,老人靠在成屹峰手臂上呼呼直喘气。 任东升正蹲在地上,捡茭白炒虾呢,心疼得不得了,见任贵均这次这么狠,他倒有点怕了,一时不敢再出声,只默默的捡菜。 终于,他捡好了,抬起身子,他又心疼的一直摸搪瓷杯子,站在任贵均床前,拉起了哭腔: “那么,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那我回去,回去和秀娟商量,我立刻借了钱来还给小凝,你看行不行?” “走!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爹!你这样,那你还回不回家了啊?不要这样了,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不用威胁我,你真当我离了你们不能过日子了,你走!” 任贵均是积了很多年的气,反正已经闹僵了,不想再维持了。 况且之前秦凝就说了,宝生家里没有人了,今后可以和他一起住,连钱的事都不用担心,秦凝在沪上接了活可以给宝生做,完全可以维持的了,任贵均总算有了底气,敢发一发这积累已久的脾气了。 而任东升从来没想过,老头子这次这么强硬。 以前,老头子都是很好说话的啊,这可怎么办呢?最会出主意的老婆又不在,哎唷,都是那个女人,都说了一起来嘛,非说两个人怠工不合算! 任东升真是没了主意,左看右看,把乞求的目光看向了成屹峰: “哎……屹峰,你劝劝你外公,不要这样了,啊?做什么弄得这样呢?过几天你娘回来,看见这样,你娘也不高兴是不是?” 成屹峰冷冷的说:“我娘本来就不高兴,现在这样也没什么。” “你……” 任东升碰了壁,继续左右四顾,喊秦凝: “哎,小凝,你来说,这个事情,还是你起的头呢!当时我到你们那边叫你,你问都不问我,就自作主张的这样那样,现在倒好,你舅公什么都怪我!你倒不出声了,啊?” 秦凝回身,眨眨眼: “嗯,都是我的错,那东升叔,你把医药费啊什么的,请人的钱啊什么的,都结给我,我马上向你赔礼道歉,我马上走,好不好?” “你……” 任东升气的脸通红,大喊起来: “说来说去,你们都以为我不肯出医药费,那不是出门的时候,爷自己说的,他还有一百多块钱嘛?怎么现在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了?一家子,总讲这种话做什么呢? 你们看你们看,我特为买了菜烧好了带来,我特为怠一日工赶几十里路来,那还要我怎么样?行!你们都是孝子贤孙,只有我不担事,那我走!从此你们管到底,就是你们的本事,哼!” 任东升跺了一下脚,捧着他的宝贝搪瓷大杯子走了。 走到门口,他脚顿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等别人会不会叫他还是怎么的,总之他顿了好一会儿,回头看看病房里一个人都不理他,他才又跺了一下脚,走了。 他这平白的来了这一场,平白的让任贵均气了一场,到下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手术的问题还是心情的问题,任贵均竟然发起高烧来,可把秦凝和成屹峰吓坏了。 还好是在医院里面,及时的找了医生,开药输液的一通忙乱,到第二天凌晨,任贵均稍稍的好了些,但到底年纪大了,这下子,彻底躺平了,虚弱得很。 老郑和成屹峰轮换着帮老人翻身和擦洗,秦凝就负责伙食和清洗,但老人虚弱的饭也不肯吃。 秦凝特意拿空间手工碾出来的米,熬了又香又糯的粥,老人也吃了很少很少一点。 任贵均始终是躺着,偶尔的睁开眼睛,有些混沌的在病房里搜索一下,看看秦凝,看看成屹峰,然后就是伤心的叹口气,再睡。 这种情形下,秦凝心里也很不好受,除了回去租来的房子里煮饭熬粥,尽量陪在病房没有走。 等老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已经又过了一日了,这天,任阿山坐火车该要到了。 一早,成屹峰看看靠在病床另一边的秦凝,心疼的说:“小凝,你回去你同学那里休息吧,你看你,这几日都累瘦了。” 其实秦凝自己知道,她有空间支撑,她的身体真不是一般的好,这么一两日熬下来,她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 反倒是成屹峰,路远迢迢的从东北坐火车回来,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但回来以后,却一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反而还连着又熬了两夜,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原本光洁的下巴,都是青青的胡渣。 秦凝想着成屹峰晚上还要去苏州接任阿山,一来一回六个小时呢。 她就很大度的说: “我还好。倒是你,晚上还要开车,要不然,你去找个招待所什么的,好好休息一下吧,要不然,阿姨来看见你这个样子,也是会担心的。” 小丫头这几日对他好言好语的,成屹峰虽然累得很,心里却很舒服很高兴,说: “我没事。你听话,快回去歇着吧,今儿外公好些了,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了你再来,晚上多呆一会儿,等我把我妈接来你再走,省得外公醒了,看不见你就找。” 人在病中,会特别娇气些,男人也不例外,任贵均这两日,确实是很依赖秦凝,只要不是该男人做的事,老人要是醒着,就爱喊秦凝: “小凝,嘴唇干……小凝,你说,你阿姨到哪儿了……小凝,我昨晚梦见你奶奶了,喊我阿哥阿哥的,我大概快死了……小凝,头痛……小凝,那个鱼松,我想吃一口……” 秦凝想了想,看一眼在另一床打瞌睡的老郑,指指走廊。 成屹峰会意的跟着秦凝出去了,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 秦凝说:“哥,昨天医生说了,舅公现在的情况要小心些,毕竟年纪大了,要是一个不注意,伤口感染了,就是大事。但依我看,舅公这是心病。 东升叔那里……唉,我看舅公虽然骂了他,但心里还是放不下,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昨天舅公还说梦话,喊芳娣芳娣的,我知道,芳娣就是东升叔的娘,哥你看,这个事,你有没有啥想法呀?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呀。” 成屹峰看着秦凝的眼里,十分复杂起来,有感动,有欣赏,有疼惜,也有对这个事情的感叹。 小丫头真好啊! 又聪明又懂事又贴心,进退有度,真是太完美了! 这样的姑娘不娶来当老婆,没天理了! 可惜,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唉!” 成屹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说来,还好我妈不在。我妈要是在,她听见了那些,肯定又不高兴!真是! 但舅舅他们这样,我也不想姑息,外公年纪越来越大了,任凭舅舅家这样下去,外公的伤心只会越来越多。虽说有你在,但这个事,不能无缘无故的推到你身上,还得我跟我妈商量一下,趁着这次,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秦凝挑眉:“怎么解决?” “断了吧!干干脆脆的!你说呢?” “那也不能是现在啊!舅公这个样子,要是现在吵吵的断了,他能接受?” 秦凝抬眸看成屹峰,成屹峰也看她。 但,成屹峰只要一看见她,心里眼里便都是柔情,这种柔情蜜意无处宣泄,他忍不住的伸手揉她头: “那你帮我想想,怎么办?毕竟老家这地方的事,你比我懂。” 秦凝“啪“的打开他手,说: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那是你家的事,我想什么想!你自己搞定!” 人对于习惯的设定,是二十一次,也就是说,要是一件事情连续的碰到二十一次,基本上就习惯了。 这些日子,成屹峰时不时的揉秦凝几下,秦凝从最初的气愤慌张,渐渐的都习惯成屹峰的魔爪了,抗议力度都小了,却还不自知。 “我家就是你家!” 成屹峰心里甜蜜的喊一句,手又伸回来揉一把秦凝的头: “小丫头!没让你决定,就是你给点意见不行啊?我相信你,快说说!” 秦凝无力的又打开他的手: “哎你干嘛!我的意见是,咱们乡下地方,老人呢,看重的不单是眼前的事,还有身后事呢,老了要是没有个儿子摔孝盆穿孝衣,他们接受不了。 东升叔一家,治是要治的,但现在让舅公立时立刻的决定断了,他心理上肯定过不去,才成了心病,这么的伤心难过。 要不然,就是得等他病情稳定了,再好好治东升叔家,该干嘛干嘛。可千万别你妈刚回来了,又在舅公床前吵这个事,弄得舅公糟心,养伤也养不好。你认为呢?” 成屹峰欣慰欣赏的笑呵呵:“有道理!那,成!等我妈来了,我暂时也不去说舅舅家的事,等外公能出院了再把这事一次解决!” 秦凝点头:“嗯!” 走廊里,光线有点暗,秦凝的脸,在这种光线下,却越发的瓷白。 成屹峰看一眼,便开始低低的喊她:“小凝。” 秦凝低着头应:“嗯。” 成屹峰又喊一声:“小凝。” 秦凝还以为什么事呢,抬头询问的看他:“嗯?” 成屹峰眼里的光芒闪烁:“呃……小凝……” “什么事呀?” “呃,小凝那,你说,为了让外公开心一点,咱们是不是……” 成屹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秦凝只好问:“是不是什么?” 成屹峰轻轻咬了咬唇,咧嘴一笑:“咱们是不是谈个对象?” “……!” 眼前的男人,笑容在有些昏暗的走廊里灿烂得跟朵花似的,眼里浓浓的情意、以及那执着、那期待,满的都泼出来了。 秦凝的心,跳了跳,却别开眼,转身就走。 “哎!” 成屹峰一把拽住她,眼瞅着走廊里没人,长臂一伸,把她裹在身前:“小凝,别走!成不成的,给句话呀!你不知道,这一年,我有多想你!” 成屹峰的手臂裹的死紧,把秦凝的耳朵压在他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秦凝立刻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起跳,赛跑似的。 秦凝的头脸一下子红了。 热血沸腾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最首当其冲的是脑子混沌了。 前世今生,只有成屹峰,总是带给她这种慌张混沌的感觉。 她抬手就打他:“放开我!成屹峰你干嘛!” 成屹峰倒不怕她打他,但却不舍得她慌乱,小丫头耳朵又红了,他手放开一些,拿胡子拉渣的下巴在她头顶磨了磨,无限幽怨: “小凝!你看你,对别人都好,对我却这么凶,我这好不容易的回来一次!咱们要是谈对象,外公肯定开心了!咱们谈对象吧,啊?” 秦凝埋着头退开一些,一眼瞅见成屹峰的黑皮鞋,抬脚在他皮鞋上狠狠的就是一碾:“滚你的!放开我!” 成屹峰脚上一阵痛,但心更痛,这丫头可真下得去脚,她心里,怎么就一点也不会舍不得他呢? 可他对她,真就是一种感觉,那就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才好,如果不逮着机会就告诉她心里话,这一日日的,要要耗到几时呢? 可又强求不得她呀,唉,几天来,她能有那么几秒钟在他身边,已经是老天垂怜了! ------------ 第245章 想困着心,却乱了情 成屹峰趁势放开了秦凝,却夸张的大叫: “啊!杀夫啊你!踩坏了我,以后你就要嫁残疾人了!” 秦凝喘着气的骂:“成屹峰你要再这样,什么事我都不管了!” 成屹峰只能捧着脚的装可怜装糊涂: “小凝!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过,你真就不能好好想想?那什么,你要是能想一想,我也好早日找到你的梦想庄园啊!说好的事,你怎么一点默契也没有呢!” “呸!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手动脚,我打得你找不着北!本来还想让你好好歇息,我在这看着舅公的,现在你自己在这呆着,中饭也自己搞定!” “哎!别走啊!哎!小凝!” 秦凝跑了。 不跑能怎么办呢? 心慌死她了! 男人结实的胸膛,男人热烈的气息,男人那毛刺刺的下巴,即便此刻已经远离,却似乎还包裹着她似的,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 秦凝气哼哼的回了租来的房子,一闪身就进了空间。 她在空间的小竹床上坐下来,还呼呼的喘气呢! 空间真安静,天蓝蓝的,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端……不对,为什么有男人的味道? 秦凝吸吸鼻子,再闻闻,似乎又没有了。 秦凝悻悻的,皱眉在小竹床上躺下了,翻个身,把床尾的被子拉过来盖一下……不对,怎么也有男人的味道? 呼! 秦凝懊恼的抓头发。 可额头处痒痒的,似乎总是什么东西在刺着她。 秦凝去照镜子,镜子里,是个脸色绯红的小姑娘,她背后,若隐若现的,有个男人一双眼深情无比,却把下巴在她额头上磨了磨,再磨了磨…… 啊!讨厌的成屹峰! 秦凝“啪”一下合上镜子,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衣服,投进月亮河。 秦凝在空间呆到晚上,才不得不出来做了晚饭,送到病房去。 老人醒着,可怜巴巴的看秦凝:“小凝,你中午怎么没来?我想喝口粥,屹峰去医院买的那粥,太难喝了。” “噢,舅公,对不住,中午我睡过头了。现在有,我喂你。” “哎!” 秦凝拿了粥碗给老人喂粥。 那粥,带着一点淡淡的青色,米粒若有若无,一搅,一股子香味。 成屹峰可怜巴巴的在一旁看:“小凝,我的呢?” “自己买。” “……!” 老郑估计也等着呢,见秦凝这么说,也可怜巴巴的凑过来:“小秦,那,我,我现在去食堂买?” “噢,老郑,你有两个包子,萝卜肉馅儿的。” 秦凝放了粥碗,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两个包子递给老郑。 老郑笑的满脸皱纹:“哎!” 这下,任贵均都不禁转头看了看成屹峰,眼里是询问,话也问了出来:“屹峰,你做了什么,得罪小凝了?她饭也不给你吃。” 成屹峰看老郑已经欢欢喜喜的走了出去外头吃包子,他眼睛眨了眨,可怜兮兮的和任贵均说:“噢,外公,小凝她不肯跟我谈对象呀。” “成屹峰!你……” 秦凝想不到他脸皮这么厚,这种事,竟然还说出来,她端着碗,一时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任贵均看看秦凝和成屹峰,终于露出了这两天难得一见的笑容: “哈哈哈!你啊!哎呀!你看你,连累的我,中午都没吃上东西!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啊!既然小凝不给你吃的,你走吧,走走,快出去,别在这惹她生气啊!” 成屹峰不禁叫屈:“外公!您怎么这样啊?我都这么可怜了,您还笑话我。” 老人对着秦凝笑: “嗯嗯,还就只能笑话你,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小凝她不肯跟你谈对象,你也别气着她,我啥人也指望不上,我就指望她了!你走吧,随便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好去接你娘回来啊!” 成屹峰特特的装出一副委屈巴拉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唉,要说这可怜,也不算装的,他是真可怜,小丫头那么好,每天只能这么看着,唉,他太可怜了! 眼看着假期一半都过去了,他还只是停在原地,小丫头连个正眼都不瞧他呢!他要是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小丫头对他更没感觉了,所以,他厚着脸皮都得让任贵均知道他的委屈啊! 怎么说都是他外公,老人说是说让他出去,背后,肯定会帮他的。 成屹峰自信满满的走了,病房里,任贵均果然没让他失望。 任贵均吃了小半碗粥,叹气,和秦凝说: “唉,小凝,也只有你煮的东西,我还能吃点儿,要是离了你,我肯定很快就死了。” 秦凝摇头:“舅公,看您说的,现在不是慢慢好了吗?医生也说,只要不感染,很快能出院的,到时候在家慢慢养着,会好的,骨头长好了,今后不妨碍的。” “哎,总是要麻烦你多些。小凝啊,你,现在也大了,那个……舅公也不能活几年了,舅公说几句话,要是不中听,你可别嫌啊。” 老人期待的看秦凝,秦凝垂下眼,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但嘴上还是说:“您说。” 老人就轻皱着眉,缓缓的说: “小凝啊,咱们这两家啊,能有你,是阿南的福气,连带着我也沾光。按理,你这么顾着我,有些话我不该说,可人就是贪心,越老越贪心。 你这么好,我可不舍得你嫁出去便宜了别人家,屹峰呢,又是我的孙,他再没出息,我心里也总是瘌痢头儿孙——自己的好,要是你们的事成了,那可不是皆大欢喜嘛!那我估计也能多活几年咯! 可这个事,确实不能强求。小凝啊,你悄悄的跟舅公说说,屹峰他哪里不好?你,真看不上他?要是你说的在理,舅公以后都不问你,要是屹峰再这么谈对象谈对象的和你胡说八道的,舅公帮你打他!啊?” 老人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着秦凝的表情,见秦凝始终垂着眼,他才又说: “不是舅公没眼色,要替屹峰还问你这种事,舅公是想,今晚你阿姨就要来了,要是你勉强看得上屹峰的话,舅公这就和你阿姨说,趁着你阿姨在,咱们大人把这个事给定下来,那就是舅公和你阿姨的大福气了! 姑娘家,找对象是大事,不能让屹峰他随随便便的总说谈对象谈对象的委屈了你,是不是?那,你给舅公说说,那小子,真的很不好?真的入不得你眼?” 秦凝看看任贵均,老人微偏着头、怕自己说重说错了的样子,秦凝有些小感动。 老人都是这样的,又想儿孙好,又怕儿孙生气,唉! 她又垂下眼,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成屹峰好不好的,她,不知道啊! 她没想过这个。 她压根就没想过结婚这回事。 她的人生理想里,以前并没有结婚这回事。 她拒绝想。 她不控制别人,她只控制自己,她不想乱于情,只能先困住自己的心。 “婚姻是无聊的,不必要的,没意义的”,她一直这么和自己暗示着的。 可现在任贵均说了一大堆,非要她说出成屹峰的不是来,她就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想找个借口。 这一找,坏事了。 嘶,似乎,好像,那什么,实在也说不上哪里不好。 很唠叨算不算? 总爱揉她头发算不算? 总想把她抱在胸前算不算? 太高算不算? 总跟着她,烦她,黏她,傻呼呼的看她算不算? …… 好像,都不算,都不够有力的一下子推脱啊! 她要那么说,任贵均肯定三两下,就给笑话过去了。 秦凝想半天,想到的,竟然是那日黄昏时分,成屹峰那个俊美无比的笑容,带着无奈带着伤感,带着期待带着柔情,却无比明晃晃的扎人眼。 再想,想到的是成屹峰紧紧抱着她,拿他那毛刺刺的下巴磨她头顶和额头的感觉,痒兮兮的磨她的心。 秦凝忽然害怕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舅公,我,不想说。我,我去洗碗。” 秦凝忽的站起来,拿了碗就跑了出去。 “哎……小凝!” 秦凝走得如此匆忙,不像是害羞,倒像是要躲避,任贵均看着她背影,也害怕起来。 他现在,比谁都依赖她。 任东升说得不错,他出院了,还有好长的日子要养呢,能指望谁?指望任东升?那只怕他得等死! 他最能指望的,就是秦家了。 可秦阿南,虽然心地好,但做事哪有小凝贴心啊,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以前没觉得,只要秦阿南三不五时的送点东西给他吃,他就满足了,可这两年,有了秦凝照料,他的日子过的舒坦多了啊,那才是老了该有的日子啊! 秦凝一跑,任贵均后悔了。 唉,早知道,不帮那个臭小子问了! 外孙年轻好看,不愁娶不到老婆,他却已经暮年,要是小凝因为跟成屹峰闹意见不理他了,谁来照顾他啊! 臭小子,可害死人了! 所以,等成屹峰吃完了饭,兴头头的回到病房,向任贵均一问:“哎,外公,小凝呢?我走了,她有没有一点点可怜我呀?” 任贵均劈头盖脸的数落他: “可怜你?你可怜可怜我吧!你们一个个的,都靠不住!你能呆几天?你娘能呆几天?等你们一走,我就又是成天等死的那一个!以后,你别再缠着小凝了啊,小细娘家脸皮薄,什么谈对象不谈对象的,你再那么胡说八道的吓跑了她,我跟你急!” 成屹峰吓一跳:“我,我怎么了我?” “没什么。反正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只别饶上我!” “……!” 成屹峰郁闷极了,但看外公闭上眼生气了,他没敢多问。 秦凝出去洗碗,一洗洗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成屹峰在病房门口反复张望,她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她才无可奈何的进去。 因为老郑这个时间不在,按照之前说好的,吃过晚饭后,老郑可以回家一趟,所以这会儿病房没人,成屹峰走了,秦凝得呆一会儿。 秦凝低着头进了病房,往任贵均床边椅子上一坐,不出声。 任贵均看看她,再看看成屹峰,不敢出声。 成屹峰莫名其妙,咦?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小凝不太高兴啊?行吧,他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小凝,我去火车站啊,你要是累了,等老郑回来了,你就回去歇着,要是火车不晚点,我三点钟应该能回来的。” “嗯。” 秦凝低低的应了声,再没多余的话。 已经不早了,成屹峰也没顾上多说,走了。 任贵均等成屹峰一走,看看秦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 “小凝,刚才的话,是舅公老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你那么好,兴许以后,找个比屹峰好千倍百倍的好女婿哩!舅公都是喜欢的,啊?” 一个老人,这么低声下气的和秦凝说话,秦凝心里哪里过意得去。 她笑了笑,说: “舅公,看您说的,我没往心里去。不说这个了,舅公,等会儿阿姨就回来了,要不你睡一会儿吧,睡好了,就可以和阿姨好好说说话了。” 任贵均摇摇头: “我睡不着呀。小凝,我已经十年没见着你阿姨了,你阿姨,指定也老了的,唉,小凝,你来给我看看,我头发好不好?我衣服领子翻好没有?我脸色还好吧?可别让你阿姨觉得我也很老了,邋里邋遢的快死了,你阿姨会很难过的。 你阿姨她不容易啊,唉,这嫁给了人家,就是人家的孩子,再要强的性子,什么都得忍着,唉,你阿姨,照顾完公公又照料婆婆,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有没有好好的睡过,好好的吃过……” 老人絮絮叨叨的,一点也没有要睡的意思,秦凝只好陪着,和他絮絮叨叨的说话,直说到了快凌晨两点钟,老人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临睡前,老人还说:“小凝,辛苦你等一会儿啊,等你阿姨来了,你好好的歇几天啊,舅公麻烦你了,我这心里,一点都不想睡呢,可我眼睛要闭上了,那我眯一会儿,等你阿姨来了,你叫我一声啊,别让她看着我躺着一动不动,以后我很辛苦很痛,她会伤心的,她啊,性子是急,却是个胆小鬼啊。” “好,舅公,你放心吧,我给你看着。” 老人总算眯着了。 秦凝呼出一口气。 ------------ 第246章 急性子 而成屹峰去火车站接母亲,说是十一点多能到的,可火车晚点了,等啊等,直等到半夜才接到任阿山。 任阿山风尘仆仆的,还拎了好些行礼,却也顾不上自己,只一叠声的问: “快走,你外公怎么样?啊?疼的可好些?哟,你这怎么胡子拉渣的,这几天指定没歇好,这会儿你出来了,谁在医院陪着呢?你舅舅?” 成屹峰一边帮她把行李搬上车,一边心里想着秦凝说的话,母亲已经够辛苦的了,这会儿才回来,就跟她说任东升家那些污糟事,确实会让母亲难过,算了,且瞒一下吧,等安顿下来再说。 成屹峰就说:“没。这会儿是请了一个人看着,还有小凝也在呢,你放心。” “谁?小凝是谁?” “就是阿南阿姨家的妹妹啊!” “……她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 “哎,妈,你这个人!女孩子怎么不能做什么?阿南阿姨家里不是还要操持再结婚的事儿吗,况且乡下农忙,外公的事都是她在料理呢!” “啊?那你舅舅呢?你舅舅怎么不在?” “唉,妈,你一路上也没睡吧?你先在车上歇一会儿吧,省得等会儿外公看见你这副样子难过,他伤着了都不想你知道的呢!” “他不想我知道,他就不想想我多么挂心他!这种事也瞒我!” “行了行了,歇一会儿吧,我不和你说话了。” 母子就是母子,就算像吵架似的说了一通,任阿山照样帮儿子理理衣服,看看脸,嫌弃一番,骄傲一番,再疲惫的窝在副驾驶位上眯了一会儿。 等到了昭文县医院,任阿山的急性子就等不得了,也不管自己知不知道地方,只管自己下了车往住院部去。 成屹峰见怪不怪,摇摇头,在后头慢吞吞的把东西一样一样拿下来,拎进去。 傻妈!等会儿找不着了,还不是得回来问他! 凌晨三点多,医院里也挺安静了,走廊里没啥人。 任阿山正茫然的想要回头去问成屹峰呢,正好的,看见一个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袱,从一个拐角处走出来。 她急匆匆的迎了过去:“哎,细娘!跟你打听一下啊,这个,骨伤了住院的,在哪儿啊?” 秦凝刚得了闲,想着任阿山既然要来了,估计这几天晚上会住在医院,陪着老人几天。 那么老远的、火车汽车的回来,总不可能带上被子铺盖吧,但现如今的医院,真的只提供一张床,其他什么都没有的。 几个男人还好些,任阿山一个女人,总不好这么随便的就在床板上睡,秦凝空间里有的是被褥铺盖,那秦凝就趁着这个时候没人,跑出去外头拐角处,从空间里提溜出一条被子一个枕头来,用包袱包了拎在手里,正准备往病房去,就被人拦住了。 秦凝转头看看拦住她的人。 中年妇女,皮肤很白净,只是她一头短发,可能是刚睡醒、或者是因为着急,后头的头发都兜到前面来了,乱糟糟的。 上身穿一件军绿色的列宁装,里头一件白衬衫,看着挺干净利落的,就是有点皱。 她的神情很焦急,两只眼睛下头,黑青的很对称,她抬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很熟悉。 像……秦阿南! 秦凝立刻就知道,眼前的这位中年妇女是谁了。 秦凝就有些尴尬的对妇女笑了笑:“阿,阿姨!” 任阿山也正打量眼前的姑娘。 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哎唷,可真漂亮! 到底还是老家的水土养人,看看,随便在医院里一抓,就抓住一个漂亮小姑娘! 小姑娘穿的也好,这鹅黄色儿的的确良衬衫,衬得她皮肤像要滴出水来,头发也没有像那些低乡人似的,扎两个辫子,土里土气的,倒像是家里年画上的小姑娘似的,扎了个马尾,多精神!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穿着打扮都不是乡下那些孩子的样儿,还这么大大方方的喊人,有礼貌有教养,一点儿也不畏畏缩缩的,是见过世面的,有文化的。 哎!小姑娘真好! 这样儿的,和她家屹峰倒是般配的! 可惜,这会儿她忙着,要不然非拉住这姑娘好好问问不可!要是屹峰真能找一个老家的姑娘,那他们一家子也好相处啊! 任阿山把秦凝上下一打量,又喜欢又遗憾,笑眯眯的用家乡话问: “哎!小细娘真有礼貌啊!你知道骨伤科在哪,就跌断了骨头,住院的?” 秦凝摸摸鼻子,往前指指:“阿姨,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任阿山高兴极了,只管跟着秦凝走,一边走一边夸:“哎哎!你真好心!哎唷,太好了!细娘,你城里人吧?” “我不是城里的。阿姨,我是……” 秦凝刚要说,我是秦凝,可任阿山个急性子,已经咋呼起来: “啊,你不是城里的?哟,看不出来哟,那你哪个公社的?” “阿姨,我是……清溪公社的。” “啊?你清溪公社的?你哪个大队的?” “我,前进大队的。” “哎唷!这么巧?!” 任阿山站住脚了,不走了,又上上下下把秦凝打量一遍,笑得合不拢嘴。 哎唷,还是一个大队的呢!这样好,等会儿让屹峰来看看,这姑娘怎么样,要是看得中,那可好了! 任阿山满眼的惊喜: “啊?细娘,那你是谁家的,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认识哩!” 秦凝无奈的也笑了起来,怪不得舅公说,阿山阿姨是个急性子,果然是个急性子啊!本来她一句话的事,她非得急着问,结果跟这儿问半天。 “阿姨,你肯定认识的,我是秦凝呀……”秦凝把手里的东西拎拎好,刚说了名儿,身后就传来一声唤。 “小凝!” 成屹峰拎着大包小包,赶了过来,看看自己的妈,再看看秦凝,说:“小凝,这是我妈。” 当着长辈面,秦凝没跟成屹峰大眼瞪小眼,客气的笑了笑: “我知道,和我娘长得挺像。阿姨,快进来吧,路上辛苦了,舅公念叨您念叨一晚上了,刚眯着一会儿,说要是您回来了,得马上叫醒他,我先去叫醒他啊!” 秦凝拎着东西进去了,任阿山站在门外,不动了。 她慢慢的转着脸,看儿子。 成屹峰也看她:“怎么了?进去啊!” 任阿山一脸懵:“她……就是那只……煨灶猫?!” 成屹峰就是一大声:“妈!你再喊她煨灶猫,我跟你急!” 病房里。 秦凝把任贵均叫了起来,老郑大力的把任贵均托上来,让他靠在软被上,秦凝拿一个小木头梳子,给任贵均梳了梳头发,笑着说: “舅公,要不要照照镜子,可精神了,阿姨一准知道您挺好哩!” 老人激动的脸都有点红,笑容都有点跳跃了: “啊,好,阿山回来了?在哪儿呢?阿山?” 任阿山正被儿子吼了一嗓子,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呢,可儿子已经拎着东西进去了,她赶紧也进去,一眼就看见老父亲靠在被子上,茫茫然的叫她。 这下,任阿山啥也顾不上了,扑过去就是哭:“爹!爹啊!我回来了,爹,不孝女儿回来了,爹!” 任贵均,老泪纵横。 十年不见,尽管通信通的还算频繁,可总是不如见着了面这么的让人激动。 父女两个都哭的稀里哗啦的,连秦凝看着,也是跟着鼻塞眼酸,默默了抹了好几把眼泪。 眼看着父女两个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说不完的话,不会有时间理别的事了,秦凝把手里的被子枕头什么的给铺在钢丝床上,还不得不走去和成屹峰商量: “咳咳,被子什么的,我给放好了,你看,老郑,要留着吗?” 成屹峰看一眼她,温声说: “我妈赶了几天路,火车上根本不能好好睡,我看她一时半会儿也熬不了夜,老郑挺尽心的,还是留着吧,你把药费啊什么的单子都给我,我回头跟我妈说,把钱结给你。” “……不等东升叔那边……” “哼!等他们,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不能让你出力还出钱的。” “不要紧的,等阿姨缓几天再说吧,她刚回来,你一说这个事,她肯定得问东升叔家怎么没来。” “好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不用。我自己走。” “我送你,不送我不放心。” “我说了不用。” “不行。” “不用。” 两人站着,僵持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周遭静悄悄的。 秦凝回头一看,任阿山和任贵均不哭了,正静静的看着她和成屹峰。 秦凝有些尴尬的对任贵均笑了笑:“舅公,阿姨到了,那我先回了。” 又对任阿山笑了笑:“阿姨,那个小床上的被子,全新的,干净的,您先将就一下,要是还需要什么,您跟我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大步走了出去。 成屹峰赶紧跟上去。 “小凝!等我!” 秦凝快步走。 走廊里空无一人,成屹峰三两步就追上了,低喊:“小凝,等一下。” 秦凝回头:“说了不用。你真烦!” 成屹峰也不说话,就这么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县南街,秦凝憋不住了,再走,她不好回租来的房子里当隐士高人了。 秦凝不得不回头说话:“行了,我到了,你回去。” 成屹峰没准备放弃:“小凝,我们谈一谈。” “谈?谈什么?” “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事?” “我喜欢你的事。” 成屹峰站的笔直,回答的理直气壮,声音朗朗的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飘荡。 “……!” 秦凝觉得,成屹峰这样的男人,要是在后世,铁定也是个敢在大街上下跪求婚的男人,这年头,他都敢这么的嚣张,真是服了他! “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喜欢你!” “你不能试试?” “不能。” “为什么?” “麻烦!” “什么麻烦?” “男人都是麻烦!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秦凝的声音也在大街上朗朗飘荡,成屹峰彻底懵圈。 “大猪蹄子?那是什么?” “别问我。总之,我不喜欢男人。这么说,你总听得懂吧?行了,该干嘛干嘛去,你要是再烦,我今天不送饭,明天也不送,后天也不送!” 秦凝仰着头,马尾轻轻的晃动着,倔强的看着成屹峰。 昏黄的路灯下,小丫头的头看起来毛茸茸的,完全就是只炸毛的小猫。 成屹峰知道,小丫头急眼了,今天,他只能到这了。 成屹峰还不知道任贵均昨儿已经跟秦凝谈过一次了,但他和任贵均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母亲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只要秦凝这里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想要打开突破口,把事情给定下来,那他离开的才能安心。 要不然他一离开,谁知道几时才能回来,几时才能看见他的小猫呢! 但,他也敏感,他能感觉得到,和小丫头说话,话说到什么程度,就不能再继续了,要不然,以后就没有退路; 就像他能感觉到,他抱着她,抱多久是她能忍受的一样; 更像他能感觉到,小时候那只刺猬,多久去喂喂它、陪陪它,它才会把蜷着的身子放松一点,露出小小的鼻子,嗅嗅他一样。 成屹峰立刻笑了一下,转了个话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饿死我们?” 秦凝看着他的笑容,真是郁闷的说不出来,这家伙前一刻还一本正经、斩钉截铁的样子,这会儿又说这些没意义的。 他到底想干嘛? 秦凝呼了口气,说: “成屹峰你够了!我也累得很,今天我不会送饭了。要吃饭你们自己搞定。” 成屹峰立刻点头:“好,你是累了,这些天辛苦你了,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十分爽快的转身就走,一下子就消失在街角,秦凝反倒站在当地,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呢! ------------ 第247章 儿女都是债 街头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刚才那句朗朗的“我喜欢你的事”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使秦凝心头拥上一种难言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这种感觉,就像是…… 啊,就像是你找人吵架,结果人家不跟你吵,或者你刚想买一样东西,结果人家给撤走了一样的感受,或者,你刚穿暖了一件衣服,那件衣服被人抢走了似的。 秦凝心里是这么想的,尽管她隐隐约约的觉得,其实她可以用一个更好的词,但是她宁可把那个词忽略掉。 那个词,应该叫失落。 她只是气愤的嘟囔了一句:“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哼!”转身往租的小院走去。 成屹峰靠在街角,默默的数了三分钟,再悄悄的探出头去,就看见秦凝的身影被路灯照的长长的,孤单的一个人走着。 成屹峰低喃:“小刺猬!真倔!” 他就这么探着头,目送着秦凝到了上回她说的那同学家,正想缩回脑袋,却发现,秦凝走过了那户人家,在继续往前走。 咦?小丫头这是去哪儿? 她这是气坏了,连该进的地方都不记得了? 成屹峰疑惑的伸着头一直看着,就看见秦凝的身影一直走着,似乎又走了好几十米,身影都在凌晨的天色里模糊了,她才停下来,走进了一户人家。 哈!真是只调皮的小猫咪,原来她住在那边啊! 连住哪儿都搞的这么神秘,小孩子想法! 成屹峰肚子里晒笑一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既然秦凝安全回家了,他便也回去了。 他不知道,病房里还有一场好戏呢。 任阿山见秦凝一走,自己儿子就追了出去,她立刻也站起来追出去看。 只见那个漂亮姑娘走得飞快,她儿子也跟的飞快,转眼的,两个人不见了人影。 任阿山张着嘴,回父亲身边坐下,手指头朝外指着,说: “爹!这……这个,真的是阿南领养的那个囡?” 任贵均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 “是啊!小囡很好吧?阿南有福吧?小凝真真乖的,又聪明又周到,阿山啊,要不是小凝,我看这次我都要死掉了!” “爹!你先别胡说,真的是这个吗?这……不可能啊!那个养囡,不是秦达家的吗?那家人,烂污糟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孩子啊?不可能不可能!” 任阿山大力摇头表示不信,任贵均也对她大力摇头: “唉,你这个性子就是这样,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歹竹出好笋,女大十八变,人家小凝就是这么好呀!” “可是……怎么可能嘛!” 任阿山皱着眉头,一时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那个漂亮姑娘就是阿南领养的孩子,刚才对她的好印象,一下子就打了折扣了。 她虽然迫于父亲书信的劝解、儿子抗议的压力而接受了秦凝是秦阿南养女的事实,但她心底里,从来没有真正的认可过。 任贵均看她这样,很是生气起来: “怎么不可能呢?你这个人那,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和小孩子似的,看人完全凭自己想像,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小凝好不好,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任阿山见父亲生气了,她这刚回来的,就不敢出声了,给父亲陪着笑脸,呐呐的应着: “好好好,你知道你知道!孩子好,那就最好了,我当然也希望阿南有福气啊,好了,我不说了! 对了,这说是阿南又要结婚,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刚知道的时候,我吓一跳呢,她好好的,又去结什么婚呢?那个男人好吗?会不会是骗他的啊?” 任贵均又给了女儿一个白眼,说:“你又来了!你人还没看见呢,就又说人家是不是骗阿南的,你怎么嘴里没好话呢?” “我……” 任阿山语塞。 所谓的父母与子女,大抵都是离得远点,就相互思念;离得近点,就相互抬杠的特有品种。 这任阿山没回来之前,任贵均那是想念的很,可人在眼前了,又将她当小孩子般的数落。 任阿山也没法,十年不在身边尽孝,这会儿只能任父亲说,抿着嘴不敢出声。 任贵均看她这样,却又不舍得了,解释说: “你阿南妹妹这个男人呢,是个老实男人,前几年没有了老婆,手边带一个小细娘,平时跟阿南家,倒也常常相帮着的,阿南也才三十五六,能再找一个,是最好的,况且有小凝帮着操办,给招赘进来了,不会错的。” 任阿山惊呆:“啊?这个事,还是那个养囡操办的?” “别养囡养囡的,人家有名有姓!叫小凝,凝!你懂不懂?” “好好好!赢!她赢了!” “凝!你怎么这么笨!凝!” “……好,凝,爹爹,我知道了,凝!那……怎么写嘛?” 这么被骂了几次,任阿山不敢敷衍了,总算开动脑筋想了想,才发现,这个字,她不会写。 任贵均文化也有限,平时在任东升手里,万事得憋着,可这女儿是亲生的呀,那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说话,即便自己不会,他照样霸气的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读凝!说给你听,你会写吗?” 任阿山吃瘪,只要连连应声: “好好好,凝,凝。哎,我说,爹爹,这个事情,还是那个养……那个小凝操办的啊?” 任贵均心里舒坦了,笑眯眯说: “是啊,当时,你阿南妹妹这个男人是叫媒人去说,要阿南嫁过去的,但小凝来跟我商量,说那样不好,一个是那家子穷的很,只有半爿土坯房,另一个是那家里兄弟姐妹多,阿南嫁过去,要被人欺负的; 小凝就自己去问许良保,噢,你阿南妹妹这个男人叫许良保,小凝跟他说的,要是真心过日子的,就招赘过来秦家,今后生了孩子也跟阿南姓,那许良保就答应了!那么小凝就买了两只大蹄膀去帮阿南请媒人了呀,哈,事情就成了!多么好!” 任阿山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像在听天方夜谭: “这,这个养……咳咳,这个小凝,自己去帮阿南到男家去问的?她这么泼辣啊?!” 任贵均不以为然: “啊!很好啊!要是不泼辣,那阿南的事,谁帮着作主啊?唉,还好这个孩子泼辣,阿南才一日比一日过得好,我也跟着一日比一日过得好,就说这次这个事……” 任贵均话说到一半,停了一下。 他的心底里,真的有着秦凝和成屹峰早前猜想的顾虑了,任东升毕竟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爹,一家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终究还不想闹的太僵的。 任贵均叹了口气: “唉,不说了。阿山,你路远迢迢的回来,先歇一歇,歇好了,我们再说话,你看看,小凝想得周到,帮你新被子新枕头放好了,你也没顾上说谢谢她,等今天她来送饭,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她,晓得不?” 任阿山还沉浸在父亲刚才说的事情里呢! 乖乖,这么个大姑娘,自己跑到人家家里去给、娘、做、媒?! 哎唷,太厉害了,到底是秦达那种家里出来的,看看,还帮娘做媒,谁知道谋算啥呢! 姑娘家,还是温婉本分羞惭惭的好,怎么能那么厚脸皮的去给娘做媒呢? 任阿山强烈不适。 她自动忽略了父亲说的谢谢的话,转着头,顾左右而言它: “啊……啊!爹,屹峰呢?跑哪里去了?” 任贵均见她这副表情,立刻看穿她心思,不禁又是一个白眼弹过去: “屹峰么,当然送小凝咯,这么夜,小凝等你等到现在,屹峰不要送她回去的呀?!” 任阿山脑子里一阵警铃大作! 送?梁山伯送祝英台么?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送什么送!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任阿山眼珠子转转,按捺下心里一下子冒出来的想法,迟疑着问:“她……住城里?” 任贵均也眼珠子转转,想着自己该怎么和女儿说他最想说的事,说: “她特为请假服侍我!我一动不好动,眼烂肚肠好的病,有啥办法呢!小凝又是请人帮忙,又是烧我吃,你还好意思问!” 任阿山已经憋不住了,嘴抿了抿,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是,爹,那个,我先问你啊,屹峰他,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啥?” “他,是不是被那个……小凝迷惑了去了?” 任阿山皱眉看着父亲,就盼着父亲立刻回答她“不是”。 可任贵均立刻嗤之以鼻: “你想得美!还小凝迷惑他去呢!你瘌痢头儿子自己的好!人家小凝才看不上呢!我今天……不,已经是昨天了,我本来还想帮着屹峰撮合的,可小凝听了,还很不高兴呢!” 任阿山“忽”的站了起来:“啥?爹爹,你说啥?你还要撮合他们,你怎么能这样呢?” 任贵均见她这样,比她还急呢,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精神都用上了,立刻抬着眼睛比她大声: “那怎样呢?小凝这么好的细娘,要是我们屹峰能把她拐了家来,那才是我的福气和你的福气呢!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儿子!你放心!” “啊?” 任阿山翕合着嘴,一句话憋了好久,才从喉咙里说出来:“看,看不上?!谁看不上谁?” 任贵均气坏了,他就知道,她这个女儿一根筋,自以为是! “你耳朵不好啊,还是听不懂啊?当然是小凝看不上你儿子!” “不可能!” “呵呵呵,不可能?算了,阿山,你的脑子,比阿南好不了多少,还说阿南赣,你才赣呢!你等屹峰回来你自己问,屹峰作孽哟,去年回来就看上了,信写了不知多少,路远迢迢的追来追去,我看啊,他就差跪下来求了!我可劝你一句啊,你最好不要去阻挡啊,当心屹峰追不到拿你出气啊!” 任贵均看着女儿的样子,都要气笑了,儿女都是冤家,都是前世作了孽、专门来气自己的冤家! 猪头三一个! 要是屹峰能把小凝讨回家做老婆,那他也有好日子过,屹峰也开心,阿南也放心,不管那样都是好的啊! 原本嘛,要是女儿拎得清些,他们祖孙三代同心合力,慢慢的讨好小凝、磨磨小凝,小凝那么善良,说不定就点头了,可眼前这个自己生的猪头三,怎么就这么笨呢,还非说不可能! 他该拿什么拍醒她呢? 任贵均气的,头在垫着的被子上转来转去。 偏偏任阿山还不自知。 她的宝贝儿子多么优秀,连方团长家的娇娇都看不上,现在竟然偷偷的喜欢上秦达家出的那种孩子,那怎么可以呢? 一定是那个孩子迷惑他的,一定是! 任阿山站着,一个人指手画脚的生气: “不不不,不可能!搞什么东西搞,噢,原来他急头头的回来,就是看相上这个细娘了? 我说呢!我叫他写封信回来问一问阿南,到底搞什么名堂,一把年纪,突然的要结婚,他积极的不得了的要回来老家,用了所有的假期要回来老家! 啊,不对!他,他前一阵子,竟然发神经,非要调到普查队去,连他老子背后都觉得奇怪,好好的,他一向喜欢学业务,怎么忽然要调辛苦得要命的普查队,噢,普查队的,一年多三天假啊! 噢噢噢!小猢狲啊!他要气死我啊!原来他被那个小细娘迷惑去了,就为了多几天回来啊!爹啊,你怎么不帮我看着点儿呢?你老糊涂了啊……啊!” 任阿山一个人叫嚣,却在“啪”的一声后,止住了。 因为任贵均身子不能动,头还能转着。 终于,他在床头矮柜上,看见了一样趁手的东西——任阿山刚拿回来的一包东北腊肠。 他拿起腊肠就掷了上去: “滚!一个个不孝子不孝女!让我死了算了!猪头三!滚回你东北去!我不要看见你!拎不清的猪头三!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猪头三! 小郑!小郑!小郑你进来一下,帮我把这个猪头三拉出去,我不要看见她!儿女都是债,我不看见还能多活几天,我看见了,要马上气死了!” ------------ 第248章 有种病情叫苏大强 任贵均哑着声音喊小郑,因为他嘴里的小郑、秦凝嘴里的老郑同志,一看病房里的气氛不对头,已经悄眯眯躲到外头走廊去了。 这会儿老人喊着,老郑只好走了进去。 老郑是憨厚人,花里胡哨的的话不会讲,但看着任贵均在床上涨红了脸,也尽可能的走过去安抚: “老爷叔啊,不生气啊,有话慢慢讲,你千盼万盼的盼你女儿回来,这是做什么呢?唉,前两天才发烧,可把小秦都吓坏了,两眼不闭的陪着,你这才刚刚好一点,老爷叔,你可动不得气的啊!” 任贵均闭着眼的摇头: “不不,烦你帮我把这个赣头女儿拉出去,我不想看见她,我不认识她!” “哎,这,哎,老爷叔,不要这么讲,你那么盼望她,我都看在眼里,不气了,不气了……” 老郑正笨嘴拙舌的,安抚的一身汗呢,成屹峰回来了。 他看看地上一包裂开了包装纸的腊肠,看看呆立在一旁抚额头的母亲,再看看气哼哼的外公,以及一脸郁闷的老郑,他眯了眯眼:“这是怎么了呢?” 任阿山一下子别转开头:“哼!” 老郑缩了缩头:“噢,小成回来了,呃,我去外头坐一会儿,你们说话你们一家子说话哈。” 他就溜了。 成屹峰走过去,在任贵均床边一坐,明知故问:“外公,生什么气呢?是谁惹您生气啦?” 任贵均闭着眼,喘息着,恨恨的说: “你问你那个猪头三娘!猪头三!拎不清的猪头三!” 而任阿山,觉得儿子回来了,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再发泄的机会。 她立刻冲到儿子面前问:“猪头三!猪头三娘养的猪头三儿子!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上刚才那个姑娘了?啊?” 成屹峰立刻身子挺了挺,大眼一睁:“啊!是啊!” “你!” 任阿山刚才虽然生气,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呢,说不定父亲年纪大了,抱着美好希望,让外孙娶个当地的小姑娘而已,其实事情并不是真的。 但现在儿子亲口应了,还应的那么的理所当然,任阿山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脸抽了抽:“屹峰,你,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不是不想谈对象了吗?” 成屹峰斜她一眼: “妈,你真奇怪!成天叫我谈对象的是你,现在说我开玩笑的也是你。我早就跟你说了,谈不谈对象我会自己看着办啊。” “你!……但你怎么能看上那个……呢?” “哪个?” “那个啊!你阿南阿姨家那个啊!” “她有名有姓的,什么这个那个!对,妈,我看上了!我一眼就看上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成屹峰气得很,垮着脸的应他母亲。 他追那只小猫追的已经够辛苦的了,就是知道他妈是这个性子,他才不要先和她说,说了,简直是影响他的斗志; 可现在母亲回来了,那要是能让母亲转变态度,帮着他哄哄小凝,说不定还是个助力,可他母亲这会儿这个样子,明显的又开始自以为是了,他能不生气吗? 任阿山顿住。 如果父亲说那个姑娘看不上她儿子,她是不信的,她儿子多好啊!只有她儿子看不上别人,怎么会有别人看不上她儿子呢! 但现在儿子也这么说了,这让她更不自在了: “看不上你?为什么看不上你?这种滑头,正搞花样呢!她都能帮阿南去做媒,她怎么看不上你?!你啊,肯定是色迷心窍了,被人家捏在手心里了!我可跟你讲,不管她看不看得上你,反正我是不要她当你老婆的!” 这下,成功激怒了成屹峰。 一个人付出久了,得不到回应,也是会崩溃的。 成屹峰从去年一月份在沪上见过秦凝,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这一年半,秦凝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打定主意要守一辈子的人,所以,他努力前行。 在这努力前行的过程中,他能进一步,能看见秦凝对他所付出的感情有一点点反应,都是能让他欣喜若狂的。 可偏偏,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 所以,秦凝的冷情,几乎都让成屹峰在暴走的边缘了,任阿山还不识相,来插这一脚。 成屹峰冷冷的看任阿山: “妈,现在小凝根本看不上我,你说这些没来由的话,有意思吗?可要是小凝有一天能看得上我,那随便你怎么样,反正我肯定要和她在一起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话,省得以后你自己打脸。” “你,你,你……” 任阿山,对这个儿子向来没法子,儿子倔起来,那是打死都不回头的,儿子长这么大,她这当妈的能不明白? 所以,她气得只会拿手指指着他,都不知道骂什么好,转头一看任贵均正看她呢,她还没头苍蝇似的向任贵均寻求帮助: “爹,你看他,你看他,我怎么有这种儿子,啊,我怎么有这种儿子?” 任贵均忿忿的白了她一眼:“拎不清!那是你儿子聪明!你个猪头三!我怎么有你这种猪头三?” “爹!你怎么还帮着他说我呢?我,我,我是特意回来受气的吗?” “那你走好了!我白生了你!一点靠不上不说,还回来气我,滚!你滚!” 任贵均气坏了。 他本来还想着,要是成屹峰也跟任阿山说清楚了,那祖孙三代坐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哩! 毕竟成屹峰那么喜欢秦凝,他可都看在眼里,这姑娘大了,又这么显眼,不追紧着些,万一姑娘看上别人了,那成屹峰哭都找不着地方,他这个舅公就也和秦凝关系远了,怎么好意思再让秦凝常常的来照顾他呢。 结果成屹峰说清了,任阿山还这么自以为是,任贵均觉得没法说了。 身体不能动,加重了他的焦躁,他大力而胡乱的挥着手,一时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挂着输液瓶呢,一个不妨,“哗啦”一声,把输液瓶架子给扯翻了! 一片混乱。 任阿山总算消停了。 医生护士来了又走。 老郑把地清理了又干。 任贵均从垫着的被子上移下来躺平。 任阿山跪在床边,不敢起来。 “爹!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了。” “爹!儿女都是债,我知道的。” “爹!我这不是心疼屹峰么!” “爹……” 任贵均不理她,只低低的喊成屹峰: “屹峰,叫你妈去睡觉,别在这给我堵心,我不要和她说话。我现在想想,你爹真可怜,怎么跟她过日子的?!我是不是该给你爹送点东西谢谢他?唉!我不行了,我要睡一会儿。要是小凝来了,你叫醒我。” 老人脸色不好,一句本该是玩笑的话,他说的无比心酸。 成屹峰自己也不开心,秦凝今天不送饭的事,成屹峰也没顾上说,低低的“嗯”了声,陪老人睡去。 听着老人呼吸均匀了,成屹峰才一把将母亲从地上拎起来:“行了,妈,你去睡吧,你要喜欢跪,我给你跪!反正你气着我呢,我知道。” “死小子!” 任阿山咬牙切齿,愤怒的捶了儿子一记,但也仅止于此,她也累了,一把年纪了,也吃不消这么折腾,躺在小钢丝床上,拿秦凝给的新被子裹着,默默流泪,无比委屈。 流着流着,也睡了过去。 成屹峰这才出去外头叫了老郑进来,在已经泛青色的晨色里,合衣睡下。 可惜,这是在医院,大家觉得才刚眯上了一会儿,周遭就吵吵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强烈的来苏水味儿,都让人无法再睡了。 连疲惫虚弱的任贵均也醒了,看看四周,喊成屹峰:“屹峰,几点了?” “外公,八点半了。” “那,小凝怎么还不来啊?” “……小凝今天不来。” “为什么?” 成屹峰皱起眉头,不出声。 他可不想当着他母亲的面说,秦凝累了,这些天她那么辛苦,他心疼了,既然秦凝自己提出来今天不送饭,他就让她歇着了这个真实的事。 他母亲什么性子?他才不去给秦凝招恨呢! 他垂下头,不说话,一副懊恼相。 任贵均果然很配合的问:“你又惹她不高兴了?” 成屹峰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小钢丝床,他母亲露出脑袋来,一定正听着呢! 成屹峰低低的说: “唉!本来,我想,既然妈来了,我再问问她,她要是愿意,不是好定下来吗?要不然我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明年她都十七了,乡下早一点的,十七都结婚了!可是……她吓跑了,我看,这几天她都不给我们送饭了。唉!外公,我太伤心了,我靠一会儿,您别喊我!” 成屹峰把长长的手臂垂着,单把脑袋搁在任贵均的床上,埋着脸,可怜得不得了。 任贵均重重的叹:“唉!你看你,没用!这下好,连外公都遭殃!” 一老一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结果还加个老郑,刚醒来,就看看天色,说: “哎,小成啊,这会儿啥时候啦?小秦细娘怎么还没送饭来呢?老舅公要饿了吧?” 任贵均恹恹的说:“唉,小郑,你起来倒口水我喝喝算了。” 就听小钢丝床上一阵沙沙响,任阿山下了床:“爹,你要吃啥?我来去买。” 一刻钟以后,病房里,三个人,每人手里卷一张葱油饼,看着,不吃。 成屹峰叹气:“这个饼,怎么这么咸?” 老郑皱眉:“就是说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这么觉得呢,我都不敢出声。” 任贵均直接开骂:“不要再喂我了,这么油腻,你要吃死我啊?” 正喂他的任阿山扁扁嘴,自己咬一口:“爹,还好啊,挺好吃的。” 任贵均白她一眼:“那你一个人吃。” “唉……那您要吃什么?爹,我再去买。” “买买买!医院里的能有啥好东西!就知道买这种东西!” “那我去煮。不是说可以租灶头的吗?那我去煮点粥,好不好?” “唉,好吧。” 半个小时后。 “呸呸!阿山,你这煮的什么粥啊!咳咳咳!阿山,你不情愿服侍我,你就早点回去,你不舍得买好的米,我也不怪你,但你煮这个东西来坑我,倒是为什么呢?” 任阿山捧着粥碗,看着眉头深皱,头在枕头上滚来滚去的父亲,不敢大声分辩,只能小声的解释: “爹,不是的啊,我特意去粮店买的议价粮,人家说了,这是新米,最好的米啊!你再尝尝啊。” “唉,算了,我还是饿一会儿吧,万一小凝来了呢。” “……” 任阿山无语的看着父亲,自己舀了一口吃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真的很好啊,这老头子作什么呢! 肚子里这么想,嘴巴可不敢说,任阿山喊儿子:“屹峰,你来尝尝,这个粥,真的不好吃吗?” 成屹峰淡淡的看了一眼,走过来拿了个汤匙舀了一点,自己不吃,递给老郑:“老郑,你吃吃看,我说什么,我妈不大信的。” 老郑看看几个人,不敢不吃,但,吃了,不出声。 成屹峰说:“老郑,你说,好不好吃?” 老郑笑,尬笑。 成屹峰说:“老郑,说啊,说实话,这里又没人骂你,你只管说。” “呵呵,这个,很好啊!很好!……要是没吃过小秦的,真的很好。” 任阿山听了前半句,刚要训斥儿子呢,老郑给来了后半句,她恼怒的把汤匙往碗里一丢,说:“行,爹,既然你不爱吃,我吃。” 任贵均闭上眼,不出声。 就这么熬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很明显的,大家都饿了,成屹峰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充饥。 但任贵均早上基本没吃,这会儿大家都能听见他肚子咕咕叫了,他也还是不吃:“屹峰,我不想吃,闻着这些东西的味道都没胃口。” 任阿山忍不住问:“爹,那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倒是要怎么样呢?” 任贵均掀起眼皮看看她:“想饿死。饿死了,你称心了,不用回来顾着我了。” 任阿山就哭了。 委屈得不得了的哭。 ------------ 第249章 疑惑的种子 任阿山很委屈。 想想自己辛苦了这些年,给公公送终、给婆婆当牛做马、一家子大小吃喝、一日不得闲的忙碌,心里还总觉得亏待了父亲,可如今回来了,想尽几日孝,父亲又不待见她。 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像心肝儿眼珠子似的疼,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连看上个姑娘,都不许她表示半分不满,她倒是欠了他们谁啊? 这说儿子几句吧,父亲还帮着,伺候父亲吧,父亲还嫌弃,可东北家里吧,现在肯定也是一团乱,老成那个人,压根就没伺候过人,不知道这会儿把家里弄成啥样呢! 唉,一个女人,没有了自己,只把一颗心分成了几瓣,可偏偏,一瓣都不向着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哟,里外不是人的! 委屈死她了! 可她哭了半天,任贵均叹了一声: “唉,你哭啥呢?你这是委屈啊?还是咒我死呢?” 任阿山抽抽嗒嗒的说: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咒你呢!” 任贵均恹恹的说: “你不咒我,那我还没死呢,你一哭哭这老半天?噢,你委屈啊?啊?才伺候我半天不到,你委屈啊?小凝伺候了我好几天,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煮,也没见她说一句累!你别哭了,你要哭,赶紧的给我回去,我当你没来过!” 听父亲这么说,任阿山把眼泪擦擦,委屈巴拉的解释: “爹,我没委屈。我这老远的回来,不就是来伺候你的吗?可你这也不对,那也不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心里难过,也不行啊?” “行。那你继续难过吧。” 老人眼睛一闭,不搭理她了。 可这会儿都快两点了,老人就是不吃东西,任阿山心里是真难受。 又僵持了半个小时,任贵均轻轻的喊成屹峰:“屹峰,你去喊医生来看看,我头晕,我躺着也头晕……” 成屹峰急急忙忙的去喊医生,任阿山急赤白脸的在一旁慌张,最后医生说了: “没事!低血糖嘛,吃点东西就好了,清淡点的饭菜,适当可以增加点有营养的汤啊之类的,老人年纪大了,这是硬伤,要营养好点,好的快,家属不要怠慢啊!” 医生走了,任阿山终于妥协了: “爹,你不吃东西不行啊。你就是爱吃那细娘做的东西,是不是?那行,我去找她来给你做,成吗?” 老人闭着眼睛叹: “唉!算了,你去找?你这臭嘴巴去找?!你不去找,兴许我明天还能看见她,你去找了,我估计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我……!那爹,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都听你的,啊?” 任贵均眼睛紧闭,手放在胸口,缓缓的说: “我不说。我等死。你多能啊!谁都入不得你眼,就你本事,就你能耐,还人家不可能看不上你儿子的,就算看上了,也不要人家当屹峰老婆,笑死人了! 你这么厉害,我都没有脸让小凝来!我不过一个舅公,还不是人家亲的呢,我有什么脸请人来照顾我、烧点东西我吃?我不说!” 老人还幽幽的喊成屹峰: “屹峰,你跟医生说一声,要是我快死了,不要救我,我不想活了,活够了。该服侍我的不来,无亲无故的倒来伺候我那么些天,却还要被人看不起。我不要活了。” 任阿山听着父亲这么说话,真是就差跪下来了,她站在床前无措的说: “爹,你不要这样说。我……我也不过听见屹峰看上那个……小凝,那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总归要问一声的嘛! 爹,好了,都是我的错,你说小凝好,那我也总要看见了她的好,我才知道她好是不是?那她照顾了你这么久,也总是要来了,我再当面谢谢她是不是? 那她不来,我能怎么办呢?要不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去请!总好了吧?” 老人不出声,眼睛紧闭,当没有听见。 任阿山求助的看成屹峰。 成屹峰多聪明啊,说:“外公,要不我去帮你请,好不好?” 任贵均低低的叹气: “你去请,也不一定请得来,她都见你怕了!小凝看起来,是真的没有私心要跟你攀亲哩! 屹峰啊,就算小凝看不上你,我们两家不结亲,你也不要得罪了她,你们能呆几天?我还能活几年?你们一走,可都是她照料我的呀。 吃的用的要想着我牙齿咬不咬得动,春夏秋冬的衣裳布衫要想着我好不好穿脱,哪一样不是她操心? 要是你不得罪了她,我还能当她外甥孙女使唤使唤的呢!要不你叫我去指望谁啊?呜呜呜……” 老人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想得那半个儿子的冷漠自私,想到女儿的远隔千里,想到早死的发妻继妻,想到平时的孤独无助,不禁眼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这,比他气怒的砸任阿山更让人伤感。 任阿山当即就跪下了: “爷!爹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哪有脸活!爹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觉得小凝好,那我们就求小凝来,你要她做外孙媳妇,那就做外孙媳妇!好了,你不要哭了,你哭的我心口痛啊!爹爹,是我亏待了你!你要怎样就怎样,啊?” 任贵均总算吐了口: “屹峰,你去走一趟,你就跟小凝说,我今天又发烧了,反反复复的,大概要死了,你让她来看看我,呜呜……看看我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没有一样事情是称心的,却还不死呢,呜呜……” 成屹峰得了这么个鸡毛令,一径儿的奔到县南街上找秦凝了。 凭着凌晨时分的印象,他走到秦凝租的卖菜房子的附近,左看右看,有点不确定是哪一家。 因为凌晨时分他隔的远,只是大概的一个地方,这会儿这些老房子一家挨着一家,看起来都差不多,他没了主意。 他想了想,敲起了其中一间的门。 没人应门,他又去敲隔壁一间的门。 门里出来一个老人:“找啥人?” 成屹峰咽一下唾沫,用生硬的当地话打听:“噢,阿公,这里有没有住一个叫秦凝的小细娘?” “小细娘?没有没有。”门关上了。 嗳!奇怪了!他昨天明明就是看见秦凝进来这个附近的,不是这间,那就是隔壁没人应门的那间了! 小凝会不会是在休息啊? 成屹峰疑惑的又回到他刚才敲门的那个院落,还喊了一声“小凝”,可也没人应。 他不禁踮着脚的想看看院子里头,到底有没有人。 院门不高,能看见里头有一棵树,成屹峰人高,跳了几下,就依稀看见小小的院子里晾着几件衣物,其中有一条裤子,长长的,就是成屹峰那天被宝生打翻汤弄脏的裤子,还有一件小花衬衫,是秦凝前几天穿过的。 是这了! 成屹峰想,小丫头会不会是太累了,睡过头了呢? 他又喊:“小凝!” 院子里完全的没有回应。 成屹峰心里忐忑起来,小丫头一个人住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在院门外头走来走去,走了无数次,最终,他决定,翻墙进去看一看。 但成屹峰不是鲁莽的人,青天白日的翻围墙,让人看见了,对小凝影响不好不说,人家看见了也会误会他的行为。 他还跑回刚才问讯那家敲门: “阿公,我妹妹说,就住在你们隔壁,但我怎么喊也没人,阿公,你知道隔壁还住些什么人吗?” “噢……这个啊,隔壁屋子租掉了啊,住什么人,我们也没留意,好像一直没人啊!噢,也就这几天,好像听见有煮饭做菜的声音。” “啊,阿公,我担心我妹妹,不知道有没有生病什么的,你看,我有单位介绍信的,我不是坏人,我跟你借个梯子,我翻围墙去看一看,行吗?” “噢……” 老人上下打量他,小伙子一表人才,确实不像坏人,但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刻字的啊! 老人又拿他的单位介绍信摆的老远的看看: “噢,地……质……101……队,行行,我知道了,梯子没有,我借个凳子你吧。” 隔壁老人借了个骨牌凳给成屹峰,成屹峰人高,其实不用凳子也能翻,有了凳子更好翻,一下子就过去了。 院子里,就几件衣服,屋子里,更是空荡荡的。 成屹峰在三间屋子里走了几遍,里头别说一张床,连个凳子也没有。 这可奇了怪了,三间空屋子,小凝倒是怎么住的呢? 难道,她睡地上? 可是,就算她睡地上,也得有被子铺盖呀! 可现在,别说被子铺盖这些常用物品了,地下空荡的连头发碎都没有,只有最里面的一间房,墙角落里掉了一片树叶,像是苹果树的叶子,枯萎着,卷曲着。 成屹峰满腹疑惑,又在三间屋子里走了几圈,连梁上都看过了,确定这屋子,根本不像是人住过的。 但,厨房,却有煮东西的痕迹。 城里的老房子和乡下不一样,不是烧柴火的,是烧煤球的,这厨房,有一些零散的煤球堆在一角,也有两个简单的小煤炉子和一把挺新的小火钳子。然而,没有锅没有碗没有筷,一样方便生活的东西也没有。 成屹峰看得直皱眉。 这,小丫头倒是怎么住、怎么煮出那么好些东西来吃的呢? 难道他弄错了? 可是,外头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呢? 成屹峰特意的跑去院子里看看衣服,再次确定,裤子是他的,那衣服是秦凝的。 啧! 可真是太奇怪了! 成屹峰摇着头,又翻墙出来,把凳子还给隔壁老人,说: “阿公,谢谢您,我妹妹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出去找找。要是您看见她回来,麻烦您跟她说一声,舅公想见她,叫她尽快去医院看看。” 老人答应了:“行,我看见她和她说。” 成屹峰疑惑着往回走,走过上回秦凝曾指过、说她就住在这儿的院落,成屹峰再次停下了脚步。 会不会是她人住在这,衣服晾在哪儿呢? 成屹峰去敲门了。 衣丽亚出来开的门。 她把门开极小的一条缝,警惕的看成屹峰:“你……什么事?” “你好,我……找个人,我想问问,我妹妹,秦凝,她住在这儿吗?” 衣丽亚看见外头站的是男的,把门又推上一点,真的就是留了一只眼珠子的距离,疑惑的问:“找秦凝呀。你是……?” 成屹峰多么敏感,知道找对了,立刻说: “我是她哥哥,她果然住在这儿!我能进去吗?” 衣丽亚可不敢让男人进去。 但听着是秦凝的哥哥,她也不好意思怠慢,老老实实的说: “秦凝没住在这呀,就是刚才来了一下,带她弟弟去书局了,叫宝生的弟弟,你知道吧?” 成屹峰立刻大皱眉头,小丫头总离他那么远,和宝生却那么近,说是累了不煮饭了,转眼的就带宝生逛街! 伤心啊! 太伤心了! 但,为什么说没住在这呢?那小丫头到底住哪儿呀? 成屹峰看看眼前极小的门缝,稍退后一些,说:“哦,知道。书局?这里就一个书局吧,在哪条街呀?” 成屹峰往远处看看,衣丽亚终于把门稍开大一点点,手指往前面指指:“就这前面,拐过去,百货大楼西侧。” 可眼里着这男人要走了,又转回头来问:“好,谢谢。对了,那个,宝生……住在这吧?” 衣丽亚老老实实的人,自然点头:“对,宝生住在这儿。” 成屹峰心里立刻塞进一只扒了皮的柠檬:“嗯……那,宝生和谁住啊?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我看一下我……宝生弟弟住哪儿。” 门缝立刻又合成一只眼的距离,衣丽亚说:“这……宝生和我一个邻居住,人家这会儿不在家呢。” “真的?” 成屹峰揪着脸问。他的意思是,宝生真的住在这儿吗? 可衣丽亚,是个受过伤的人,休整了一年多,她才敢稍稍接触人群,她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成屹峰这么酸不拉几的一问,衣丽亚警惕的误以为,成屹峰问的是,邻居真的不在家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衣丽亚有点害怕了,这人,要是知道院子里没人,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衣丽亚立刻改口:“啊……不,在家的,我们院子里很多人在的……不是,你,你要找人,你自己去找,我不知道。” “啪”,门关上了。 ------------ 第250章 露大馅儿了 衣丽亚的表现,使成屹峰更疑惑了。 什么意思啊?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到底小凝住没住这儿啊?宝生是不是真的住这儿呢?到底怎么回事啊? 可人家把门关了,成屹峰也没办法了,既然人家说了书局,那就先去书局找着人再说。 而秦凝,今早回到租的房子里都快四点了,在空间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又起来练了一会儿古筝,心情很舒畅。 任阿山回来了,任贵均肯定和她有说不完的话,不管是关于任东升家的,还是关于任阿山自己那边,估计总要絮叨个一天,那她这个外人,暂时就不去打扰了。 再说了,昨天可是成屹峰自己说的,她这几天辛苦了,她也该歇一天,那她就不上赶着去了。 任阿山是亲生的女儿,伺候父亲,肯定是再尽心没有了,她秦凝就该靠边站站,让人家好好的尽尽孝心。 等到傍晚,她再去医院看看,他们缺什么要什么,她给补上就是了。 秦凝还特别提醒自己,一定得是傍晚,离开医院的时候,一定不能是天黑了,一定不能给成屹峰送她的机会。 这家伙太烦人了,每次都非要送到门口,他不知道吗?建国后不让成精了,万一发现了她什么不合常理的事闹起来,可不是大事情了嘛! 唉,要小心一些,再保持距离个三五天,估计这家伙能走了! 哎呀,成屹峰你赶紧的走吧! 秦凝感叹着,在租的院子里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在空间了,她就出门了。 这是个习惯,因为空间反正大着,又干净又保温,秦凝平时要是需要用着什么了,她意念动动就在手了,多么方便。 好些食物一次过煮多些,连锅一起放在空间,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就不用特意花时间做了,要不然,就说骨头汤好了,谁耗得起每天熬个三四个小时啊? 所以秦凝平时出门,是连锅碗瓢盆都带在空间的。 今天她要去看一下宝生。 宝生寄住在衣丽亚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搞出在医院里对成屹峰的那种慌张来啊,她得去看一看。 且看任东升那家子的样子,是真准备以任贵均回去需要他们服侍为恃了,以后任贵均回家了,那日子还不知道多糟心呢,宝生会大派用场的。 可是,秦凝到了衣丽亚那儿一看,心里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秦凝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仲倚竹他们扫了大街回来休息一波,秦凝就和仲倚竹说笑着,一起进的院子。 就见小小院子里花开正好,衣服晾在一边,时不时的滴一两滴水,一只猫蜷缩着身子,慵懒的看看进来的人。 而宝生,正和衣丽亚对脚板坐着,织,毛,衣! 且宝生织的津津有味,头也不抬。 呃…… 秦凝张了张嘴,立刻闭上。 织毛衣啊……男孩子喜欢织毛衣?! 好吧,挺好,挺好! 唉,爱织毛衣,爱踩洋机,唉,巴黎纽约意大利那些时尚设计师,都是这样开始的吗? 人各有志,宝生……真有设计师天分啊,挺好挺好,唉! 秦凝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下别扭的心理建设,才波澜不惊的喊宝生: “宝生,你,织毛衣啊?” “哎,姐你来啦!我帮衣丽亚姐姐织毛衣呢,这可真好玩,姐,你看,我织的好不好?” 宝生抬头,把手里织的半拉大红色毛衣往自己身上比比,向秦凝笑得可灿烂了。 终于,他也有了少年人的活泼。 唉!让秦凝说什么好呢? 算了,人活一世,能开心就好! 秦凝扯起嘴角笑笑:“很好,织得很好。” 衣丽亚也抬起头来,看着秦凝笑着说: “秦凝你来啦,哎,宝生真聪明哎,手脚比我还快,昨天我教他的针法,他今天就帮我织了半片了!” 秦凝摸摸鼻子:“嗯,宝生是挺聪明的。宝生啊,那你还喜欢踩洋机吗?” 宝生又埋头织毛衣,清清脆脆的答: “喜欢!可惜,现在我没有洋机踩了。不过,姐,我发现织毛衣也不错,我也挺喜欢。改天等阿公出院,我可以一边顾他一边织毛衣,和衣丽亚姐姐一样!” “哦……那个啊!咳咳!” 秦凝哭笑不得,她空间里的毛衣,已经够多了,再加宝生一个一起织,她要重新建竹屋子储藏了,一个人盖竹屋很辛苦啊,还是不要了。 她说:“宝生,原来你喜欢织毛衣啊,我原本还想帮你弄个缝纫机给你踩踩的呢,我干爹家有个缝纫机不在用哩!” “真的?” 宝生立刻抬起了头,一双眼亮得呀,在太阳里闪光。 秦凝说:“真的啊,那,趁今天我有空,我带你去书局买几本缝纫的书,你自己先看看,还有前几天我教你画的那些,你也可以去照着书本再学学,改天我弄到了缝纫机,你可要做出活来了啊!” “好好好,姐,我们现在就去。” 秦凝就带着宝生去书局了,她压根就想不到,成屹峰会找到她的神仙洞府去了。 而宝生,出了衣丽亚那个小院,他便四处好奇的看,这几天秦凝没去看他,他在增华师傅家听话惯了,愣是呆着屋子里,没有出去街上过。 这时候,眼前既有了踩缝纫机的希望,身后还没有了人时时盯着他骂他,宝生终于恢复了些少年人的好奇和生机。 他不停的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高兴得不得了。 到了书局,他也是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会儿看着价钱皱眉头,一会儿又翻着喜欢的书页给秦凝看,兴奋忙碌的很。 成屹峰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三四米远处的柜台后面,看着秦凝和宝生,几乎头碰着头,指点着书页,看得那么认真。 秦凝微低着头,雪白粉嫩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浅笑,那么的清丽动人,可是,宝生靠她那么近做什么! 他们怎么又这样! 上次在医院,他看见他们是在一起画什么东西,那就算了,怎么现在又这样呢! 成屹峰心里的柠檬迅速膨胀起来,塞得他整个胸腔疼。 唉!小丫头啊,他到底哪里不如宝生了呢? 他靠近她些她都能跳开,揉一揉头就打手,抱一抱就能踩脚,可怎么和宝生,就好得像是闺中密友呢? 这是什么道理啊? 难道,终究是一见钟情得败给日久生情? 他毕竟离得远,而宝生,是秦凝村子附近的,秦凝看见得多了,就喜欢了? 哎哟!要命了!这可这么好? 成屹峰心里难受的没着没落,这么高个子的人,手扶住心口,身子都弯下来了。 他撑在人家柜台后面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先不去喊他们,等他们出来以后,他先看看,他们去哪儿。 要是他们……咳咳,住在一起,那他还说什么呀? 他退出去,找了个书局对面的地方,度秒如年的,看着书局。 终于,两人出来了。 秦凝走在前面,抬头挺胸,身姿轻捷,阳光照着她的脸,她就是朵粉嫩嫩的蔷薇花,怎么看怎么好看。 而那个娘们兮兮的宝生,笑得嘴巴咧到耳朵边,怎么看怎么讨厌,还手里拿了两本书,微微弯着背,跟在秦凝身旁,一直不停的在说着什么。 他家那朵漂亮的蔷薇花,就在阳光里摆一摆头,忽然伸手,拍了那娘炮一记背,不知道说了什么,娘炮就也挺起了胸,笑得跟傻子似的跟着走了。 成屹峰只觉得自己背上,就秦凝打宝生那个位置,开始发疼。 这疼还一路蔓延,蔓了整个上半身,直疼得他直不起腰,蹲在地上,隔着一条马路,看着两人走远。 可他们走远了,看不见了的时候,成屹峰又觉得心慌,慌得他立刻站起来,撒开步子就跑了起来。 两个人果然到了刚才有个胆小女孩子开门的小院。 成屹峰远远的看着,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去敲门的时候,就看见秦凝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没有宝生。 没有宝生那个娘炮了?! 哦耶! 成屹峰心头一喜,正在想,自己该去找宝生问一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该直接找秦凝问一问,她和宝生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秦凝飞快的向前跑去。 她这是干什么呀? ***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神仙洞府快要露馅咯! 秦凝急啊! 刚才一回到衣丽亚那儿,衣丽亚说:“哎,秦凝,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你哥,我说你去了书局,你瞧见他了吗?” “没有啊。什么样儿的?” “哎呀,不会是坏人吧?就这么高,穿件白衬衫,挺好看的。” 衣丽亚比划着,秦凝立刻明白了,是成屹峰。 “哦,我亲戚。他……还问什么来着?” “他问我你是不是住在这儿,我说没,刚才来过,出去了,他就又问起宝生……” 衣丽亚还在说着什么,秦凝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忘了和衣丽亚说,要是有人来找,就说她和她住着了! 这下可好,成屹峰知道她不住这儿,回头肯定会问,或者又送不送回家、安全不安全什么的一番啰嗦。 哎呀,麻烦的男人! 那就只好回去把租的那个地方布置布置,万一成屹峰问的太紧,她也好搪塞过去。 秦凝急匆匆的回去卖菜小院,都忘记了去注意人,只管拿钥匙开了院子,进去屋里,选了间最靠近马路的房,三两下,把空间的一张小竹床,一个小竹几儿给瞬移了出来。 对了,还有厨房。 秦凝又跑去厨房,手一挥,把收在空间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摆了一地。 呼!好了! 秦凝拍拍手,高兴的笑了起来,还唱起了《有一个姑娘》。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还有一些嚣张,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叛逆她还有一些疯狂,没事吵吵小架反正醒著也是醒著,没事说说小谎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喔,是哪个姑娘呀?哈,我就是这个姑娘!” 最后一句,她唱得特别响亮特别得意,之后,她就听见了院子外头的敲门声。 咦?谁啊? 今天几号?收电费的?送煤球的?收破烂的? 秦凝疑惑着,轻轻的去开了院门,探头一看,成屹峰一只手搭在她家院门上,身子前倾着,一只手捂住胸口,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但一双眼里,疑问重重的看着她。 咦?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她从来没有让他知道这儿啊! 难道,他跟着她了? 事情好像有点不妙啊! “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秦凝真是惊讶,也真是想知道。 成屹峰不出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像没见过她似的。 他这个样子,秦凝倒有点心虚起来,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啊? 但是,输人不能输阵,怎么的,她也不能先表示出自己在这儿很奇怪。 秦凝就也不出声。 两个人就站在一扇门的两边,相互对望。 仔细看,成屹峰的眼睛很深沉,他深褐色的瞳仁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还有,大大的疑问,和深深的……眷恋。 秦凝先垂下眼。又不是小孩子,谁先眨眼谁就输,她不想看了不行啊? 就听见成屹峰深深的吸了口气,说:“小凝,你,住在这儿?” “啊……啊!” 秦凝想,既然裴丽亚都已经说了她没在那儿住了,那她只能说自己住在这儿了,这,没毛病吧? 可成屹峰的眼睛轻轻的眯起来,又问一句:“你,真的住在这儿?” 秦凝瞪他一眼,虚张声势: “咦?你这个人真奇怪!我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我原本是想住在我同学那儿的,但我同学那儿人多,我有时候一早就要起来煮饭,怕吵着人家,后来就问了我干爹,我干爹让我住这儿了,他认识的人家。” “我,能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 “哦,外公想你想得不得了,一早到现在,怎么都不肯吃东西,非要我来找你。你看你这……你厨房,这会儿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给他带回去,他非说要吃你做的东西呢!” “啊?到现在了,没吃?” “是啊,没吃。我买的,我妈做的,都不吃,非要吃你做的。闹的医生都来看过了,说再不吃不行了。” “哦,好,那你进来吧,我正好煮了点东西的。” ------------ 第251章 田螺姑娘? 秦凝让开一点,成屹峰进来了,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仔仔细细的看院落。 秦凝谨慎的也跟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啥破绽,特大方的说: “哦,你的长裤,干了,你等会儿收回去。我去盛汤。” “好,谢谢。” 成屹峰很是自然的收了自己的裤子,还给秦凝的那件衣服也收了,走到厨房看看。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波澜不惊,心里却疑惑的起惊涛骇浪。 这……厨房,是他走错了吗? 为什么前半个小时,啥也没有,这会儿就像是任何一个日日要生火煮饭的人家一样,啥啥都有? 这,太奇怪了啊! 秦凝正拿一个大铜勺子搅着炉子上的一锅汤,锅子里热气翻腾,香气四溢,根本就是要熬上三四个小时才出味的那种,这汤,哪儿来的? 世上,真的有田螺姑娘? 成屹峰呆呆的站着,脸上的波澜不惊都有点维持不住。 秦凝看看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顺手帮你把衣服收了,你手油油的吧,我给你拿房里去,行吗?” “……哦,不用了,你还搁外头架子上吧。” “别客气。你帮我洗了长裤,我给你拿一下衣服算什么,我帮你拿进去啊。” 成屹峰不等秦凝答应,只管往房间走去,礼貌,一时只能放一放了! 因为事情实在太奇怪了!事急从权,他太想知道,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成屹峰拎着衣服,快速的在三间房走了一下,门都开着,一览无遗。 左边第一间,还是他半个小时前看见的样子,空空荡荡,里头一间也一样,但右边第一间,凭空的多了一张小巧的竹床和一个竹子做的小桌子出来。 竹床上,被子铺盖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寝具,成屹峰让自己尽最大能力的保持礼貌,眼睛只是扫了一眼,不去多看。 但一眼就够了,那小桌子上,摆了一个扎头发用的橡皮筋,是秦凝平时头发上的小玩意儿。 这会儿,它们看起来有多正常,在成屹峰的心里就有多不正常。 这……它们怎么来的? 难道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可能啊! 成屹峰退出去,走到最里头的房间看了看,瞧!记忆里那片枯树叶,还在角落里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成屹峰百思不得其解。 成屹峰又快速的走回右边第一间房,快速的低下头看了看床底下,甚至拿手敲了敲地面,实心的啊!并没有地窖什么的。 那,这房间的东西,之前是藏哪儿了呢? 可没等他想明白呢,秦凝甩着手走了过来,脸上有点生气:“你看什么呢?” “哦,对不起,我这,不是看见你忙着吗,我帮你把干净衣服放一下。放哪儿?” “给我!你先出去。” 秦凝拿手指勾了自己的干净小花衬衣,随手丢在小竹床上,不满的瞪成屹峰。 成屹峰不说话,默默的退出来。 厨房里,烟火气息更加浓烈,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有,不像是一朝一夕放的。 成屹峰惊讶的无法言喻,默默的盯着小媒炉上的汤,无法出声。 秦凝进来,快手快脚的把盛好的东西,一一装在平时送饭的篮子里,转头问成屹峰: “阿姨睡的还好吗?她还需要什么,我这都有,我给你们带过去。” 成屹峰心里一团乱,说: “啊,不用……哦,你这还有多的盆吗?我妈爱干净,不习惯和人合用。” 秦凝还以为他客气呢,说:“有,我床底下多一个,你等一下,我去拿。” 转眼,秦凝就拿了个新新的搪瓷花脸盆出来了。 成屹峰看着那盆,呆住。 床底下? 嗬!床底下! 他刚才看过了,床底下根本什么都没有! 但成屹峰垂下眼,接了盆:“谢谢了。你这东西挺齐全的啊。” “嗯。走吧,舅公肯定饿坏了,我一起去看看他。” “那最好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 东西都是成屹峰拎着,这次,他还安安静静的不出声,只管走路。 秦凝还挺满意。 病房里。 老郑在角落里打瞌睡。 任贵均平躺着,任阿山坐在床边,身子前倾着说话: “……知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嗯,好,我等会儿专门去买张红纸包着……” 成屹峰走过去,轻轻的喊:“外公,小凝来了。” “哦……扶我起来一点……小凝那……” 老人颤巍巍的喊,秦凝赶紧过去:“哎,舅公,我在呢。” “你今天怎么不来看我啊,舅公想吃你煮的粥呀,别的啥也没胃口,你不来,我啥也没胃口。” “呵呵,舅公,我这……我睡过头了,对不起呀,舅公,我把粥带来了,还有你爱吃的虾子鲞鱼呢!” “快,快拿出来!饿死我了!” 任贵均和女儿作天作地,牺牲的是自己的胃,他从早上到这会儿下午两三点没吃啥东西,可真是饿坏了。 成屹峰在一旁帮忙把东西拿出来,秦凝终于得闲,看一眼正一直看她的任阿山,客客气气的喊:“阿姨好。” “……哎,哎,小凝好。” 任阿山心情复杂,脸上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淡淡的应了。 近着看,这姑娘比凌晨黑漆漆的环境里看,更漂亮了。 那皮肤,细嫩光滑的无法说,是她从未见过的好气色,眉是眉眼是眼,鼻子小巧笔直,嘴巴红艳艳的,实在是精致的无可挑剔。 还别说,比那方工程师家的娇娇,房科长家的爱红,相貌上是好得多了,怪不得屹峰一眼就看上了。 唉,谁不爱好看的姑娘啊! 只是……唉,她这心里,怎么就是不得劲儿呢? 任阿山坐着不动。 成屹峰把粥盛好了,交到她手上:“妈,小心,还有些热呢。” 任阿山接了碗,低头一看,还真是啊,这粥,看起来真是漂亮。 不能怪任阿山连粥都用上了漂亮这个词。 这煮粥的米,是秦凝空间里的米,空间改良物种的功能真是强大,本来他们当地的稻米就是属于又糯又软的品种,再被空间一改良,那米简直跟珍珠似的。 再加上秦凝在空间收了米,一时没地方碾,只好自己搞了个小石臼,一点一点自己舂,舂好了再筛检,那出来的米,可不更精致了吗? 这些米,秦凝平时不拿出空间来吃,吃是不够的,舂米什么的都太辛苦太花时间了,她平时有空了,还要舂糯米酿酒,忙着呢。所以也就这次任贵均生病了,她弄一点儿,拿出来给老人煮粥了。 这种米煮好以后,那粥儿,白色里头泛一点雨过天青的颜色,香气四溢,自带甘甜,就算不配菜,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人从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一个吃了秦凝这空间的米粥的病人,再去吃别的粥,真的是食之无味啊! 所以,任贵均也不是单纯的作,任阿山租了医院小煤炉煮的粥,实在是没法和秦凝的粥比。 任阿山看着这粥,心里真不是滋味。 唉!奇怪,十年不回来,连家乡的粥都变成漂亮小姑娘了不成,尽欺负她这个难得回来的人了吗? 任阿山搅了搅粥,这漂亮的粥,竟然像有手似的,直逗弄她鼻子,艾玛!真香! 任阿山肚子立刻“咕咕”叫了两声,没办法,老父亲作天作地,她也没敢吃东西啊! 任阿山舀了一匙漂亮的粥,真想送自己嘴巴里,但老父亲早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呢,她赶紧送到老人嘴边:“爹,来。” “嗯,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才是人吃的!阿山,你自己尝一口,你尝!不要以为我冤枉你!” 任贵均摇着手指头的让女儿吃他的粥,任阿山有点尴尬,十年没看见老父亲了,父女感情是不会变的,但生活习惯肯定变了啊,她可不习惯吃老人吃过的东西。 偏偏任贵均还较真:“尝啊,叫你尝啊,怎么,你嫌我脏啊?” 任阿山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好了,这个事,她不是嫌脏不嫌脏的问题,她就是个生活习惯问题,好吧,其实就是她不和人共用碗筷啊! 还好,有人解了这个围。 秦凝伸出手来,接了任阿山手里的碗: “阿姨,要不我来喂吧,你辛苦了这一天,也饿了吧?粥还有好多,你也去吃一点吧。” 秦凝拿起一勺,给老人喂下去,说:“舅公,你再吃一口,猜猜,今儿的粥里,加什么了?” 这下,老人顾不上说任阿山了,砸吧着嘴,说:“嗯!姜!放了姜!” “对啦,屹峰哥说你一天没吃啦?我就放了一点儿仔姜,暖暖胃。来,张嘴。” 老人就开心得不得了,眉眼里都是笑,喜滋滋的吃粥。 而成屹峰,默默的把一碗粥给母亲递上去,再默默的看秦凝,心里是无数的问题。 那些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他不在的半个小时左右,那屋子里头,发生了什么呢? 难道,还有别的人住着吗? 而任阿山拿了粥,吃了一勺,就是惊艳。 这漂亮的粥啊,不光看着好看,吃起来更是爽口,舌头上微甜一下,喉头处就迫不及待的要咽下去了,太好吃了! 任阿山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吃了,拿着碗问儿子:“还有吗?再给我一碗……哎,哎,哎,成屹峰!” 却见儿子看人家漂亮姑娘看得呆去,叫了几声也不应,任阿山不禁伸手就是一记头皮:“我问你还有没有粥了!” 成屹峰总算醒悟过来:“哦……我还没吃呢,妈,还有炸馄饨呢,你吃不吃?” 成屹峰自己也饿,老人一折腾,他也没敢多吃,老郑一听有好吃的,搓搓手也凑过来: “小成,炸馄饨啊,有,有多的吗?我,就吃一个,一个就行!” 秦凝一边喂任贵均,一边说:“老郑,尽够的,都有,大家趁热吃吧,还有骨头汤也拿出来,煲了三个小时了,本来我想四五点拿来的呢!” 于是,一屋子的吃食物声音。 但,成屹峰从美味里抬头,不用眼的看秦凝,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个锅似的。 煲了三个小时了? 她倒是怎么煲的呢? 就算是有人在他从那个房子里离开以后、就去给秦凝帮忙,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可这汤,这般香浓,还真的是煲了很久的啊! 难道,这个屋子和隔壁是相通的? 难道有夹层? 难道…… 可不管是什么情况,也不至于把一锅汤弄的躲躲藏藏的啊! 况且,他找上门去的时候,很明显的,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找到那个地方去过,那也不存在藏一锅汤的事情啊! 这是怎么弄的呢? 成屹峰吃都吃的没啥滋味了,只顾着想,真是要想破脑袋了。 而任阿山,一连吃了一大盘子的炸馄饨,才又开始打量秦凝。 唉!长得好,会做饭,有眼色,怪不得老父亲这么中意,小混蛋这么喜欢。 唉!可是不是太漂亮了一点儿呢? 女人漂亮是祸害!这会儿她才十六,怎么也要等两年才能结婚,这么漂亮,在老家也太招眼了吧?上回那个盛刚,不还说要自己给这个姑娘做媒拉线?屹峰又离得远,这么漂亮的姑娘一离了眼,谁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呢! 还有,这姑娘,也是太会来事了些! 姑娘家,太会来事,也是招事非的根源,这小丫头看着斯斯文文,竟然还能帮着阿南去做媒,这是多能折腾啊!哦哦,之前还说破了个案啥的呢!嗬!太能搞事情了! 且最主要的,这丫头还有个秦达那样的娘家呢!那家人,死不要脸的样儿,血脉亲,又是割不断的,今后谁找了这姑娘攀亲,那就得跟那样的人家攀亲,那可真是太糟心了。 唉!麻烦! 儿女婚事是大事,哪里可以只看姑娘长得好就行的呢?家庭就不看啦?不可能啊!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盼着儿子今后处处遂心,可攀上秦达那种人家,今后多得是麻烦啊,老父亲也真是,怎么能为着他有人照顾,给屹峰找一个麻烦呢? 唉! 任阿山肚子里唉声叹气了一百回,把最后一个馄饨吞下去堵住自己的不满,努力挂上笑,问秦凝:“小凝,你,现在还回秦达家不?” ------------ 第252章 一句话就噎死你(1更) 秦凝听着任阿山问,缓缓抬起头。 她浅笑挂在嘴角,长睫毛扇了扇:“秦达家?阿姨觉得,我该回去?” 任阿山看着她的脸,马上就觉得浑身郁闷起来。 这…… 这姑娘真是! 她问秦凝“还回秦达家不”,那秦凝不是应该回答“回”或者“不回”吗?可秦凝干嘛问回她了呢? 而且,秦凝这么笑眯眯一反问,好像问的不是她之前问的“回”的意思,而是指“退回”的意思。 那叫她说啥好呀? 说“你该回去”,那老父亲不得劈了她! 说“你不该回去”,那不等于没问吗? 嗬!真厉害啊! 这是因为之前她写信骂了这丫头,现在这丫头夹枪带棒的呛她啊? 真是……郁闷死她了! 任阿山深吸一口气,说:“我,没,我就是觉得,你们两家不是离得近吗?你,平时不得去看看他们嘛。” 秦凝垂着眼,不紧不慢的给任贵均喂最后一口粥: “要是想看,离得远也得看。呵呵,阿姨这么远的赶回来,不就是心里挂心舅公吗?舅公可高兴呢,对吧舅公?” 任贵均看看秦凝,再看看任阿山,“哼”的一声: “高兴?!我才不高兴!一回来就气我!还没有你贴心呢!小凝啊,明天,你还来给我送饭吧,行吗?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你做的东西,通体舒坦,这会儿精神都好三分呢!” 秦凝并不认为任贵均这是在说笑,空间的东西是好,鸡鸭吃了空间的菜都能生双黄蛋,这人吃了里头的米,身体舒服些,大概也是有的。 秦凝就笑着说:“好的,舅公,那我明天还来。篮子里还有两个包子,等会儿您要是饿了,让人去炉子上热一热,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老人一把拉住她袖子角:“别急着走,这还早呢!你阿姨难得回来,你跟你阿姨也说说话呀,要不,带你阿姨出去走走?” 老人说着,就拿眼睛使唤任阿山,恨不得替任阿山开口。 他就想让任阿山能单独和秦凝谈谈,联络联络感情,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帮着成屹峰求着姑娘答应,但也至少要释放些诚意和善意,让秦凝喜欢上任阿山啊! 婆婆,在一个家里多重要啊! 小凝那么聪明,要是知道任阿山也有意思对她好,那说不定小凝就能喜欢屹峰一点儿了呢! 哎唷,屹峰太可怜了啊!瞧瞧那一眼一眼看着姑娘的小眼神,他一旁看着都不忍心啊! 任阿山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可她的心,怎么能和任贵均的立场一样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她又不是老得经历了孤苦,她可还以为,天底下尽多的是好姑娘等他儿子挑拣哩! 但,既然这姑娘照顾着父亲,出去走走,买点东西送给姑娘,倒也是应该的。 任阿山扯了扯嘴角,说: “是啊,小凝,我也很多年没回来了,咱们这变成什么样儿了,我都不知道了,要不,趁这会儿早着,你带阿姨去外头走走?” 秦凝摸摸额角,不咸不淡的说: “呵呵,阿姨,您还真该出去走走呢!咱们这儿十里青山半入城的,是挺好看的,上回屹峰哥还说回来两次了,都没去卧牛山上看看呢,正好,屹峰哥哥有车,你们去山那儿走走,我留在这儿陪舅公好了。” 任阿山张了张嘴,看看儿子,问: “屹峰,你要陪我出去吗?要不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成屹峰正满脑子的床哪儿来的、桌子哪儿来的,锅哪儿来的呢,都快魔怔了,哪里顾得上出去走走,遂摇头说: “不用了,妈,我知道你也累呢,等你休息几天再说吧。” 任阿山如释重负对父亲笑:“爹,那改天吧,今儿都累了。” 任贵均看着她那拎不清的这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脑子笨的人,做什么都累。” 任阿山还不服气:“爹!你怎么又说我?小凝还在呢!” “小凝又不是外人。” 眼看着父女两个又要闹意见,秦凝站了起来: “舅公,阿姨是挺累的呢!那行,既然阿姨不出去,那我先回去了,你们都好好歇歇吧,我明儿再来。” 任贵均也没法子了,只好喊成屹峰:“屹峰,你送送小凝。” 秦凝站住脚:“不用的,舅公,这会儿早呢!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呢,不用送了。再见。” 任贵均刚要再说什么,成屹峰主动的向秦凝招招手,“再见”,秦凝便转眼的出了门。 好了,任贵均这下没啥说了。 任阿山还挺高兴呢:“屹峰,就是这样,姑娘再好,也别上赶着!才见过几回,哪儿知道人家到底什么性子呢!” 成屹峰都不希和她解释,只靠在另一张床上想事情,倒是任贵均看出不对来,问: “屹峰,你怎么了,叫你送送小凝,你也不去?你刚才去找她,她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成屹峰神情倦怠。 “屹峰,你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不是。外公,我……有点累了,我睡一会儿。” 成屹峰恹恹的在空病床上躺下了,闭上眼,继续想他的床哪儿来、桌子哪儿来的,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想明白了这些,或许也能想明白秦凝不理他的原因呢! 任阿山看他这样,心里倒又不舒服了,喃喃的和父亲抱怨: “他这是怎么了?还伤心了啊?阿南家这个细娘,还真是祸害,她啥意思呢?要是真看不上我们屹峰,就别在我们屹峰面前转悠!” 任贵均还没躺下,依然靠在垫起的被子上,不禁气的又瞪眼: “我看不上你个猪头三怎么会是我女儿?!你也别在我面前转悠!回你的东北去!” “哎,爹,你怎么又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拎不清!屹峰都这样伤心了,你没眼睛看啊!还说人家在屹峰面前转悠,那是我叫她来的,怎么啦?年纪活在狗身上,一点脑子都没有!” “爹!” “别叫我爹!小郑,来帮我躺下来,我也歇一会儿。” 病房里,终于消停了下来。 而秦凝,拎着饭篮子回到住的地方,却正好赶上隔壁的老人出门。 他看着秦凝开了隔壁院门正要进去,就好心的叫住了她。 “哎,小细娘,你住这里的啊?刚下午的时候,有个人找你,你知道吧?” “啊……找我?” “是啊,这屋子,就你一个人啊?有个个子高高的小青年,说是你哥,什么……舅公想见你,叫你去医院看看。” “呃……下午的时候?啊,啊,好,我知道了!” 秦凝应着,正在疑惑,成屹峰倒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的,还打听上隔壁了呢?难道这人还真跟着她呀,那可太讨厌了! 却听见隔壁的老伯继续说: “你哥看着挺急的,还跟我借了凳子翻墙进去找你哩,你快点和你哥哥联系吧啊,小细娘。怎么现在有小细娘一个人出来租房呢?你出来城里当临时工啊?” 秦凝都忘记自己怎么打发隔壁老人的,总之她匆匆的说了几句,就进了院门,靠在墙里面喘息。 坏了坏了! 这次,真的真的露馅了! 成屹峰竟然翻墙进来,那铁定看见她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结果她还不知道,特意把东西又给摆出来了! 这回,可真是她自作聪明了! 怪不得她觉得成屹峰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呢! 上回猴子忽然被她收去空间,她都已经留意过成屹峰的反应了,成屹峰后来是没有疑心的了,可能太诡异了,反倒不敢相信。 但这次这个事,成屹峰只要有点脑子,不疑心都难! 他要是问,她的东西,是怎么一下子出来的,她可怎么回答呢? 好像怎么回答都不是毫无破绽的啊! 秦凝靠在墙上,“咚咚”的擂墙,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事儿,搞得她晚饭都没心思吃了,最终,她躲去空间,在月亮河里游了好几圈,才让自己情绪再次沉稳下来。 秦凝从月亮河里出来,一下一下的擦着头发,如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打气,这个事情,反正死无对证,要是成屹峰问,她就一口咬定,根本没有他说的、东西会突然出现的事。 这世上,怎么会有东西突然出现的事情呢? 这屋子里头的所有东西,都是本来就有的,成屹峰一定是眼花了、老了、傻了、才会记错的 反正,这件事情,不管他去找谁理论,都没有谁会相信,床啊桌子啊这些,会凭空出现呢?对吧? 当然,要是成屹峰不问,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种事,就看谁心理素质更好一些了! 她,不该是差的那一个! 秦凝这么给自己打气了一阵,总算放心了些,从空间出来,眼看着天也黑透了,外头都很安静的了,秦凝就一如往常的,把悟空给带了出来。 小猴子现在已经跟秦凝非常默契了,秦凝不舍得整日整日的给它丢在空间里睡觉,只要有空,尤其是晚上,秦凝都会给它出来放风。 现在天气又舒爽,不冷不热的,秦凝就先给它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再给它吃饭吃水果,最后,就给它洗澡,擦干毛发,整理的干干净净的。 她想着好多天没给悟空在外头睡了,今天反正已经把东西都搬出来了,干脆今晚就和悟空睡外头算了,也给悟空舒服一些。 秦凝再也想不到,成屹峰会回到院子这边来,一探究竟。 应该说,连成屹峰自己都想不到,下午的事情,能让他那么好奇那么疑惑,好奇疑惑到他完全的无法静心,他就想要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当所有假设全部做过,依然找不到结果的时候,成屹峰一度认为,秦凝,一定和谁一起住着,正好的,秦凝刚离开,人家就把东西搬过来了。 目前为止,只有这个理由,成屹峰觉得是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要是女的老的和少的,不至于要遮遮掩掩的,除非,是个……男的! 会吗?会吗?会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成屹峰的理智,基本上已经消耗完了。 一个和自己有切身关系的谜底无法揭开,其实是非常折磨人的,成屹峰自己把自己折磨得,简直无法好好的呼吸了,脑子里一直想这件事情,别说是吃饭和睡觉了。 病房里的人,昨晚都没睡好,白天又那么折腾,今晚睡的都十分的早十分的安静。 成屹峰悄悄的起来,走了出去。 其实时间还早,不过八点来钟,但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娱乐,大街上早就空无一人了。 成屹峰鬼使神差的,靠近了秦凝住的小院子。 他在外头徘徊了再徘徊,跟自己劝解了无数回,最终,他先找好了一个理由,他就靠近门边,想敲一敲门,看看这么一个时候了,秦凝是不是一个人来开门。 如果秦凝真的跟人住在一起,那么折磨他一天的这个事,总也是个结果,他也好回去安睡。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答案里,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问题,如果秦凝真的跟人住在一起,而且这个人是个男的,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 结果太可怕,他完全不敢想。 可越是不敢想,越是想要知道,小凝,这个魂牵梦萦了近两年的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心有所属,身有所属,再也不是他该想着的了。 夜了,即便成屹峰内心被这些思想痛苦的折磨着,他还是挺为秦凝想的,他让自己尽力靠近门一些,把身子靠在门边,才抬手,他想的是,可别惊扰了隔壁的人,要不隔壁人家以为秦凝这什么事儿呢。 江南老街道的民居,是相互间临的很近的,院子也是很小,房间到外头大门边不会超过三米,且此时是入静时分,说话稍大声,隔壁都能听见的,所以,还是注意着些好。 成屹峰把这个时候还来敲门的借口,在脑子里又想了一遍,他才抬手。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隔着门,都听见了秦凝清脆的笑声,和清脆的一句话: “呵呵呵!悟空!过来,亲一口!……嗯么!”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253章 猴三儿(2更) 万籁寂静,星空下,秦凝清脆的声音传出来,那么开心:“呵呵呵!悟空!过来,亲一口!……嗯么!” 成屹峰手大力的抖了抖,心,一阵痉挛。 继而,眼前一片黑暗。 身体里,却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在血管里左冲右突着,似乎想要冲出他身体,再将他即刻掩埋。 亲一口?! 嗷!该死的!亲一口! 她,真的,和别人住在一起! 说什么不婚主义,却其实,悄悄的和别人住在一起。 怪不得对他丝毫不假辞色,原来,她早就有了心上人。 还不是宝生,竟然,叫悟空! 悟空……? 还悟空!特么的怎么不叫八戒啊?! 揉一揉她的头她都能动手揭他皮似的打他,却对人家说亲一口! 嗷……!他的心啊! 成屹峰揪住心口。 他站着,但他觉得自己站不住了,他活着,但他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不!不要这样! 小凝,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说好的不婚主义呢? 说好的哪怕她不婚,他也守她一辈子呢? 说好的许他找到她的梦想庄园,然后他们永远在一起呢? 世界万籁寂静,成屹峰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血骤然沸腾,再骤然冷却,痛苦的他缓缓的把头抵在门上,无力喘息。 可正当成屹峰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痛苦里,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就又听见秦凝懒洋洋的喊了一声: “悟……空呀,来,快来看看,这条新做的小裙子怎么样?” ??? 小,裙,子?! 已经死了的成屹峰瞬间复活,小裙子?里头的,不会是个姑娘吧?小凝,不过是和一个姑娘在说话? 成屹峰大力喘气,像离了水的鱼,忽然入了水;更像将要溺死的人,忽然出了水。 大力呼吸,脑子终于可以清晰的转了,那么问题又来了。 姑娘?姑娘哪有叫悟空的呢? 姑娘?干嘛要先亲一口呢? 特么的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的,他立马就走! 是男的,他……他想立马死了! 成屹峰的心揪着,努力贴着门,仔细的听,想确认一下, 可是,那个神秘的、不知男女的人,就是不说话,倒是能听见里头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谁在笑。 但那笑极短,一下一下的,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来! 这可简直要了成屹峰命了! 走,实在不甘心。 他对秦凝的思恋已经刻骨铭心,即便知道她可能已经和别人双宿双栖,他都还是在挣扎,巴望着老天能给他一线生机,万一只是个姑娘呢,万一只是个姑娘呢,万一就真的只是个姑娘呢……; 留,其实也不定心。 要是秦凝真的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他这么呆着没意义,要是听到些不该听的,他不是自己找虐吗? 万一秦凝只是和女孩子在一块,他这么呆着就有点猥琐了,好像是来干坏事似的,要是让秦凝知道了,不知道怎么误会呢! 特么的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成屹峰在外头呆了半个小时,正在“是走是留”的念头里徘徊,却听见秦凝说: “好了,悟空,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起来煮粥呢!嗯,裙子脱下来,睡觉不能穿,看都皱了,哎唷,你别抱着我了!” EMMMM,穿裙子,是姑娘吧?别抱着,是男的吧?那么到底是男的是女的呢! 啊啊啊啊!这是要折磨死他吗? 成屹峰痛苦的在门边蹲下来,不知所措。 可以看见门缝里,刚才那昏黄的电灯光一暗,一切便都是黑暗和静悄。 成屹峰蹲在门口,痛苦的咬牙,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色深浓得化不开,空气里似乎有一层薄雾,一点一点的在四周铺开,把蹲在门边的成屹峰笼罩。 成屹峰思绪反复,真恨不得自己跳进墙里去看一看,但,最终,他忍住了。 要是看见里头是个男的,这只会让他更痛苦,痛苦的想杀了对方,再自己也死了; 可要是看见里头只是个姑娘,这只会让他和小凝离的更远,那等同于他自己把前路给截断了。 他,还是不去看了,给自己留最后的一线生机吧。 成屹峰缓缓的站起来,脚麻的他差点摔倒,他在墙边缓了好久,才拖着两条灌了铅一般的腿,缓缓的回去。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他走了一个多小时。 薄雾在他的黑发上铺上一层又一层,凝成水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掉下来,掉在脸颊上,像泪,他也无暇顾及,脑子里一片混沌,一片纠结,一阵悲伤,一点希望,好不容易捱到了医院。 病房里的人,似乎还在安睡。 成屹峰轻轻的到了床边坐下,无力的给自己搬起双腿,在床上躺下,无力的呼吸,无力的任自己的脑海里各种想法纠结成迷雾: 男的?女的?男的?女的…… 直到一切陷入混沌。 毫不知情的秦凝呢,在休息了一夜之后,精神万丈的起来了。 她在厨房里把所有吃食都准备好之后,照常的装在饭篮子里,去了医院。 但她没打算进病房,只在医院水槽那儿等。 一个人有着秘密,总是心虚的。 秦凝想着,她那些东西突然多出来,确实是露馅了的,虽然她已经跟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成屹峰是个心机BOY,万一死揪着她不放,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也是难办。 她不进去,不和成屹峰照面,躲着!横竖不是躲个三五天,这家伙就走了,那事情就过去了。 所以,秦凝就这么拎着个食物篮子,死活不进病房,她知道老郑这个时候一定会出来洗东西,她等着。 果然,老郑捧了个盆出来了,她就走了过去: “老郑,我有点事,我就不进去病房了,这些吃的你拎进去吧,够你们吃一天的了,我走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这儿拿。” 老郑不明所以,高兴的只管拎了东西进病房去了。 病房里。 任阿山正对儿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说: “哎,你怎么像是一晚上没睡啊?” 成屹峰靠在床上没应声,但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 任阿山给儿子摸摸额头,还好,可为什么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任阿山急了:“屹峰,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成屹峰依然不出声。 他的脸色很不好,确实像是一晚上没睡,都有点发青,眼睛下面一圈青黑,精神萎靡。 他看起来这么不好,连任贵均也急了:“小峰,你怎么回事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下,成屹峰倒是对老人笑了笑:“我没事。外公,你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累了。” 可是,在老人的眼里,这笑容,跟哭似的。 老人警醒,昨晚他虽睡得挺好,但是半夜的时候,他醒来,发现成屹峰不在,似乎直到凌晨才回来的。 这个小子,做什么去了? 任贵均直觉的认为,肯定跟秦凝有关,但老人拎得清,他不说,当不知道。 他想,小年轻之间,一个矜持些,另一个追的紧些,吵一吵闹一闹的,没什么不好。可现在成屹峰的样子,很颓然,不是小年轻之间吵闹的懊恼了,倒像是受了什么大打击了。 任贵均心里也很忐忑。 而老郑,啥也不知道,还喜滋滋的将饭菜拎进来,说: “好吃的来咯!小秦拿来的,说她有事,不进来了,来来,大家趁热吃,嗯,真香。” 成屹峰听着“小秦”二字就迅速抬头,但听老郑说,秦凝并不进来,成屹峰的脑海里,是脑补了很多画面的。 或许,秦凝正急着回去和她的悟空卿卿我我; 或许,秦凝正急着回去和她的悟空试小裙子; 或许,秦凝正急着回去和她的悟空收拾那些床啊,桌子啊,碗啊盆啊的,谁知道呢! 他脑子里的悟空,一会儿是个坐着抠脚的虬须大汉,一会儿是个扎两辫子的傻姑娘,替换着,交织着,把他自己也搞糊涂了。 于是,他看了看门口,就垂下眼,兀自叹气。 而关心着成屹峰的任贵均,一直留意着他,见他听见“小秦”之后,眼里的光,亮了亮,再迅速的黯然下去,那么的明显,任贵均的心,跟着他,也黯然了一下。 看来,成屹峰和小凝,很不顺利啊,唉! 任阿山倒是挺高兴,那个小丫头,最好不要在她家屹峰面前晃悠呢,不来最好,东西却是好的,她昨天吃了,也惦记了。 “屹峰,来,快吃,嗯,这个菜做得好,毛蟹毛豆子,哎呀,我多久没吃着了,太鲜美了!” 任阿山给父亲盛了粥,让老郑喂,自己只管给儿子拿,还别说,这小丫头的手艺是真不赖啊! “我不饿,你们吃吧。” 成屹峰淡淡的推辞了,人走了出去。 任阿山很意外,追出去喊,儿子不见人影。 就这么,成屹峰早饭也没吃,中饭也没吃,各种推脱,直到晚上的时候,他才吃了一点点,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任阿山终于大急,趁老郑回家了,任阿山拽住儿子问: “屹峰,你到底什么事呀?这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你倒是闹什么情绪呢,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凝?” 可是,成屹峰死活不开口,问急了,就是和衣而睡,紧闭双眼不再理母亲。 别人看着难受,成屹峰心里更是煎熬。 他害怕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一天一夜的酝酿与发酵,各种疑惑都已经成了一坛酒糟,堵在成屹峰的心里。 想想吧,小凝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除了已经心有所属,还能是什么呢?那个悟空,九成九是个男的。 但是,陷在爱情里的人,又总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给自己一点点希望,于是,那剩下的最后零点一成,就是成屹峰维持着让自己继续思念秦凝的希望。 这个希望,很小,小到如微火,就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它便灭了。 所有,他害怕极了,害怕到不敢去问一下,就怕秦凝亲口告诉她,她真的已经心有所属,她的不婚主义真的只是打发别人的借口,她真的因为某种原因,现在跟人家悄悄的住在一块了,那么,从此,他再也没有了和小凝在一起的可能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极力的挣扎着,去给自己希望,用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思念,去维持那一点微火,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那是个姑娘,姑娘!小凝,不过是和一个姑娘在一块儿! 他不去问,过几天,小凝或许就告诉他,她和一个姑娘住在一块儿,连带着,她告诉他,那些东西,都是那姑娘自己一下子就搬过来的,什么稀奇的事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有,她依然贯彻她的不婚主义,他,依然可以等。 从古至今,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种种的情绪压着成屹峰。 加上前段时间,他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学习外语,以便自己能赶上秦凝、配得上秦凝的各种努力着。 其实,这么劳累,身体已是极限,结果他长途跋涉的回来以后,又赶上任贵均病倒,他一天都没有休息好的继续劳累,每天看见秦凝,还特别精神万丈的撑着。 可是,昨晚的经历和见闻,一切一切的疑惑和担忧,彻底压垮了他。 终于,成屹峰,病倒了。 就在他去了秦凝那儿以后的第二天夜里,成屹峰高烧四十度,和外公任贵均隔床躺着,双唇猩红,双眼紧闭,烧糊涂了。 任阿山看着儿子生病,心里的担心就别提了。 儿子成年以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病过呢,可把任阿山给急哭了,哭的眼睛也肿了,直看护到第三日早上,成屹峰的烧才退了,但人很虚弱,一直昏睡着。 任贵均在隔壁床上,一声一声的叹。 他心里透亮,小凝已经两天没进病房了,看来,那天屹峰晚上出去,应该是和小凝去谈了,而结果,自然是小凝彻底的回绝屹峰了,屹峰才这么的颓然。 孩子是伤心了,伤心到生病了,唉! 他就知道,这孩子,对小凝,真是心爱到极点了,那眼神,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题外话------ 有加更,下一更十一点前 ------------ 第254章 悲伤逆流成河(加更) 病房里一团的灰心,气氛沉闷的不像话。 还好病房里有老郑帮忙着,老郑是个憨厚人,眼看着任阿山顾着儿子,已经心神不宁了,老郑就尽心尽力的、一步不离的照顾任贵均。 到这日早上,老郑都忙得没时间去水槽边洗漱,因为老人不小心弄湿身上了,他忙着给老人换衣服、擦身、清理床铺,丢垃圾,各种杂事。 秦凝拎着饭,在外头左等右等不见老郑出来,只好进了病区。 她在病房外头,隔着玻璃口往里望,想看见老郑叫他出来一下的,却看见,这个时间了,成屹峰竟然也躺着,床前挂一个输液瓶,连接到手上,任阿山坐在一旁流眼泪。 咦? 这……是病了? 成屹峰病了? 秦凝站在外头,一时不知道该进去好,还是把东西就放在门口走掉好。 而病房里,之前任贵均就一直在数落任阿山: “你哭!你就会哭!一点眼色都没有!你没见屹峰喜欢小凝喜欢到骨子里了吗?你还只管想着你是国家干部的夫人,人家都要巴结你呢! 不是我说,像小凝这样的姑娘,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一天天的以为,人家姑娘在迷惑你儿子呢!屹峰这是心病!你个猪头三!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要是你,就帮着儿子去求人家姑娘了,可你,还嫌人家,什么要不要回秦达家,你当人家是傻的啊,听不出你的嫌弃啊!人家姑娘是吃过苦的人,心里比谁都透亮! 她现在在文化站工作呢,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求娶呢,你还搭架子!你看好了啊,以屹峰的脾气,要是小凝真的一点希望也不给他,他肯定得伤心好些年,你就等着他打光棍吧!” 任阿山对父亲的数落,其实是没怎么听进去的,但是儿子高烧后的胡话,她是听进心里了,且震撼到了,看看,烧得人事不知了,还一个劲儿的“小凝小凝”的喊,她,服气了。 她擦着眼泪说:“爹,那我帮屹峰去开口,我去求。” 任贵均一个白眼递过去: “你去求,人家都不一定会答应呢!你以为你求了,人家就非得同意啊?人家又不欠你的!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东升家的事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这个当女儿的,有小凝做的那么好吗?连今后回去休养的人都选好了,啊? 还总是觉得人家这不好那不好,还总想着人家是为了阿南的家产,你也不想想,要是小凝要阿南的家产,会帮她招许良保当上门女婿吗? 你个猪头三!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小峰这个样子,肯定是小凝回绝得他狠了,他伤心啊!现在就算你去求,我估计也晚了的!” 任阿山彻底没了脾气,在病床前一筹莫展。 任阿山,嘴巴强硬,喜欢挑剔别人,但她从来都不是个心理强大的女人,不过是因为她的生活际遇,比纯粹农村的人稍好了一点以后,滋养了她的骄傲罢了。 这种骄傲,会使她看不起一般的乡下人,会使她总觉得别人觊觎她儿子,但并不会使他跳出一个母亲、凡事以儿子为重的真理。 尤其这会儿,儿子一生病,简直就是挖她的肉啊,她自己的喜好和原则就统统放下了。 只要儿子能好起来,她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什么都顺着儿子啊! 她立刻和父亲说: “好了,我知道了,要是小凝来,我就和她说,要是她不同意,我和阿南说,细娘总是听娘的,她既然对娘好,难道娘的话,她不听?” 任贵均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 “你又错了啊,小凝又不是没主意的孩子,需要听爷娘的。小凝在家里支撑门庭,帮娘做媒呢,她有自己的主张的,你可别想那些了!” 任阿山真是又气又急又堵心:“爹啊!那你叫我到底怎么办?” 任贵均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一下子苍老了的脸,心里也很难过: “唉,山啊!你性子不要急,不要事事处处只先想自己,你帮小凝想一想,要是你是她,本来就回绝了屹峰了,那难道你这个娘去说了,她就愿意了? 你好好的和小凝说,让她来看看屹峰,小凝心肠好,要是她肯来看看屹峰,那屹峰总是看见希望,那今后的事情再一点点来,这种事情急不得的啊!你怎么只长年纪,不长心眼啊!” 就这么说着呢,秦凝在外头敲了敲门。 终究,她看见成屹峰这么躺着,她是觉得,要是成屹峰真的病了,作为亲戚什么的,把饭篮子丢下就跑,有点奇怪了吧,怎么也该问候一声吧? 要是他们确实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成屹峰和阿姨毕竟都是外地的,她帮一下忙,那还是应该的。 而此时,任阿山看见她在玻璃上映着的清丽小脸,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但,什么都比不上儿子,儿子是天! 任阿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开门,红肿着眼睛,却热情万分: “小凝,你可来了,这几日怎么不来啊?快进来快进来!” 秦凝身子没动,先把东西递过去,浅笑: “那个,阿姨,我还有点事,这个饭菜,都是热的,您先拿好。舅公还好吧?” 任阿山只能顺手接了,说:“哎,太谢谢你了,什么事情就那么急着走,进来说话啊!” 秦凝脚依然没动,说:“阿姨,不了,我真有事。这几天,都还好吧,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任阿山感觉着秦凝的坚持,却也感觉到了秦凝的善意,她的骄傲,就再也撑不住了。 任阿山一把拉住秦凝:“哎!小凝!你别走呀,你知不知道,你屹峰哥哥生病了啊,昨天四十度呢!” 秦凝倒是惊讶了一下:“呃……这样啊!那,现在呢?找医生看过了?” 任阿山拉住她不放:“看过了,烧是退了些,但是他还没醒呢,你进来吧,进来说话吧,我这真是急坏了!” 任阿山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把秦凝给拖了进来。 秦凝看看她红肿的眼泡,乌青的下眼圈,一时倒也不忍心甩脱她,只好勉强进来了。 任贵均多么高兴啊,努力的从床上抬起头,一个劲的喊秦凝: “小凝,你来了,我两天没看见你了,你总算来了。” 看见老人眼里那么热切,秦凝被拖进来以后,倒也不好马上走,就走过去问候了几声。 成屹峰,心有所向,意识里听着秦凝声音,就微微张开了眼睛,看向秦凝。 但,随即,他默默的闭上眼睛,嘴轻轻的抿了抿。 身体累,心也累,他那曾经的心花开处,一片苍凉,只余最后的几许苍翠,用来维持着他的尊严。 小凝,要是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如今再见,他都不敢看她。 看她,就是看见自己的一切希望,一点一点的破灭,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如果不看,或许,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希望,就当前几天,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而任阿山,看到的,只是儿子那默默一瞥之后,释放出的、难言的悲怆,再结合父亲的话,她真的以为,儿子这么悲伤,一定是秦凝彻底的拒绝过儿子了。 任阿山是个以儿子为重的传统女人,看着儿子这样,她的心,也痛的如被刀割。 默默长叹一声,任阿山收起自己所有的骄傲,走过去父亲床边,拉住秦凝的手,几乎是没有任何尊严的,求着,把秦凝拖到成屹峰床前: “小凝啊,你来一下呀,你来看看你屹峰哥哥吧,他身体一向很好的呀,可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就生病了,可把我急坏了! 他再有两天就要回去了,他这个样子,路上可怎么好呢?这不是要让我难受死吗?唉,你来一下,啊,你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一下也行,啊,正好我要给你舅公喂饭呢。” 任阿山啥也顾不得了,把秦凝按在了两张床中间的凳子上,自己也坐了一张,背转着身,假装给父亲喂饭。 老郑也识相的拿了饭走了出去。 秦凝从进来以后,便瞥过几眼躺在床上的成屹峰。 还别说,不管多壮多不讨喜的人,这会儿这么躺着了,总是让人没法去计较什么的。 再加上这会儿,她被任阿山按在椅子上,离成屹峰这么近,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的样子,秦凝的心里,还真有点难受起来。 好端端的,这家伙怎么病了呢? 他不是一直神气活现的么? 他不是一直自以为是的么? 他不是最爱耍赖的么? 怎么这会儿倒成了个病秧子了! 哎呀,真是,她该说什么好呢? 好吧,他这会儿病着,总不会问她屋子里凭空多出东西的事情吧? 那,就只是礼貌的问候一下? 秦凝眼睛看着病床上的人,脑子里转了一会儿,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极低的喊了一声:“哥?你还好吗?” 她只道成屹峰还睡着呢,她礼貌的问候一声,人家没醒,她也好早点走人,要不然,阿姨说不定还误会什么呢! 秦凝从任阿山来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了任阿山对她的防备,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又没想和成屹峰有什么,任阿山的防备只会让她好笑。 但这会儿任阿山把她按在凳子上了,释放出强烈的善意了,秦凝倒反而在意了,可别她这儿关心了一下成屹峰,阿姨还误会她对成屹峰有意思呢! 可成屹峰醒着呢! 从听见秦凝来,他瞥了她身影一眼,就双眼紧闭,不敢看她,可别的所有感官,却像是瞬间长出许多触角似的,一切都在注意着她。 她,是他人生的希望啊! 现在听见秦凝这么低低的一声,他依然不敢睁眼看她,就怕自己睁开眼,看见的,是秦凝对他毫无感觉的双眼。 以往,秦凝的抗拒,在他心里,都是鼓励他继续努力的小乐趣; 现在,秦凝不屑的一瞥,却足以熄灭他那零点一成的希望微光。 可是,他又多么想看见她呀! 多么想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丫头,甜甜的对他笑一下,那他的希望微光,就可以立刻燃烧成熊熊大火,照亮他的一生。 但这样的可能,因为那个什么悟空的出现,他知道,是渺茫的。 所以,心好累啊! 是那种一个人跑,一个人一直跑,却看不见尽头的累。 所以,心好疼啊! 是那种碎了又自己粘起来,却依然处处是裂痕的疼。 可这种累和疼,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也永远没有人会疼惜。 因为,小丫头,其实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 现在,问什么好不好的,多半也不过是小丫头的礼貌罢了。 这个以往一直存在的事实,在这一刻,被成屹峰疲惫不堪的身体、濒临绝望的意识不断放大,大到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悲伤,从成屹峰心底涌出来,无处宣泄,化作两颗巨大的泪滴,从成屹峰紧闭的眼角,顽强的、毫不顾及他尊严的渗出来。 秦凝惊呆了。 她还以为成屹峰睡着呢,但猛然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渗出两滴极大的泪来,她真是惊呆了! 她说什么了吗? 好像,她不过轻轻的问了他一声啊,他,这是干什么? 现在,怎么办? 秦凝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她的眼睛盯着成屹峰眼角的泪,跟着它一起在他腮边滑落,无声的渗进枕头里,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睛。 她定定的看他。 她发现,其实成屹峰瘦了许多,眼睛都有些凹陷。 此时,他紧闭着双眼,嘴唇也紧紧的抿着,连手都是紧紧的抓住被子,似乎在尽力克制着自己。 但是,这样子,反而使他看起来,无比的悲伤,无比的颓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凝偷偷的转头看了看身后,任阿山正低低的和父亲说话:“……爹,张嘴……还有一点……” 秦凝又看回成屹峰。 成屹峰的眼睛闭得更紧了,眼周围都起皱纹了,嘴紧紧的咬着,露出深深的齿痕,手也扣的床边更紧了,能感觉他在动用全身的力量,想要努力克制他的悲伤。 可是,似乎并没有用,他眼角的泪,更多了……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255章 心病得靠心药医(1更) 秦凝的心,随着成屹峰的那眼泪,真是惊了又惊。 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但不管什么事,他看起来好悲伤啊! 那种从骨子里溢出来的悲伤,竟然让看着这一幕的秦凝,心也难受起来。 秦凝忽然记起,和成屹峰第一次在沪上相识的场景。 当时,他因为自己的大声责怪,而忽然大喊起“老子喜欢你”的骄傲和嚣张,再对比此时他的悲伤和颓废,秦凝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 他在伤心什么呢? 他似乎不想人知道。 但是…… 秦凝怔怔的坐着,不知道自己该装作没有看见,还是该马上走。 而成屹峰,此时更加的灰心。 本来,他还存着那一丝希望,希望自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希望自己假装睡着了,希望秦凝会默默的走了,和以往一样,从不会特别关心他,那么,他或许还有能力,慢慢的舔舐着伤口,慢慢的积聚力量,慢慢的继续给自己希望。 可是,哪里能够想到,一切这么的事与愿违,心比身体有力量,它不顾身体的努力,借着那缠绕在心头的绝望,化作了眼泪,且还怎么止也止不住,不断的流出来。 成屹峰难堪极了。 他是个男人,工作中,做最苦最累的活都不怕,哪怕要他流血流汗交付生命都不怕,可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心爱的人面前,悲伤逆流成河! 这使他那燃在心头的微弱火光,又微弱了几分,想想吧,小凝原本就不待见他,现在他竟然还在小凝面前这般失态,小凝哪里还会看得起他呢? 悲伤中夹杂了懊恼,懊恼又覆盖上绝望,成屹峰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立刻死了。 这反而使他的眼泪更多了。 他明白,他怎么掩盖,怎么假装,都掩盖和假装不过去了。 终于,他抬了手,想要去挡眼睛,想给自己留最后的一丝尊严。 但他已经忘记了,他的左手上,还挂着输液的针头。 秦凝一直看着他,看他忽然抬手,眼看着要去拿挂着针头的手背去擦眼睛,秦凝立刻抓住他手。 随即,她一只手握住他手,一只手掏出手帕来,还头转了一下,看看身后没有人看见,就一下子把手帕裹在成屹峰脸上,一把狠擦。 然后,她又转头看看,确定任阿山父女并不在看他们,她才低声凑近成屹峰,低声说:“哭什么?木鱼敲坏了?” 她热热的气息吹在成屹峰耳边,还带着一股浅淡若无的栀子花香味,她的语调带着平时熟悉的伶牙俐齿,但也带着少见的善意和关切,沉浸在绝望中的成屹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猛的睁眼,定定的看秦凝。 可是,看不清,秦凝猛擦过,但他依然泪眼模糊的看不清。 他又想抬手,却终于感觉,秦凝拉住他的手紧了紧。 成屹峰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在梦中。 他隔着朦胧的泪光,看秦凝。 秦凝放开他手,把手帕塞在他手里,又低低的凑近他,说了声:“什么事啊你,出息!” 不是错觉,小凝真的在和他说话! 成屹峰立刻感觉,自己的心上,那些裂痕,似乎可以看见似的,瞬间就修复了,光洁如新,且跳动了起来,蓬勃而有力。 他抬手,拿帕子自己擦了擦残余的泪光,看秦凝。 他的小丫头,瓷白小脸一片坦荡,红唇粉嫩一片生机,她的眼里,有真诚的关切,有浓浓的疑惑,但唯独没有以往常常用来对付他的不屑与鄙夷。 她离的很近,还特意的拿身体挡着后头的人,她,应该是在为他维持他的尊严。 成屹峰怔怔的看着,心情复杂的无法言喻。 她,真的是在关心他吗? 他,该接受她的这种关心吗? 而秦凝,看成屹峰并没有再流泪了,她便站了起来: “咳咳,阿姨,哥还在睡着呢,我有事先走了,我明天再来。” 任阿山转头看看儿子,儿子眼睛还红着呢,但眼神锃亮,人也似乎一下子有了生气,睡什么睡啊! 任阿山再骄傲,这回是不服气不行。 她暗自叹了口气,满脸笑容的说: “小凝,多坐一会儿,你看,你舅公还念叨你呢,还有啊,前几日屹峰就跟我说了,医药费都是你垫的,我这都还没给你钱呢,你坐一会儿,我也跟你好好说说话,阿姨也该好好谢谢你。” 可秦凝已经离开座位了: “不了,阿姨,我这会儿真的有事,阿姨不跟哥一起回去东北的吧,那不是还住着呢吗,到时候一起回我家,我娘看见你,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任阿山偷瞄一眼儿子,儿子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秦凝呢。 任阿山便又拉住秦凝说话: “对,我暂时不回去,你舅公这样,我也不放心,我等他出了院,安顿好了我再走,哦,还有你娘,说是几号办酒席?我这忙的都忘了!” “六月八号。再迟天气热,菜啊什么的容易坏,等舅公出院,我也得赶紧回去帮我娘办这些事呢。” “真的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在,我这个阿姨真是……小凝,谢谢你。” 任阿山拍了拍秦凝的手。 这句话,任阿山是由衷的。 这几日她呆在病房可算知道了,任贵均真的是一动都动不了,可把她累的。 且成屹峰病倒了,还好有秦凝找的老郑在这帮忙,要不然她根本就撒抹不开。 还有用的东西,医院都是要什么没什么,都是秦凝之前置办着的;更别提吃的了,要是没有秦凝送饭来,就医院租的那种小灶头,哪里是养病,简直是受罪了。 这么一对比,那个名义上的弟弟,简直就是一坨狗屎,根本托付不了,真是都亏得秦凝周全了。 父亲也说了,还有个叫宝生的小伙子,秦凝给找的,以后要跟任贵均回去的服侍的,这样就不用看任东升家脸色了。 别的先不说,只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安排,真是不服气不感激都不行啊。 任阿山一真心,秦凝便也不去计较她之前对自己的防备了,笑着说: “没事,这不是住的近嘛,都是亲戚,相帮一下都是应该的,阿姨只管放心。” “不不,真的谢谢你。对了,到时候屹峰先走了,你舅公出院的车……” “嗯,我会找人来帮忙送回去的,你别担心。” “啊,好好,真好。那个宝生……” “等哥走了,病房里住得下了,我带他来见你,挺老实一个孩子,只要阿姨看得中,以后就让他跟着舅公过,舅公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得人了。” “哦,好好,对对,真好,真周到。” “阿姨,那,要是没什么事,我走了。” “哎,我……小凝啊,你真的不能留下了,陪陪……你舅公,你看……” “呵呵,我明天再来。” “唉,那,你走好,明儿早点来啊!” 任阿山很遗憾的送秦凝出了门,回头看儿子,只见那臭小子一双眼正紧紧盯着门,恨不得眼睛能转弯。 唉!没出息的小子,怎么就这么的…… 算了!目前看起来,这姑娘还行吧,既然父亲也说了,她从不和秦达家有瓜葛,那便是大好事情了,再说了,这世上有哪个父母别扭得过子女的呢?儿子那么喜欢,她有什么办法呢,先就这么的吧! 任阿山走过去看看儿子,问:“屹峰,好点了?” 成屹峰却忽然一下子拔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两条长腿跨下地,快速的追了出去。 “哎!屹峰,你干什么!” 任阿山大喊。 任贵均叫住她:“你干什么!随他去!” “可他不是病着吗?” “心病得靠心药医!” 而成屹峰迅速的追出去,追上刚走到外面走廊的秦凝。 “小凝!” “……哥?你……怎么了?不是还病着吗?” 秦凝惊讶的转身,看着成屹峰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慢慢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两步远:“小凝,我,有事问你。” 秦凝见他双拳紧握,脸紧绷,两只眼睛紧盯住自己,不禁心大跳起来,坏了坏了,要问那些东西怎么来的了! 她戒备的问:“什么事?” 可成屹峰大力的吸气,再呼气,大力的吸气,再呼气,嘴抿了几抿,半天没有说出来,秦凝差点落荒而逃。 终于,她听见成屹峰问:“你,你的不婚主义,是只针对我的吗?” 秦凝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什么……意思?” 成屹峰脸色苍白,嘴唇也白,他微凹的眼里,认真极了,终于,他鼓起勇气,问: “我想知道,你的不婚主义,是对所有人的,还是只因为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在一起,而找的借口?真实的你,已经有喜欢的人,还已经跟他在一起,天天在一起?” 呼! 可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成屹峰要问那些东西怎么来的呢! ……不对! 成屹峰,不会是以为,她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才有那些东西的吧?然后,他伤心了,还伤心到生病了? 这…… 秦凝怔怔的看成屹峰,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这个家伙,竟然这么认真吗? 男人,对爱情,竟然会这么认真的吗? 那她,是该告诉他真相,还是该趁机让他死了心呢? 成屹峰大力的呼吸着,心痛如搅。 秦凝的迟疑,让他差点把自己刚刚修复的心又裂成了碎片。 但他倔强的等着,如等待一个神旨,一个决定他生死的神旨。 秦凝看着他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 不管怎么说,时隔一年多,成屹峰依然如此炽热的爱恋她,他是真诚的。 她就算不接纳他,也不该把他的真诚踩在脚底,要不然,她和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秦凝看着他的眼睛:“你,叫住我,只是想知道这个?” “是。”成屹峰倔强又期待的看着她。 秦凝深吸一口气: “好,我认真的回答你,我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和谁在一起。我觉得,我适合不婚,并不针对任何人。” “你,说的是真话?” “是,我说的,是真话。” “小凝!” 成屹峰忽然长臂一伸,把秦凝紧紧抱在怀里。 秦凝没挣扎。 她能感受到,此刻的成屹峰,抱她,并没有任何的绮念,他似乎只是想得到一点支撑而已。 她也感受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他的心大力的跳动着,他的泪,落在她头发上,滚烫。 这个拥抱的时间并不久,头顶上传来沉闷的一声:“小凝,谢谢你。” 成屹峰便放开了她,错过任贵均的病房,转身大步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个洗手间。 秦凝呼出一口气来,却又深深的吸进一口气。 她,这样做,是对的吗? 她有点迷茫…… 成屹峰再从洗手间出来,走廊上已经没有了秦凝的身影,但是,他却宛若新生。 他的脸依然苍白,嘴唇依然苍白,但是,眼里是熠熠的光。 他回到病房,任阿山和父亲相互看看,任阿山在父亲警告的眼神下,识相的什么也没问,只说:“屹峰,你回来了,要吃饭吗?” “嗯。” “哎!那我帮你盛。” “不用,我自己来。” “那我去叫护士来,重新把你这输液接上吧,啊?妈不放心呢。” “不用了,我好了的。” “你就不能听妈一回?” “那吃完饭吧。” 任阿山眼看着前半个小时还神情萎靡,像要死过去似的儿子,这会儿十分精神的自己去装饭吃了,任阿山的心里真是一阵欢喜、一阵郁闷。 老娘服侍了一天一夜,愣是没有人家小姑娘来五分钟有用! 屹峰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 他可不能这么没出息,这样子,那以后不是什么都让人姑娘捏在手里,那成什么了! 小凝也是,虽然挺好,但总是女子顺着男子才是对的,这总是拿捏他儿子干什么呢! 而任贵均看着外孙,只是笑。 刚才任阿山还一直转着背没看见,他可偷偷的瞅着几眼呢,小凝还给成屹峰擦眼泪来着! 唉,不管他们闹成什么样子,小凝肯这么对他,总算的,还有一线生机。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 第256章 心动了无痕(2更) 而秦凝,快步从医院出来了,心里却是忐忑的。 成屹峰躺在病床上,努力忍眼泪的样子,真是震撼到她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家伙之前看着真挺硬朗的,这个不单单指的是他打人时候那个利索的样子,而是他一直是赖皮样儿的,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 结果,他却哭了,当着她面的哭了。 她能感觉到,成屹峰的眼泪,和她有关。 这……太颠覆他往日形象了! 他心里,真的就那么的喜欢她? 喜欢到因为以为她和别人住着,无望了,这般心痛? 而她,却还去告诉他真相,她并没有和谁住在一起。 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这是心动了吗? 可是,她早知道的,爱情就是先不断不断的给你一点糖,然后让你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么,现在,她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不不不,她后悔了! 可现在回去跟他说,她刚才说的不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秦凝在大街上站住脚,任行人从她身边匆匆的过,她心烦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刚才看见了成屹峰的悲伤,她竟然也很难过呢? 为什么,她就不想再去让他伤心了呢?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算了!成屹峰明天就回去了,只要他走了,就能让她的心静一静了。 秦凝忙着对自己吐槽,也没去仔细想,为什么非要成屹峰回去了,她才能心静一静,她心头乱糟糟的,就觉得自己得做点事情,要不然不静心。 何以解忧呢,唯有赚钱。 秦凝大步的回去,把房间里的东西又收进空间,把几间房弄满了西瓜和蔬菜,就去给赵进明的大队打电话。 赵进明正好在大队那边转悠,人家一叫,他就自己来听电话了。 秦凝说:“又有西瓜来了!快来赚钱。” 赵进明说:“干女儿,汽车搞好了,承包了!哎呀呀,我们没花大钱,也有汽车了!”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那你跟小季好好合计合计,接下来除了我这里帮你联系卖蔬菜水果,你也可以去一些工厂啊,生产队啊,帮忙拉货物和拉化肥什么的,赚物流费。” “物流费?” “对啊,这儿运到那儿,那儿运到这儿的,都是钱。反正承包了,车子不开白不开!” “嗷!干女儿,你真是财神爷,干爹懂了!这个主意好!” “不单这样,等你搞起来了,你悄悄的,再找几个有车子额度的单位,也这么搞,那你这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更大了。” “嗷!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嗯!记得打点好用得着的人啊。” “知道知道。” “账目给我记清楚,我拿多少,你拿多少,我说了算。” “是是是,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还有,搞张缝纫机票来,我有用。” “行!” “你来的时候去问一声我娘,看她要不要出来看我舅公,要是来,你给捎上,记得千万别说漏我们做生意的事啊!” “哎,知道了。” 赵进明兴奋的嗷嗷叫,也对秦凝唯命是从,秦凝放下电话,吸了口气,嗯,又能赚钱了,心里果然好多了,不再想成屹峰的事了,真灵验! 而任贵均的病房里,此时正热闹着,尽管在农忙时节,秦阿南心里放不下,和许良保又走了几十里路,来看任贵均。 “舅舅,可好些?我这在家怎么也不定心……哎!阿山姐姐你在啊!” 秦阿南刚坐下不久,出去病房外办事的任阿山回来了,病房里热闹起来,姐妹俩个好一阵契阔。 等姐妹俩个说够了,秦阿南才想起来,指指干站在一旁的许良保:“那,那个是,呵呵,他就是许良保。” 许良保挠头,老脸一红,喊任阿山:“阿姐。” 任阿山这个阿姐,一直以来,是把秦阿南当小孩子的,她这时候身子挺了挺,拿出的,也是如丈母娘般的目光,把许良保从头到脚扫描一番,心里说一声:“老实头!” 但总体上,她还挺满意。 怎么说呢,看起来年纪差不多,身体虽瘦,但脸色黑里泛红的,很健康,比阿南最初那个男人健康多了,又一副腼腆样,倒是个可以过日子的。 任阿山就点点头:“啊,妹夫,良保哈,蛮好蛮好,良保,坐。” 许良保也不急着坐,只和任阿山说:“阿姐,有,有水吗?阿南路上就渴了,熬到这会儿了。” 秦阿南就脸红红的撇他一眼:“哎,你这个人,我自己不会要吗,要你帮我说!” 许良保就挠着头,不出声了,走去看任贵均。 任阿山看着他们这样,倒挺开心,心里想,嗯,男人就该这样,知疼着热才好。 她这才和秦凝分开一会儿呢,就把刚才对秦凝想的,“女子就该顺着男子”的思想,给全部推翻了。 丈母娘心态和婆婆心态,果然是两个标准。 病房里热闹了好一阵以后,任贵均对任阿山眨眨眼,说:“阿山,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你妹妹说?” 任阿山深吸了一口气,看一眼静静躺在床上输液的儿子,和秦阿南说:“阿南啊,你家小凝,我看见了,倒……蛮好的。” 秦阿南立刻欢天喜地的念叨起来: “是吧?真的好的呀!姐姐,你不知道,自从她到了我家里,我真的觉得才是过日子呀,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的,吃的用的都有了,冷了热了有人关心了,噢唷,我开心哦,你看你看,我的头发! 你知道的,我二十几岁就开始白头发,现在呢,你看,多奇怪,小凝来了,变好的呀!哎唷,姐姐,我这心里啊……呜呜呜!还好有她,要不然,我都被人欺负死了,呜呜……还好有她,现在,还有了良保……呜呜……” 秦阿南先还高兴,揪住自己的头发给任阿山看呢,可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感慨万千,就哭了起来。 众人有些错愕,好在都知道她的性子,尤其是任贵均,笑着说: “阿南你看看你,你这么一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凝欺负你呢!” 秦阿南就又笑,还笑出鼻涕泡,尴尬的想拿手擦,一只手臂伸到她鼻子下,对她抬了抬。 秦阿南看看手臂的主人——许良保,脸红红的一瞪: “真是的!我,我忘记带手帕了,我自己没有袖子管啊!你走开!” 一病房的人都捂住嘴笑,连秦凝走了后,开始自尊心反弹、有点恹恹的成屹峰,都笑了起来,笑完了,悄悄的把手里捏着的手帕,拿出来看一眼。 早上小凝给他的。 现在,这手帕是他的了。 小凝真可爱,连手帕都是这么可爱。 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碎花小手帕,在成屹峰眼里,变成了绝世画卷,看来看去,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 小凝还是关心他了。 小凝说了,她并没有喜欢的人! 小凝说的,他都信!只要她没有喜欢的人,那什么都是浮云。 至于悟空到底是谁……只能先放一放吧,只要还有和小凝在一起的希望,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吧? 还有那些床啊,桌子啊,锅啊,到底哪里来的,也只能先放一放了,总有一天,他可以问一问小凝的吧? 现在,比较让他烦恼的是,他竟然当着小凝的面掉眼泪,小凝会不会觉得他太差劲了呢? 成屹峰心里忐忑不安,正一个人琢磨呢,倒听见母亲在提起秦凝。 “……要不,你这个当娘的问问小凝呀,要是可以嘛,就先通通信啊,定亲嘛也不用定,就是先谈着,阿南你看好不好?” 成屹峰对母亲这样的态度,倒不意外。 她母亲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看着凶悍,实则,是非常以儿女为主的。 他早就知道,母亲早晚会改变态度的,当初他敢对着秦阿南说,是他母亲说的,想让他和秦凝攀亲,并不是信口雌黄的,而是他从来都知道,只要他认准的,他母亲早晚会妥协。 但现在的问题时,小凝太有主意了,根本不是个大人说了,她就会听从的人,要是母亲现在急忙忙的去提这个,小凝反而会生他的气,以为是他在背后鼓动大人给她增加压力。 今天早上的眼泪,虽然让他难堪了一点,但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小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要是早上他们刚刚说了那一番话,下午他们的长辈就正式的提,肯定会让小凝反感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慢慢磨呢! 既然说了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小凝说了的,她并没有喜欢的人,她觉得自己适合不婚,那么,他就有希望,哪怕他一点一点的往前蹭呢,积跬步以致千里,终有一天,他会走到她身边的。 而且,他现在调到普查队去了,这次拿了这么些假期,都不知道下次几时才能回,与其让小凝跟着担心,不如暂时先维持现状好了,他相信小凝,她的不婚主义,并不是针对他的,等他在工作上好好努力,要是做出一点成绩来,早点想办法把工作调到老家附近来守着她才是真的。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257章 有备而来(加更) 成屹峰这么想了许多,觉得想好了,就轻轻的开了口:“妈,我的事,你不用管。” “嗯?屹峰,你说什么?” 任阿山刚和秦阿南说到要让成屹峰和秦凝试试谈对象呢,这主角竟然还不答应了,任阿山错愕。 成屹峰从床上坐了起来,认真的说:“妈,我说,我的事,你先不用管。我,现在,配不上小凝。” “啊?你,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什么你配不上小凝,小凝配不……哼!你这孩子真奇怪,刚才早上不是……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这又是闹什么!” 别说任阿山这么奇怪,秦阿南也是意外的看着成屹峰说:“屹峰,你不喜欢小凝了?” 成屹峰坐的直直的,瘦削的脸上一派认真和倔强,说: “当然不是。妈,阿姨,小凝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但是,你们别逼她,她想怎么样,她自己决定!我……现在不过一个小业务班长,就算小凝答应了,我也给不了她好生活。小凝也小着,我,等! 总之我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知道该做什么。只要有一天,小凝要是答应了,你们都别拦住,都开开心心的祝福我们就是了。” 说完,他一把拔了输液的针头,就往外走去。 任阿山赶紧追出去:“哎,哎,屹峰,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妈,我好了,不能再躺着,我出去走走,能快点好起来,明天马上赶回东北去。我要努力些,争取今年升科长!” “你,你好了吗?” “好了,不就是发烧吗?我现在不发烧了,好了!” 任阿山回头,和任贵均、秦阿南相互看看,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任贵均总结了一句: “好。他能这么想,是好事。唉,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反正屹峰明天就走了,就算你们两个当娘的定了下来,要是小凝不愿意,也是白搭,算了,再看看吧!好事多磨啊!倒是阿南,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这不知道能不能去呢!” 一提起这个,秦阿南就脸红,拿胳膊肘撞撞许良保,两个人细细的和任贵均商量起了结婚办酒席的事来。 任阿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这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和秦阿南开了口,结果儿子还不领情,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去这么低声下气了嘛!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还都没有真的说定呢,两个人就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随他们吧,成……也好,不成最好! 任阿山马上投入了议论秦阿南婚事的行列,兴高采烈的当她的妈妈姐姐去了。 几个人谈的正热闹,老郑敲了敲门:“老爷叔,你儿子儿媳妇来咯!” 所有正谈的高兴的脑袋一起转向病房门口,笑容都明晃晃的在各自脸色呢,房秀娟一眼瞥见任阿山已经在了,立刻就拖着哭音走到了任贵均的床前: “爹!哎唷,爹,你真作孽,真可怜哟,我们在家里担心哦,好不容易跟队长请了假来看你哦,爷!你好点了没有啊,儿子儿媳妇没本领,让你受苦了哦!嗷,我们怎么这么没本领呀,让你受了这个苦噢!嗷,呜呜呜!” 房秀娟竟然是在任贵均床前就放声干嚎了起来。 任贵均一阵厌恶。 儿媳妇这样子装得,可真是能上戏台子了! 他住院前前后后十天了,任东升总共来了一次,还一副推脱事情的样子,连医药费都不肯帮着垫一垫先还给秦凝; 而现在,却又来这里演戏,无非是猜着任阿山回来了,过来做给任阿山看看,他们是孝顺的,然后再谋算一下,今后任贵均出院回家了,究竟以照顾任贵均的名义,能从任阿山那里得多少钱罢了! 他一眼,就看穿他们的骨水! 唉!这对夫妻,怎么年纪越大,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可偏偏的,谁又叫他没有亲儿子呢? 唉!真是郁闷! 而任东升,跟在老婆身后,也站到父亲的床边,哭丧着脸,和任阿山打招呼: “姐姐,你回来了!对不住,我没有顾好爹,我日日出工,秀娟也日日出工,我们不出工没有办法啊,想不到爹就跌了一跤,姐姐,你骂我吧!” 任阿山其实是个憋不住气的,但对任东升一家,向来她都是憋着的,憋成内伤也都憋着。 这几日,她已经从父亲和儿子的嘴里,把父亲从跌伤、到住院的所有事情都搞清楚了。 一想到父亲伤成这样,任东升家一点也不照顾,只想着怎么推卸责任,等她回来付医药费,她就心头火气。 可她也知道,自己呆不了几天,最终父亲还是要靠任东升夫妻伺候,那她就算脾气再火爆,她都没敢让自己发脾气,还是想要忍着的。 但这回,父亲说了,有个叫宝生的孩子能留在家里帮忙,秦凝已经把今后的钱怎么出都想好了,是个长久之计,这一点,任阿山很满意秦凝,真心感激。 有这一点当底气,那她对任东升一家,便不用太顾忌,有些话,也是能说一说的了,省得这对夫妻永远的拿捏她,算计她。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任东升家这么不堪,但父亲的心里,终究顾念着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不想一下子跟任东升弄得太难看。 所以,这几天老父亲一边吐槽,还一边跟任阿山讲,只要任东升一家态度好,肯承担些作为儿子的责任,那她说他们几句,也就算了。 毕竟还是一家人,且今后老父亲百年之后,按照当地的风俗,必须得有孝子贤孙摔盆带孝的,没有儿子带孝,死了就不安生。 活着的事都指望不上了,还指望死了的事? 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啊!可这就是老人最后的执着,有什么办法呢? 任阿山只好为了父亲絮叨了很多遍的这一点,把涌到喉咙的破口大骂缓缓收住,冷着脸说: “噢,东升,你一来,就叫我骂你?我为什么要骂你,你说给我听听。” 任东升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形,见秦阿南和许良保也在,他也不好把事情像之前和成屹峰讲话那样,全部推脱在秦凝秦阿南身上。 他就支吾着说:“我……忙着出工,没顾好爷。” “就这个?” “就这个。” 任阿山一下子就憋不住了,站起来喊道: “任东升!爷跌一跤,我不会骂你,但爷跌了这一跤,你为什么不急着先送医院,却先跑到阿南那里去呢?你讲给我听听!” 任东升皱眉头,手一摊开: “我……我,我不是去找他们商量吗?姐姐你信任他们,什么事情都和她们商量,爷的信也让她们写,那我不是也去和她们商量咯!” 这种无赖话,也只有打定主意要推卸责任的人,才说得出来的啊! 真是不要脸啊! 任阿山便气道: “你!那你是爷的谁?这种事情该你作主啊,你去和她们商量?好好好,你有理,去和她们商量,你对!那我问你,商量归商量,钱呢?爷住医院,你为什么钱也不拿出来呢?你当什么儿子呢?” 这下,倒是捅了马蜂窝了,任东升有备而来,立刻也高声起来: “这……姐!我这几年……你看,我这是一年到头、在地里出工的人,又不是姐夫那样工程师,拿高级工资的,我还要养两个孩子哩,哪里来的钱嘛!再说了,爷自己也说了,他自己出啊! 姐姐,我们不要一见面,就老是讲钱啊这种事,多伤感情,还弄得我好像小气得很似的,那爷今后回家了,不还要贴一个人顾着?那不是我,还有谁?这种不也是事情不也是钱?你一开口就是说钱钱钱!” 任阿山个火爆脾气,被任东升几句话呛得,就憋不住差点交代了底,喊道: “你!你!你倒还有理了!那好,现在也不用你照顾了,你出钱,我也出钱,省得你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今后爷回去了,我们每人每个月出三块钱!” “啥?每个月出三块钱?出了做什么?” “请人啊!请人顾着爷啊!” “这,哪里去请啊?” “这你不用管!不是你一直说的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现在你们既然顾不好,我又不在,那我们都出钱,请人!” “说得轻巧,我们可没有你有钱!好端端的,请什么人!一个月三块,一年就是毛四十了!我们可没有那些钱!” “那你这个儿子做什么,啊,做什么?” “咦?奇怪了,你十年没回来的人,你倒说我这个儿子做了什么!” “你,你,爷成日独进独出,自己烧饭自己洗衣,你做了什么!” 任阿山这里刚数落几句任东升,房秀娟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拉开哭腔帮忙丈夫了: “冤枉死了啊!姐姐啊,你回去问问乡邻亲眷,我有没有烧饭菜给爷吃?我们雪静有没有帮爷拿汤倒水?没良心啊!姐姐你不能这样没良心啊,你自己不回来,还要冤枉我们啊!你这样,今后我们什么也不管,你自己来!” ------------ 第258章 老人该惨养理论(1更) 房秀娟哭了一大段,左右看看,发现秦凝和成屹峰不在。 房秀娟就又拖着哭音靠近任阿山说: “姐姐,你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我也气啊,你看你刚回来,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听外人撺掇几句,就觉得我们对爷不好,什么都觉得外人好了,什么我们儿子儿媳妇不做事,这种话,是不是秦家那个养囡说的? 姐姐啊,我不知道你晓得不晓得,那个小细娘,正勾引你家屹峰呢,屹峰一回来,不是先去我们那里,倒是先去看她!你想想,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细娘心眼多啊,不知道她谋算什么,所以才一直来讨好爷呀,她一副狐狸精样子,我和东升都是老实人,哪里比得过她啊!你现在样样相信她好了,等你儿子落在她手里,你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房秀娟心里,早就对秦凝现在不给她家东西积了怨。 且在她心里,觉得任阿山才是他和任东升最该抱的大腿,只要抱住了任阿山的大腿,那么就算把秦阿南秦凝都踩死了也关系。 不不,只会更好,今后秦家再也不来照顾任贵均,任贵均的钱啊物啊,就都是他们的了!所以,房秀娟一点也没有躲躲闪闪、放低音调,而是说得非常响亮。 这样的贼喊捉贼,还侮辱起秦凝来,任贵均在病床上听着,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本来,他还想着毕竟父子这么些年,乡下地方,闹得太过,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这对夫妻这么不要脸,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不病死,也会被活活气死! 而秦阿南,听着这种话也气坏了,真是想不到,房秀娟这个女人这么恶毒,要拿她们家东西、吃她们家东西了,就小凝长小凝短的,这会儿眼看任阿山生气了,要叫他们夫妻拿钱出来照顾老人了,就开始乱咬人。 秦阿南立刻站了起来,可许良保一把抓住她手臂,指了指了任贵均。 秦阿南一看任贵均的脸色,已经是红的很不好看,那样子,是气的说不出话了,秦阿南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上去抚心口: “唉,舅舅,你不要气,不要气,哎唷,我也气,我也气……” 任阿山,在父亲气急了的同时,脸色也变了,这都说的什么话,唉…… 她理智上,是不相信房秀娟的话的,这几天父亲和儿子都给她洗脑过了,但是,心理上,她还是不舒服的了! 看看,只有父亲说秦凝看不上儿子,旁人可是看得清楚的! 她儿子那么好,秦凝怎么会看不上呢?肯定看得上的嘛!那这几天,秦凝不理屹峰,让屹峰那么伤心,伤心到生病,倒是怎么回事情呢? 原本她看着秦凝这几天,倒觉得可以接受了,可要是真的在外人眼里那样,秦凝一直和屹峰爱作爱闹的,那,今后隔着那么远,有什么事情起来,可怎么好? 任阿山心里不舒服了,便一时不出声。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成屹峰寒着脸冲到房秀娟面前,拳头捏的咯咯响,咬牙切齿的说: “说谁是狐狸精!你,敢,再,说,一,遍!” 房秀娟转头看,只见高大的青年,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咬她,她哪里见过成屹峰这样,吓的立刻躲到了任东升背后去,还拉长了调子哭了起来: “我,我,我,屹峰,你,你,你这是做什么,我,说的……啊啊啊,雪君的爹,你看看你外甥,要打我这个舅妈啊!啊啊啊!” 任东升看着成屹峰这样,也有些怕,一边护着老婆退后,一边说: “屹峰,你做啥呢?这这,你舅妈,也,也没说错啊,你敢说,你不是,不是看上秦凝了?哼,一见她就跟进跟出的!” 成屹峰本来这几天已经很难受了,又在秦凝面前流了眼泪,虽然他心里劝自己,在心上人面前,怎么失态都不要紧,且小凝还关心他了呢! 但劝归劝,不等于他心里,劝完了自己,还真的毫不介意了,他依然郁闷,可正想找件事情来发泄一下,好找回他的自信呢,可巧的,任东升夫妻还撞上来了。 他身子前倾,寒着脸道: “对!我看上她了!怎么样?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跟你夫妻俩个从来不好好照顾外公有什么关系? 小凝好心好意的把外公送来医院,垫了医药费,还要请人照顾外公,你们作为儿子儿媳妇非但没有谢一声,你们还骂她污蔑她! 你们还是人吗?好,任东升,你不要做儿子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去你们队里,让你们队长出来,把你和外公的父子关系给断了!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外公非要靠你啊!” 成屹峰这么一嚷嚷,任东升心里倒是惊了惊,要是真的和任贵均断了父子关系,那…… 哎呀,别的先不说,房子都没地儿住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可是任贵均手里盖的呢!姐姐每年给的钱,可也没有了啊! 任东升一时不敢声张了。 可房秀娟多恶毒啊,一看这样子,立刻躲在男人身后又哭又闹起来: “啊!成屹峰你还敢帮她说话,你还敢说她不是狐狸精!你自己都承认你看上人家呢!本来我们兄弟姐妹间好好的,还不是那个狐狸精被阿南阿姐领回来了,就来左讨好右讨好爷老头子!你自己想,你自己看,这种不叫狐狸精?! 什么我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外公,那这些年你外公怎么活下来的啊?没有那狐狸精,我们就不送你外公到医院了吗?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自作主张的,问都不问我们一声,就叫了野男人来拉了你外公走!她挑拨离间! 看看,现在又撺掇得你娘也怪我们,你一个外甥也怪我们,现在还要和我们断绝父子关系,这种细娘还不是狐狸精?! 她要不是为了嫁你,攀上你们团长家,她平白的夹在我们的家务事里头做什么?我长了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平白帮人的仙女呢!你敢说她没有目的!你敢说!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你叫你娘好好想想,狐狸精这么拆散我们一家人,爷老头子今后怎么办?谁伺候?啊!怎么办!” 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别人不知道,任贵均活了快八十岁,他能不知道? 任贵均此时听着房秀娟这又是辱骂、又是叫嚣、又是威胁的话,整个人给气的,手指头指着,话却说不出,骂也骂不动,脸紫涨,整个都要脑梗塞了! 秦阿南一看任贵均的样子,吓的哇哇叫: “舅舅,舅舅你别气啊!姐姐,姐姐,你快来呀!哎呀,吓死我了!” 任阿山赶紧冲过去,一看老人的样子,也吓坏了,一边去帮老人顺气,一边喊:“爹,爹你没事吧啊,爹!” 成屹峰一个大男人,再凶,也做不出来和一个泼妇去相骂,也骂不过这种久经骂场的老娘们。 此时,他被房秀娟气得,一个气血上涌,猛的就扬了手,眼看着要去扇房秀娟的耳光。 房秀娟人躲在任东升背后,嗓子却震彻云霄般的诈唬起来: “啊!你敢!你敢!今天你敢打我,我告到你们单位里去!我还要告诉全公社!你为了秦家那只狐狸精打舅妈!打我这个好心好意没得好报的舅妈啊,啊啊,呜呜!仗着国家干部要打长辈啊!” 正这么吵闹的厉害呢,就听一道清冷声音夹了进来: “噢,原来,我帮着照顾舅公,你们就是这么想我的啊!” 成屹峰转头一看,却是秦凝来了。 此时,她正冷冷的看看房秀娟,又盯着成屹峰高扬的手,扯了扯嘴角: “切!没见过和疯狗打架的!你就算打赢了疯狗,又有什么意义?可要是被疯狗咬一口,那就亏大了!” “小凝!你怎么来了?” 成屹峰看着她,又惊又喜又愧。 刚才房秀娟的那些话,真是太难听了,他的小丫头一片好心,非但没得好报,竟然还这么污蔑她,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像上次那个耍猴的一样,让他给按在地下摩擦几下呢?那多解恨啊! 可是,小丫头说的还是对的,这种泼妇,要是打了她,今日的一切,有理都变成无理了。 成屹峰咬着牙,抖着手指,缓缓的收了手。 秦凝吐了一口气,要说她怎么来了,那是因为赵进明说的。 她在租的房子附近等到了赵进明,赵进明和小季两个欢喜非常的把西瓜往车上装,还和秦凝说: “哎,干囡,你娘不在家,我去问过你们队里的人了,说是到城里看病人了,我看是我和他们错过了! 这样吧,我这里装车,你先去一趟医院,看你娘他们要不要回家,要是回,正好我带他们啊,驾驶室里挤一挤,总好过他们走那么远的路回去!” 这个要得。 秦凝就只管先走来医院找秦阿南了。 真想不到,她站到医院走廊上呢,就看见有人在任贵均的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热闹,她走近来一听,正好的听见房秀娟在那里污蔑她。 眼看着任贵均病床前围着任阿山和秦阿南顺气,可房秀娟还在这大闹,这种人的心,已经没有丝毫为老人着想的可能了,罢了! 此时秦凝再看任东升和房秀娟,她的目光就是无波无澜了。 “房秀娟,你出来,我打不过你,也不会和你相骂,我跟你说几句话。” 秦凝语调平稳。 房秀娟手拽住任东升的后背衣襟,大半个身子探出来,伸长了脖颈的骂: “你说啥!你能说啥!你自己说,我有没有说错你?都是你起的因!现在既然吵开了,我也把这些日子积的火跟你说一说,你让我们大姑娘(指任阿山)听听,你是不是坏! 那,我们给了爷番薯,你也给,爷就说你的好吃,我们的不好吃!都是番薯,就你的好吃?这种话还不是你自己说的? 那,赤脚医生也说了,老人活动活动不坏啥,自己的活自己做,你却故意的卖你的巧,非要帮爷洗床洗被子,半个月你就能给洗一次! 乡下人,几年不洗被子的多得是!就没见你这种故意献殷勤,一个月来洗两次的!多花头的坏东西! 还有啊,一个老人,你当他小孩子养,今天肉糕明天蛋糕后天鱼糕,吃的他总是认为我们儿子儿媳妇没什么给,你存心的挑拨离间! 乡下老人那个不是苦哈哈的过?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算,啊?就你,多花头的瘟X,我们雪君去多吃了老人的东西一口,你还看不过要给脸色!你要是没存了私心,叫天打雷劈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呢,成屹峰就气得又捏着拳头冲向房秀娟。 真是太气人了! 什么乡下人都是苦哈哈的过,老人活动活动不坏啥,这都是什么理论? 哦,因为是乡下人,所以就不用勤洗衣服注意卫生了?因为要活动活动,就让外公这么大年纪,自己跑去满是青苔的河滩上洗被子洗鞋子?因为老了,就不该吃的好点,什么都得让给孙子吃? 按照房秀娟的理论,老了就该自生自灭,找个角落默默等死,不照顾才是应该的,照顾了,反而是挑拨离间了他们家的父子关系?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自己没心思顾老人,一年到头作为儿媳妇,脚趾头都不踏进老人房里,却还对照顾老人的秦凝这般刻薄侮辱,可想而知,外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成屹峰天天看见的,是母亲十年如一日的照顾奶奶,端屎端尿,没有过一句怨言,如今听见房秀娟说出这种话,真的要气疯了! 秦凝眼看不对,赶紧一把拉住成屹峰胳膊,不敢放松。 房秀娟这种女人,靠武力,根本不能解决,要是打了房秀娟,那就等于是触碰了马蜂窝,有得麻烦了。 成屹峰回头,看向秦凝,不过一瞬,便转开了眼,依然气怒的大力喘气,但没有再往前冲。 可秦凝,却也读懂了他那一眼里,除了气怒之外,对她的浓浓心疼和不甘,还有歉疚。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259章 天雷滚滚下,私心给你看!(2更) 秦凝无奈的摇摇头,见成屹峰控制着自己了,便松了手,却正好的听见房秀娟那句“你要是没存了私心,叫天打雷劈了我”。 秦凝不禁抬头看了看头顶,手指一指,大喝一声:“哟,天雷来了。” 所有人本能的也抬头看。 这时代,县城医院早已经通电,但病房里挂的电灯,只是那种老式的、只带一个白色灯罩的小灯泡,医院为了安全起见,还给挂的挺高,基本上不管怎么在头顶晃荡,也撞不到人。 但此时,那两盏本来悬在病床上方的电灯,像有灵性似的,齐齐甩向房秀娟。 尽管知道甩不着人,但看着两盏灯向自己甩来,房秀娟还是本能的抱住了头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个电灯甩到房秀娟头顶,正正好好相互一撞,“啪”的一下,在房秀娟头顶爆开,几片碎玻璃甩了房秀娟一脸。 吓得房秀娟捂住头,紧闭眼,尖声大叫:“啊!” 秦凝在她的叫声中叹:“举头三尺有神明啊!看,胡说八道,真的会天打雷劈!” 房秀娟抱住头,睁眼看她,嘴唇抖动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自惊自怪的想:“呀,那个老姑奶奶(指秦阿南的娘),跟这来了?” 病房里的其他人,一时也都惊的忘记的动作。 秦凝走到任贵均病床前看了看,见老人面色涨红着,重重的喘气,便喊了一声: “老郑,麻烦你和我良保叔,把我舅公扶起来些,再把医生请来。” 成屹峰赶紧应了声:“我去请!” 总算的,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任阿山神色复杂的看看秦凝,又埋下头,帮父亲顺气。 唉,真想不到,父亲这些年,受了这些气,房秀娟自以为是的骂秦凝,可不是把真相说了出来?! 以前任东升常常的写信给任阿山邀功,把照顾父亲说的花好稻好,让她不得不每月从牙缝里头省出钱来的寄给他们,却原来,他们是这么对父亲的! 不过,房秀娟说的话,虽然无耻,也揭露了他们自己的自私嘴脸,但有一句话,让任阿山心里又有点忐忑: 这任东升夫妻,作为儿子儿媳妇都不好好顾父亲,她这儿出了钱他们也不好好顾父亲呢,秦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顾惜父亲呢? 难道,真的是房秀娟说的,终究,秦凝是为了攀上他们家? 而秦阿南,眼圈红红的过来拉秦凝: “囡,这个女人,真的太不讲道理了,囡,我们好心好意的,到她那儿,怎么都变成坏心了呢?” 秦凝无奈的笑笑,说:“姆妈,坏心的人,你叫她怎么想得通别人的好心呢?咱们不理这些。” 她拉开秦阿南的手,走到最靠近任贵均的边上说: “舅公,正好,趁着这一次阿山阿姨和任东升一家都在,我要和您说件事,这和您今后的生活有关,要等您定夺。” 任贵均让许良保和老郑两个抬的靠了起来,气息也喘的稍微缓了些,脸色却还是红,眼里憋屈的很,点头: “你说,小凝,你不要理那些王八蛋,你说!我只听你的!” 这时,成屹峰已经把医生请来了,医生给任贵均听了心跳,搭搭脉搏,看看气色,再看看病房里的人,手在白大褂里一插,说: “老人,又是病人,这么急怒攻心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医生也是很为难的,你们家属要是吵架,到外头去吵吧!” 说完,他背着手就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任东升夫妻俩一时也不好意思再出声。 反倒是任贵均本人,抬了抬手指,问秦凝: “小凝,你说!我受气也不是受了这一天了,我暂时死不了,你给我说说,我今后怎么办?” 秦凝看看众人,先是苦笑了一下,手伸进随身的包包里,把任贵均住院以来,所有的花费票据什么的都拿出来,放在任贵均床边,说: “舅公,这些,是您住院的押金单子,手术单子,药费单子,租借钢丝床,租借炉头什么的,杂七杂八的费用。 我昨天替您大概算了算,您估计还有三四天出院,那么再加上请老郑看护的钱,这次您伤着了,在医院,最少要花两百块。 这两百块里头,不包括我每天煮的饭菜,也不包括你来住院和今后出院用人家车子的钱,这两块地方的费用,咱们作为亲戚,我和我娘承担了。” 秦凝话还没有说完,房秀娟立刻跳出来: “怎么可能花这么多?怎么可能?” 她怎能不跳脚,老头子家里还有一百多块呢,原本她还想着,要是任阿山或者秦家承担掉医药费,那老头子的钱,就能余下了。余下的,就是她家的了! 秦凝一眼没看她,只看着任贵均,朗朗的说: “舅公,人活着,要活得有尊严,哪样不要钱?跌断骨头多么痛,没断过的人不知道,您打的止痛针,吃的止痛药,都是最好的,住单人的病房,请人二十四小时看护,让您人舒服了,但钱也便这么花掉了。舅公,这,是我的错。” 任贵均听秦凝说自己错了,惊的,一下子伸出手,一把拉住秦凝搁在床头柜上的手: “小凝!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的,小凝,没人会怪你,小凝……” 他怕啊,怕秦凝上一句说自己错了,下一句就是“以后我不管了”。 秦凝赶紧安慰他: “舅公您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您等我把话说完,您就知道了,啊?” 老人急切而担忧的看秦凝,秦凝抬起头,看看任阿山,看看任东升,继而再把眼睛看向任贵均,还笑了笑,说: “舅公,咱们亲戚归亲戚,这医药费,我还是要和您算清楚的。不过,我要是您,这笔医药费,不找儿女出,您自己出!别人有,都比不得您自己有。您别急别急,您不用担心您的钱不够!” 眼看老人欲言又止,秦凝赶紧又拍了拍他的手,再大声的说: “有些人,自己做不到,就怀疑别人有私心,哈哈,好,那我有私心一回。舅公,我今天就把我的私心跟您说一说。 舅公,您不要把我想得很好噢,我是很自私的,我很会为自己打算的。您看,我娘再过几日就要办喜酒结婚了,今后说不定给我生好几个弟弟妹妹。 我良保叔也有春燕,今后秦家不愁没有人撑门立户了,我不过一个领养的细娘,在不在秦家,都是无所谓的,那么,我今后去哪里呢?我就看上您的房产了! 舅公,您家屋子小青砖盖的,虽说旧了些,但好歹前面没有遮挡,挺向阳的,那,反正您也没有亲生的儿子,这屋子,也不是非要传子传孙的,不如,您卖给我吧! 今后我娘生了秦家的亲骨肉一堆,说不定我家住不下,那我就去我自己的房子住。我很爽快的,您那五间老房子,我出一千块,买了! 舅公,趁您亲生的女儿在,今天我们写个字据,一手交钱一手拿字据,那么,扣除了两百块住院费用,舅公,您非但不用出一分钱,我这儿还要再给您八百块。” 当着病房内外无数双眼睛,秦凝笑着,把厚厚的一叠钱,放到任贵均眼前。 她还从包包里摸出几张画画的纸,也放在任贵均床上,继续说: “舅公,八百块噢!等您有了八百块,您还愁没有人给你当孝子啊?我看会很多的,你们秀才村,只要您喊一声,‘今后谁养我老,我就给他八百块’,那我看,不要说十个八个,两个三个出来叫您爹,是肯定有的。 那,钱在这,您点一点,字据就请个脑子拎得清的来写,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任贵均盯着眼前的一叠钱,目瞪口呆,但心如明镜,嘴角便一点一点的扯了起来。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但也都明白,秦凝这么三分真七分假的说了一通,哪些部分是真,哪些部分是假。 但不管秦凝这么冷嘲热讽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这厚厚一叠钱,却是真的啊!说的这事情的后果也是真的啊! 这年头,一个普通社员家庭,出一年工都赚不到一百块,还要扣掉一家子的吃用开支呢,这可是八百块,八百块那!多少人一生都没有看见过八百块钱,这,太刺激人的眼睛了! 成屹峰脸抽动着,忍着笑,走到秦凝面前,指指自己: “小凝,我的字,还可以,这个字据我来写,你看可以吗?” 秦凝斜他一眼,说: “噢,你啊,你是谁啊?你涉及舅公的利益,要写这卖屋子的字据,请先问过我舅公的亲生女儿。” 成屹峰憋住笑,拿了纸说:“好,我去问。” 任阿山也正看着秦凝。 意外啊! 这个小姑娘,这一招,还真是厉害! 任东升不过一个继子,他自己亲生的爹那边,早就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他其实,真的是依傍着父亲的啊! 可惜,父亲一直想着现在活着要靠他们,今后老了要有儿子带孝,一来二去,姑息的太久了,让任东升夫妻把这一点给忘了! 现在好! 要是这屋子真的卖了,且不管今后任东升和父亲关系怎么样,那就是拿住了任东升的七寸了!任东升要是软下来,那就且给他住着,任东升要是敢多一句话,那就叫他滚蛋! 这可比嚷嚷着要他跟父亲搞什么名义上的断绝父子关系要好,毕竟,乡下地方,哪里是真的断绝得掉父子关系的啊! 好好好!太好了! 这丫头还真是聪明,不过她倒是哪儿来的钱啊?临时借的?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260章 给你们演示一下钱的好处(加更) 任阿山这边窃喜呢,任东升大急,脸都白了。 房秀娟更是急得也不等丈夫先说话了,立刻冲出来喊: “放屁!房子怎么能卖!祖产怎么能卖!爷!爹!房子不能卖!” 任贵均看看她,终于,此生也有了一回大底气,眼睛一瞪,说:“房子我盖的,我为什么不能卖?” “你,你,你卖了,住,住哪里啊?” 房秀娟眼神飘忽躲闪着,虽然知道这话问的傻,可这会儿了,哪里还顾得上让人笑自己傻啊! 任贵均就看向秦凝:“小凝,那你说,我把房子卖给了你,我住哪儿啊?” 秦凝嫣然一笑: “舅公,您跟我租啊!三块钱一个月!您租了我的房子呢,我看在您老好歹是我舅公的份上,毕竟给我这看着屋子呢,我啊,再每个月给你发工资,怎么样?” “哎!好!屹峰,帮我写字据!我卖房子!我等着领工资!” 任贵均高兴得不行,成屹峰也笑,周围的秦阿南和许良保都笑了起来。 连任阿山也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房秀娟要疯了: “秦凝!你,没人要的坏东西!你,你们少哄我!你们这是做圈套害我们做儿子儿媳妇的呢!你哪里来的钱?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你们合伙欺负我们!成屹峰你给的钱,是不是?” 她骂完秦凝,眼睛紧紧盯住成屹峰,成屹峰冷笑: “我可没有八百块!我家又要照顾奶奶又要照顾外公自己还要开销还有一堆穷亲戚一些无赖亲戚,也没有八百块!” 秦阿南实在受不了了,看一眼身边的许良保,脚跨前一步,接上成屹峰的话头,大骂房秀娟: “房秀娟你闭嘴!你个烂女人,我家囡多么厉害,上班有工资的,还有那个小人书,画一本最少八十块!还一会儿一版一会儿一版的,一版就有八十块,再版就是又一个八十块,你懂吗? 她怎么没有钱?人家沪上都请她去画画哩,县里请她去打鼓呢,这些不是钱,你懂个屁!别说八百块了,我们小凝八千块……呃,不,两个八百块也有! 你再敢骂我的囡,我就跟你拼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现在也有男人了,你再敢骂我们,我让我男人打死你!” 秦阿南手拉了拉一旁许良保的手臂,表示自己有男人,她吹牛还怕自己吹豁边,说了八千还给收回来。 秦凝暗笑,姆妈啊,我还真有八千哩!你尽管吹! 不过就算这样,任阿山也已经非常震惊了,真想不到,这个小细娘,原来这么会赚钱的啊! 这……这个,父亲怎么没有说啊?要是她真的有这个赚钱的本事,那才是她高傲傲的、怎么也不肯给屹峰好脸的真正原因吧? 啧!这倒是个厉害的! 哎唷娘唉,今后要是真成了,屹峰可难管她,这可怎么好! 任阿山心里虽这么担心着,脸上还是很得意的,也扬眉叉腰的对房秀娟说: “人家的钱哪里来的,不关我们的事!我觉得这个事情蛮好!爹!屋子卖了吧!反正今后你也指望不上谁!卖了屋子,你手里有钱,你要吃要用只管买,今后钱不够,我再想办法,反正我是没有想着要拿你的钱,你只管用!屹峰!写字据!卖!” 形势如此急转直下,房秀娟站着大喘气,憋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都没啥词儿骂秦凝了。 骂秦凝耍心机存私心? 人家现在已经明白告诉她了,秦凝的私心就是要买老头子的房子; 骂秦凝勾引成屹峰吗? 他娘的,她要是也有八百块,还勾引谁啊?只怕男人都自己贴上来了! 说秦凝就是要挑拨离间、害他们父子关系啥啥的? 都到这份上了,眼看着任贵均根本就不想依靠他们了,这这,这还骂什么呀! 房秀娟憋得难受,实在没词了,“啪”一下就打任东升的肩膀: “啊!你个死人啊!你白叫了这么些年爹了啊!我白伺候老公公了啊!他们把房子卖了,我们怎么办啊!啊!欺负我们啊!啊!我不活了啊!” 秦凝看着她吵吵,笑嘻嘻跟任贵均说:“舅公,我给您演示一下,有了钱的好处,好不好?” “哎,好啊!” 任贵均已经懂秦凝的用心了,乡下地方,任东升已经在他家生活了三十多年,真的要和任东升家完全断绝,其实很难很难的,但用房子的事情吓唬他,敲打他,让他明白还有所限制,那他们就会对他有所顾忌了。 他高兴啊!憋了这么些年,总算今日扬眉吐气。 秦凝见老人高兴,就探身看向病房门口。 因为房秀娟在这里已经骂了一会儿了,病房门口一直围了好几个人在看,秦凝从那八百块里头抽出几张一元的钱,往外头喊: “哎,看热闹的,要是谁把这两个人给架到医院外头去,我这一人给一块钱!” 话落,立刻就有几个人站出来: “真的?……哪两个?……我来……我来!” 房秀娟正哭的凄惨呢,就被人几只手伸过来拽住她,不由分说的把她大力的往外拖,一边拖还一边骂她: “哎唷,你这个女人,还挺重的啊!快滚,滚!哎,还有一个,快快,就那男的,拖出来,拖出来就是钱!” 两分钟不到,病房里安静了,秦凝走去把病房门一关,笑嘻嘻和任贵均说:“舅公,字据好了吗?好了,咱们便签了吧?” 任贵均也笑得很开心。 哎唷,这有钱可真好,虽然眼见着秦凝一转眼的,为了那两个不要脸的畜生花出去了五块,可是,心头难得的也畅快了一回。 老人就笑着说: “啊?小凝,哈哈哈,真有你的,这个办法好,我也舒心了一回。可把房秀娟他们弄走了,快,钱收好。” 秦凝依然看着他笑眯眯的,但口气却认真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关好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不。舅公,今天,我看我得把一些话跟您、跟阿山阿姨也说清楚比较好。房秀娟刚才那么说我,我还是介意了。 到底我年轻不经事,做事情考虑的不周到,让您跟着我受委屈了。比如我常常帮您洗被子晒床这个事,我这会儿想想,房秀娟说的也有她的道理,乡下的老人,都是污污糟糟的就过了,我却只想着,老人要想健康长寿,总是凡事要干净些的好。 这个事情,他们很难明白很难做到,我来做了,他们心里不舒服,最终却把气发在您身上,是我的错。 如今,把事情搞成这样,我看您和他们的关系是很难再修复了,那么,我只能尽力弥补您。 舅公,我的弥补的办法是,任东升一家的心,是很难治好的了,与其您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不如您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今天这个屋子,您真得写个字据卖给我,这个字据,不单单要请阿姨也签个字,今后回到生产队,也要请队长来做个证,以示正式。 您以后,每月付给我三块钱房租,我呢,给您发三块钱看房子的工资。那么这样一来,就算任东升家死活不肯搬离老房子,他们那半边,也得每个月出三块钱付给我房租。 这钱,到时候正好就是我付您的工资,说白了,您把房子押给了我,手头就有八百块现钱傍身,不用再依靠阿山阿姨寄钱给您,还可以从任东升那边每个月拿到三块钱养老。 我知道您一直担心百年之后的事,既然舅公是通透人,不避讳,那我也跟您明说,您百年后,若是任东升肯替您穿麻戴孝,那么这个房子,我送给他; 但若是经了这个事,他还是不肯尽孝,那么您百年之后,我就把他赶出去,谁给您披麻戴孝送终,这个房子我送给谁! 舅公,我知道你一向疼我,所以我来插手了您家这个家务事,终究是我莽撞。您要是接受我这个弥补的意见,那么咱们就这么办,今后舅公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要是舅公、阿山阿姨,你们觉得我多此一举,或者以为我存了什么私心,那么以后,您和东升叔家那边,我和我娘也不适合再去,这一点,还请阿山阿姨多多原谅,今后两家之间,就只能是舅公来我们这边了,秀才村,我们就不去了。” 秦凝始终面带笑容说着话,但眼里的决然,是非常明显的。 任贵均始终呆呆的看着她。 秦阿南嘴巴抿了抿,忽然对也呆呆看着秦凝的任阿山说: “对!我家囡囡说的对!姐姐,不是我们不要再去服侍舅舅,这房秀娟实在太坏了,我和我们囡囡照顾舅舅也照顾错了吗? 我一直想,我娘去的早,舅舅就是我半个爹,那么你不在身边,我多去搭把手顾着,都是应该的,我家囡囡心地好,还疼我,连带着对舅舅也好,我看在眼里,多么高兴啊,可临了,我们一片好心,却还被任东升家这么骂! 今天房秀娟在这儿就骂我家囡囡骂成这样,我心疼了!她那张臭嘴,不知道在外头怎么骂我们囡囡呢!姐姐,我都宁可今后舅舅住在我们家,我服侍,我也不要去秀才村了!” ------------ 第261章 姑娘,请收下我的膝盖(1更) 连秦阿南也这么说了,任贵均眼睛一闭,开始伤感的说话: “小凝,我懂了,我听懂了,你是真的为我好,我有你照顾我,真真有福气!我听你的,我全部听你的! 你不要再说你的错这种话,我虽然老了,但谁好谁坏我还是懂的啊!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如今,还要你拿出钱来帮我出头! 小凝,你放心,如果真的能立下字据,任东升真的拿出三块钱一个月来,我尽够尽够的了!八百块,你不用给我! 我死了,要是任东升不给我当儿子,我也不要了,小凝,我有你,就行了!阿山,小凝说的对,你今天,让屹峰给我写这个字据,我押字,你也给我押字!你今后十年不回也好,二十年不回也好,我也无所谓了,我跟着小凝了!” 老人说完,双手掩面,老泪从手指缝里,一点一点的流出来。 呆呆看了这一切半天的任阿山,缓缓的在任贵均床边坐下来,拉住老父亲的手,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自己也流泪不已,说道: “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一直觉得,只要给点任东升家钱,他们就会好好顾着你,我日日的服侍别人的娘,我婆婆瘫在床上将近八年,屁股没有生一个疮,我自己的爹,却要别人来跟我说,乡下人,污污糟糟就过了!老了,就该苦熬着过,这是老天打我的耳光啊! 爹,我错了!我也听小凝的,就是这个钱,我也和您一样想法,不要拿小凝的!要是真的用这个办法,任东升肯出钱、有顾忌,我已经千恩万谢,其他费用全部我来!” 说着,她转向秦凝,抬着眼泪汪汪的眼睛,说: “小凝,对不起,阿姨走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我的爹老了,什么都要人顾了,是阿姨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受委屈,对不起,小凝,阿姨给你赔礼,阿姨……委屈你了。” 任阿山,彻底服气。 秦凝那番话,可说是软中带硬。 听起来,她是在自责,说自己给任贵均带来了麻烦,所以要尽力弥补,但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秦凝说的明白,今天这个事情,要是任贵均和任阿山听她的,那么,今后任贵均的事情她继续帮忙管着; 可要是任贵均或者任阿山有意见,那么对不起了,今后任贵均的事情,不要再去他们秦家开口了,她和秦阿南不会再去帮忙。 除此之外,八百块是个关键。 八百块啊!任阿山家的老成升到了总工程师,也不过才七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八百块,等于她家老成一年的工资了。 成屹峰说的对,他家的钱,既要养自己、养任贵均一家,以前还要接济成有川那边的亲戚和秦阿南,一年下来,其实多不了多少。 秦凝一下子拿出八百块来给任贵均撑腰,其实只是圆了任贵均一个今后有儿子送终的梦啊! 她图啥啊?有这个钱,做什么不好?她这是真心对任贵均好!倒是自己,确实小看了人家了!唉!谁能想到呢,秦达那样的人家,也能歹竹出好笋呢! 这姑娘,厉害是真厉害,但,周到是真周到,屹峰到底有眼光,今后屹峰要是真能娶到她,那老父亲的问题再也不愁了!他们小夫妻也有钱,多么好! 这个钱,不要了!老父亲手头有了钱,那对夫妻谁知道又做出什么来,还不如留在秦凝手里,要是今后屹峰娶了她,还不是自己的,给来给去便宜了任东升家,哼! 倒是秦凝这个办法实在好,反正那屋子,原本按照乡下的习俗,怎么的也不会到她这个嫁出女儿的手里; 可父亲生病什么的,任东升家却还只管指着她要钱,一点也不肯负担,实在太过分了,她真心愿意去签这个字! 就让任东升夫妻俩个气死了去吧! 而秦凝,见任阿山泪光闪闪的看着她,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的脸浮肿着,头发散乱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软不硬的说: “阿姨哪里话,阿姨有骂过我吗?说什么对不起啊!” 任阿山脸上闪过尴尬,说: “阿姨以前不知道,你帮了我这么多,还总是让你娘送你回去,唉,我心里……唉,小凝,阿姨十年没回来了,好些事情真的不知道,你看在阿姨年纪也大了,脑子不够用了,不要放在心上。” 秦凝扯了扯嘴角,没接她这种话茬,只对任贵均说: “那么,舅公和阿姨的意思,就是都同意了?既然同意,那就写字据吧。钱,依我看,阿姨,你给舅公留一两百,其他的,你带回去,今后舅公要用,你再给他。” 任阿山大力摇手,眼中带泪,脸却笑着说: “啊?不不,小凝,我的意思,钱真的不要出了,只要任东升拿出房租来,今后也能对你舅公有个顾忌就很好了,何必真的拿钱出来呢?他们知道你舅公有钱,肯定又千方百计的算计他。” 秦凝淡然的一笑: “阿姨能知道他们是这样子的那是最好,但钱,我还是要付的,不付的话,到时候我和任东升家说话没有底气,依我看,他们等会儿还会回来吵的,都听见卖房子了,他们哪里肯轻易罢休?!钱只管给舅公留着慢慢用,年纪越是大了,越是要有钱傍身,那才是底气,八百块我无所谓的。” 八百块,无所谓?! 秦凝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有多牛逼,简直把任阿山砸的要献上膝盖了。 任阿山紧紧皱起了眉,唉!这姑娘!八百块都无所谓,那这下子,她家儿子,要拿什么去讨好她啊? 而成屹峰,自始至终都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秦凝。 这小丫头,每一次,都让他叹服。 不管是画的画,指挥打鼓,还是收拾上次的耍猴人,真是一件一件的让他觉得自惭形愧了。 任东升夫妻俩的情况,其实非常难处理,他母亲可是烦恼了几十年。 外人眼里,任东升已经叫了任贵均几十年父亲,任东升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和任阿山也客客气气的,乡下地方,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在眼里,自有各种评判,不是肆意能够靠几句话去改变的。 她母亲平素不能回来,即便对任东升家再不满意,也只好忍着,要是闹僵了,还不是外公吃苦?甚至为了让任东升家能尽力些,总是要违心的去讨好,一来二去,便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之前倒是说,让任贵均和任东升断绝父子关系,可这个事情,在乡下,真的只是说说,乡下的亲戚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又离得远,真的闹大了,父子关系没断掉,反而招致别人的指责倒有可能,最终任东升还是得和任贵均住在一起,却关系更僵了。 如今秦凝这个法子是最好,老人自己去和队里一说,房子卖了,任东升没地方住,自然要反过来讨好老人些,今后要是对老人好,老人把家产留给他,今后要是对老人不好,那就啥也没有,是个大顾忌。 好,非常好! 成屹峰拿着纸,认认真真的把卖房子的字据写好了,递给外公看,说: “外公,这个事情,小凝想得已经很周到,就这么办!外公,您只管签字,签好了,我马上去你们生产队,和你们队长说一下,让任东升搬出去!省得到时候小凝还要出面。” 任贵均很认可:“好!对,小峰这点也想的周到,我们已经够麻烦小凝的了,这个事情就你去办。” 成屹峰很高兴,转头和秦凝说: “还有钱的事,小凝,钱,真的不要了,你能承担下这个事,已经很委屈你了,钱你收好,外公的医药费,等会儿我就和我妈结给你。” 秦凝撇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我不过让你写个字据,钱,是我和舅公之间的事。” “我……” 成屹峰哑口无言。 任阿山看得,心里叹气要叹出一条黄河了:“唉,太厉害了!唉!怎么好!唉,你这个姑娘,你就不能对我儿子好点啊!” 几个人正在病房里看字据呢,任东升和房秀娟果然不出秦凝所料,又回来了。 话说,两人被人拉出了病房,房秀娟先是坐在地上撒泼的哭了一会儿,但根本没人理他们,房秀娟便也哭不下去了,她便开始骂任东升。 任东升也生气,正没地方出气呢,就和老婆对骂。 夫妻两个相互伤害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再伤害下去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才又开始商量对策。 房秀娟坐在医院门口的地上,恨恨的说: “我就说吧,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出的主意!我长这么大,没听见过乡下人卖房子的!” 任东升蹲在她两尺远的地方说: “说这些有屁用!还不都是你,好好的去得罪她!本来还能常常给我们一点东西吃,都是你上次护着儿子上起的因!” “我不护儿子我护谁!你别跟我这瞎咕哝!先想想现在怎么办是正经!” 任东升叹气,怎么办?这个事情他不擅长啊,他就擅长出了事情骂老婆。 房秀娟也习惯了他这个熊样,也不管他,依然恨恨的说: “还能怎么办,算了!现在他们两家合起伙来害我们,我们又是在外头,不是在村里,没人帮我们,我们就先服软好了! 这个死X丫头到底就是吓唬吓唬我们的,八百块!拍昏她的头瓣,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来给老头子呢? 再说了,我们那个老房子,也不会值八百块的,是不是?他们就是吓唬我们的!我们服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就完了!” 任东升一拍大腿,说: “对!那个老房子,怎么也不值八百块的!我听大队殷会计说,大队部那么多间屋子哩,也才花了七百块就盖起来的,不可能八百块的!” “唉!不过,这个死X丫头真有钱!可惜我们雪君太小了,要不然,帮我们雪君讨回来做老婆,倒是蛮好!” “你……你在瞎想什么呢!” 房秀娟睨他一眼,眼睛望着马路,喃喃自语: “有啥瞎想不瞎想的!只要有钱,管他麻子胖子呢!况且她也不过就是比雪君大个七八岁!长得不错,又凶又泼辣,这种女人当老婆不要太好,今后是钱都往家里扒拉! 只有你那个姐姐假清高,好像看不上这个死X丫头的样子!可有啥用,成屹峰看见那个死X丫头,像苍蝇见了咸肉,早晚要出事! 说不定,两个人早就那个啥了呢!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成屹峰不先到我们家来,却和那个死东西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吗? 我是不相信你那个赣头阿南姐说的话的,什么一板就八十块!她卖豆腐呢!画个画叫一板一板的,猪头!我看,这个钱,还是成屹峰拿出来的,两个人串通好了,吓唬我们!不就是要我们拿医药费出来嘛!那,等一下,我们回去,这样说……” 夫妻两个在医院门口商量妥当,甚至排练了一遍,才装着可怜兮兮的回病房。 房秀娟让任东升走在前面,她自己缩在后头,微微露出一点头。 等任东升进了病房,叫了一声:“爹!姐姐!” 房秀娟就也探出身来喊一声“爹!姐姐!”继而就自己进来了,站在任贵均的床尾,哭了起来: “……啊!你们,你们不要这样对我们啊!啊……呜呜!我婆婆走了也没几年啊,你们不能这样不看重我们的啊……呜呜!” 一提婆婆,任贵均原本板如铁块的脸,便裂开了缝。 他和任东升的娘,虽是半路夫妻,却也相濡以沫的过了十几年,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有感情,他才会对任东升当儿子看。 可惜,人心善变,还往往是先变的那个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变,总是要先指责别人的变,好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一个。 几十年的父子情,已经破碎在了日常的失望里,连想要捡起来,都已经不能够了。 任贵均不出声,不好出声,和儿媳妇能解释什么?说多了又是他的错。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262章 养儿子不如养猪(2更) 任贵均不出声,可任阿山气着了! 房秀娟还好意思提自己的婆婆! 这个婆婆生了病,这儿媳妇光会用嘴说,光会一次一次的写信到东北,说家里多么可怜,照顾她婆婆,也是父亲照顾的,看病的钱,也都是父亲拿出来治的。 可父亲的钱哪儿来的呢?还不是她给的! 为了父亲将来有儿养老,她这个当女儿的,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这会儿倒来提她那个死了八百年的婆婆! 任阿山猛一转头,说: “不看重你们?房秀娟你脸皮可真够厚的,怎么看重你们?给钱就是看重?你这个当儿媳妇的,爹病了,自然也不好叫你床前伺候,但你有端过一碗水给他喝,你有帮他洗过一件衣服吗? 还让人看重你们,你们有什么用?滚你的吧!我也受够你们了!这些年给了钱还嫌少,给了东西还嫌不好,可我是女儿,你们是儿子儿媳妇啊!照顾爹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倒成了我们不看重你们呢?走走走,算了,不要再废话了,走!” 任阿山大声的赶人,房秀娟和任东升相互看看,房秀娟假哭的声音就低了下去,说: “姐姐!那,那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我们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乡下不出工,我们吃什么呀?对不对? 你也不要怪我们不来给爹端水倒尿的,这不是还在医院里吗?等回去了,才是正日子啊!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今后回家,不是我们伺候吗? 姐姐,你放心,我们到底一家人,说归说,吵归吵,可以后,雪君的爹还是要照顾的呀,是不是?雪君的爹,你说!” 房秀娟一撞任东升,任东升立刻陪笑: “是是,姐姐,总归是我儿子服侍的,你放心,你放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姐姐,爹几时出院?你告诉我啊!你看,你路远迢迢的回来了,我们还没说上话呢,你家里好吗?能,能呆几天啊?” 要是平时,任东升这么一说,可是把任阿山将住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任阿山看看便宜弟弟,冷笑: “噢,任东升,真要谢谢你关心,那你倒是先跟我说说,我呆不了几天,我走了,你是不是不出工了,在家照顾爹呢?” “呃……这个……不出工?为啥要不出工啊?” “爹不能动,你不要时不时帮他翻个身、用个马桶?” “呃……那个啊……那个,噢,我倒是不知道,那,我怠工几日好了。” “呵呵呵,几日?任东升,爹这个情况,说不定要三个月到半年呢!你能不能服侍半年?” “呃……我……” 任东升顿住,眼珠子直转。 房秀娟立刻站到他前面,笑着和任阿山说: “好好好,可以可以,只要姐姐给他半年工分钱,我们都可以的,都可以的,姐姐,有钱你出钱,我们出力,对吧,那你看,事情都好讲的嘛,我们到底是兄弟姐妹呀!” 任贵均深吸了一口气,再幽幽绵长的吐出来,没让任阿山再开口,说: “不用了。这个钱,我不用阿山出了,我自己有,我卖了房子,有的是钱!东升啊,我也不麻烦你了,既然你们这么忙,这么辛苦,早点回去吧,今后我也不麻烦你们了。” 房秀娟和任东升相互看看,任东升陪着笑上前: “爹!你不要这样说,阿南阿姐家也忙着呢,噢,马上要办喜酒了是吧,爹,你也不好一直麻烦别人家的,对吧? 不要再赌气了,前几日是我们不好,没有来照顾你,那不是小凝在吗……呃,还用了人,啊呵呵,那回了家以后,小凝细娘家,怎么服侍你呢?对不对?啊呵呵,爹你几号回家啊?我回去帮你晒晒被子,啊?” 任贵均深深看他一眼:“我谁也不麻烦了,我请人!” 房秀娟和任东升同时瞪眼珠子:“请人?!” 任贵均靠在被子上,笑得好不高深: “对!我请人!我有钱了!我请个人,细细的服侍我,要不然,我这样的,要等你们端一碗水我喝,我肯定早渴死了!” “爹!”任东升夫妻极默契的惊叫。 任贵均闭上眼: “别喊我爹了!我想清楚了,我对你们好不好,我已经不想再说了,与其我一日一日的受你们气,还不如现在就彻底分清楚。 老房子,我已经卖给小凝了,到时候让队里作个证,我每个月付房租,我多的是钱请人,请了人,他要是对我不好,我还能说几句,他要是对我好,今后我死了,多的钱我就给他,让他帮我带个孝当个孝子,也蛮好!” 任东升急了,真急了:“不不不!爹!不用不用,我来我来,我服侍你!” “你太贵,我用不起,阿山这些年辛苦了,既要养自己家,还要养我,不公平的!” “不,不是……我,爹,我……爹你不要这样啊!你不要这样赌气!” 父子俩正说着呢,房秀娟忍不住了,什么时候起,老头子也敢拿捏他们了啊,真是的! 房秀娟一拉任东升,横着脸说: “好了!雪君的爹!不要再说了,他们本事大,让他们去请人!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见过请人的呢!资本主义!想当地主老财呢啊?有哪个人会不出工来服侍人?我不相信!今后还不是要求我们! 说来说去,还不是爷老头子顾惜女儿,不舍得女儿出钱!也不想想,谁才在手边好用!我们照顾了这些年,倒落得里外不是人!哼!” 任贵均听着又要生气,就听成屹峰对秦凝说: “小凝,字据写好了,你钱也付了,那么,我们回去秀才村一趟吧,让队长看一看,外公那半边可以不动,另外那半边,你看要怎么样?” 秦凝眼睛不看成屹峰,但心里倒是认可他的机智,便对着任东升夫妻微笑,话却和成屹峰说: “噢,另外那半边啊……屋子中间直接隔一堵墙出来,另外那半边,我养猪!” 成屹峰配合的说:“养猪?那倒是大动作,那我们回去,要马上把另外那半边的东西丢出去,迟了来不及。” 秦凝说: “好,事情要做,就做得干脆利落些,我还想去大队里,请大队的人做个证,拿点钱押一押,今后谁给舅公披麻戴孝,那么舅公老了以后,多的钱就给谁!舅公,你愿意吗? 我自己这里也一样,我在大队做个悬赏,今后谁奉养你,等您老了,那个青砖房子我就送谁!” 事情到了这一步,任贵均真是寒透了心,点头说:“我愿意,就是你的钱,还有房子……” 秦凝笑的极自在: “舅公,您不用担心这点事,不就是八百块吗?我既然有能力赚一个八百块,就能再赚两个三个八百块。就这么定了! 那,姆妈,良保叔,我们一起走。对了,阿姨,您最好也回去一趟,毕竟我买房子是大事,这里有老郑挡着呢,五块钱一天的工钱,不是白出的,他还尽心的,您放心。” 秦凝招呼了一周,老郑人虽老实,这个时候也拎得清,站起来说: “放心放心,小秦,五块一日,我愿意的啊,要是老舅舅回了乡下没人用,我去,我去啊!两块一日我也去啊!” 任阿山从心底里笑出来,走过去拉住秦凝的手: “小凝,你请的人,我有啥不放心的啊,好,那走,我们快去快回,我好好和队长说,房子你买了,今后你要落户也可以的啊!走!” 几个人说着,就各自归整了东西就走,没人理睬急眼得已经说不出话的任东升夫妻。 却在这时,开着的病房门上,有人重重磕了磕,鲁兆辉一身警服的站在门边喊: “秦凝!妹子!哎哎,你来一下!你能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所有人都看向鲁兆辉,秦阿南任贵均等人都是认识他的,此时见他一脸着急,估摸是有事,没出声。 房秀娟心虚的往任东升背后一躲,她见了鲁兆辉就怕。 任阿山和成屹峰不认识他,此时听鲁兆辉这么大声一喊,任阿山和儿子迅速相互看一眼,先是疑惑,然后眼里都是紧张。 不是盛刚?哪儿又冒出来一个男的找秦凝? 而秦凝,见鲁兆辉一脸着急,便也没顾上和别人说话,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走了过去:“鲁大哥,出什么事了?” 鲁兆辉这才抬头看看病房里,对躺在病床的老人挥挥手,笑笑:“哦,阿公,好点了没?不好意思啊,我这找小凝有点事,有点急事啊!” 说完,没等老人说话呢,他就严肃了脸,指指病房外头。 秦凝立刻跟着走了出去。 成屹峰一看,有点紧张,这人谁啊?干嘛这么着急找小凝啊?不会是小凝有什么事吧? 走廊里,鲁兆辉抓着头发,眼睛在有些暗的走廊里,也是能看见满是红丝,他皱眉又呲牙的问: “妹子妹子,我问你啊,你不是会画画吗?你会画人吗?就是人家说了,这人长怎么怎么样,你给画出来?”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263章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加更) 秦凝看着鲁兆辉焦急的脸,知道一定是这家伙碰上什么案情了。 可既然是有关案情,她便不好随便回答。 秦凝眨眨眼说: “鲁大哥,我画倒是会画,但我常常画的,叫漫画,你也看过的,比较夸张的那种。你现在要我画的,是……要比较真实的那种吧?” 鲁兆辉猛点头,咬牙切齿: “是是是,真实的,要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唉,娘的!我不是前几天还说,我这有个案子吗?入室抢劫,还杀人了!他奶奶的!我查了好多天,好不容易,给我找着一个瞧见过这个人的,人证! 但奶奶的,这个混蛋也是个犯了事的,我一找他,他就跑,结果掉龙沟里,摔断腿了!我操!我本来还想带他去找人的,这下好,这人躺床上了,但这案子急啊,时间一长,谁知道犯事的躲哪儿去了! 我这在医院问话呢,我忽然想起你了,我想你可能陪你舅公在呢!你看,你要是给我画出来,我拿着画去找,说不定就事半功倍了,你帮个忙,去,听那个混蛋说一下,帮我把人像画出来!哥哥谢你!” 这…… 秦凝犯难了。 她的画风,是卡通画,特点是夸张的,写意的,凭想象和创意的。 这要让秦凝以这个特点去画个像,再指望着拿这个画像找到罪犯,这不就是古代那些随便贴在城门口的东西吗? 还事半功倍呢,只怕从此渺茫了还差不多。 秦凝不敢应承:“呃……大哥,我,我画的人……咳咳咳,我画的人他世上没有啊,这个忙,我帮不了啊!” “你你你,你不是会画画吗?你上回还跟我吹牛,你画的什么苏州饭店的什么总,说人家夸你呢,合着你骗我呢!” “不是!那个是照着画的,我见过人,我照着人家画,临摹!那肯定像啊!你这个,是要让人说出来,然后画出来,纯素描人像,它不一样啊!” 鲁兆辉急了,不住抓头发,还瞪眼睛:“怎么不一样呢?哪里不一样呢?啊?不都是画画吗?哎呀,你这丫头!我这案情紧急啊!那你说说,谁?谁能画?啊?” “我,我应该能试试。” 忽然,鲁兆辉身后响起一声。 鲁兆辉转头看看,哟,高个小青年。 “你,谁?” 秦凝也看了一眼不知几时冒出来的成屹峰,倒立刻想起来了,成屹峰的人像素描不错,比她的要好,很有功底。 上回,秦凝给任贵均画了一副画,寄给任阿山,后来过了一个月,成屹峰代笔寄给任贵均一封家书,里头画了幅人物小像送给任贵均,是凭记忆画的,非常逼真自然,任贵均十分珍惜。 秦凝立刻说:“啊,我哥。他画人像好,真的好,比我好,就他,他能画!” 鲁兆辉为人正直,帮了她不少忙,能还一分人情是一分,不管了,她把成屹峰推出去抵人情债。 鲁兆辉一拍大腿:“你说他行他一定行!走走,就前面病房,赶紧的,帮我画出来,哎,兄弟,你贵姓呀?” 鲁兆辉话没说完,就搂上了成屹峰的肩膀,称兄道弟的往前面走去。 秦凝眼看着他们进了前面不远的一间病房,心思一转,立刻回到病房,大声说: “舅公,嘿,这下更好了,我把买房子租房子的事,跟我的警察朋友说了,我警察朋友说,不担心,今后我买了房子,要是那些不肯出房租的,他帮我把人抓走。这会儿,屹峰哥哥还跟着他去问一下,这以后继承遗产什么的问题,我们稍微等一等啊。” 别人信不信且先不说,反正房秀娟和任东升一听,本就已经急坏的心情,此时真是吓着了的。 房秀娟立即指着秦凝大骂:“死货!你坏良心!你拆坏人家!你……” 秦凝没等她继续发挥,慢悠悠说: “你骂,尽管骂,不过,别怪我没告诉你,随意辱骂人,可也是犯法的,你要不要试试,今晚住公安局里?” 房秀娟看着她冷冷的眼,一时间,无数话堵在嗓子眼里,没敢骂出来,但随即,她躺倒地上哭了起来: “爹啊!不能这样对我们的啊!我们是你的儿子儿媳妇啊!啊……” 秦凝便高声和老郑说话: “老郑,我们大概五十分钟后出发,路上四十分钟左右,到生产队和大队找人公证,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请三五个人在老屋子中间砌堵墙,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把另外半边的东西丢出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所以,我们大概五个小时后回来,请你好好照顾我舅公。” 老郑对房秀娟这对夫妻,真的看不起,此时十分配合的大声应: “哎,小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老人的,哎呀,可惜,我这离得远,要不然你把隔壁人家东西丢出去的时候喊我一声,我也好去捡一点啊,反正人家不在家,哎呀,这下错过了!” 被老郑这么半真半假的一提醒,房秀娟和任东升面面相觑。 还别说,他们要是不在家,秦凝那么做得出,成屹峰那么凶,万一,真的把他们那半边的东西都扔出去了,他们再要搬进去,那可难了啊! 啊啊啊啊! 不管怎么说,先得回去看好东西是正经啊! 啊,五十分钟出发,五十分钟出发,秦凝几个怎么回去?不不,那个穿一身老虎皮的,肯定会送,完了完了,穿老虎皮的肯定不愿意载他们夫妻啊,完了完了,他们夫妻怎么办呢? 夫妻两个相互看着,急得团团转,倒是把成屹峰也借着车这种事忘了,且他们也搞不懂,成屹峰的车哪里来的,毕竟这个年代小汽车金贵,他们唯一想的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回去,霸住那半边房子! 这般着急,也顾不上哭了,房秀娟一骨碌从地上起来,一边指着秦凝骂: “你给我等着!狐狸精!我大姑娘才不会要你这个狐狸精!” 一边假哭:“爹啊,姐姐啊,你们不作兴这样对我们的呀……啊……任东升你个死人!快走!回去看好我们家!” 再叫嚣,再不要脸,还是狼狈的走了,不,跑了,赶着回家,看好自己的东西去了。 秦凝冷笑,从县城医院,急走到家,不用上四个小时,她不姓秦!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任贵均长叹一声:“唉!没救了!” 任阿山走到秦凝身边,拉起她手: “小凝,你不要理这种不要脸的人。以后,有什么话,有什么主意,你教我,我来骂他们,省得房秀娟那张臭嘴辱没了你,我还心疼呢!” 这,是任阿山变相的回答房秀娟那句“我大姑娘才不会要你这个狐狸精”的心意呢。 秦凝对她笑笑,没应声,轻轻抽出手,说: “那大家等一等,我去看看我警察朋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在任贵均住的再前面几间的病房里,是比较杂乱的大病房,里头都是八个人的床位。 秦凝在门口看了看,便看见鲁兆辉站在一张病床前面,手时不时的抓一下头发,脚步时不时的移动几下。 但他其实基本上就是在原地踏步,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坐在他前面的成屹峰; 而成屹峰,坐在病床前的一张凳子上,手里捧个夹子正画画。 那夹子,倒像是医院拿来写病历的那种,估计是鲁兆辉临时借的。 秦凝轻轻走过去,站在鲁兆辉附近,便听见成屹峰在问着: “……眉毛呢,是什么样的?” 病床上的人,一只脚打着石膏,吊着,一张脸贴着胶布,歪着,半死不活的说: “眉毛啊,就是这里有几根毛特别长,后头有几根倒毛,挺凶相的。” 病房里短暂的沉默,只闻铅笔在纸上画画的沙沙声。 秦凝微微探头一看,便看见成屹峰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对浓眉,继而转给病人看:“这样的?” 那病人看了一会儿,说:“嗯……差不多……好像,还要再粗一点……” 成屹峰又加上几笔,又给人看。 病人说:“嗯,对,就是这样的。” “那鼻子呢?” “鼻子……我没在意啊,就是,一般人的鼻子。” 成屹峰便冷冷的问着: “什么叫一般人的鼻子,圆的扁的?肉多的还是肉少的?鼻孔大的还是小的?鼻毛多的还是少的?有痣吗?” 鲁兆辉便赶紧加上一句:“对!赶紧给我想!给我说!” 病人偷偷看鲁兆辉一眼,咕哝:“嗯……鼻头,有点翘上来,鼻孔,有点大……” 成屹峰沙沙几笔:“这样?” 病人看一下:“这个,像是挺像……就是没画在脸上,我,我不确定是不是……” 鲁兆辉一声吼:“娘的!找打是不是!你他娘给我确定!” 可他吼完了,又转头对成屹峰说:“兄弟,我瞧着,也是看不出大小,要不,你给画上脸试试?” “嗯,现在先确定形状就好,等会儿再组合,现在就是嘴巴了……” 成屹峰又问了几句,就把手里的几张纸再仔细看看,迅速的在夹子下方已经画好的一个人物面部框架上组合起来。 秦凝在旁边站着,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从她站的位置,只是能看见成屹峰的侧脸。 医院配给病房里用的凳子是骨牌凳,还挺高,也没个靠背,成屹峰人高,坐在这种凳子上画画,其实挺辛苦的。 他只能上半身微微弓着,把画架子支在腿上顶着,弯着他修长的脖子,去凑那画板。 但正是这样,使他的下颌线特别的清晰,向着病房窗口的侧脸,特别的轮廓优美。 他的双颊,因为刚刚病过,瘦了,看起来比以往有点突出,但反而显得比以往刚毅了好些; 他的浓眉因为他略低的角度,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黑额发中,更显得英气勃勃; 五月下旬的天气了,病房里有点热,他高挺的鼻梁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他的薄唇,因为专注而紧紧抿着,把他整个面部,拉扯得十分严肃十分认真。 这是秦凝从未见过的成屹峰的样子。 秦凝轻轻的抿了抿唇,把眼睛移开,轻轻的咽了口唾沫。 EMMM,那什么,认真工作的男人,还是……挺帅的!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起来,只闻鲁兆辉的脚步声,焦急而重复的在地板上轻擦。 成屹峰握笔的姿势一直在快速的变化,有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在画纸上擦几下,有时略顿一顿,似乎在思考,但最终,他的笔轻轻一斜,画纸上的人像便又变化了几分。 鲁兆辉的脚步走过来走过去,终于,停在了成屹峰的身后,不动了,身子还弯了下去。 突然,鲁兆辉一拍大腿:“可以啊!兄弟!神了!跟照片似的!快,快,那个谁,你看看,你看见的,是不是这样的?” 鲁兆辉咋呼着,恨不得从成屹峰手里把画像抢过来塞在人证手里。 成屹峰反倒说:“别急,他刚才不是说,那个人皮肤有点黑吗?等我再加重一点阴影……好了。你看一下,是不是这样?” 病床上的人原本躺着,看了成屹峰转向他的画,一下子坐了起来,但因为牵动伤口,大力的喊起来: “嗷!嘶!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同志,唉,警察同志,我,我,要是抓住了人,你,你别再追我了,我,立功了,立功了!” 鲁兆辉立刻抢过画像,再次认真的看了一下,忽然双脚一并,向成屹峰敬了个军礼。 成屹峰楞了楞,很快也从骨牌凳上站起来,给鲁兆辉也回了个礼。 两个男人在病房里相互敬礼,相视而笑,谁都不先放下手。 秦凝这才像刚刚过来这边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那个,哥,画好了么?” 鲁兆辉回头看看她,先放下手,哈哈大笑着,给了成屹峰一个熊抱:“好了好了,哈哈哈,哎呀,兄弟,你太行了!唉,你在哪儿当兵呢?” 成屹峰笑着和他握手:“我不是军人,我做地质工作的。” “不是军人?军姿不错啊,啊哈哈,不错不错,兄弟,哎呀地质工作啊,在哪儿啊,我觉得你适合当警察,你能转业不?转业来我们这儿吧,兄弟,哎哟,真行!”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264章 是个记仇的 鲁兆辉拉住成屹峰不放,恨不得现在就拉着他走,比成屹峰矮了半个头的他,非踮着脚的去够他的肩。 成屹峰看了一眼秦凝,说:“哦,还有这种转业的吗?哈哈,我考虑一下,不过,鲁……科长是吧,我这会儿还有事,我跟小凝……” “哦哦哦,妹子!来来,” 鲁兆辉见成屹峰指指秦凝,他就又喊秦凝。 秦凝只好走过去,说: “鲁大哥,我们现在还有点事,要回去乡下一趟,鲁大哥你刚才不是也说你急着要去抓人的吗?要不,我们先走了啊?” 鲁兆辉胳膊依然搂住成屹峰,手指头从成屹峰肩膀上指来指去的: “哎哎哎,等等,妹子,有了你这位……哥?是吧,哎,妹子,啥哥啊?你们家没哥哥么,他,呃,等等,这你……对象吧?” 这话一问,秦凝不知道怎么的,立刻就觉得身体里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鲁大哥,你瞎说啥呢!” “哎,你脸红!你还脸红?哟哟哟,我认识你这么久,可还没见你脸红过呢!这,不是对象,也差不离的吧?” “鲁大哥你!行了行了,我先走了!” 秦凝生气的看了鲁兆辉一眼,转身先出去了。 鲁兆辉还在后头哈哈大笑呢: “哈哈,哎,妹子,妹子你别害羞啊,你越这样,越证明你喜欢人家哎,哎,回来……” 秦凝自己走出了病房,倒也立刻后悔了,不对啊,她走什么呀!她这一走,不是输人又输阵了吗?哎呀,怎么回事啊? 她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要回去了,只管往前又走一点,在任贵均的病房附近站着。 好在成屹峰很快出来了,鲁兆辉站在那个人证的病房门口,大笑着和他道别,声音在走廊里朗朗的: “哎,行,你放心,我帮你看着啊,兄弟,回来我们喝酒啊!” 秦凝赶紧先进了病房。 前后耽误了还真是四五十分钟,成屹峰进来,只默默看了看秦凝,笑了笑,什么也没提,就招呼着大家下去: “妈,阿姨,姨父,小凝,走吧,不早了,还要找人砌墙呢!” 秦凝悄悄的松了口气。 一群人说笑着离开,这年头汽车少,成屹峰的汽车停在住院区的后面,成屹峰招呼着大家跟他走,出了病房走廊就是一个拐弯,往停车场去。 成屹峰开车,许良保坐了副驾驶位,秦凝和秦阿南任阿山坐了后面,汽车点着火,眼看就要开了,忽然的,房秀娟和任东升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拉住汽车门,大力拍窗户: “哎,哎,不能走,你们不能走,要走带我们一起走!啊!欺负我们啊!” 车里的人相互看看,都惊讶这夫妻俩的反复。 原来,房秀娟和任东升急走出了病房,一边急走一边相互责怪,可毕竟他们一早就出来,这会儿都快中午,其实都很饿了,急走了一小段路,两人就有点走不动了。 想来想去,这大半天的,什么好都没捞着,竟然房子将要不保,两人懊恼的不行,干脆坐在路边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最后,房秀娟站住了,和任东升说: “不,咱们不回家!咱们就算现插了翅膀飞,也赶不及那个小骚货他们的前头去!咱们赶紧回去,快!等着,我们缠死他们,就算吃,咱们也要吃点他们的东西再回去,等会儿你看紧了,你拉住你姐姐,我抱住老骚货,我们怎么也不撒手,我看他们怎么走!” 两人便回去了,悄悄的守在住院区附近等,结果没等着成屹峰等人出来,倒是看见秦凝那个喜欢在口袋是别支钢笔的什么干爹,拎了一大网兜的东西,往任贵均病房里去。 那网兜了,明晃晃的,有小酒瓮那么大的四五个西瓜,还有两瓶麦乳精哩。 房秀娟心痒了,和任东升说: “看看,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爹的,可我们要是不在,肯定又是秦家或者你姐姐吃灭了!哼,走,我们过去看看,要是他们敢吃灭,我们就好骂得他们不敢跟我们提什么照料不照料你爷的事!” 结果两人就靠去病房门口听,便听见了下面的对话。 先是那个什么扯风干爹在咋呼: “……噢唷,老舅舅,好点没有啊?那,几个西瓜给您尝尝,您这个不是啥大问题哩,眼烂肚肠好的事情哩,多吃多补啊,喜欢吃啥您吃啥啊,很快就好了啊!嗳,我的宝贝干囡呢?说是我契亲家来了,我来载他们回去呀。” 然后是老不死的说客气话: “哎唷,哪里好意思吃你的东西,已经一直麻烦你呢,小赵,小凝他们刚出去,屹峰有汽车,送他们回乡下去呢!你没看见?” “哦?我没看见,哦,我知道了,他们应该去后头停车场了吧……” 哇!一听这一句,房秀娟“嗷”的一声,原地从病房走廊跳起来: “杀千刀啊!有汽车不载我们!恶毒东西啊!存心欺负我们啊!” 夫妻立刻跑出去,四处找停车场,终于,在成屹峰他们坐进车的时候,夫妻两人看见了身影,那可真是发了疯似的飞过去,紧紧的扣住汽车门,怎么也不放了。 赵进明和任贵均在病房里听着声音吓了一跳,赵进明赶紧出来看,见似乎是房秀娟夫妻俩在走廊里疾跑,还以为什么事呢,赶紧和任贵均告辞了,也去停车场看。 看见的,便是房秀娟和任东升吊住在人家小汽车门上,身子躺倒汽车底下! 七十年代的小汽车还没有3M车窗膜啊,车里几个人惊愕的脸,一一映在赵进明眼里。 秦凝隔着车窗迅速向他做了个手势,赵进明无声的对地下的两个人呸了一口,嫌恶的走过去,喊道: “哎唷,你们两夫妻这是在做什么啊?这种小汽车,要十万块钱一辆叻,还是国家分配的叻,一扇车门,最少一万块叻,蹭掉一点漆水,最少一千块叻! 哎唷,你们身上带钱了吗?拉得这样紧?破坏国家分配的东西,统统要抓起来枪毙的呀,哎唷,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去报警啊?” 房秀娟和任东升转着头相互看看,一时倒不知道赵进明说的是真的假的,但仔细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汽车,是真的油光锃亮,一看就是高级货色。 房秀娟心里有点忐忑,缓缓的放了手,人从地上爬起来,倒是不敢像刚才那样,死死吊住在车门上了,只和任东升站在边上,挡住路。 秦凝呼出一口气,摇下一点车窗说: “哎,房秀娟,现在你住的房子是我的,你如果喜欢挡着车,那我先下去,随便找个人送我,我就能先回去,我还是会先把你家的东西全部丢出屋子去! 到时候你的东西谁捡走,我概不负责!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闹了。现在这个车是坐不下了的,你就算拉坏了车门,也一样坐不下,要不然,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干爹也有车,你们去求求我干爹,和我干爹的西瓜坐一起?” 秦凝手伸出来,往远处路口指了指,那里确实停着一辆卡车。 房秀娟和任东升已经到了又饿又累又绝望的地步,秦凝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的,茫然回头,引颈向卡车望去。 就在这时,一直怠速着的成屹峰,一脚油门,手中方向盘一转,把汽车一下子开走了。 房秀娟和任东升楞了楞,再要跳脚,已经来不及,眼看着怎么也追不上了,他们生气骂人也顾不上,只好去求如救命稻草的赵进明。 赵进明是真看不上这对夫妻,他虽然嘴巴爱说些调侃话,但对自己的娘好得没话说,是个孝顺的。 但任贵均跌伤,秦凝去请赵进明帮忙,结果到任东升家的时候,任贵均那么痛苦,作为儿子儿媳妇的这俩夫妻,竟然可以不主动送老人看病,他看着,是真真心里讨厌的。 这种嘴巴说孝顺老人,实际上啥也不做的人,他才不给他们面子。 赵进明就冷淡的说: “要坐车啊……我这车前面坐不下啊!要不,你们坐后头?不过,你们要是踩坏了我的西瓜,我可跟你们不客气啊!一个西瓜两块钱啊!” 任东升夫妻这个时候哪里还敢挑剔,只好说了无数好话,小心翼翼的把装满西瓜的地方挖出两个洞来,小心翼翼的爬进去坐好。 本以为,怎么的也是一个安稳所在,到底是汽车啊,比他们走回去要省力多了。 可是,车开起来了,因为装的是西瓜,也不好开快,沙石路又一路颠簸,他们身边的西瓜不是轻轻的撞着他们,就是不断的滚到他们身上,他们只好不断的推住身子两边的西瓜,和这群骂也没有用的、圆滚滚的东西作斗争。 这一路,倒比他们走路还累,只是节省了时间而已。 且到了清溪公社,赵进明还停了车,说: “哎,我现在要去沪上,不方便送到你们大队的,下来吧!你们不下来,我直接载你们去沪上了啊!” 两夫妻没办法,只好下来了,忍着饿,忍着累,一路小跑着回去。 而秦凝几个人,坐在成屹峰从林书勉那里借的高级汽车里,又快又稳当的,很快就出了城。 秦凝为了照顾到任阿山和秦阿南坐的舒服,她自己换去坐了中间的位置,秦阿南在左手边,任阿山在右手边。 这会儿,任阿山看秦凝,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她不禁拉过秦凝的手说: “小凝啊,你真聪明,这个法子真是好啊!谢谢你啊!” 秦凝轻轻的把手从任阿山手里抽出来,微笑,缓缓的说话: “阿姨不用谢。阿姨不觉得我这么做,是坏心肠的挑拨离间,我就很高兴了。 说实话,站在任东升的角度想想,这会儿肯定恨死我了的,毕竟要是没有我过继到我姆妈这边,我也轮不到帮我姆妈照顾舅公的。 呵呵,他们肯定想,当初我姆妈怎么就没有把我送回去呢!” 这话,任阿山听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这丫头,是变着法的提她以前写信,要秦阿南退煨灶猫回去的事情呢! 倒还是个记仇的! 哎唷,不好搞啊! 任阿山心里是感概又有点尴尬,但也知道,现在这个事情还是要请秦凝帮忙的,便只好打哈哈,说: “看你说的,还好你姆妈没有送你回去,倒是你姆妈聪明,阿姨没眼光,啊哈哈! 阿姨怎么会说你挑拨离间呢,任东升这两口人,我心里也知道他们很不好,但你舅公每次写信都说他们好,我能怎么办?我也憋了好多年了啊!这次一次性解决它,解决了,阿姨再谢你! 对了,说到这个,现在我们回去总要请队里的人帮忙,那我们还要去买几包香烟或者糖果给村里打发打发呢,小凝,这里你熟悉,你看我们去哪儿买?” 任阿山变相的服软,秦凝也不再去和她做无谓的计较,见她扯开话题,想了想说: “噢,要不我们在梅陈公社停一停,梅陈公社的供销社就在路边上,买一买东西,三五分钟就好了。” “好好,那我们就在梅陈公社买,屹峰,你认识吗?” “认识的,妈,我知道了。” 等到了梅陈公社,成屹峰刚在供销社边上停下了车,秦凝就先和秦阿南说: “姆妈,要不,你和良保叔先从这儿回去吧,比较近,要不然等一会儿任东升他们到家了,肯定会闹的,你们要是也在,房秀娟肯定又说我们合伙欺负她什么的,你们犯不着跟着一起被骂。” 秦阿南和许良保相互看看,秦阿南担心的说:“那你呢?房秀娟现在恨死我们了,我不在,她肯定骂你。” 任阿山眉头一皱,倒比秦凝先开了口,说: “倒是!这个女人惯会拉三扯四的骂人,你们快要办喜酒结婚,不要参与在这个事情里,你们只管回去吧。 阿南你放心,我也不让她骂小凝,我出面!今天回去队里的事,全部我出面!我就不信了,乡邻没有眼睛看的!反正我不会让小凝来做坏人的!” ------------ 第265章 神助攻 秦阿南这才放心,下了车,和许良保先回去了。 任阿山一把拉了秦凝的手,热情万分:“小凝,走,你带我去买东西,你帮我看看,村里那些人,买什么好?” 秦凝手挣了几次都挣不开,被任阿山紧拉着往供销社里去,只好任她拉着,推脱说: “呵呵,阿姨是外头走走的人,阿姨肯定比我懂,你买,我帮你拿!” 这年头,每个供销社卖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糖烟酒柜台,布匹柜台,鞋帽柜台什么的,一排排过去,一目了然,这个时间又不年不节的,供销社里人并不多。 任阿山指指糖烟酒柜台,说:“我们买几包香烟吧?” “好。” 结果秦凝刚在柜台前站定,就听见有人喊她“秦凝?你,你来买东西啊?” 那声音,抖抖索索的,但听得出来,是惊喜。 秦凝和任阿山一起抬头看,便见一个圆脸、大眼睛、矮个的小青年,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秦凝。 他嘴角微弯,嘴边一个酒窝笑的深深的,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 袁志忠! 噢,倒是!袁志忠在梅陈供销社的,上次就听胡老师说过的。 秦凝皱眉,本来袁志忠她就不太待见,结果他妈来跑到她们家提亲,提不着,还跑去找她舅舅,真是有病! 现在,秦凝连话都不想和袁志忠说了,要不然,谁知道这家人又搞什么花样出来呢! 秦凝垂下眼,身子都离开了柜台一些,喉咙里低低的“嗯”了一声,嘴角绷的紧紧的。 这一切,可没错过任阿山的眼。 任阿山的心里,一阵舒畅。 看这个小青年,眼珠子恨不得拿出来黏小凝身上了,看来,也是喜欢小凝的! 但是,看小凝这小脸黑的! 啊,啊哈哈,小凝对这个小青年,可比对她儿子凶多了! 好!真好! 而袁志忠,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或者说,他感觉了,但依然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大献殷勤的好机会。 他看看任阿山,见任阿山四十多岁年纪,又紧紧拉着秦凝,看起来十分的亲近,袁志忠就很热情的说: “这位,是秦凝的娘吧?呵呵,那孃孃,你们要买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帮你们挑好的!买酒还是买烟?有票吗?没有的话也不要紧,我帮你们想办法好了。” 秦凝转开头,无聊的往四处看,懒得跟袁志忠解释,更懒得开口。 任阿山一见她这样,心里可高兴了,也不解释,笑嘻嘻和袁志忠说: “噢,不用不用,票我有,那个牡丹香烟,你给我拿出来看看。” “好,孃孃,你等等,我帮你去拿刚送来的啊,新鲜点!” 秦凝看袁志忠转身去后头柜台拿香烟,就和任阿山说:“阿姨,我去前面卖布的地方看一眼。” 她不想站在这儿,给袁志忠一眼又一眼的打量。 “哎,好,去吧去吧,慢慢看,我买好了香烟去找你,你要什么我买给你呀。” 任阿山笑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秦凝没接话茬,走开了。 袁志忠倒是很快兴冲冲转回来了,他眼睛迅速的跟了秦凝的背影几步,就对任阿山讨好的说: “孃孃,散的卖完了,我特为拆一条刚来的给你吧,你要几包啊?” 任阿山看了看,说:“我买五包吧!” “好。” 袁志忠心情激动,手抖抖索索的拆香烟,一边还要往卖布的地方张望几眼。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停了手,脸红红的问任阿山: “孃孃,我,我叫袁志忠呀,上次,那个,就是我娘去您家提亲的呀,呃……我娘说,您说的,秦凝,她,她定了人家了,可是我问过胡老师,胡老师说不知道,那,这是真,真的吗?” 看着眼前的小青年眼里的焦急、忐忑、期待与盼望,任阿山心里的舒爽都别提了! 哎妈!可让她家儿子赢了一回! 虽然秦凝对她儿子也不怎么理,但眼前这个小子,秦阿南都拒绝了呢,而她家儿子,秦阿南可喜欢着呢! 太爽了! 任阿山嘴角扯了扯,再扯了扯,也往秦凝那边看看,终于,憋不住了,嘴角裂开笑起来:“噢,是的呀!努,我们小凝的对象还在外头呢,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袁志忠张着嘴,手里的香烟包装纸簌簌直响,说话声音都失了真:“真,真的啊?” 于是,等秦凝在布柜台看了一会儿,倒回来看烟酒柜台的时候,发现任阿山人并不在那儿了。 咦?买好了吗?那她也不用过去了。 秦凝便只管往外走去了,走到供销社门口,却迎面碰上袁志忠。 袁志忠原本垂着头,等发觉面前有人,才抬起来,一看是秦凝,他紧咬住唇,脸憋得红红的看了看她,再重重的呼了口气,错过秦凝,走了。 秦凝倒很意外,回头看了看他。 咦?什么意思? 干嘛像是她骂了他打了他一样的委屈样儿啊?那眼神,幽怨给谁看呢? 切!什么毛病! 秦凝压根没当回事,只管往成屹峰停着的车子走了过去,就看见成屹峰在车窗里探出头和任阿山说话,阳光里,他一口白牙笑得闪光,似乎十分十分的高兴。 秦凝轻皱眉,但随即,向天翻个白眼,竟然嘴角翘起来,也无语的笑了。 她想:啧!早上还伤心得哭呢,这会儿又开心得跟花似的!她稍微一理他,他就能这么高兴?! 呵,男人!一会儿林黛玉,一会儿方世玉,到底要闹哪样呢?赶紧的回东北吧,再呆着,她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对他才好了! 可成屹峰能不开心吗? 真是太开心了啊!一天之内,无比绝望变成了无限希望,虽然他还是想不明白,小凝的床啊桌子啊哪儿来的,悟空到底是谁,但只要小凝说了没有心上人,那他就相信,他就有希望! 再加上,母亲也从最拉他后腿的那一个,蜕变成了给力的神助攻,竟然还把一个小凝的爱慕者给无声解决了,那现在的形势,可比以前他一个人忐忑不安、孤独前行要好多了啊! 而任阿山站在汽车边,也是笑得开心极了。 世上的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伤害就没有胜利,在小凝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她任阿山,和儿子联手出招,让那个喜欢小凝的青年只一个照面,话都没说上,就直接一脸郁闷的走了回去,那能怪谁呢?对吧?她能不高兴吗? “阿姨,买好了?那走吧。” 秦凝走过去喊一声,任阿山立刻笑着向她看来: “哎,小凝,买好了买好了,不过你不是在看布吗?看中了没有呀?走走,阿姨带你回去买!” “不用了。阿姨,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要不然舅公在医院等着呢!” “呃,是,对,好,你说的对,那改天,改天我们去城里买!你要是看得中,再给你买点绒线。哎唷,小凝啊,你手巧的,上回你给屹峰织的毛衣那么好噢,你看你什么时候再帮他织一件?” 任阿山高兴的和秦凝闲话起来,可秦凝听她一提毛衣的事,还不爽呢!她那么忙,还让她织毛衣,真是的!以后可千万别让她再做这个事。 秦凝便坐进车里,脸上笑嘻嘻,但拒绝的很彻底: “噢,阿姨,我不行。没有时间,而且我一直都特别忙,沪上出版社约画稿,我还有好些没有画呢。阿姨要是喜欢手织的毛衣,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帮人织毛衣的,她比我织的好,工钱,我来付好了。” 任阿山嘴张了张,又闭上。 还工钱她付好了! 这丫头,拒绝人都拒绝得这么理直气壮!拒绝人都拒绝得这么牛! 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画画的啊!人家画画一下子就几十几十的赚啊!人家八百块一下子拿出来,还说无所谓啊!人家就是牛的有资本啊! 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任阿山没生气,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有点小骄傲,看看,她未来的儿媳妇,多么有本事啊! “噢,对对,小凝啊,你这么忙,不织了不织了。那……你这么忙,要不让你屹峰哥哥帮你画画呀,你屹峰哥哥画的也很好的呢!” 秦凝看看前方成屹峰黑鸦鸦的头发,想到刚才成屹峰专注而认真的画人物像,心里还是挺赞赏的,还别说,别的事情她没觉得他有啥好,但他的人物素描比她的好多了。 这次,秦凝耐心的给任阿山解释了一句: “阿姨,我和屹峰哥哥画的,不大一样。我的是专门给小孩子看的,比不得屹峰哥哥的,功底好,上档次。” 这下,任阿山眼里光芒四射,高兴坏了:“真的?小凝,你真的觉得你屹峰哥哥画的很好?那,你让你屹峰哥哥教你呀!” 秦凝不出声了,嘴角勾了勾看向窗外。 成屹峰反光镜里看见了,还担心老妈几句话,反而吓退了秦凝呢。 他现在可清楚着呢,小凝这只小刺猬,紧追着是不行的,强硬也是不行,还不如示弱些,退让些,她反而还多看一眼呢!今天早上就是个例子! 成屹峰便一边开车一边和母亲说: “妈!你就别夸我了,我的画和小凝的画,不是一个风格!小凝的画风我画不了,什么我教她,我还要向小凝学习呢。” 任阿山眼睛弯起来: “哦,对对,小凝的好,你向小凝学习,啊,要学习。小凝呀,那改天让你哥哥和你写写信呀,你教教他啊?” 成屹峰在前面皱眉,他这个妈,就是这样,要么死不认同,要么死不放手,唉,他正担心母亲又说什么话惹秦凝不喜欢呢,就听秦凝说: “阿姨,您,这几天又要照顾舅公又要照顾哥哥,累了吧?要不,咱们不说话了,您,闭目养神一会儿?” 任阿山嘴张了张,看秦凝笑盈盈对着自己,但她那漆黑的眼眸里,却又有股子疏离嵌在眼底,任阿山的心就无奈的低了下去,唉,谁让自己之前那么对人家呢,这会儿要讨好,还一时讨好不上! “哦,好好,小凝,你也累了,最近辛苦你了,你也歇一会儿啊。” *** 而任东升和房秀娟夫妻俩,真是累坏了,他们被赵进明赶下了车,就小跑着往家里赶,路上,房秀娟还拍了一下大腿: “唉!真是!都怪那个小骚货,坑我们!咱们回的太急了,刚才那个姓赵的,拎了那么多西瓜和麦乳精给老头子呢,老头子哪里吃得完!我们现在紧赶着回来了,那么些好东西,可便宜你那个清高姐姐了!” 任东升被她一提这个,心里也很不爽,那西瓜,青绿青绿的,一路上滚在他怀里那么多次,他摸的都要留口水了,结果老婆还跟这儿说。 任东升就气哼哼的骂起来: “这会儿你提这个做什么!你有这力气,你倒是快点儿走啊!家里头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西瓜再好,能有八百块那么多!要是秦凝真的花八百块买了屋子也好,到时候我们哄好了老头子,八百块好盖五六座新屋子了!你个眼皮子浅的!就知道盯着那点东西!” “哎!你就知道骂我!老头子的就是我们的!八百块也好,西瓜也好,芝麻也好,都是我们的!快跑啊!” 夫妻两个赶紧又跑起来,可终究,他们迟了些。 前前后后,他们夫妻比秦凝他们耽误了有一个多小时。 等他们回到秀才村的家里时,只见队长、副队长、会计什么的,都站在他们家门口,和成屹峰握手说话呢! 队长正抬着一张讨好的脸,一会儿看看成屹峰,一会儿看看任阿山,用他那习惯喊出工的大嗓门,热情万分的说话: “……放心放心!队里晓得了!哎呀,我们生产队的人都很好的,既然贵均爷叔这么说了,那么等会儿我和大家去开个会,跟大家先通知一声,今后谁给贵均爷叔披麻戴孝,今后这屋子就传给谁?是这个意思吧?” 任阿山点头:“对对,或者换八百块也可以的……” 任东升听到这一句,惊得灵魂出窍! ------------ 第266章 临时抱不上佛脚 任东升听到任阿山的话,惊得灵魂出窍,啥也顾不得了,十米冲刺过去: “姐姐!不对的,不对的啊!你这样,我算什么啊!你当我们是什么呀!” 房秀娟小跑了七八里地,这会儿都跑不动了,离着十多米呢,大喊起来: “有我们在,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啊!屋子是我们的呀!八百块也是我们的啊!” 任阿山回头看看他们,只当没有看见,继续和队长说话: “队长,现在就是另外那半边屋子呢,任东升他们还住着,那么这个买房子的小秦,有两个打算,要么她砌成猪圈养猪,要么租出去,三块钱一个月! 依我看,乡下租是租不出去的,那就麻烦你多喊几个人来,把里头的东西帮我搬出来,买主要重新隔一隔的呢!那,这个香烟拿去发!” 任阿山把香烟递过去,队长赶紧接了,看一眼急喘气跑到身前的任东升,说: “东升,你回来了,正好正好,你爷的屋子卖了,我们几个做的证,那么你那边怎么说?租的话是三块钱一个月,你不要就赶紧搬出去,人家要砌围墙盖猪圈。” 任东升都要哭了,一边大力喘气,一边说: “队长……你,你不作兴的啊!你……我们是儿子,儿子啊,哪里有让儿子搬出去的呢?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吗?不对的,这样不对的……” 队长看看他,手里的香烟紧了紧,脸一板,说: “什么不作兴作兴的,你可别来呲怼我!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你家老子儿子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说。 不过,不是我这会儿要说你,你这有些事做的,我也看不上!你家爷老头子跌断了骨头,你也没跟我说,只是说病了住院了,你这个儿子还只管跟着出工! 现在你姐姐路远迢迢的来问我,倒好像我这个队长不近人情,连这种事情都不放你假似的,你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不觉得,你也太要钱了一些? 当然啦,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这个队长管不到你这种事情上,但这房子是你爷老头子盖的,他要卖,我也管不着!” 队长话落,周遭受了任阿山香烟的几个副队长、会计等人,也不禁开始数落起任东升来: “就是啊,东升你也确实不应该,老头子骨头断了,你怎么还干活呢,这种情况嘛肯定要去照顾的呀!” “自己做的不好,能怪谁呢!要是我,我也把屋子卖了,儿子都靠不着,靠傍谁!” “哎呀,现在也好,贵均老爷叔有钱喔,有的人来当孝子的哦!哈哈哈!”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说的任东升抬不起头来,房秀娟一看形势不妙,坐在地下就大哭大喊了起来: “不是的啊,不对的啊,你们欺负我们啊,冤枉啊,你们不看看,我们不是刚从医院回来吗,你们一个个踩低爬高,看见我大姑娘回来了,就去巴结她啊,作孽啊,我们日日服侍老人啊,现在落得这样啊!啊!” 队长几个都是男人,这会儿见房秀娟坐在地上撒泼大哭,一时倒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会儿,村里大多数的人都在地里出工,房秀娟哭的再大声,只有几个老人,拄着拐杖远远的看看,并没有人来搭理房秀娟。 任阿山看看弟媳妇的样子,心里好不畅快,只管大着嗓门说: “队长,他们是好人,坏人我来做,我爷还在医院等着我们回去顾呢,现在既然字据写好了,那么就趁着我在,把东面屋子的东西给搬出来吧,要不然,我八百块房子钱不好给我爷拿到手的啊!来来来,多喊几个人来帮忙,我……我出五角钱一个人!” 用钱砸人的方法,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任阿山已经看秦凝演示过了,此时深有体会,也已经学习到重点了,但气势没有秦凝足,给减了一半。 即便这样,队长几个人也很起劲,立刻说: “好好好,那,老根头,你去再喊几个人来,把任东升那边搬一搬!” 这下好了,房秀娟哭也来不及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自己的屋子那边去挡住门,呲牙大喊: “我看谁敢!你们这样不对的!我不搬!你们要么弄死我!” 这么耍横,众人一时也无法,任阿山悄悄的看看站在一边一声不响的秦凝,求助。 秦凝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的晃了出来,和秀才村的队长慢吞吞的说: “队长,算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搬,那,这半边屋子,我不要了,麻烦你叫几个人来帮我卸了屋面吧,一个钟头里面卸完,我给十块钱。” 啊哦! 队长眼睛眨眨,真看不出来啊,这么个小细娘,出手比任阿山那个官太太还要大方,十块钱啊! 十块钱啊!卸个屋面算什么呀,她要是开口,帮她把整个屋子推倒也行! 队长一笑,洪钟似的声音响起来:“这容易!我们几个就好帮你办妥了!四毛!拿梯子来,上屋面!” 房秀娟要疯了,她再撒泼,就她一个人,就算再加上任东升,也是来不及挡到屋面上去的啊! 房秀娟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任阿山的脚: “姐啊!大姐啊!你不要这样啊!有话好好说啊!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啊!我们还有雪君雪静,你们把房子拆了,我们住哪里啊!雪君的爹,你个没用的男人,你倒是快来求姐姐啊!” 房秀娟一声唤,任东升也扑过来,抱住任阿山另一边脚: “姐姐,啊姐姐啊,不要这样啊,你要逼死我们啊,不要这样啊!” 任阿山低头看看脚下的两个人,心中感概万千。 人啊,真的是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横的怕有本事的,她憋屈了这么些年,终于,在今天,有了任东升真正求她的一天! 想想她容易吗?人在远方,心挂故乡,日日的照顾婆婆,以为别人也会像她一样,对老人多有敬重。 哪里知道,人心真的不一样的,从房秀娟骂秦凝的话里,她能听出来,这儿子儿媳妇,对老人是多么的怠慢,不说别的,江南天气多么阴湿,竟然让父亲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头,一年不洗晒被子,怎么做得出来啊! 任阿山气得抖着手指,说: “不要多说了,既然你们是这么想我的,这个恶人我做定了。这个屋子,已经卖给小凝了,她要拆要卖要租都是她的事情,跟我无关,但爷谁也指望不上,以后还要请人照顾,我得把房子处理好了拿钱,你们别抱住我!” “我们顾!我们顾!姐姐,爷我们顾啊!”房秀娟大喊。 任阿山冷笑: “我可不敢请你顾!你不是都说了吗,年纪大了,活动手脚是应该的,如今活动的爷都掉河里了,你多能啊!起开!卖了房子有钱了,我给爷请人!起开,别抱住我!” 任阿山吃力的抖动着脚,可任东升夫妻紧紧抱住不放,因为这个时候,去抱秦凝,他们到底还做不出来啊。 任东升此时也顾不上请教房秀娟了,眼角余光里,队长他们的梯子都已经拿来了啊! 任东升赶紧认错: “姐姐!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还不行吗?今后爷我们一定好好顾!真的,我请假在家顾!姐姐,房子不能拆啊,姐姐!我是爷的儿子啊!你拆了房子,叫我们去哪儿啊!” 成屹峰走过来,一把拎住任东升,大力拖开,说: “你们这是干什么,摔着了我娘,我跟你们没完!不要围着她了,你们屋顶要掀了啊!” 房秀娟回头一看,可不是,副队长已经爬上屋顶去了呢! 房秀娟大哭,这回真的大哭了: “啊,姐姐,不能这样啊,那你们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啊,啊,不要啊!秦凝,小凝,你不要这样啊!我们都是至亲啊!小凝,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你快点叫他们不要拆了啊!” 房秀娟手脚并用的从任阿山身边爬到秦凝身边,要去抱秦凝的脚,成屹峰赶紧往前一步,挡住了路:“干嘛呢这是!”他可不能让房秀娟伤了秦凝。 可秦凝看着成屹峰的背影,还很不满,这人,他挡着干什么呢,之前在病房,人太多,她的空间之力不敢随便使,这会儿人少一点,她还准备让房秀娟扑过来的时候,摔个狗吃屎呢! 秦凝暗自摇了摇头,只好从成屹峰背后探出头,慢悠悠说: “这位大婶,不拆房子也可以,你们出钱租啊!三块钱一个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半个小时以后。 队长等人扛着梯子,一人拿着一块钱,笑嘻嘻的和秦凝道别: “细娘,现在,你可也是我们生产队的人啊!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们啊,啊哈哈,再会再会啊!” 东灶间里,房秀娟气得咬牙,却没有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屋子真的要掀掉屋顶了,十二块钱只好先掏出来。 哎唷,心疼死她了,死X丫头,说什么房子三个月起租,还要押一个月的押金,花头这么多,她怎么不去死啊! 这可好,以后,可怎么把这十二块钱拿回来呢? 任东升蹲在门口,看成屹峰指挥着几个匠人,正说话: “……对,从这里,到那里,砌一堵墙,对,高一点,完全隔断,就今后如果那半边人家不租了,直接独立院子的那种……” 任东升眼泪就流了下来。 唉,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爷就恨自己恨成这样了吗? 洗洗被子什么的,真的很重要吗? 请一个外头人照顾,真的比他这个儿子好吗? 那八百块,真的在爷手里吗? 以后,爷真的不要他了吗? 西灶间里。 任阿山终于有空细细打量自己从小住的地方,很多东西没有变,但看得出来,好多地方,是有人收拾的。 原本一个很高的厨,搬在了地上,大概怕老人拿不到东西; 被子什么的,都还很松软,一看就是勤洗勤晒的样子; 外头灶间还砌了个炕,老人的衣服也多了许多,且一看都是好货色。 任阿山看看正在给老人整理衣服的秦凝,心里是真心诚意的感激、和五体投地的服气。 她走过去,温声问:“小凝,你说,这样以后,他们会对爷好点吗?” 秦凝摇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但,看在钱的份上,他们会努力的。一下子拿出十二块,房秀娟肯定心疼死了,等过几个月,要是她有讨好的迹象,我就少收一点,她会再讨好一点的,慢慢来吧。 急不来的。要是按着我的想法,肯定再也不理那对夫妻了。可今天舅公一听房秀娟提婆婆,舅公脸色就很不好,我看,要是真的让舅公和他们一下子连根斩断,只怕舅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的,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 所以我暂时没让队里写什么告示了,先放他们一马,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也是让舅公有个心里缓一缓的机会,别舅公现在不想我们为难,只自己心里闷着说愿意,可偷偷的还觉得他自己绝情呢。” 任阿山定定看着秦凝,好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在任贵均的床边坐了下来: “唉!你真是……比我这个女儿还细心体贴,还替他想着这些!我……我确实,只会生气,只会吵吵的,其实,要不是你帮着想这个主意,我还真是拿任东升夫妻没法子啊!” 秦凝见她神情郁闷,便苦笑了一下,说: “呵呵,其实我也是没法子。舅公之前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来了我娘这边的这两年,其实过得很辛苦,我看着不落忍才常常帮手,可他还不让我写信告诉您呢!” 任阿山想着房秀娟那些既是骂秦凝,其实也是揭发了自己怠慢老人的话,再想想父亲这些年的处境,无比心酸起来。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瓣啊! 任阿山抬眼看着秦凝,一时说不出话:“小凝,我……我……” ------------ 第267章 何事惊浮华,何物乱心扉(上,5000字章) 秦凝依然只是淡淡笑意,却仿佛知道任阿山想什么似的,说: “这也没什么的,阿姨的难处我知道,我娘也知道,舅公更知道,大家都相互体谅些就是了。明天等哥回去了,病房里空了,我就带宝生给阿姨看看。 要是阿姨满意,那舅公以后的生活就不愁了。这钱上头,任东升家那三块,够舅公平时开支了;要是真有个病痛,八百块也能挡好一阵,再加上宝生顾着舅公,那阿姨便不用太担心的。” 任阿山真的感激涕零,咽下心里的酸楚,一叠声的说: “哎,好,我知道了,宝生肯定好的,小凝,你做的事,肯定好的……” 又半个多小时后,秦凝依然跟着成屹峰的车子回城里,一上了车,她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任阿山母子两个在反光镜里相互看看,一个都不敢再出声。 就这么一路无话,到了县城医院,秦凝才像是刚醒的一样,睁开眼看看,说: “阿姨,天不早了,我先回去煮饭,我一会儿送来。” 任阿山快速的看儿子一眼,说: “哦,小凝,辛苦你了,啊,让你哥去帮你煮,我先去看你舅公啊,我先去。”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下了车。 秦凝正要下车,成屹峰说:“小凝,你先别下了,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吧。” “不用了,三步路,我走走就是了。” “小凝,别走!我有话说。” 成屹峰在驾驶位上回头,认真的看着秦凝。 秦凝也看看他,皱眉:“什么事?” 成屹峰顿住,目光复杂的看了秦凝好半天,才幽幽的说:“小凝,我,明天就走了。” 秦凝还保持着随时要推车门离去的姿势:“嗯,一路顺风。” “小凝,我,不会再常常写信给你了。” 秦凝楞了楞,眼眉几不可见的的挑了挑:“……嗯,很好。” 成屹峰定定的看她:“但,我,还是会每天想你。” 已经有些暮色,车里有点暗,他眼眸深沉,脸色还带着小病初愈的苍白,他薄唇紧抿,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认真劲。 “……” 秦凝的心,忽然跳了一大跳。 她手搭在车门上,却把头转开,看窗外,不出声。 车窗外,路人形形色色,来来往往,却似乎只是一副蒙太奇手法的影像,朦胧着在她的眼前过,什么都没看清。 成屹峰也微微转开眼,看着窗外,话语更加悠远,如蒙太奇影像的画外音,清晰的流入秦凝的心里: “你,很聪明,也很能干,和我见过的任何姑娘都不一样,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说,你是不婚主义,你大概觉得,你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 但是,小凝,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会天生的愿意孤独,一生里,总会有那么一刻,会需要有个人,在你身边。 或许,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也看不上我,但是我自己,却依然想要试一试,我能有机会在你身边。 如果你的一生中,会有那么一刻,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我希望,那,是我,只是我。 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业务班长,所以我已经申请调到最辛苦的普查队去了,这样虽然忙一点,也危险一点,但,提干的机会多一点,假期也能长一点,我希望,积累一点工龄,能有机会早点转业回老家来。 当然,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因为自从见了你,我心里,只有你。 所以,我真是辜负我爸的期望,我终究不是个热爱岗位的人,凡事之想着谈对象,找老婆!呵呵,我真挺没出息的,是吧? 所以,我先去辛苦危险的地方多干几年,那我心里的愧疚就会轻一点。” 成屹峰顿了顿,秦凝不禁惊讶的看回他。 这人,什么脑回路?谈对象怎么就没出息啦? 因为想着谈对象,就该先去辛苦危险的地方多干几年了? 傻瓜啊他! 秦凝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也不大正常了,干嘛成屹峰说了这么多,她抓的重点是这个呢? 她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成屹峰却为了她此时的回眸,大力的笑了笑。 他有精致的五官,笑起来,光华璀璨,便如这五月尾的日头,白亮亮里还夹着初夏的风,是希望蓬勃,也是暖流轻动。 他的眼弯起来,眼里的深情便如深潭水受了挤压,大力的涌了涌,向秦凝扑面而来,惊得秦凝立刻又撇开头,继续装没看见。 就听见成屹峰继续笑着说: “你,别急着拒绝我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强求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等待你有一天跟我说,你的不婚主义不够坚定,你放弃了。 呵呵,到那个时候,我就能找回一点面子,我就跟你说,小凝,你这都年纪大了,嫁不掉了,要不,你就嫁给我吧,啊哈哈哈!咳咳咳!我……真无聊,是吧?” 成屹峰自嘲的笑了几声,见秦凝依然看着外头不开口,他终于转了回去,也对着外头说: “对不住,你一向是这么想我的吧,成屹峰你真无赖!对吧?不过,就算你觉得我无聊又无赖,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说过,目前,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对吧? 你说过,要是我找到你梦想里的庄园,你就让我留下的,对吧? 呵呵,你知道吗,人总是要给自己一点希望的,要不然,怎么能活呢?是不是? 有了这个希望,我在远方,我就能让自己一天一天,过的不那么难; 有了这个希望,走在安岭丛林深处的时候,我就能跟自己说,‘你得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你还有小凝,等着你回去看她呢,说不定,有一天,她就跟你说,要不,咱们谈对象吧……’” 秦凝从成屹峰刚才转回头开始,便盯着他的背影。 她看他乌黑短发下,白皙脖颈越来越弯; 她听他清幽嗓音絮絮叨叨,却越来越低…… 她忽然一把推开了车门: “哥,我走了!你爱咋咋地,多保重!” 她大力关上车门,大步而去,走到医院外头的大马路上,她跑了起来,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成屹峰大力吐出一口气来,吸了吸鼻子,紧紧闭上眼,让自己靠在了驾驶位上,半天没有再动。 完了! 又失败了! 不是知道她不爱太粘着吗?干嘛他还是说了这些呢? 唉!似乎,他最该问的,一句没问,他最该说的,一句没说,他看见她,就心乱,他一想到要走了,就心慌! 他真是太失败了! 这下好,这只小刺猬,不知道还要躲多少回,才肯再关心他一下了。 秦凝呢,大步离去以后,一气儿回了出租屋,大力开门,大力关门,再一气儿坐在房间的小竹床上,大力喘气。 呼呼! 她心大跳,压都压不住,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是成屹峰那双深情如潭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看着她。 心跳的太快,脑子有点晕,秦凝拿拳头自己敲敲头: “笨蛋!这是干嘛呢?他不是一直是这样的吗?你倒是在干嘛呢?” 敲了好几下,脑子倒是不晕了,心跳也平稳了些,可奇怪的是,脑子里,就开始回响成屹峰的话: “……没有人会天生的愿意孤独,一生里,总会有那么一刻,会需要有个人,在你身边。 ……如果你的一生中,会有那么一刻,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我希望,那,是我,只是我。” 秦凝忽然大力擂床,直擂到自己手酸,才一下子翻身躺在床上,看着老旧房子的天花板,自言自语: “嗬!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只怕你等不到了,成屹峰,这一辈子,老子有空间护持,并不会有那一刻,需要有个人在身边。你,就慢慢等吧!” 她把自己躺得直直的,甚至闭上双眼。 可是,怎么躺也不舒服,转来转去都不舒服。 她又跳起来,跑去厨房煮东西。 其实空间里,一早煮好的粥和菜还有许多,但似乎,她不干点什么不行,她就在空间拔了几个水嫩嫩的萝卜,准备做炝萝卜丝。 萝卜快速削掉皮,铺开砧板,先“嗒嗒嗒”的切萝卜片,再“嗒嗒嗒”的切萝卜丝,“嗒嗒嗒,嗒嗒嗒,嗒……” 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嗒”的不和谐,她脑子里还定了定,一看,一刀切在了手指上。 “啊!” 秦凝大叫一声,立刻丢了刀,紧按住伤口,可血流如注,顺着手指流了满手。 屋外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 秦凝忍着痛,右手抓住左手食指,跑去院门口问:“谁呀?” “小凝,我。” 门外的声音很低。 秦凝紧皱眉头,咬了咬唇:“你怎么又来了!” 门外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我……不是,外公让我跟你说,晚饭不用煮了,怕你累。还有……你开一下门,我把东西给你,我马上就走。” “什么东西?” “你,开一下门,我给你,给完我就走,一定不和你说别的事,好吗?” 门外的声音,近乎哀求。 秦凝闭了闭眼,紧握住伤口,心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酸痛,涨得她整个胸腔都是酸楚,可怕的是,这酸楚还在不断的涨,似乎要突出眼眶,似乎要裂开心脏,让人难受极了。 她努力压着这酸痛,大声对外头的成屹峰说: “不要了!你走吧!什么东西,改天我去舅公那边拿。” 门外顿了顿,有那么一小会儿,秦凝几乎要转身进去了,就听见成屹峰又是一声:“小凝,你怎么了?”声音里,都是疑惑。 秦凝没出声,刚才手指还只是流血,这会儿伤口开始疼,剧疼,一跳一跳的剧疼,不,是巨疼,连心口也疼! 门外立刻又问一声:“小凝,出什么事了?说话啊?” “没,没什么!没事我进去了,再见。”秦凝吸气,大声回答他。 “小凝!”门大力的拍了拍。 秦凝没理,转身就往屋子里去。 手里的血越来越多,顺着手肘流下了,衣服上都染上了,她得找东西包扎一下。 身后却立刻传来惊呼:“这是怎么了?” 秦凝回头,只见成屹峰瞪圆了眼,身子探在门边,正看着地上的血迹,继而马上向她奔过来。 呃,她刚才忘了闩门了? 秦凝还在愣神,成屹峰急赤白脸的走过来,一把抓住秦凝的手指就放在嘴巴里。 他轻轻的吮吸了几下,血糊在他下巴上,沾在他衣服上,触目惊心。 他却把秦凝的手指先拿出来,用一只手按住伤口,一边利索的用牙咬住衣服角,撕了一条衬衫边下来,一边惊呼: “怎么弄的?快,快,我带你去医院!这么多血!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秦凝被他拽住手指包扎,疼的皱眉,却还一边挣扎:“好了好了,没事,我没事,你放开我!” 成屹峰大吼:“还没事,还没事!你要急死我吗!走,去医院,我开了车来的,你再不去,我抱你去啊!” “我……” 秦凝被她吼的耳朵疼,呆呆的看他。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整个脸也皱着,苍白着,看起来倒比秦凝还疼。 他的眼,焦急万分的看她,心疼和怜惜,那般的熟悉,也那般的让人……向往。 秦凝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涌进一段记忆,清晰无比。 那年,她九岁,妈妈刚去世,她守着灵,外婆呆呆的坐在她身边,一夜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再从鱼肚白里有淡淡的阳光洒进屋子,可是,她觉得好冷,世界好冷,头好重,世界好重。 她想起来一下,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个趔趄,就撞在摆了妈妈遗像的桌子角上,额头上一片痛,随即便是血流下了。 一晚上没有动过的外婆忽然跳起来,抱住她头,用舌头去添那血迹,还大声骂她: “死丫头,你要心疼死我吗?你要让我跟你妈妈一起去吗?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外婆骂的很大声,可是秦凝一头扑在外婆怀里:“外婆,我疼!” 外婆就抱住她哭了:“外婆知道,外婆比你还疼,死丫头,你就不能好好的,别让外婆心疼啊!” 不不不! 世上最疼她的人,都已经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她自己还疼。 别骗人了! 秦凝猛烈摇头,忽然对着成屹峰奋力大吼: “不关你的事!你走!谁让你进来的,我允许你进来了吗!你怎么这么讨厌呢!你走!走开!走!!” 成屹峰惊讶的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继而,他看着秦凝倔强无比的眼神,错了错牙: “你!你怎么这样啊!你,你,你……行,你本事!” 他瞪着她,说了这几句,大力跺了下脚,转身就走。 秦凝听着他愤怒的脚步声大力的出了院子,她的酸楚,终于冲破眼眶,大力的喷薄而出。 世上最疼她的人,都已经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比她自己还疼。 别骗自己了! 她一下子蹲下来,举起包着成屹峰衬衫布的手指,仰头看着,张着嘴,任她那涌动已久的酸楚,化作河流,在她的心里眼里横流。 它们一泻千里,奔腾着,灌进秦凝的耳朵里,好像也灌回心里,再化作河流,不断的翻涌。 周遭的一切嗡嗡作响,世界是混沌的。 有脚步声忽然在嗡嗡作响的混沌世界里传来。 秦凝刚想回头看,整个人却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抱了起来。 耳边是成屹峰愤怒的声音: “死丫头!你就作吧!作得我活不下了,你就满意了是吧!你就不能好好的,别让我心疼!” 十分钟以后。 秦凝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埋着头,谁也不看。 就听见成屹峰像个老太婆似的在一旁碎碎念: “医生,你轻点……啊,你轻点轻点……这个药水会疼吗?没有更好的吗?……所以没事吗?……真的不会影响吗……” 医生对他看了又看,鉴于他的普通话口音和极出色的长相,医生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会儿,最终也受不了了: “哎你这人,跟你说了没事……伤口是深了一点,不过只要这几天注意点,会长好的,不用缝,我要说几遍?……好了好了,知道你疼老婆,行了吧?去药房拿药吧!” “哦,好。” 终于,成屹峰拿着单子要出去了。 可临走,他看了一下秦凝,又回来说:“别乱走啊,等会我抱你出去。” 秦凝没抬头,不说话。 成屹峰穿了皮鞋的脚,在她低着的眼睛下动了几下,终于走开了。 医生在一旁叹气又说笑: “哎唷这家伙!我说女同志,你这男人哪儿来的?不是本地人?做什么的,当兵的吗?哎唷,他这么着紧你,到时候可怎么舍得走啊!啊哈哈!” 秦凝只当没听见,依然埋着头,不说话。 特么的太丢人了! 她不过切破了一个手指,用得着把她抱进抱出吗?用得着在医院里喊那么大声吗? 她能装作不认识他吗? 最关键的是,她自己。 她哭什么呀! 出息! 不过切破一个手指,她哭个屁呀! 最最最最关键的是,她哭,她来了这七十年代,第一次哭,被成屹峰看见了! 她的光辉形象啊! 没了! 全没了! 唉! ------------ 第268章 何事惊浮华,何物乱心扉(下) 成屹峰去拿了药,一会儿的回来了。 黑色皮鞋在秦凝的眼皮子底下动了动,他弯下腰说:“好了,起来一点,我抱你去车上。” “走开!我自己走!” 秦凝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成屹峰跟在她身旁,急切的说:“你去哪儿?这几天你手不能进水啊,你跟我去外公那儿吧,我去买饭给你吃。” 秦凝不说话,只管往医院外头走。 走到医院门口,门口处有三步台阶。 秦凝站在最高处住了脚,也不看成屹峰,眼睛望着远处问着:“你刚才找我是什么事情?” “哦,这个,外公要我给你的。” 成屹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厚信封,递给秦凝。 因为里面东西多,信封口被挤的开着,她往里看了看,一叠钱。 成屹峰看了看她的脸色,说:“你的八百块,加上两百块医药费,总共一千块,我明天一早就走,外公怕我娘走不开来给回你,要是在医院里把钱推来塞去的给也不好,所以让我拿给你的。你收好。” 秦凝没接,依然望着远处,说:“你拿回去。让舅公放在身边,还有用呢。” 成屹峰嘴抿了抿,特意走她面前一步的台阶,看着她说: “哎,你怎么这么倔,现在没必要给了啊。既然任东升家肯出租金,三块钱一个月外公够用了,况且他们还挺配合,一下子拿出了十二块呢! 外公说,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们那对夫妻这么爽快过呢,所以,你的钱只管收起来吧,没必要给了,今后外公再缺什么,我和我妈会负担的,这次给他们闹了这么一场,以后他们不敢再欺负外公,已经很好了,不能让你平白搭进来这么多钱。” 秦凝这才看了看成屹峰。 成屹峰依然微皱着眉,他的嘴角上,还挂着几丝血迹,他的眼里,是隐忍的心疼,那么浓烈。 秦凝别开眼,却更加气势汹汹的说: “你知道什么!你真以为,房秀娟那个女人,肯老老实实的拿出十二多块钱来给舅公?我跟你说吧,我刚才要在舅公屋子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舅公之前说藏在床板下的一百多块钱,不见了! 舅公的钱,一向都是压的平平整整的,房秀娟拿出来那十二块,也是压的平平整整的,我现在怀疑,这钱就是舅公的,但是这种事情我没亲眼抓住他们把柄,也不能随便去说。 这个八百块钱,既然现在屋子算是我的,我肯定得给,房秀娟他们那种脾性,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要是闹舅公,舅公拿不出钱来,房秀娟他们肯定就有理由说我们怎么怎么的欺负他们,都是我们怎么怎么坏了,那这次的事情等于白忙了; 但如果舅公把钱拿出来了,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来谋算的,我得把这钱留着当饵用着,找机会把他们之前偷舅公的钱给找出来!” “有这种事?!这夫妻俩真是……混蛋!”成屹峰气愤的低骂了一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手伸过来拉了拉秦凝的手臂: “那,走,我先送你回你住的地方,我再回乡下!我来找他们说理去!” 秦凝一把挥开他手: “没用。你找他们又怎样?那些钱上又没写名字,你随口的说是他们夫妻偷的,除了平白的闹上一场,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你骂得过房秀娟?还是你能打她?你走吧,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不会让舅公吃亏的。” 成屹峰更生气了,重重侧了一下头: “真的是不要脸的夫妻俩!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扛着呢?那你跟我说说,你想要怎么做?我们商量商量。” 秦凝睨他一眼,商量什么呀商量?她的空间能力她的秘密怎么跟他商量?用得着商量?她可擎等着成屹峰和任阿山都不在,她好大剌剌的下手啊! 倒是他嘴角的血迹,这么明晃晃的站在她面前,让她怎么看怎么扎眼,怎么看怎么难受。 秦凝垂在身边的手指捏了又捏,努力控制自己,她可真的想伸手给他擦掉啊! 唉呀,这搞得像吸血鬼似的,等会儿让舅公和阿姨看见了,肯定又是一场话题。 这男人怎么这么让人心烦呢? 每天都让她心烦,从早到晚的让她心烦,睡里梦里都心烦,他在,她一刻不静心! 秦凝皱起眉,冲成屹峰大声说:“哎,你烦不烦?用不着你!你走你的,你,你先去照照镜子!” “照镜子?我照镜子做什么?” 成屹峰楞了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眼里涌动起委屈。 他错了错牙,忽然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打横就抱起秦凝: “……你,你就变着法的嫌我?行!你怎么来的我怎么把你送回去我就走!就当我没有来过!明天开始你也看不见我!我再不招你眼!” “哎,你干嘛,你干嘛……放我下来!” 抗议无效。 成屹峰黑着脸,脚步跨得像去战场杀敌,手里抱的好像是匣子抢,恨嗖嗖的就到了汽车边,他还不放手,大力开了门,把秦凝放在后车座。 两个人都不出声,不看对方,车也开的快,一会儿的,车子就到了秦凝租住的小院。 秦凝没等他下车,赶紧自己开了车门下了车,站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抗争: “跟他说,脸上有血迹? 不管他!让他丢脸去吧! 跟他说? 不跟他说……” 成屹峰在外面停好车,一会儿才进来,先大步把药拿到厨房放了,再大步转身出来。 他经过秦凝身边,像突然刹车似的站住,头转着不看秦凝,口气很不好的说: “行了!药给你放厨房灶台上了!一个外敷的,一个内服的,外敷的自己小心着些,会有一点疼,忍着些,别因为疼就不搽了,伤口很深呢啊!内服的自己看好时间,别打马虎眼不吃,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还有啊,这几天手千万别碰水了啊……等会儿我让我妈来帮……唉!还有啊……你……你……” 成屹峰说了几句,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话顿在那儿,人也顿在那儿,舌头在嘴巴里绕着圈,头看着天,重重的呼吸,重重的叹气。 心怎么那么难受呢! 她怎么就是能让他这么难受呢! 她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可为什么自己就是放不下呢! 不管他怎么做,她都是嫌弃,估计他就算把心捧在她面前,她也是不会要的! 她对他的百般嫌弃,就差说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她了,可是,他却依然放不下! 甚至,比以前更放不下! 小刺猬今天都哭了,却还这样倔强的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人关心她,她心里一定是疼极才会这样的,他该留下的啊! 可他假期到了,他有他的工作,他有他的使命,他不能不走。 可他不想走,可他……特么的,真是太难受了! 小院里静静的,成屹峰的叹气声就特别明显。 夕阳照了院子极小的一角,留下方的、明晃晃的一角光亮,成屹峰的头,正好投在那光亮里,形成一个只有头部的画框,还是侧影,鼻子高高的,倔着,嘴巴大力翕合着,恼着。 有风不知道从那里来,轻轻的卷着成屹峰的衣角,使那撕坏的一角特别明显的舞动,几根晃荡的丝线扬起来,似乎想离去,却挣不脱衣角,周而复始的和衣服在拉扯。 秦凝就看着那影子,再看着那衣角上的丝线,听着耳边的叹息久久不去,她的心挣扎了再挣扎,嘴角“啧”了一声,忽然靠近成屹峰一些,抬了手: “不过叫你照镜子擦掉一点血迹,你个笨蛋!你想什么呢!我没嫌……你这沾着血呢,回头去医院让舅公看见了,不是又以为什么事?你怎么那么笨呢!” 她咬着牙,皱着眉,眼睛里似乎是满满的嫌弃,可伸出的手指,却没有迟疑,大力的给成屹峰的嘴角擦了几下。 可血迹沾的太久了,已经干涸,她一只手擦,一时之间还擦不掉。 哎哟,真是的! 这可是她第一次去触碰一个男人啊!结果还擦不掉! 这男人笨的嘛,太让人心烦了!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还有她的手,倒是做什么这么不听话呢?它抖什么呢? 秦凝仰着头,尽力把目光只专注在成屹峰的嘴角,又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按住他脸,手伤的手指翘着,试图掩盖她那轻抖的右手。 她还挺大声的抱怨:“你看看你这!搞得跟吸血鬼似的……恩……” 话到一半,眼前一黑…… 呼! 呼呼! 一切好像静止了。 不,一切都在旋转,一个灵魂裹挟着另一个灵魂般的旋转。 一切好像是黑暗。 不,世界的颜色混沌起来,它们全部混在一起,说不出的神秘,说不出的绚烂。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风呼呼的吹,天旋地转的吹。 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不,世界很拥挤,所有人类都贴近在一起的拥挤…… ------------ 第269章 悟空,救救为师 或许一个人默默的付出久了,也会崩溃,一个人压抑得久了,也能大胆一些。 成屹峰在前一刻,还气恼的说不出话来。 一年多时间,几百个日日夜夜,他对她千丝万念,可当他站在她面前,他却要小心翼翼,百般克制,只为了再靠近她一点点。 可这个小东西,那么的能磨人,写信能不回,寄东西能寄回,说话从不假以辞色,让他无从着手。 他恨。 恨小东西怎么就是这么的特别呢!她都那么对他了,然而他就是放不下呢!爱情如此卑微,他却依然在孤单前行; 他恼。 恼小东西怎么就是这么的不近人情,他只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心疼她,然后她倒是越来越刺人了,偏偏他心里,还越来越想靠近她呢! 他急。 明日一走,天涯千里,普查队入了山,谁能预料,他的下一个假期在哪儿? 她白皙如玉的脸就在眼前,她微垂的长睫盖住了她往日的倔强,她于他是梦想,她于他,在此刻,变成了还在呼吸还活着的意义,他看着她,什么都不再想,只剩下对待爱情的本能。 那就是:我爱,刻骨铭心,我爱,无法自拔。 秦凝的世界,混沌得无法重启,手脚全部是宕机状态。 她听见他开口,声音都在颤抖:“小丫头!我,我知道你嫌弃我!你,你要么现在就送我去公安局,要么,你这辈子,就等着我!只等着我!等我回来!你嫌弃我一辈子!” 秦凝想睁眼来着,但是,她只能无力的骂自己:真没用!最终,她说: “成屹峰,你给我滚!” 成屹峰只看见秦凝嘴辰动了几下:“什么?” “给我滚!” “你……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不知道几时回!你现在却还要赶我走,你不要反悔,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小凝,你明明心里有我!” “滚……!” 秦凝觉得自己用尽全力的喊。 成屹峰听着却只是气恼的呢喃。 唉,小猫太倔了,小猫太固执了,兴许,从此小猫再也再也不会理他了! 可是…… 于是,秦凝感觉脚步声似乎动了动,盖住她的影子似乎没有了。 她刚想睁眼,忽然脚步声又回来了,天地又是一片混沌。 *** 秦凝在夜里,无数次醒来,睁开眼看看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她换去空间,连竹床一起。 可是一会儿的,那感觉又来了,不过换来的是,睁开眼,四周一片浅蓝。 秦凝恨得,把枕头丢了又捡回来,把自己辗转了几十遍,最终在小屋子都开始看见天光的时候,疲劳的眯着了一小会儿。 再醒来,浑身无力,精神不振。 真是太挫败了! 秦凝蔫巴着,竟然无所适从,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在小屋子里脑子昏沉沉的呆了小一天,最终把悟空放出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和悟空絮叨。 她一会儿忿忿不平:“悟空,救救师父,替师父打那个妖怪!” 她也假装化身为嘤嘤怪,向悟空寻求安慰:“嘤嘤嘤……我又不是唐僧肉,啃我干嘛……嘤嘤嘤,怎么办啊?” 她也小声而认真的说服自己:“悟空,那什么,人来世上走一遭,我那样,估计不会死的,是吧?我只是尝了一下。” 这种情绪周而复始,不断的困扰她自己,再去说服自己。 她口是心非的生着气,也瞻前顾后的动着心。 总之,这世上所有女人在爱情里曾有过的慌乱、向往、忐忑、憧憬她都统统经历一遍,然后再自己和自己抗争一遍,自己和自己问答一遍,自己和自己说服一遍。 “哎呀气死人了!成屹峰你给我等着!别让我再看见你!” “悟空,你说,成屹峰从来没亲过人是吗?” “我觉得是!他笨的要死!哪儿是那样的呢……算了算了,少猴不宜的!” “悟空,你说,我和他以后再见面,不是得尴尬死啊?这人真混蛋!哎呀气死人了!” “悟空,他,应该不会跟人说吧?啊,他估计没这么傻!” “呀呀呸!那样就那样了,老子怕谁!” “悟空,我,我心里……还是不会爱他的!就算那样,我也……说不爱就不爱!” 可怜的悟空,呲着牙看着秦凝,把小裙子脱下来穿上去,穿上去脱下来,无聊的做了好久秦凝的心理咨询师,最终还要被秦凝差使着做家务。 “好了,悟空,我伤着了,去洗碗,上次教你的,去,洗的干净点。” “悟空,洗衣服!你师父我全身没有力气,快去帮我洗衣服呀,自己的小裙子也洗干净啊!” 无语的悟空缓解了秦凝的无措,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她洗漱了,出门,走去离这不远的衣丽亚住的地方。 她把宝生叫了回来,指点着,让宝生煮饭煮菜,这个事情,猴子它做不好啊。 宝生在师傅家做惯了活的,手脚很是麻利,人也很聪明,基本上秦凝说什么,他都能很快明白,一会儿的,就把各色饭菜都弄好了。 秦凝看他把东西都在饭篮子里装好了,迟疑着喊他:“宝生,你,看看我,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同?” 秦凝总觉得自己嘴唇上有东西,脸上有东西,反正就是自己全身都很不对劲。 可是,她照了备着的小镜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宝生最近吃得好,心情又好,才几天不见,秦凝觉得他脸色比以前好多了,两颊有点肉了,黑眼圈也没有了,就是个子长没长高,还不明显。 此时,他见秦凝问,就很认真的看看秦凝,疑惑的说:“嗯……没有啊,姐,你,没有什么不同啊。” “你再仔细看看。” “嗯……要么……要么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秦凝指指自己,她奇怪死了,怎么是眼睛呢?不该是嘴唇吗? 可是宝生靠近她看看,再退回几步看看,很确定的说: “嗯。姐,你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特别明亮,特别……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你比以前更精神更漂亮了!” “啧!” 秦凝皱眉看着他。 这个小同志啊!她要的是知道自己看起来没啥变化,见着了舅公他们,他们不会看出什么来,不是让宝生告诉她现如今眸光似水、容光焕发这种彩虹屁啊! “算了算了!走吧,你衣服都收拾好了吧?今明两天你都住医院那边了啊,估计舅公快要出院,一起回乡下了。” 秦凝无奈的摆摆手,招呼宝生快走。 宝生倒迟疑起来,说:“姐,住医院那边了啊……那个……你哥,他走了吗?” 秦凝不禁抿嘴,这个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最烦听见那个人了,这小子还提! “走了!” 宝生皱眉说:“哎呀,那就……好,不过,姐,你哥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秦凝皱眉:“我说宝生,你这话问的,你这到底是想他走,还是想他不走呀?” “我……我,姐,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看见你哥,我就……心慌慌的,可是我……所以我就问问……” 宝生顿住,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秦凝看着他微红的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问了一句:“宝生,你在想他?” 宝生脸色大红,眼睛四处躲闪,像被人抓了现行的贼。 秦凝却感觉心情一阵舒畅,就那种“我不好过,原来你也一样”的舒畅,她鬼使神差的说:“宝生,其实,我知道,你喜欢他。” 宝生张着嘴、瞪着眼、惊慌失措的看她。 她站在厨房门口,探究的看着宝生,一脸坏笑,还大放厥词: “没关系的啦!宝生,你要是喜欢我哥,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他什么?我一定不说出去!真的,我绝对绝对不说出去,我发誓!我觉得你应该想有人说说的,对不对?” *** 当日宝生怎么跟着秦凝出的门,若干年后,宝生已经不记得了。 宝生只记得,他在这人世间,第一次被人捅破心事、第一次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怪物、第一次知道,世上真的有他这样特殊的事,而不是他的凭空想象…… 如此种种,那些最初的、让他从自我意识纷扰中看见头绪的事,都是来自于秦凝。 秦凝,是他最辈子最初的救赎,是他生活里的明灯,是他人生的指引者,是他唯一可以交付心事的人,是鼓励他不必将灵魂反复自戕、也能继续活得下去的牧师,是他的……闺蜜! ------------ 第270章 到底要闹哪样 而秦凝,听着宝生先害臊,躲闪,后来絮絮的跟她说的对成屹峰的看法,她呼出一口大气来。 哗!有个人说说这些,可真好! 为什么真好? 老子不想想! 这是一九七三年的夏天,成屹峰揣着两个口勿,心满意不足的离开了。 秦凝悄悄掩上自己那微微开启的心门,却大剌剌的去扒拉开宝生的心之窗口,好奇窥探里头那个扰乱她心神的人。 命运之神遇见她这样的混不吝,也只能摊手,唉,能怎么办呢?这么一个困着心的姑娘,他已经努力给她一个年轻热情的男人了,以后,就只能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任贵均的病房里。 任阿山拉住秦凝的手看了又看: “唉!都是我们连累了你了。看看,这小葱管管似的手指,切了那么一刀!你哥哥一早走的时候还不安心,一会儿叫我去看看你,怕你需要什么; 一会儿又叫我不要去看你,让你好好休息,转来转去的来回了几次,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唉!还好还好,有这个……费宝生,是吧?以后有他帮忙,你便歇几天,啊?” 秦凝轻描淡写的应着,就换了话题:“好。阿姨。医生有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出院。” 任阿山说: “后天。后天可以,我正急着问你这事呢。你哥哥怪怪的,走的时候嘀嘀咕咕的,什么叫你不要找盛刚,也不要去公安局,一会儿又说如果你非要去公安局,就给你去。他到底干嘛呢他?他紧张什么呢他?这跟盛刚跟公安局有什么关系呀?” 秦凝发现自己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脑子里就立刻想到了昨天的场景,连那一角阳光都特别清晰,连身体的感觉都特别清晰,哪儿哪儿都如昨日重现。 但她又想笑,十分十分想笑出来。 这种情绪让秦凝对自己有点措手不及,她该生气的,不是吗?但是,这会儿,听着任阿山说成屹峰的样子,她却想笑。 你说成屹峰这个男人,说他是心机BOY吧,他有时候真挺有心机,可这傻起来吧,也真傻!他这还真担心,他亲了她,她会去公安局举报他啊? 怎么有这么傻的男人呢! 嚣张骄傲的也是他,莫名其妙伤心的也是他,热烈霸道亲她的也是他,忐忑犯傻的也是他! 真是个……笨蛋! 秦凝大力的吸了一口气,支吾着说: “呃……大概,是,上回送舅公来医院的,是我公安局认识的一个人,不是盛刚,就是昨天在病房门口叫我的那个警察大哥。我看,哥的意思是,最好不要麻烦别人吧,要是需要,就请那个人帮忙,但不用叫盛刚的意思吧。” 任阿山这才点头,又笑问: “哦……那我知道了!对的,不要叫盛刚,盛刚他……呃,没,没找你吧?” 秦凝看着任阿山那含笑的眉眼,总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东西,嘴上也热辣辣的。 她抬手擦了擦嘴,说: “呃……阿姨,不担心这个事了,你们先吃饭吧,先吃饭。” 任阿山全程很高兴,一边拿饭一边说: “哎,一起吃,屹峰说,叫你一起吃,还有啊,你这几天的衣服什么的,你放在哪儿啊?我一会儿跟你回去帮你洗了。” “不用不用,我……不过一个手指……” “那怎么行!你的手指多重要啊!你画画的手指啊!好了,别说了,我帮你盛饭,吃了我跟你回去洗。” 任阿山热情万分、爱护万分的照顾着秦凝吃饭,吃完了,又非要跟着秦凝回去,秦凝真心觉得,成屹峰缠人的架势,遗传于他母亲。 “阿姨,真不用了。夏天衣服,我很容易洗的。” “你这孩子,你跟阿姨客气什么?阿姨不就是你半个姆妈吗?走走,快走,反正现在宝生在,你舅公不怕没人照应。” 秦凝正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躺在床上的任贵均还说呢: “就是啊,你这孩子,你哥哥昨天回来说,把我们都吓坏了,都流了好多好多血,可把我这老骨头心疼的,小凝,你就别客气了,你不让阿姨帮你做点什么,我太过意不去了,不都是因为我,你才伤着的?听话啊!” 秦凝被缠的没法,只好带了任阿山回租住的地方,任阿山两只手里还拎了两大包东西,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秦凝说:“阿姨,你拎的什么?我帮你拎一个。” “不用不用,很轻的。我买给你的,你总不肯要,我也不等你得空一起去了,我和你哥哥一起去买的,你哥哥眼光还行,你等会儿看看,你喜不喜欢。” 秦凝满头黑线:“这……这都是什么呀?” 任阿山充分发挥长辈的专横,只管拎着走: “你别管。你只管拿回去。对了,你的东西到时候怎么办呢?也请人帮你载回去吗?” “哦,那个啊,我没多少东西,都是原本人家的,我就几件换洗衣服,我放我同学家就行。” “好,你什么都自己处理的好好的,阿姨知道。对了,你哥哥昨天还特意去一趟乡下,说什么……警告房秀娟一家,要是发现你舅公那边少了东西,他就报警什么的,他让我跟你说这个事。” “啊?呃,我知道了。” 秦凝嘴里应着,心里吐槽:“什么都只会用蛮力!野蛮人!” 两人到了租住的地方,任阿山对秦凝住的地方,以长辈的姿态各处看了看,因为没有椅子,她把拎来的包裹放在秦凝床上,一样一样的的介绍: “你看看,这个布料,你哥说你有个花色很相近的衬衣,估摸你喜欢;这个毛料子,黑的!我说他呢,人家女孩子怎么买什么黑的!你哥哥说,你做了大衣,穿了可好看了!他倒像看见似的!还有这几个,你哥哥说衬你皮肤……还有这……这两个,你要是没时间织,你让你同学织,你哥说,工钱他付!” 秦凝看着摆了一床的东西,默默的流瀑布汗。 笨蛋成屹峰啊,人走了,还能给她招麻烦!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订亲礼啊,这个笨蛋!他到底要闹哪样! 秦凝皱紧眉,说:“阿姨,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 第271章 天下第二嘴 秦凝脸色认真的拒绝着,任阿山满脸不解的疑惑着:“哎,为什么呀?” 秦凝垂眼:“我……总之不能收。” 任阿山着急了,这次她可是真心诚意感谢人家,怎么人家也不收呢: “哎,你这个孩子!你帮了你舅公那么多,也帮了我那么多,我们买一点东西给你怎么了?这不算什么啊!你可别跟我推来推去的啊,你要是这会儿不肯收,我改天还是会拿到你家里去的,再说了,你哥哥都说了,非要给你的,真就是谢谢你的,没有别的意思。” “真……没有别的意思?” “啊?你,想要……什么意思?” “我……没想要什么意思。” “那就别多想。小凝啊,阿姨以前……唉,阿姨是个直肠子,有话就爱说,觉得不好就说,觉得好也说。以前,我总觉得你爹……” 任阿山说了一半,拉住秦凝的手,干脆在小竹床上坐下了。 她呼了口气,说: “嗐!那种人,估摸你也不认他爹!反正阿姨的意思是,以前阿姨一直觉得,他们那家人,养不出好孩子来,你姆妈,又是个脑子简单的,我这在远方啊,担不完的心!” 任阿山大力摇了摇头,继续说: “你姆妈小时候,总跟着我,说起来是表妹,倒像我的女儿!她之前那个男人招进来不过一年多就死了,为什么?不都是人家算计的吗? 乡下地方,看起来大家都是老实人,呸!算计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坏!秦土根那对夫妻,都不是好的,这个媒都是他们去让人来做给你姆妈的,你姆妈年轻轻守寡,多么可怜! 所以,小凝,你不要怪我,处处防着人,我也是……唉,我巴不得我自己能分成几个,照应着你舅公姆妈他们,让他们一个个都过好日子! 你看我回来了这儿,家里头不知道怎么样呢!可你舅公这个样子,我又不放心走,我也亏待他啊!” 任阿山说到这儿,语调里就带了委屈和心酸,她大力吸了吸鼻子,拿手捂了捂脸,又抬头说: “……唉,我也不说了这些了。有时候想想我自己,这大半辈子过去了,我成日的担心,我得了什么好?其实,我没有过过一天安心日子! 你哥……他,可倔呢!之前吧,他高中毕业了,不肯留在地质队,说什么他要去当画家!你姨父气得差点和他打起来,我也软着求他,我说你想想我,我已经够辛苦的了,你就不要在干什么这个事情上头气我了。现在这环境,能有一份国家单位的工作,多少人羡慕呢,你去当什么画家,你能养活我这个妈吗? 好说歹说的,他总算留在了我身边,可他心里,还是喜欢他的,他得空就画画。前年,刚开始有工农兵大学生这个事,他又要折腾着,去考什么工农兵大学生,说是既然做了这个工作,就该学习专业的业务知识。 可你姨父这个人板正,说地质队千多个人呢,大家都在为了国家的建设做奉献,要是把推荐名额给了他,人家都以为我们徇私呢,就把名额给他撤下来了,哎呀,他闹心啊!说自己争取的,考试得来的,为什么不给这样那样,唉,闹了好一阵。 我心里也觉得亏待他,他想要做的事,我这个母亲,没让他去做。那我总想着,要不他早点成个家吧,他心里兴许就安生一点了,家里头也能有人给我搭把手了,让我也喘口气,可他又不!他还去自学什么英语和苏语,哦,还有蒙语,得空了帮着队里翻译地质资料,把自己折腾的越来越瘦了。 年初,他还自己申请,给调到普查队去了,哎唷,把你姨父和我给气的!小凝你不知道,唉,这安岭里头做地质普查,可辛苦了,有时候进了山,好几个月不能回来,悬崖峭壁,风风雨雨、蛇虫蚁兽,危险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几年牺牲的人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他一出门,我能放心吗? 小凝啊,阿姨人回来了,魂没回来,还挂着家里的好些事儿呢,你哥这一回去,我又小半个心跟着他回去了,要是他有个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活!唉!我的心啊!” 任阿山拿拳头拍了拍心口,秦凝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很难受,她下意识的,伸手按了按心口。 任阿山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大概这几天她也憋的难受,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唉,你哥这个倔啊!他总是能让我担心!他昨天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不知道怎么蹭伤了,那,这个手……” 任阿山抬了抬左手,指指自己的手背: “那,都是血!我问他,你这怎么伤的,他怎么也不吭声!他啊,我根本管不了他!可他不想想,我二十七岁才生的他啊,我就他一个儿子,他伤着了,不就是我伤着了啊!他有个什么,我能活吗? 偏你姨父这个人,还死板的很,又不许我去开口和领导说,让你哥哥调回大院来。我一说,你姨父就说我思想不先进,说什么工作都该有人做去,人家的儿子能去,我们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去? 哎唷我的心啊!我一定是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让我来担这些心,一日都不安稳,一日都没为自己过过! 小凝啊,阿姨这里,请你帮个忙,以后啊,要是他给你写信,你,帮着阿姨劝劝他,让他呀,能不能再自己申请调回大院来,让我这分了几瓣的心,也能安稳的再过几年,啊?好不好?” 任阿山拉住秦凝的手,轻轻的摇了摇,把秦凝的思绪给摇断了。 可她头脑里,却依然停留在昨天。 她知道成屹峰怎么伤着手的了。 昨天,秦凝让他滚,他却又突然回来……木门关上的时候,声音可大了,震的她耳朵嗡嗡响,可她没觉得她后背疼,肯定是成屹峰的手垫在她后腰上,给木门撞出来的。 笨蛋! 秦凝咬了咬唇,唇上似乎有记忆似的,立刻感觉到了昨天那些乱了心扉的感觉。 可是,她放开唇,却低低的应着:“哦……好。” 任阿山十分高兴,和秦阿南很相像的脸上都是笑容: “你应我了?你应我了?哎呀!这就好了!小凝啊,这就好!那阿姨就放心了,来来,你坐着,我看看,你哪些是要洗的呀?水在哪儿?盆在哪儿啊?” “阿姨,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哎,你这孩子,没关系的,好了不说了,快点把衣服拿出来呀!” “不是,没有了,我早上已经用一只手洗过了。真的,阿姨,你看外头,我东西不是晾在哪儿吗?” “你一只手怎么洗啊?你这孩子也是不听话,你哥哥没有跟你说,你手先别下水吗?” “我……” 任阿山偏着头看她,她那像极了秦阿南的面容,却又多了一份秦阿南没有的执着,可把秦凝愁坏了。 她这问的,叫她怎么回答啊! 成屹峰是她的谁?他说了,她一定要听啊? 再说了,她有悟空哩,悟空帮她洗的衣服啊,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讲出来? 秦凝无奈的说: “好了,阿姨,我知道了,我同学就在附近呢,要是我需要,我会让她帮我洗一下的,其实我伤口好的很快的,我今天早上看,都已经没有渗血了的,明天就能下水了。” 其实是月亮河的功劳,秦凝昨晚把手泡在月亮河水里,今天一早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她之所以还包扎着,也是担心成屹峰回去一说,任贵均和任阿山会留意她的伤。 可这种事情谁知道啊,任阿山如今是把她当仙女儿待,依然说: “唉,你就是和我见外!那,你衣服洗了,我帮你把床单洗了吧,天气怪热的,洗洗晒晒的,咱们也好回乡下了,我跟你舅公说了,最近都是你帮着我们,回头我们回去,就直接去你家,帮着你娘把婚事料理好了,再回去。” 任阿山是干惯活的人,说着话呢,就自作主张的把秦凝小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秦凝拦都来不及,只好随她去了。 任阿山做事也快,三下两下的,把床单什么的晾在小院子里,又去厨房看: “哟,东西挺齐全的,那,明天一早,我过来煮早饭!” 任阿山就这么,跟他儿子一样,自说自话的,当起了秦凝的半个妈,她絮絮叨叨的洗东西,絮絮叨叨的煮饭,絮絮叨叨的来,絮絮叨叨的走,秦凝看着她在一旁忙碌,被她絮叨的,能人走了以后,依然听见她絮叨的声音。 不过,这样的絮叨,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秦凝的脑子里,就没空想别的事了,比如,那两个惊心动魄的吻。 三天后,秦凝联系了赵进明,让赵进明的卡车,来把任贵均和所有的东西,都装载了回去。 老郑拿了工钱,满意的千恩万谢,跟秦凝说:“小秦啊,以后不管有什么活,你要是需要,你只管喊我啊!” 秦凝笑着说:“好,不过以后不紧急的事,应该没有这么高的工钱。” “没事没事,少点没关系,包吃就行。” “哈哈哈,好!” 一车的人,一车的东西,一下子,都装回了秦凝家。 这是上回秦阿南和许良保来,两家就说好的,省得到时候秦阿南家办酒席,任贵均这个唯一的长辈不能来。 秦阿南已经把西梢间打扫干净了,炕也清理了,赵进明和许良保把任贵均从车上搬下来,再用板车拖回家,帮着再把老人抬到炕上,全程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这让任阿山很是感激,很是感动,絮絮的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很快就说到了秦凝身上。 赵进明是什么人啊,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活过来,他悄悄的度量着秦凝的神色,大胆的和任阿山编上了: “哎,老姐妹哟,我这个干女儿呀,真是十里八乡都难找的,我认识她,是因为我丢了钱,几百块啊!老姐妹你想想,几百块,能买多少东西啊!我都哭了啊!我想这下我找不着了,要死咯!结果我干女儿还我了呀!嗳哟我多么高兴啊! 所以你看看我这个干女儿多么好啊!我干女儿也很听我话的呀,我和她契娘说了,这女儿不是亲生当亲生的呀!我跟你讲啊,她要是结婚啊,嫁妆我包了! 她看中什么就是什么,她要买什么就是什么!我和她契娘来付钱好了!不过,这男方,要入我眼的,要是我不喜欢,我肯定叫她……” 赵进明拿手作刀,对着空气剁巴剁巴几下,然后十分霸气的说: “那!那些个难看的、笨的、矮的、黑不溜秋的、家里头穷的、兄弟姐妹多的,统统不要!那些个公公傻不啦叽的,婆婆眼皮子浅的,小姑子嘴碎的,喜欢唠唠叨叨的,也统统不要! 那些个远的,不知道底细的,更不要!那些个敢斜着眼睛看她的,也不要!那些黑良心,想要吃灭她嫁妆欺负她的,哼哼!我一定找人扒他们的屋!哼哼!所以啊,老姐妹,凡是敢看上我干女儿的,先要过我这一关!” 任阿山看着赵进明那横切竖劈的手,不禁忐忑的皱眉问: “那,什么样儿的,你会帮小凝作主啊?” 赵进明偷偷瞅一眼正在和宝生交待事情的秦凝,继续和任阿山吹嘘: “呃……扣除上面的,我叫我干女儿考虑考虑,哈,也只是考虑考虑,要是人好,家里穷点的,可以考虑招赘!反正我干女儿这么出挑,愁啥呀?对伐? 得好好挑挑,不急的!十里八乡挑上个十八遍,不行的话我帮她上城里挑,再不行上沪上挑!我跟你讲啊,我干女儿打扮一下站出去啊,不比人家沪上人差的啊,人家沪上人都称赞她的啊,我这愁啥啊,急啥呀,对伐?” 任阿山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忐忑的问赵进明说:“那,那个,我家屹峰,你见过的吧?” 赵进明眼睛眨了眨:“屹峰?嗯,见过的。” “那,你觉得,小凝和他,怎么样?” 赵进明眼珠子四处转,留意一下秦凝是否会过来,再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嗳哟,老姐妹,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呀!” “怎么不好回答呢?你只管说呀,快说啊,契亲家,你只管说。” “那,我说了?说错了,你不要生气我啊。” “说说,只管说。” ------题外话------ 最近响应网文政策,一直在对文进行微调,尤其是男主和男主一家的职业,若是发现文有不符,请不要惊讶,过几天就能修完全文了。 ------------ 第272章 婆婆怎么能太得意呢 既然是任阿山自己上钩的,那赵进明便不客气了。 他扳扳手指儿开始数落: “你们屹峰吧,首先,远啊!老姐妹,你想啊,嫁到你黑省那么远的地方去,哎哟喂,那我几年不看见啊!那我要像任老舅舅一样,躺在床上我也看不见她,我怎么能叫她答应哪? 第二个,屹峰……一个月多少工资啊?我干女儿现在在文化站呀,虽说临时工,可人家领导看重啊,你看看,请十天半个月假,人家都不出声的呀! 她还画画,还,哦,你不知道哦,我悄悄的告诉你,她还介绍她认识的人给我卖菜卖水果,那么,我总要给她一点介绍费的呀,一个月,五十一百总有的呀,那你想想,她一年赚多少钱啊? 还有啊,你们屹峰……呃,地质队,那什么,这是不是找矿啊挖媒啊?那不是都要爬上落下的?哦,我还听说有的地方进山找矿,还要带着枪啊,真的假的?哎呀,反正险关险关的,那我想想都要替我干女儿担心的哦!所以,屹峰……我也不觉得怎么样!” 赵进明说完,高傲的摆摆头。 任阿山看着他,嘴张了好几张,一时都说不上话来。 嗳哟,这打击不小啊! 自己儿子那么优秀,怎么到了赵进明嘴里,统统变成缺点了呢? 可仔细想想,赵进明说的,又挺有道理的,她竟然一时找不出毛病来。 哎唷,那就要命了,要真按着赵进明说的,秦凝看不上她家屹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唉! 任阿山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据理力争起来: “那个,远么,今后……今后也可以系统调动的嘛,那什么,黑省有黑省的好嘛,呃,工资……啧!小凝倒是个好细娘,不计较这些的!那个那个,地质队又不都是出去野外的,我们也有很多化验工程的工作啊,你懂什么呢,哪里危险呢,什么配枪,那是以前要防匪,现在没有的,没有的,别瞎说! 而且我们屹峰高高的,长得多神气,对吧?契亲家,你说,要不要你来做个现成的媒人,让小凝和我们屹峰早早定了算了!也省得你还要操心这些事!” 赵进明笑:“老姐妹,我跟你讲哦,这找老婆,要找漂亮的,找丈夫,不能找太漂亮了,只要平头正脸就行了!屹峰……男小囡仔,太招眼了,招蜂引蝶的,有什么好!” 任阿山气极。 怎么她最最视为优点的东西,到了赵进明嘴里又不是了呢? “看你说的,这男人要招蜂引蝶么……只要嘴巴来事呀!不是长得好呀!契亲家你不要再乱做主意了,哼!好了好了,我先去看看我爹!” 任阿山吃瘪,悻悻的走了。 赵进明头一甩,低声咕哝:“切,对你儿子嘛,要哄,对你嘛,就要踩踩,婆婆怎么能太得意呢!” 赵进明用他除了秦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一套江湖话术,无意中把任阿山的气势扫了个七零八落,倒也是大功一件。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里,任阿山对秦凝更加是各种讨好,连带着对秦阿南也十分讨好起来。 “阿南!亲戚都请好了吧?没有遗漏?” “姐姐,应该没有的了。小凝说,不要太节俭,也不要太铺张,那么我还是和上次领小凝一样,几个亲戚家只请老一辈的,本家几户也只请一家一个,还有队长他们几个……” “嗯嗯,小凝说的对的,太节俭了让人笑话,太铺张了又让人眼红。不过毕竟是办大事,不好得罪了人的,你把请的人再给我说一遍,还有当日迎亲的,陪桌的人,你也再跟我说一下。” 有任阿山帮着细细的打点,真是省了秦凝好多精力,又有赵进明帮着跑腿置办东西,还有三麻娘子这个媒人兴致勃勃的两家沟通,秦阿南的婚礼,便顺顺利利的办了起来。 六月八号,一大早的,秦凝家就热热闹闹的,好几个妇女自告奋勇的来帮忙落忙,这和秦阿南领养秦凝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呀,六阿婆,你这么早呀!” 秦凝刚起床,老六娘子就带了办酒席需要用到的碗筷什么的来了。 老六娘子说:“啊,是啊,办酒席嘛,都要早早落忙的呀,你们买的菜啊什么都赶紧拎出来,趁着这会儿不热,赶紧的都处理了。” 秦凝还挺客气:“真是麻烦你们,还要怠一日工,回头单独谢你们呀。” 老六娘子立刻眉花眼笑: “那六阿婆就等着咯。你这丫头买的东西好,随便给我们一样,我们都喜欢的!我跟你讲,我能来帮忙,还有人眼红我呢!啊哈哈!” “谁啊?” “老华娘子啊!我听你娘说,这次你让你娘说的清楚,只让男人来吃,要是女眷来,该给男客的一包香烟就没有了,那老华娘子不敢来啊!她不就眼红咯!” “呵呵,她不来,那是最好了。” 除了老六娘子这个很近的本家,竟然还有人不用请也来帮忙的,比如周彩凤和毛玲娣。 秦凝刚进屋拿东西的空儿,这两个妇女前后脚的也来了。 秦凝拎着菜篮子出来一看,倒还有点尴尬:“呃……彩凤婶子,四伯娘,你们来……” 周彩凤看看身后的毛玲娣,有点不屑的撇撇嘴,又转回来给秦凝一个大笑脸: “哎,小凝,我来帮忙呀!那,我先讲好,我不吃你家的酒席,我只帮忙!你放心,我知道的,你娘只是一家请一个男人,我不坐桌,不会让你为难的,来来来,快点,捡菜的捡菜,蒸糕的蒸糕,哎,毛玲娣,你来做啥呀?” 周彩凤说完了,为了表示自己纯帮忙不吃饭的立场,转身帮秦凝问起了毛玲娣。 毛玲娣腼腆的一笑:“我跟你一样啊,我只帮忙,我不坐桌,帮完我就走。” 周彩凤眼珠子转转,也不知道她想什么,上上下下的打量毛玲娣几眼,就指挥起了她:“哦,那蛮好,那赶紧的,大家一起干活啊。” 有了几个妇女帮忙,这婚事上的细碎事情办的就轻松了,再也不用秦凝一个人忙上忙下了。 一上午的时间,糕也蒸好了,包子也包好了,在秦凝家院子里铺着的芦苇席子上,摆了两席子晾凉。 昭文县这个地方办婚事,除了酒席,也要给乡邻亲眷分发些东西,除了常见的红鸡蛋,糖果之类的,就是定胜糕和甜包子了。 定胜糕源自于南宋,最初是百姓为岳飞出征能凯旋而归的祝福,流传至今,已经成为了农民办喜事必备的物件。 包子这个东西,其实在江南一带,根本就不叫包子,叫馒头。 对,里面包馅儿的,叫馒头,大部分时候还是包的甜的、豆沙馅儿。而对于那些没有馅儿的蒸馍,江南人又叫他们是包子。 所以,这和北方的叫法完全相反,简直是要糊涂死北方人的节奏啊,不说也罢。 而每个定胜糕,以及甜包子的中间,都要用红颜料印个记号,喜庆而逗趣,秦凝就做这个事。 她端了用一种红色花汁调成的水,再拿类似于益母草果实的一种干花,在每个糕饼上都戳一下,糕饼上就留下了一朵形状完美的花,很轻松,很好玩。 可就是这么轻松的活,任阿山看见了,还出来抢了: “哎,小心烫了手,那手才好了点,我来我来,这儿又快有太阳了,晒着你,我得叫人来搬走,你去里面坐着吧,去陪你舅公说说话。” 秦凝无奈的看看被她抢走的碗,只好走开了。 任贵均躺在炕上,宝生没在,被秦凝打发他去了赵进明家。 赵进明帮秦凝买了一台新缝纫机,秦凝一说有新缝纫机了,宝生就啥也没问,跟赵进明回家住几天去了。 这主要还是秦凝谨慎,虽说当时秦凝去增华师傅家找人,顾桂英大骂着宝生,说是他们家不要宝生做徒弟的。 但人心这个东西,反复得快,谁知道顾桂英看宝生离开了,心里又是怎么个想法呢,毕竟宝生在她家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走开一天两天还好,只要走开五天以上,顾桂英肯定就会知道宝生在和不在的区别了。 要是顾桂英知道宝生被秦凝请走了,去照顾老人还有工钱了,那顾桂英这种刻薄的人,不会先怪自己苛待宝生,只会怪秦凝诱惑宝生,要是大吵大闹的,终究影响秦阿南的婚礼。 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比较好。 秦凝就给任阿山找借口,说宝生是男孩子,住在家里容易让人误会。 任阿山早就把个宝生的祖宗八代都拷问过了,知道宝生比秦凝还大一岁,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倒是个入赘的好人选呀”,任阿山暗搓搓的想过。 她心里,就特别害怕秦凝会对宝生有意思起来,这几天常常的替儿子观察着。 然后,她用她那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发现秦凝和宝生,倒也不是那么回事,两个人,就真像姐弟似的,很大方,很随意,一点没有啥特别的。 任阿山心稍安,但听秦凝说要让宝生暂时先住在别人家,她还是非常高兴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这会儿,西灶间里,秦凝就给任贵均拿了一个苹果,削得薄薄的,给老人吃。 “舅公,热闹吧?要不然,您干脆住在这边好了,也别回去了。” 任贵均最近心情好,外孙儿走的时候,两眼冒光的那个样子,他可看得清楚了,他总觉得,两小儿有点眉目了。 任贵均就笑着说: “那是不行的。咱们乡下地方,舅舅就是舅舅,舅舅靠外甥女养老,那成什么话!人家祖宗不答应的哟!我能跟着你们热闹几天,我就已经很高兴咯!” “哎,舅公,哪儿来的什么祖宗不答应啊,您喜欢就是了。” “那不行!上回,阿南娘还跟着你到我们秀才村呢!这个是规矩,不好随便乱来的,小孩子家家不可乱说话。” “呃……” 秦凝不敢说了,就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好转到别的话题:“舅公,你说,东升叔他们会来吗?” 这次秦阿南结婚,任东升家作为比较近的亲戚,闹得再不堪,秦阿南再生气,还是要请他们的。 只要还没有彻底的断绝关系,农村里这种场面上就不得不请,若不然,理亏的是秦家,当然,秦家是希望任东升家不要来。 任贵均皱了皱眉,说: “来,怎么不来,你看着啊,他们啊,肯定老皮老脸的来,吃一顿,拿一些,找机会和人说说他们有多孝顺才会走的,房秀娟最会装好人,有什么办法呢!” “嗯,倒是。舅公,有个事,我先跟您说一下,您心里有数就好,上回您的钱,你还记得不?你说压在床下面的,我上次回去砌墙的时候,发现没有了,不过你不担心,我会想法子给你拿回来,只是先不用告诉阿山阿姨了,我怕阿姨知道了,一生气,找他们说理去,钱拿不到,又白闹一场。” 任贵均是拎得清的老人,秦凝觉得自己还是该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 任贵均一点也不惊讶,闭了闭眼,说: “唉,你是不知道,我当时说给他们知道我有钱,我其实是想给他们一个台阶的,反正我有钱,他们哪怕假装也好,出来说一声,‘爹,你的医药费我们来出’,那么回头我就给回他们呀。 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就是不舍得,他们觉得,我的,就是他们的,哪怕装样子也不愿意,非要等你阿山阿姨这边来负担。他们习惯了,贪心啊,他们觉得你阿山阿姨在外头赚钱容易。 可他们也不想想,阿山只是女儿啊,今后老宅子都是他们的呀,阿山就算真的赚钱比他们出工的要容易些,难道就该她的?他们何必这么的算计你阿姨呢? 唉,我对他们,真的是……心寒了!可就是东升的娘……唉,我没脸见她了!那么今后我死了,到底要和谁埋一块儿啊?不然我就单独一个坟头算了!” 老人说着说着,怪伤感起来,秦凝就劝他:“舅公,咱们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呀!” “对对,是我忘记了,这大好的日子,我老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呀!呸呸呸,我老糊涂了,祖宗不怪啊!” ------------ 第273章 回头是岸,拖油瓶 舅祖孙两个在屋子里絮叨了一会儿,外头的大活计便也干得差不多了,秦阿南招呼着大家吃中饭: “谢谢大家了,先吃饭吧,吃了下午还要炸鱼炸肉呢!” 就听见周彩凤在院子里大声说: “不不,阿南,我不在这吃,让你为难。我回去吃了再来,毛玲娣,你也不许在这吃!走走,我们回家吃了再来帮忙。” 于是,一会儿的,任阿山就进来西灶间,颇惊讶的和秦凝说: “哎,小凝,你们这些乡邻,倒真是蛮好的,这么为你娘着想啊!以前不是常常的欺负你娘么?” 秦凝笑笑不说话。 毛玲娣就不说了,二十块钱的恩情,毛玲娣家穷,没啥还,找着机会就来出把子力罢了。 至于周彩凤啊,自从她被秦凝说破了那些丢脸的事,她先是心惊胆战了一段时间,硬生生的讨好秦凝。 但后来,她发现,秦凝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还时不时的刺她几句,刺的颇有道理,周彩凤倒是心服了。 比如有一次,秦凝从公社回家迟了些,天有点黑了,正好的在路上遇见周彩凤和唐小二站在一条弄堂口说话。 要是别人看见了,估计一时想不到什么,乡邻们住的近,看见了相互说几句闲话,不作什么的。 但周彩凤看见是秦凝推着自行车路过,还特意看了看他们,她就立刻心虚的跟了过来,和秦凝打招呼:“呃,小凝,啊,你,你下班,这么迟啊?” 秦凝抬着眼睛看看她,不说话。 周彩凤的脸,在黑夜里都加深了颜色,左右看看,小声说:“我,我……是小二,他,有事找的我……” 秦凝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说周彩凤,我又不是你娘,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再说了,我就算是你娘,我也管不了你这个啊! 不过,婶子,我看你现在对我娘挺好的,我就劝你一句,你说你吧,还小二队长找你……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找你,他想的啥,你自己知道吧? 但你确保,以后遇见的,都是我这样,帮你瞒着事儿的?等再让人撞见了,小二队长能站出来,说是他找的你?只怕不是吧? 我怎么听说,小二队长天天的吹完了出工哨子,把你们一个个的叫出去干活,他自己趁着去队里仓库理东西,其实是赶着回家帮老婆洗衣服呢! 婶子,你老大不小的,也是有儿有女的,你不想着你自己家的事,小二一找你你就……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赣头呢!” 周彩凤的脸,隐在黑夜里,紫涨得说不出来。 秦凝只管走了,心里其实真的有点为她不值。 天底下,傻女人真多! 这么个世道,要是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周彩凤死无葬身之地,唐小二却依然可以大摇大摆的做人。 特么这小三当的,风险太大了! 还有一次,是周彩凤一个人在自己屋子后头叹气,看见秦凝过,她自己贱嗖嗖的过来和秦凝说话。 “小凝,来来,你跟婶子说会儿话。” “说什么?” “呃……就是,你看啊,你叔他,见天的喝酒,家里头啥也不管,也不知道哄哄我,你说,咱们女人心里憋闷,就不能找个人……说说话?” 秦凝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望到她灵魂深处,说: “滚你的!还找人说说话呢,你想的是啥你自己知道!我会计大叔他老喝酒、不管事,你觉得不好,你离婚啊!你等你家国红结了婚,你离婚,找个你觉得好的你再去嫁啊! 你不能一边嫌我会计大叔这不好那不好,一边又让他给你往家里扒拉钱,再给他戴顶怪色的帽子,你觉得,你跟我会计大叔,哪个更郁闷一点?” 周彩凤扯住她衣服角就哀求: “嘘,小凝,求你,你小声点,我没再跟小二有什么了,我就是心里苦闷!我让你叔扒拉钱,我也是为了国红他们啊,要不然,我才不和你叔他过呢! 你还小,你不懂,这种没用的男人,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我一天都不想过,可你说离婚?这离婚了,我一个女人还能过日子吗?” 秦凝扯出衣服角,说: “你和小二怎么样,关我屁事!不过,你连跟小二做那些事都敢,你怕什么离婚啊?毕竟你那个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我都帮你和你家国红他们愁,还活得下去吗?可离婚了,最多日子苦点,不至于死了,对吧?哎哎哎,你知道我还小,你老是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没人说啊,我快要憋死了啊!” “你!”秦凝看着周彩凤可怜兮兮的样子,摇摇头,说: “彩凤婶子,反正我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干净利落些的好。你呢,要么好好跟会计大叔过日子,熬几年,就抱孙子了。你要是觉得熬不下去,那就离婚,总也是条生路。 可别再跟小二搞七搞八了,说实话,小二娘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有一天,真的知道了,打到你门上,谁会说你一句好?谁会知道你心里苦闷才这样的?那你就是死路一条。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好了,我走了,别再喊我了啊!我其实看不起你,你别总是让我当你知心大姐!” 就这么的,周彩凤贱嗖嗖的被秦凝当孙子似的骂了好几回,竟然黏上了秦凝家。 要是秦凝在家的话,周彩凤时不时的会捧着饭碗,跑到秦凝家唠上几句。 据秦凝的冷眼观察,似乎周彩凤现在真不和唐小二来往了。 秦凝暗自想,阿米豆腐!要是这女施主回头是岸,她这和唐僧似的念叨也算值了,也是为人的功劳一件啊! 所以,周彩凤自己要跑到秦凝家来帮忙,秦凝很是无所谓,怎么滴,她也算挽救了一个失足妇女啊! 下午的时候,厨房里更热闹了,所有的菜都必须在五点前准备齐全,桌椅板凳碗筷也全部要置办妥当了。 秦三麻和几个男乡邻,也来帮忙,秦凝家小院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人,秦凝更加没那么多能插上手的事儿了。 秦凝就找了个机会和秦阿南说: “姆妈,春燕她,你和良保叔,到底怎么安排的?” 秦阿南全程挺害羞,整个这一天脸都是红红的,但她虽说是结婚的主角,可又是户主,大家伙要做什么拿什么,还是得问她,她也挺忙的,依然穿着件很旧的衬衣,还围着围裙,一点儿没有要结婚的样子。 此时,秦阿南见女儿问,就腼腆的说: “按照规矩,不得三天后才把她带过来嘛,因为跟你良保叔说好了的,她还姓许呀,算是许家的人呀,所以,让春燕她小婶婶带几天呢。” 这个规矩,说白了就是,许良保入赘过来,许春燕就是拖油瓶,不好在结婚当天进秦家的,得过后了,啥也不是的,暗搓搓的来。 秦凝想了想,说: “唉,姆妈,这种事,也别按照规矩了,晚上良保叔过来了,春燕一个人在家也不好,你别看她年纪小,这么热闹的日子,单把她撇下,她心里不定怎么难过呢,要不然,我早点去把她接过来就是了。” 秦阿南挺无所谓的,只是说: “嗯……就是你阿山阿姨,说,说,凡事照着点规矩,别让人看笑话,那个,要不,你问问你阿姨?要是你阿姨同意了,你才去,省得她回头又骂我。” 秦凝撇了撇嘴,说:“好。” 但秦凝走去灶间,可不是去请教的,而是通知。 她是这么和任阿山说的: “阿姨,你们忙着,我现在去良保叔那边,把许春燕带过来。早晚要来的,一个小细娘,一个人在家多不好。 我们早点把人家带过来,人家心里也高兴,今后对我娘也好,相处着也容易。所以,这种事,我觉得也别非规矩不规矩的了,就当多了一个客人呗,让她跟我住几晚好了。” 任阿山眼睛转转,立刻说:“对对对,你说的对,那你去吧。” 秦凝耸肩,就这样,去了许良保家,直接把许春燕带回了秦家。 秦凝家里,已经从整体上重新做了布局,以厅堂为中心,左手边是上房,自然是秦阿南和许良保的新房。 这年头,也谈不上装修不装修的,就是许良保自己得了空,跑到秦家来,弄点石灰水,把房子里边刷了一层白水,房间里看起来就明亮了一点儿。 因为是组合家庭,许良保家也穷,这入赘也谈不上有嫁妆什么的,就是把许良保以前的旧东西,早一天给搬了过来,跟秦阿南房间原有的东西一组合,倒也占了大半间屋子,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新房旁边还有一间,就是东梢间,秦阿南也很体贴,说是给许春燕住,毕竟许春燕年纪还小,住到秦凝那半边去,太远了些,所以这房间也重新整理了,铺了一张小架子床在里头,只是今天还没准备许春燕的被褥,秦凝就把许春燕先安顿在自己房里。 “春燕,今天先跟姐姐歇着吧。” “哎,秦老……姐姐,嘻嘻,姐姐,我喜欢叫你姐姐。” 许春燕的眼里就亮晶晶的,脸色很好看了。 秦凝暗自缓了口气。 本来,秦凝去许家接许春燕的时候,许春燕正满面泪痕呢,秦凝问她:“怎么了?” 许春燕半天不说话,最后才抽泣着说: “秦老师,大家都说,我爹不要我了,以后等我爹和新的娘生了孩子,说不定还要丢掉我的……呜呜,秦老师,我,我和他们说,不会的,我,我跟我爹去秦老师家,就是我爹不要我,秦老师也会对我好的。 但是,但是大家说,等我爹和新的娘生了孩子,秦老师也会被丢掉的!呜呜呜,他们都说,我,是拖油瓶,秦老师是大拖油瓶,呜呜……” 秦凝对天翻个白眼,这些农村的人啊,是真无聊! 秦凝都不希去找人说理,只管拉了许春燕的手走,边走边说: “春燕,人要跟聪明点的人在一块,别听那些傻不啦叽的的人瞎说八道。那我不还是你老师吗,我再教你一回,你爹不会不要你的,现在还多了一个新的娘疼你哩!还有我,以后,你不要叫我秦老师,要叫姐姐,姐姐也会疼你的。 只是你自己也要懂得心疼你爹,你爹以后有新的家要顾,不像以前,只跟你两个人过日子,凡事只紧着你,所以,可能他有时候慢待你一点,这是正常的,你千万不要受那些胡说八道的影响,心里老想着,爹不要我了,那就不对了。 一家人,只有相互体谅,日子才会好的。至于拖油瓶什么的,春燕,你要这么想,你前头,还有我这么大个的拖油瓶呢! 可我这个大拖油瓶还当老师、有自行车、去过城里无数次呢,这村里,谁比得上?他们一个个的,连我们这些拖油瓶都比不过,瞎说八道的话,还能信吗?” 这么简单粗暴的说了一通,许春燕毕竟年纪还小,很快释怀了,跟着秦凝到了秦家,看见秦阿南,主动的、小小声的喊了一句:“……姆妈。” 这可把秦阿南给高兴坏了,赶紧的拿了很多好吃的给她,一张脸笑成花,本就粉红扑扑的脸更显年轻了。 秦凝就把许春燕带在身边,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她就指点一下,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 老六娘子等几个帮忙的妇女,如今都很讨好秦凝家,所以连带着对许春燕,也很宽容,谁也没有不识相的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 到了下午四点多,一些承担了接亲任务的、或者年长的客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 赵进明带着老婆也来了。 赵进明和秦阿南说:“契亲家,今天你当‘新郎官’,就当你的‘新郎官’好了,不要多动手了,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家花妹妹帮忙啊!” 秦阿南还不懂:“你家花妹妹?你说小凝啊?哦,小凝也忙哩!” 秦凝在一旁摇头,无奈的给秦阿南解释: “哎,姆妈,你不用理他的,他啊,拿我契娘开玩笑呢,契娘姓花,他天天喊人家花妹妹!” ------------ 第274章 任阿山的威武霸气 秦凝这么一说,惹得来帮忙的几个妇女都看向赵进明的老婆,还都笑了起来。 但那笑里,大部分都是羡慕。 因为清溪公社这一带,大部分乡下夫妻,彼此间是不喊名字的,都是你叫我一声“喂”,我喊你一声“嘿”这样的过,这种算是平常的; 还有一些,丈夫喊妻子“傻女人”、“笨女人”,更有甚至,叫自己的老婆是“堂客”,在外人面前,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还要加上一个“瘟”字,仿佛只有把老婆踩到了脚底下,才显得自己在家里地位超然。 也就这几年,年轻一些、有文化的丈夫,开始会喊自己老婆名字,但大部分也是连名带姓的叫,表示夫妻间也只是革命友谊,很少有亲亲热热喊昵称的。 像赵进明这种年过半百,喊自己老婆花妹妹的,那是少之又少的。 偏偏赵进明是个无所谓的,见众人看他们夫妻,他还把老婆拉到干活的几个妇女面前,半真半假的说: “那,这个就是我家花妹妹,几个大姐大婶帮我照顾好啊,欺负了她,我要找你们算账的哦!” 于是众人就更加的笑了起来。 整个秦家虽没有张灯结彩,却也在厨房的热气蒸腾里,人来人往的笑脸上,互相打趣的欢呼里,看起来非常有办喜事的架势。 秦新娣和秦根娣两个老姐妹也来了,但这次,没敢再偷鸡摸狗的造次,老老实实的在堂屋里坐着,吃瓜子喝茶说闲话,即便看见秦凝和秦阿南走过,只是时不时的拿眼睛看看她们,眼里装着不屑与不满,但没敢多嘴多舌。 后头秦土根这个唯一的伯伯家,因为上次借钱不成、反而丢了发禄的事,唐菊花恨得,早早的和别人说,他们家和秦阿南断绝来往了,秦阿南家有什么事,他们也不来。 可是,眼瞅着秦阿南家这几天大鱼大肉的往家里头拎,今日一早的时候,唐菊花就让三麻娘子给秦阿南传话了。 三麻娘子为难的和秦阿南说: “那,唐菊花说的,要么你从你们后门口跪到她家去求,她才来。她还说,秦土根可是你老秦家的长辈,你爷娘都没有了,结婚连个长辈都没有,不吉利。那你看怎么样呢?” 秦阿南心善,很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让三麻娘子这么一传话,她心里就很不舒服了,一时不敢出声。 可这次,任阿山在,任阿山可比秦阿南彪悍多了,根本不用秦凝出马。 任阿山一听这种话就站了起来,大声说: “放她的十二级台风连环屁!阿南怎么没有长辈了?我爹不是长辈?娘舅舅就是最好的长辈了,谁敢说什么! 还有啊,那两个老姑婆不还是要来的吗?哪里不算长辈?还有啊,老秦家这一辈的几个老本家,我们哪个没有请?谁敢说不是长辈? 三麻娘子你帮我去传话,就说我说的,我,任阿山说的!她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叫大队书记来收拾她!人家结婚,好天好地好日子,她来放这种屁,她真当我们阿南好欺负!断绝来往!不要了! 这种黑良心,一辈子都是在作怪!我好叔(指秦阿南的娘)在的时候欺负我好叔,还想方设法让人帮阿南做坏媒人,弄一个病秧子进来害阿南,他们打算的什么?不就是巴望我们阿南这边不要好起来,家产今后都是他们的吗?动了坏心思,就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 哼,人在做天在看,他们早晚被天打雷劈!三麻娘子你去,一定要把这几句话原模原样的帮我说,那,红包拿去,我给你的!你只管帮我去骂,她要是敢再多说一句,我去后头撕掉她的嘴!” 秦凝看着任阿山大力的挺着胸脯,大声的说话,那气势,像个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将军,倒也蛮为她鼓掌的,还别说,乡下地方,就是要像任阿山这样,人家才不敢欺负上来! 噢!任阿山威武! 就这样,三麻娘子拿了任阿山的红包,去了一趟,笑嘻嘻回来说: “哼!唐菊花也就凶了一张嘴,我把你的话跟她一说,她跳上跳下的骂了几句,翻来翻去就是阿南不敬长辈,其他没敢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唐菊花秦土根夫妻俩没有来。 但奇怪的是,朱月娥这个大儿媳妇跑了来。 当时秦凝家院子里还在蒸包子呢,朱月娥一进来,就先一手抓了个包子吃了,一手递给秦阿南一个篮子,里头大概有七八个鸡蛋,说: “阿南,那,好坏是叔伯兄弟的近亲呢,断绝来往什么的,我是做不出来的,这些,我的人情,拿着拿着。” 秦阿南很讶异,秦凝看见了,也很讶异。 想当初,前有为了自行车、两家闹的不愉快的事,后有发禄移动那么膈应的事,这会儿朱月娥竟然能当没事人似的,没有邀请也跑来送礼,也是没谁了。 秦阿南手里拎着鸡蛋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朱月娥咬着包子塞满嘴,就是不走。 秦凝从西灶间出来,看看朱月娥,板着脸说: “不用了。大孃孃,你婆婆可是跟全村人说的,要跟我们断绝来往的,鸡蛋你拿回去吧,省得你在你婆婆面前难做人,我们鸡蛋多得是,用不着。” 朱月娥脸色有点尴尬,笑嘻嘻的说: “哎,人家来送人情,哪里有不要的呢!他们年纪大了,那个……咳咳,我们小辈间,还是好的呀,是吧?拿着吧拿着吧。” 秦凝干脆没再给她面子,直接说: “小辈间也不好啊!前段时间为了脚踏车你还差点跟我们打起来呢!朱月娥,你是不是又想搞什么花样啊?” 朱月娥眼珠子转了转,把塞满嘴的包子咽下去,说:“唉,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能搞什么花样!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朱月娥嘴努了几努,最后气咻咻的说: “咳咳咳!那个,哎呀,事情不是多过去了吗?那,我婆婆他们是嘴碎的呀,上次脚踏车那个事情以后,我婆婆联合着那几个女人都不要理我呀,唉,吃饭也独独的撇出我,所以我们分家了啊! 我归我,他们归他们呀!秦述他们出宅出去,造房子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我婆婆贴的?哼!反正她们和我不好了,我也不去讨好了……” 朱月娥说了一大通,秦凝可没耐心听她在这瞎扯,干脆打断了她: “哎哎哎,朱月娥,好了,你家里的事我们没时间听,我们忙着呢,你快把鸡蛋拎走吧。” 朱月娥见秦凝这样不耐,竟然没生气,依然笑嘻嘻的说: “哎唷,我这给你娘结婚送人情呢,你拦着做什么,好好好,我再跟你娘说一句话,说了我就走。” 朱月娥不等秦凝答应,身子一侧就拉住秦阿南: “阿南,那,鸡蛋你拿着,你要是收了我的人情不好意思的话,那让我家振国来吃顿晚饭吧?就这样说定了啊,说定了,那我走了,篮子等一下给我们振国啊!” 朱月娥说完,逃似的走了,秦凝倒一下子明白她的想法了。 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朱月娥因为自行车丢了而赔钱的事,现在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婆婆和几个妯娌不理她,连她丈夫也时常骂她,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朱月娥难受的事,婆婆唐菊花不再资助他们了,他们手头没钱,日子就过得很苦了。 偏偏秦振国是出名的馋痨鬼,大食量,一个人能吃家里两个壮年兄弟的总和,这种情况下,朱月娥家就常常为了吃吵架。 现在的年景,一般人家办喜事都是从简,请客不过就是请老一辈,像秦振国这种小毛孩子,人家不会请,所以秦振国肯定是嘴巴里头馋的不行了,现在知道秦阿南家办酒席,便非要闹着出来吃一顿。 朱月娥多会算计啊,不过拎来八个鸡蛋,却可以让大食量的儿子来吃个饱,又算是男丁,还能拿一包香烟和一些喜糖喜果,怎么说都是大赚的,便死皮赖脸的来送礼了。 真是不要脸无下限。 秦凝摇头,秦阿南皱眉:“囡,这,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姆妈,今天是给你办喜事,总不好为了一顿饭和她去撕破脸,算了,拿进去吧。” 就这样,到了四点多钟的时候,秦振国就像个贼似的,悄悄的进来了,去和秦新娣秦根娣坐在一起,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糖果什么的,一通猛吃。 秦凝和秦阿南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随他去了,毕竟办喜事,不好闹出什么膈应的事。 而任阿山,眼看着天色不早,便催着秦阿南去洗漱换衣服,秦阿南扭捏着去了。 一会儿的,她穿了一件银红底子,带点细碎大红花纹的新衬衫出来了,这是秦凝在空间做的,但依然告诉秦阿南是买的。 所以这衣服,比请增华师傅什么做的要时尚的多,也合身的多。 窄肩的剪裁,让被秦凝养的不胖不瘦的秦阿南看起来很精神; 收腰的处理,让秦阿南这个年纪的女人,依然能展示身段; 而偏长些的下摆,配上下面一条黑色的窄脚卡其裤子,让秦阿南这颜色鲜亮的上衣像裙子似的,更加突出了。 任阿山啧啧称赞:“这身衣服好!小凝有眼光,买的好!可真好看!又喜庆又年轻!哎唷,阿南啊,你现在十八岁!” 能得任阿山称赞,秦阿南的开心更上一层,脸红红的说:“真的?姐姐,人家不会笑我吧?” 任阿山胸脯一拍,豪迈的说:“不会!有我在,谁敢笑你!我只盼着你这回好好的,姐姐也放心。” 秦阿南倒眼泪汪汪起来:“姐姐,我晓得你关心我,我晓得,姐姐你放心。” 任阿山也开始抹眼泪: “嗯,我也呆不了几天,不过这次竟然能看见你再结婚,我真的开心,阿南,今后和许良保好好过日子,那么我也少操一份心了,不过,今后有啥事情,也还是要告诉我的,不要瞒着我,啊?” “我晓得,姐姐,我晓得了,呜呜……” “哎你哭啥呢,好日子不许哭!记好,要是许良保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肯定帮你出头,知道不?呜呜……等会儿拜祖宗,我也会跟你娘说,我一定会带好你的,你到一百岁,都是我亲妹妹,呜呜……” 老姐妹俩一个劝着另一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抱头哭了起来。 秦凝看得头晕,也有点感动,任阿山对秦阿南,是真爱啊! 只是,这都啥时候了,两个人怎么反而哭上了呢! “姆妈,那个,时候差不多了,你还要去迎亲呢!” 秦凝站在一边,不得不提醒一句。 任阿山比较理智,她放开了秦阿南,但一时有点六神无主:“对对,快点快点,不要哭了,啊,不要哭了,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 秦凝看看秦阿南一脸的泪,就去打了水,给秦阿南重新洗了脸,顺便帮秦阿南打扮起来。 她帮着秦阿南梳了一个后世的头发,就是把秦阿南短发的中间部分突出上来,露出秦阿南的前额,拉长了一点脸型,又在短发上点缀了几个自己做的红色小花,看起来格外喜庆,但不会夸张。 秦凝自己从不化妆,却帮着秦阿南修了眼眉,拿红纸给秦阿南染了染嘴唇。 秦阿南皮肤底子好,这两年有秦凝常常的给家里补充空间的水,脸色一向很健康,这一天又激动,她的脸一直红红的,这会儿嘴唇上又添了色彩,整个人真是挺好看的。 连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许春燕也小声说:“姆妈真好看。” 秦阿南便又开心又羞涩,十分有新嫁娘的味道。 任阿山还吩咐她许多礼节: “记住啊,我们招女婿,你是男家啊,男家!去了香烟要先派给谁,坐在哪个位置,什么时候走,都要记着你是男家啊!千万不要弄错啊!” 秦阿南点头:“嗯嗯,姐姐,我知道的,我记得的,我这又不是第一次。” 任阿山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啪”一记打在她背上:“赣头!不许说!你就当第一次!” ------------ 第275章 招赘就是这么牛 “乒乓”两声爆竹响,秦阿南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手里拿两根甘蔗,后头一起走着五个年轻男人,开始往村子西边去迎亲。 秦唐村这儿,都是按着正席的时辰迎亲的。 如果主家设定的正席在中午,那么上午就要去迎亲,如果设定的正席在晚上,那么就是傍晚的时候去迎亲。 现在地里忙,大部分人都是要出工的,结婚办酒席,几乎都放在晚上,所以秦阿南就这个时候去迎亲。 迎亲队伍除了媒人,还要有陪新郎的人,一般都是凑六到八个人。 秦阿南是要招赘,代表的是男方,那可好,跟着去的,都是男的。 秦凝站在院墙外头,目送着秦阿南举着俩甘蔗,后头一圈年轻小伙子跟着,不知道怎么的,心底里替秦阿南生出几许豪迈来。 嘶!还别说,要是结婚是这么牛的,把男人娶回来,也……不是不能试试啊! 想想吧,以后这男的,啥事都矮几分,家里都是女的说了算,啧!那什么,要是敢有二心,立马踢了他换一个,也蛮爽!哈哈哈! 秦凝拿手指挠着下巴笑,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脑海里勾勒了一副画面。 画面里,成屹峰穿一身古代裙袄,像一个小媳妇似的,扭着屁股的给她端茶递水,捶肩拍背,还挤着嗓子喊她“相公”,他的浓眉修剪成新月形,他还涂了红唇……呀!吓死人了! “咳咳咳!咳咳咳!” 秦凝自己把自己惊的,站在院墙外头咳嗽起来,她这想什么呢! 不不,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招赘也不要了,招赘也麻烦的,招赘不一样是女人生孩子?!招赘不一样要被生活的琐碎把自己吞噬?! 坚定,嗯,要坚定! 秦凝倒是忘了深思,为什么那个喊她“相公”的小媳妇,偏偏就是成屹峰,而不是别人呢? 她只抚了抚唇,再恨恨的回想了一下成屹峰离开前一日和她在小院里的情形,低低的骂了一声“笨蛋!” 因为结婚的两家离得近,村东秦阿南家这边爆竹一响,村西许良保家那边就有了回音,也是爆竹“乒乓”两声,许良保家就有代表舅爷的许良保兄弟——许进宝出来,接了秦阿南进去。 秦阿南过旺盆,直入许家的堂屋,在上首坐了,便由媒人去发香烟,发喜糖,她只等着这边把彩礼收了,就好接了许良保走。 许良保家属于女方,和秦阿南家相比,总共三间的土坯屋子里就冷清了许多,堂屋还是和许水根家合用的呢。 虽然许家的亲戚们都来了,但因为许良保这边不办酒席,亲戚都要跟着许良保到秦阿南家去吃,所以大家都随意的坐着或站着,等秦阿南来。 许良保这边不办酒席,最大的原因当然是穷,反正是去入赘了,便能省就省,另外就是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都各自成家,各自顾着自己还来不及呢,没人会帮着许良保操办的。 这时候,众人都涌到堂屋去看秦阿南这个“新郎官”。 虽说是一个村子的,但平时大家都是粗布衣服在地里劳作,今天秦阿南怎么也是新衣新鞋的一身儿,众人便看得津津有味。 几个妇人看了,就回到灶间去议论:“噢唷,秦阿南打扮好了,倒是蛮漂亮的!怪不得良保肯入赘!” “是的呀,秦阿南前头的男人死了很多年了,又没有小囡拖油瓶的,良保倒跟找了个大姑娘结婚似的!” “谁说没有小孩,不是领养了一个吗?” “噢,那个啊!那个不是拖油瓶,是赚头!很厉害的!人家在文化站的呢,之前还代课,听说还会什么画画,会赚钱的噢!要不你们去看看,拿过来的彩礼,一等一的呢!光靠秦阿南,估计拿不出来!” “真的?我去看我去看!” 妇人们八卦的走来走去,一会儿夸赞秦阿南的衣着容貌,一会儿夸赞秦家拿来的礼,一个个都眼里冒光。 等到这边收了礼,秦阿南吃了汤圆等代表吉利的东西,便开始准备带着许良保回去了。 许良保今天也很是激动,黑瘦的脸,配着剪断的头发,剃光的胡子,看起来越发黑瘦,但十分精神。 他穿了件簇新的、蓝色的、的确良衬衫,把扣子从头到尾扣的紧紧的,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卡其裤子,最招眼的,是脚上穿的是皮鞋。 这一身行头,当然是秦阿南送来的,也当然是秦凝帮着置办的。 衬衫什么的还好说,皮鞋倒还是秦凝让赵进明帮忙在沪上买的呢,很时髦。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许良保这么一打扮,竟然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似的,被人推着出来,他黑瘦的脸上暗红,很是不好意思。 因为彼此都是二婚,又穷,原本该单独送嫁妆的这个环节免掉了,只有代表女方的结婚和合被子两床,以及代表传宗接代的子孙桶一个,跟着许良保在这个时候一起送到秦阿南家里去。 媒人把彩礼什么的交接好了,便招呼着大家动身。 许良保站在门口,对着坐在堂屋上首的秦阿南悄悄的看一眼,却发现秦阿南也在看他。 两个人相视而笑,再不约而同的害臊别开眼,纯洁得仿佛十七八岁。 众人说笑着,簇拥着男女方两对人马出了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入赘的男方请的送嫁的人,已经由女性换成了男性。 这倒也是一件有智慧的事情。 因为男方入赘,本来已经很丢面子了,要是送嫁的还是清一色女性,这入赘的男人心里肯定不好受,现在悄没声的换成了男的,多少让入赘的男人也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于是,秦阿南一身红衣,一枝独秀的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虽然还是拿着甘蔗,但是已经和许良保家换过了。 而许良保的身后,就是和合被子和子孙桶,然后再是许家的亲戚,看起来也浩浩荡荡的。 总共一条村巷,从西往东来,不过六七分钟的路,这么浩浩荡荡的,秦阿南到了家门口,那边的亲戚收拾收拾追上来正好。 秦家大门口用稻草扎了一个三脚的草把,中间用大红纸裹住,等到秦阿南带着许良保回来,就有专人点燃了草把,这个就是旺盆了。 旺盆小火融融,在六月的夕阳里不算猛烈的燃烧了一下,秦阿南和许良保跨过旺盆,代表着旺族旺家,又有人燃起鞭炮,噼啪作响里,许良保进了门,从堂屋直入新房。 新房里,有那专司铺床的全福妇人,把许良保带来的两条被子拆出来,把其中一条代表女方的红色被子,和秦阿南这边代表男方的绿色被子,一上一下和合铺好,撒上长生果,红枣等代表早生贵子的吉利物件,许良保就坐在了床沿。 秦凝终于也像孩子了一回,笑嘻嘻的带着许春燕去新房看热闹,看着许良保羞涩又尴尬的坐在床沿,那表情,真的是十分有趣,够秦凝笑三四天的了。 想不到娶个男人回来,竟然还这么好玩,啊哈哈,不错不错,这个可以有! 秦凝心里闪过这句话,外头就喊着要许良保出去请喜酒了。 这个请喜酒,不是请客人喝酒的意思,而是请老祖宗喝酒,其实就是“新娘子”拜秦家祖宗的意思。 堂屋正中摆开两张拼起来的八仙桌,上面铺了大红布,摆的都是整只的鸡、整只的鸭、大条的鱼等各式最好的祭品。 点上蜡烛,摆上香案,秦阿南和许良保女左男右的拜祖宗,给祖宗敬酒,许良保这位“新娘子”便算是过了秦家门了。 今后要是重要场合,许良保便不是许良保了,而是秦良保。 拜完祖宗先人,炮仗一放,欢送了祖宗先人,OK,坐席了。 整个堂屋轰轰隆隆的热闹起来。 秦阿南家自己有三四桌亲戚,队长、副队长、妇女队长、会计,秦凝让秦阿南也请了; 而许良保那边,兄弟姐妹多,也来了四桌新亲戚。 席开八桌,是现阶段很体面很大排场的宴席了,且这次置办的酒席十分不错,众人都吃得开心。 大碗的走油肉肥瘦相间;大碗的爆鱼美味鲜香;大碗的面筋塞了肉末,再用鸡汤熬制,端上来就是一股浓香;每桌还有半只鸡半只鸭,再加上鸡蛋鹌鹑蛋做的几道菜,八大碗扎扎实实的荤菜摆了一桌子,客人们吃的满嘴油光。 任东升一家也不例外。 任东升房秀娟夫妻带着两个孩子,是秦阿南迎亲回来前进的门,当着很多客人的面,一家子扑到西灶间里,充当孝子贤孙问候任贵均。 任贵均既要面子,也不想秦阿南大喜的日子弄出什么事情来,只是冷着脸应了。 房秀娟便只管在西灶间坐着,眼睛在角角落落里巡视,看究竟老人这次住院,拎回来了什么东西,他们吃亏了多少。 直等到坐席了,一家子才出去,挑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商议什么。 这么热闹这么喜庆,直闹到了近七点,天色快黑了,众人都拎着喜果袋子回家了。 秦新娣秦根娣老姐妹俩,照样是用手帕包了些菜拎在手里,不过这次她们的手帕子包的不够满,所以她们的脸色也很不满,一边走一边就嘀嘀咕咕的数落着秦振国: “哎唷真是气死人,这个小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一桌子的菜他恨不得一个人吃!害我肉都没有夹到几块!” “就是说啊,朱月娥也不知道怎么教养的,出来坐席,老人还没有动筷呢,便呼噜呼噜的吃上了!” “唉!早知道不该跟他坐一桌!” “不是说后头不来的吗?因为我们来了,唐菊花还给我们脸色看,真是的,我们送了人情,怎么能不来吃呢?” “唉,算了,到底阿南好一点,看看,这喜果还给多我们一人一份,今后后头我们也不去了。” “不去不去,不去看他们的脸色!” 老姐妹俩嘀咕着走了。 而秦振国,趁着秦阿南和许良保在外头送客,一下子窜到秦阿南的新房里,先是在新房里到处看,旋即就去掀新房里的盆盆罐罐。 因为按照习俗,新房里的东西不能空着,都要放一点枣子或者糖果进去,预示盆满钵满,甜甜蜜蜜。 可是秦阿南和许良保是再婚夫妻,唯一的新嫁妆,便只是子孙桶一个,其他的都是半旧的家具,便也没有放什么枣子和糖果了。 至于之前秦阿南房里的吃食用具,暂时就都放在了秦凝那边,省得亲戚来了,看着新房里乱糟糟的不像话。 秦振国初初翻了一遍,没找着吃的。 可秦振国不死心,把新房里的盆盆罐罐全部掀了一个遍,不找到吃食不罢休,弄得房间里乒乓作响不说,还把东西都翻乱,好不容易在抽屉台里找到了一包饭粢糕,他赶紧的塞在口袋里。 口袋小,一时还塞不下,他着急慌忙的把饭粢糕的包装纸拆了,把糕乱七八糟的塞了进去。 正好的,秦凝带着许春燕过来新房帮秦阿南拿东西,看见的,便是秦振国慌里慌张把糕硬塞进裤子口袋,弄得满地碎屑的场景。 秦凝站在秦振国身后看他。 这个男孩子,自从中学毕业以后,已经跟着父母在生产队出工拿工分了,秦凝一早的去文化站上班,下班比社员要早些,所以虽说住在前后屋,秦凝也有好几个月没看到他了。 此时发现,秦振国又长高不少,已经完全是大小伙子了,可现在的这种行为,却连小孩子也不如。 “秦振国!你在干什么?” 秦凝忽然出声,忙于塞吃食的秦振国吓了一大跳,他回头,油光光的脸上,还沾着一点糕饼屑。 他眼里有点惊慌,嘴上却大剌剌的说: “干什么?我拿点喜糕回去给我兄弟吃啊!不都说结婚喜糕吃了吉利吗?真小气,这些个桶啊,柜子里的,也不多多放一点儿枣子什么的,没见过结婚还这么小气的!” 说完,他手按住口袋,抬着头就出去了。 ------题外话------ 惊心动魄。目前整个行业正在经历一些风雨。个人认为是好事,毕竟文章天下事,写文的人确实应该传播正能量,每个作者都应该配合,我也每日在自查,坚决不涉及违法违规内容。 但因此,确实也给读者们带来了阅读上的不便,在此,特向大家鞠躬道歉,也恳请大家继续支持。 还有就是月末了,大家有票记得去投,浪费是很可惜的啊!目前本站评论区是关闭的,但打赏留言、投票评价都还是可以的,大家如果确实有需要和作者交流的,可以通过打赏留言区进行留言。如果遇到像章节订阅了看不到、这类原因而打赏留言提醒我的,我会返还打赏币的。 ------------ 第276章 忍耐的限度 今天是秦阿南的大好日子,秦凝真不想在家里搞出什么事儿来,紧抿着嘴没出声,任秦振国大摇大摆的走了。 外头,可还好些客人在呢!不是闹动静的时候。 秦凝只摇摇头,从秦阿南的床后头拿了一盒糖,带着许春燕也出去了,结果还在门口碰上秦达,他正叉开五指的把酒席上分的,属于他的一包烟、好些喜糕喜饼糖果长生果什么的搂在胸前,也出去。 秦达看看秦凝,嘴动了动,眼看着秦凝从他身边过也没理他,他叫住了她: “小珍,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小珍,现在秦阿南又招女婿了,你,你回来吧!” 秦凝没住脚,只管走。 秦达是本家,秦阿南办喜事,不能不请他们家来一个,但不等于秦凝要理他。 秦达紧走两步,想腾出手来拉她,结果怀里的喜糕喜饼掉了一地,他赶紧弯腰去捡,再顾不得秦凝了。 秦凝撇撇嘴,只管走开了,出去门口把一盒糖交给秦阿南,任秦阿南大大方方的抓着给宾客们带走。 秦凝便也留在院墙外头,陪着许春燕,指点着亲戚们给她看,那个是谁,这个是谁,以后看见了要怎么称呼。 西灶间里,任东升房秀娟夫妻俩个一个坐一个站的,十分靠近任贵均。 “爷!你几时要回家呢?我帮你去收拾屋子啊。”任东升说。 任贵均没出声。 房秀娟看看左右,任阿山不在,不知道在哪儿忙呢! 房秀娟就凑近了炕,对任贵均皮笑肉不笑的说:“爷!姐姐她不回东北了啊?噢,那蛮好,今后都是姐姐照顾你咯。” 房秀娟出了十二块房租钱给秦凝,心里对秦凝恨得跟什么似的,但依然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任阿山和秦阿南两位姐姐(当然包括秦凝,但秦凝只是个出主意的),因为对他们夫妻怠慢了老人,表示不满而已。 这种不满只是惩戒性的。房子卖了,也只是吓唬性的。八百块呢!秦凝哪里真的舍得拿出来,不过就是幌子而已! 要是真拿出来了,那今后也是他们的!老头子眼前就他们一个儿子,乡下人家,什么都要给儿子,也什么都要靠儿子,要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忍他们那么多年了! 他们出了房租金,也出了秦阿南结婚的人情,他们服软了,不声不响来喝喜酒,任阿山还想要他们怎么样? 任阿山再凶,再拿捏他们,过几天还不是要回去? 哼!死老头子,不要以为能靠女儿一辈子! 躺着的任贵均,听着房秀娟的一句戳心话,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却依然闭上,没出声。 任雪静安静的在一边站着,如同空气。 可任雪君就不是了,四处去看,四处去摸摸翻翻,最终,在任贵均炕的边上,摸出一个方方的铁盒子来,他便跳到任贵均的炕前大喊:“爷爷,这是什么?给我,给我!” 其实这铁盒子,不过是秦凝上回在沪上给秦阿南买的一盒子细巧点心的外壳,里头的东西,秦阿南早吃完了。 但农村嘛,这年月看见这种细巧东西的机会少,秦阿南东西吃完了,盒子怎么也不舍得丢,里头装上针头线脑的,放在炕边上,要是缝东西的时候好用。 任贵均终于睁开眼,看了看任雪君,眼皮抬了抬,和任东升说话: “九岁了!还跑到别人家里东摸西摸,人家少了什么,回头找你们问,可别觉得打了脸。” 任东升撇了撇嘴,瞪了任雪君一眼:“人家的东西,不要拿,快去放好!” 可房秀娟不干了。 他们已经很吃亏了好不好? 他们已经很忍让了好不好? 且今天来了,她在老头这住处看了好几回了,就是没看见上回在医院看见的几罐子麦乳精和一些补品了,也不知道是谁吃灭了去,现在她儿子要样东西,怎么不可以? 房秀娟一把将任雪君护在身前,抢了他手里的铁盒子看,说: “什么东西啊,了不得了的!原来还知道是在别人家啊!我还以为会住到老了呢!” 任雪君可不管老娘的指桑骂槐,只管又抢回那铁盒子:“娘,我要!这个铁盒子很漂亮,我要!” “哎呀,别急别急,那我来看看里头的是什么,把东西倒出来再拿。” 房秀娟说着,便要捧住盒子打开。 任贵均终于受够了,他生气的拍了拍炕沿,努力撑起身子,喝道: “回去!眼皮子浅的东西!什么都最好是你的,什么都最好拿到你家里去,吃完了就回去,不要再在这戳人眼,我是死是活不用你们来管,我们已经分了家,屋子也不是我的了,你便死了日日想掐住我的心吧!” 任贵均说完了,满是皱纹的脸抽了抽,一下子倒在枕头上,迅速的转过头,不再看房秀娟一家,只大力喘息。 因为任贵均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现在竟然一点也不愿意再受房秀娟的气了。 房秀娟几句带刺的话,他都不想忍了。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房秀娟天天这么说,他也只当自己没听见的。 可是,前几天在医院的日子,是老郑伺候的,秦凝给了那么高的工钱,老郑对任贵均,真是尽心周到的不行,口渴了,人家把水变着法的让他不用抬头也能喝到,身体痛了,人家就算不能帮着痛,也总是软语安慰。 如此种种,都让任贵均体会到了真正的尊严和关心,这一对比,儿子儿媳妇的漠然,更加的让他心伤。 这几日又有任阿山在身边,且还有宝生那个孩子做底气,任贵均如今再看见房秀娟和任东升,心里竟然没有了努力要去亲近,努力要去哄着的想法。 而房秀娟还不自知,竟然还想拿捏他,他可真是生气呢! 房秀娟愣住。 老头子向来温和,怎么也突然骂人了呢? 这是以为女儿在,就有靠山了? 哈!老东西,你想都不要想! “哎,我说什么了我?啊,我怎么了我?啊?我好好的来喝喜酒,怎么又是错的呢?啊?不过一个盒子,你孙子要,你也是不舍得,到底看不起我们,呜呜,呜呜,到底要欺负我们啊,不是亲娘亲爹的就欺负我们啊,呜呜……” 房秀娟极大的不满,极大的委屈,干脆哭了起来。 她心里,只顾着要占个上风,吃的喝的没得着,那么言语上就一定要占上风,本来说老头子几句,她可以胜利的,结果还被骂了,她太不甘了。 她哪里有帮人家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是不是该哭。 这会儿,秦阿南这边的客人,几乎都走了,倒是许良保那边的几个兄弟姐妹,还在门口和秦阿南套近乎。 之前还觉得许良保入赘是很让他们不高兴的事,一顿酒席吃下来,几个兄弟姐妹就都想着要笼络好秦家了。 看看,秦阿南手臂上还带着手表呢,刚才的那些彩礼,也好得很,两只极大的猪后腿,活蹦乱跳的鸡,两条有小孩子那么长的鱼,无数的喜糕喜饼…… 乖乖!真是看不出来,这只有两个妇女的人家,日子过得这么好。 还是讨好一点,万一以后靠得上呢? 众人就正不断的和秦阿南说笑着呢,冷不丁的听见西灶间里响起了哭声。 “谁啊这是!……人家大好的日子,跟这哭起来?……孩子呢吧?去看看……” 许良保的兄弟姐妹们不干了,其中几个妇人们,便走到了西灶间看。 房秀娟眼角余光里见人家来看,也分不清是秦家哪边的客人,只想着让人看看,让人认可他们被欺负了的事实,她就哭的更委屈了起来。 许良保的一个大姐就看不过眼了,扯开嗓子说: “哎,这个婶子,你是来喝喜酒的啊?你可别怪我们新亲跟你不客气啊,我们良保大好的日子,你倒是对我们良保哪里不满意呢,你在这哭呢?” 在清溪公社这一带,新亲,也就是嫁过来的新媳妇儿那边的亲戚,是要很尊重的,办喜事,凡事要让着新亲些,所以这大姐就这么说了。 房秀娟一听,啊?新亲啊?对啊,新亲坐了四桌呢! 哼!秦阿南家倒好,把他们任家搅得翻天覆地的,自己家倒开开心心的结婚办酒。 还有眼前这老东西,以前倒是不太开口骂人的,现在有了这些个眼红家产的东西挑拨,竟然也对自己大呼小叫起来了,那,就谁也别舒坦! 房秀娟就一边哭一边骂了起来: “什么满意不满意,关我什么事,他们秦家的事,关我什么事!小气的要死的人家,克爷娘克夫的人家,谁来入赘谁倒霉!我哭我的,你管得着吗!” 这种话一说,任东升倒是心虚的。 这可是阿南姐结婚的日子,眼看着任阿山最近对他们不满意了,他们不是服软的来了吗?那还是先不要闹的好。 任东升立刻拉房秀娟的衣袖想制止她。 而任贵均,气得头在枕头上转来转去的找东西,恨不得劈了房秀娟。 正好的,这几天担当起母亲般职责的任阿山,去乡邻家还了一些桌子碗盘等物件儿,回来了,看见西灶间里有吵闹声,任阿山赶紧的过来看,听见的,便是许良保大姐和房秀娟的最后对话。 任阿山今天多么高兴噢,她前后见了许良保几次,见许良保那么体贴秦阿南,她还是挺满意的。 如今许良保顺顺利利进了门,拜了祖宗,以后就是秦家顶门立户的男人了,再说了,只有许良保和秦阿南好好的过日子,早早的生下儿女,那么小凝也多了早点出嫁的可能了,她任阿山的儿子兴许也求娶小凝求的轻松些,所以秦阿南的婚事,任阿山奔忙起来真是格外的卖力。 结果一切顺利之际,眼看要圆满收官之际,房秀娟这个讨厌的女人,竟然出来说这种话,真的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任阿山没给房秀娟任何喘息和解释的机会,直接扒拉开看热闹的人群就冲了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拖抱起了房秀娟: “滚!滚出去!我受够了!不要脸到极点!我忍了你十年!滚!从此,我没有你们这种弟弟弟媳妇!滚!” 任阿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同时也是突然出现,房秀娟防备不及,竟然被任阿山拖抱的一下子到了门槛边。 但是江南民居都有门槛啊,到了门槛边,任阿山搬不动她了,房秀娟也反应了过来,干脆破罐子破摔,拉住门槛大哭大骂起来: “啊!杀人啊!恶毒啊!吃灭了家产还要杀弟媳妇啊!啊……” 任阿山嗓子比她响,大声招呼旁边的人:“那个许良保的姐姐,这种女人,咒我们阿南和良保,来来,搭把手,一起帮我丢出去!” 许良保的兄弟姐妹们,早便知道秦阿南有一个在东北当官太太的姐姐,十分亲近,想秦阿南家不过两个妇女,虽则说那个养女很聪明很得力,但估计离不开这个当官太太姐姐的帮衬。 许良保的几个兄弟姐妹,可正愁找不到机会和这官太太姐姐热络一下呢,此时一听,立刻七手八脚的过来帮忙,连任东升赶过来阻止都来不及,三四个女人把个房秀娟抬着,一下子丢到了院墙外面的村路上。 房秀娟还在那痛的哇哇叫呢,就听许良保的大姐说: “你也要点脸啊!我们许良保兄弟姐妹八个呢!以后再敢说我们弟媳妇不好,我们一人一脚也来踢死了你!” 而任阿山,手里还拽着任东升也拉了出来: “滚!回家自己摸摸良心!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反正已经不好了,我也受够了!滚!今后不要来往了!没人用得着你们,滚!” 这下子,任东升倒真是慌神了。 原本以为,今天秦阿南结婚,姐姐凡事总要留三分面子,他们吃了饭不走,好好的再和姐姐、和父亲说说话,修补修补关系,争取今后那每月租金不出了;还有那八百块什么的,也要打听仔细着,到底是不是幌子,现在钱在谁的手里。 可怎么转眼的,事情就成这样了呢? ------------ 第277章 噩梦 任东升慌神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过三两句话的事,就闹得这么不堪了。 这……以前,他老婆,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怎么老头子现在忍不了了呢? 任东升就皱着眉和任阿山推着,解释着: “姐,姐,你不要这样,阿南姐结婚呢,不要这样,我们好好说话,你看,你回东北了,爷怎么办?不还是要我们来的嘛?啊?姐……” “闭上你的嘴!你放心!就是我回了东北,爹也不靠你们!早就和你说了,爷有了八百块在手,要当儿子当孙子的多的是,用不着你,滚!” 任阿山连推带骂的,把任东升推到路上。 秦凝一看这架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别说,任阿山在,真是省了她不少事,彪悍有彪悍的好处啊! 而始作俑者任雪君这个孩子呢,他还傻呆呆的跟着人看热闹呢,手里还抓着那个铁皮盒子,莫名其妙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像忽然找到灵感似的,把盒子往自己裤子口袋里一塞,像揣了宝贝似的开心,一蹦三跳的去找父母了。 任雪静已经是十一岁的大女孩了,此时躲在人群后,怯生生的走出院墙门,便开始羞愧的默默流眼泪。 爷爷平时对她很好的,但娘一天到晚的算计爷爷,只要去爷爷那里拿到一点好吃的,就给弟弟吃;要是她去帮着做点什么,娘就骂,说没必要,只有不帮忙,偶尔帮一次才金贵,要是常常帮了,爷爷就不当回事了; 上次爷爷去河边洗鞋子之前,明明爷爷说了的,给她一块钱藏起来,不要让娘知道,那她出去上学要是想买什么,就可以悄悄的买。 她很开心,拿了钱,就说帮爷爷洗一下鞋子,爷爷也很高兴,还夸她了,可是娘回来了,劈手就夺了鞋子丢到阴沟里,指桑骂槐的说,“不是秦家好吗?等秦家来洗”。 结果鞋子更脏了,爷爷不得不自己去河边洗,才会掉在河里的,可她,就是不敢把这件事讲出来。 任雪静默默的走到外面,向四周看看,人群轰轰的看热闹,还一起骂她娘,她爹娘和弟弟只好走了,可他们显然又忘了她了。 任雪静脸上的泪更多了,她拿手指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抬手拿袖子擦,总算擦干净了一点,便看见,秦家的小凝姐姐,手里拉着她的新妹妹站在门口说话,那神情,多么熟悉多么美好啊,小凝姐姐以前也常这么对自己的。 任雪静走了过去。 “凝姐姐……” 秦凝正和许春燕讲呢,到人家作客,不该这样不该那样,耳边响起怯生生的一声。 她愣了楞,转头便看见任雪静满面泪痕的脸。 秦凝心里叹气,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温和沉静的,但是跟着那样的娘,在家每天受气不说,今后长大了,估计也是会被父母教导成伏弟魔的。 “噢,小静,你,要回去了?” 秦凝对任雪静很温和的笑了笑,并没有给她脸色。 想到自己这身子——秦月珍的身世,秦凝也不想把任雪静和房秀娟混为一谈,而去不理任雪静。 任雪静心里一暖,又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凝姐姐”,然后低着头小声说:“麻烦你跟爷爷说一声,等我长大了,赚工分了,我会照顾他的,我,走了。” 说完,任雪静就埋头往父母那边跑去了。 秦凝挑眉。 哟呵,不错噢,不管做不做得到,也是有心了,歹竹出好笋噢!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的走了,毕竟这个年月没有电灯什么的,太迟了回家,做什么都不方便。 三麻娘子、老六娘子等人,都很热心的帮着秦家收拾东西,周彩凤和毛玲娣像是有千里眼似的,也自动自发的过来帮忙,忙到差不多八点多的时候,秦家院子里便收拾的基本原样了。 秦凝给了三麻娘子等所有帮忙的人好多食物,大块的鱼肉、半只半只的鸡毫不吝啬的给,把三麻娘子几个乐得嘴都合不上。 老六娘子就说:“嗳哟,这么多的东西啊,我恨不得阿南家多办几次喜事!” 周彩凤笑得震天响:“你个老堂客!这说的什么瞎话!” 老六娘子辩解:“怎么是瞎话呢,今后那,小凝结婚,春燕结婚,阿南再生个三四五个,不是很多喜事吗?” 周彩凤难得的很随和,放在了会计娘子的架势,和群众打成一片: “哎,对对,这倒是我拎不清!哎,那我说,三麻娘子,你帮阿南做了这么好的媒人,顺便帮小凝也做一个呀,那我们也好再来帮忙,拿这么老些好东西了!” 三麻娘子大力点头:“对对,小凝,你都十六了咯!要赶紧的看人家了噢,你看中哪个,三阿婆帮你去说!” 任阿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说: “哎哎,小凝这么漂亮的细娘,不嫁乡下的啊!这个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了,不还有我这个阿姨吗?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谢谢大家帮忙,明天一早来吃碗汤圆吧,谢谢啊,谢谢!” 这就半推办送的,把几个呱噪的妇女送走了。 总算家里安静了。 灶间里,剩秦凝和任阿山大眼对小眼,空气突然安静。 秦凝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她干咳一声:“咳咳,阿姨,你辛苦了,赶紧的洗漱了,去睡吧。” 因为要照顾任贵均,任阿山在西灶间里搭的地铺。 任阿山就对着秦凝笑: “嗯,小凝你真体贴我,小凝啊,刚刚你那个三婶娘说的对的,这个,十六啦,是该看起人家来啦,小凝啊,那个屹峰他……” “咳咳,阿姨,我,我去看看春燕,她不知道洗澡盆在哪儿呢!” 秦凝落荒而逃,躲进房间再也不敢出来了。 奇怪的,任阿山一提起成屹峰,她就立刻想到了成屹峰临走那天干的好事,所有的热烈蛮横,都那么的如真似幻。 这这这,倒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一听任阿山提起,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还那么真实呢? 秦凝一下子冲进自己房间里,拼命的擦嘴唇:“呸呸呸!不要再想起他,不许再想起他!烦人精!” 许春燕坐在床边喊她:“姐姐,你在说谁呀?” “啊,姐姐在说一个坏蛋,啊,不,姐姐想起了一个坏蛋,啊,不……春燕,快去洗澡去!” 秦凝在自己房间里和许春燕说话,一会儿叫她洗澡,一会儿叫她换衣服的,让自己彻底忙起来。 许春燕今天跟进跟出的也累了,洗完澡,一会儿的就在秦凝的床上睡着了。 秦凝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的天蓝蓝的,让人沉静。 空间的水轻轻的流淌,让人舒缓。 空间的花都是特别清丽的,让人平和下来。 秦凝在空间里绕圈圈,渐渐的心里安稳下来,最终,她停在一片花梨木树林里。 这片花梨木,最初的种子来自于苏州一个乐器厂。 花梨木成材后,就是市面上的黄花梨,一种名贵的木材。 但凡名贵的东西,都是因为得来不易。黄花梨之所以名贵,除了木材本身的木质坚实、花纹漂亮之外,也是因为黄花梨成材所需时间长。 一般来说,三十年以上的黄花梨,已经是价值不菲,但是黄花梨真正成材,最少要六十年至上百年。 可是,因为现在是生长在空间里,秦凝的第一颗花梨木,三个月便开了花,结了树种。 秦凝便取了树种,分布开来种植,现在,空间里已经有三十多棵花梨木了,最高的一棵,已经有十米了,胸径超过了三十公分,照这样下去,等到改革开放的时候,这些花梨木,都将是世界顶级稀有木材了。 空间里没有风雨雷电,这些花梨木,将不会出现增加价值性的鬼脸纹等装饰性纹路了,但,它们树冠格外茂盛,树身格外挺拔,一颗颗站的跟成屹峰似的…… 秦凝把手撑在树身上,忽然的,脑子里便想到了这点。 她吓了一跳,心虚的左右看着,好像被人看见了心事似的懊恼。 她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笨蛋!真烦人!” 秦凝低低的骂了一句,一闪身出了空间,算了,不想了,什么也不想,歇息去,许春燕第一次住到秦家来,她关心一下,好好的歇息去。 夜,静静的。 苍穹如墨,村庄如墨,青砖小屋如墨。 秦凝却似乎站在满目苍翠的一座高山上,看见远处山峦嶂叠里,乌云盖日。 风,呼呼的吹着,夹在浓雾里,像是巨型怪兽的呼吸,闻之让人汗毛直竖; 云,越积越沉厚,盖在一处山顶上,像是上神的大手,随时都能覆雨如注。 可是,偏偏有一队行人,他们似乎并听见这风声,并没有看见这乌云一样,依然在山顶行走,他们的身影和大山对比,是那么的渺小,他们在山林间穿梭,时隐时现,但却又能感觉他们的执着。 突然,一道带着紫光的闪电,穿过厚厚的云层,撕裂整个乌压压的天空,让人刺目闭眼之际,惊雷随即响起,震耳欲聋,连空气似乎都颤抖了起来。 秦凝本能的捂住耳朵,可她的眼睛,却努力的去追寻那一队行人,奇怪的是,那队人马依然无动于衷的走着,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电闪雷鸣。 尤其是领头的那一个人,他的身形特别修长,他微弯着背,背着重重的物资,手里拿着一把地质锤,他在一处山岩边端下来,仔细的看一处岩石。 秦凝的眼,似乎能快速的穿行于山峦叠翠之间,看到他的脸,那么认真,那么执着。 可是,秦凝的眼,也能看见,整个山地已经全部被乌云笼罩,黄豆般的雨点,从厚厚的云层里,如撒豆般的重重砸下来,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电闪和雷鸣越来越密集,仿佛上天诸神做法;豆大的雨点也越来越密集,仿佛大海从天而降。 风急吼着,将大树都摇晃得如立刻要断裂,雨水极快的在山林间积聚成洪,不知从哪里开始倾泄而来,流经一处,摧毁一处,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秦凝大急,大声的呼喊了起来:“下雨了!快回来!快回来!不要去,不要去!” 终于,这队人马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一般,开始抬头看天。 可是,已经迟了,闪电映照着暴雨形成的雨雾,连吸入鼻孔的空气仿佛都能化成水,大树被风压断了背脊,横七竖八的开始倒下来。 人们慌乱起来,在倾盆大雨和摇晃的树木之间躲避着。 领头的人抬起头,似乎向秦凝这边看了一眼,但是,雨水太大了,秦凝看不清她的容颜;他似乎开始对着大家在嘶吼着什么,但秦凝听不清,秦凝使劲的拉着自己的耳朵,依然听不清。 就在这时,有一根十分高大的树木,在一道闪电之后,快速的压过许多的林木,向这队人马倒了过来。 可是,这些人的面前还有别的枯枝断叶,更被雨水蒙了眼睛,大风盖了耳朵,他们没有看见,也无法看见。 眼看着树木即将要敲到他们,秦凝大急,她大声的呼喊起来:“小心!小心!” 终于,那个领头的人似乎听见了,他回头,看向她。 秦凝觉得,他一定看见她了,但是,她依然看不清他。 雨,闪电,快速倒下的树木,模糊了她的视线。 山洪的声音,如万马咆哮,轰隆隆的响,秦凝眼前雾气一片,雾气过后,刚才还看向秦凝的人,不见了。 秦凝大急,四处搜索。 她的眼,她的心,她的灵魂,似乎飞跃过了所在的山峦,直上那处山脊。 她的眼,她的心,她的灵魂,从未有过的着急,在这一刻,全部成了触角,不断搜寻,不断感知另一个灵魂。 终于,她找到了,他,用身体护着一个队友,正倒在巨大的林木下。 能看见他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暴雨如注里,秦凝依然能看见,他的血,掺在浑浊的山洪里,那么鲜艳。 秦凝用尽全力的大声喊:“不!成屹峰!回来!回来!回来!” 山谷回声朗朗,如有人应她。 远处雨雾蒙蒙,没有人应她。 秦凝大哭起来:“不要!不是这样的!回来!成屹峰,你回来!” “……姐姐,姐姐,姐姐,你醒醒,你这样,我好害怕,姐姐!” 秦凝哭得不能自已,心口处痛得如被钻了孔,却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嗓音,一直在喊她。 她猛的坐了起来。 夜。 夜色如墨。 没有山峦,没有惊雷,没有暴雨,没有山洪,没有……成屹峰! 清脆的嗓音依然响在她耳边:“……姐姐,做梦了吗?姐姐,可吓坏我了,你摇的床都动了!姐姐,你哭了吗?要点灯吗?” 秦凝大力喘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还好不是真的,太好了,不是真的! 她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春燕,姐姐做梦了,呼,没事了,没事了,快睡吧,没事了。” “姐姐,你做什么梦了?成一峰是谁呀?” “……呃,我,说,说梦话了吗?” “是啊,你大喊,成一峰还是陈逸飞你回来,还不停的转身子呢!” “哦,对不起,姐姐做噩梦,吓着你了。没事了,不说话了,快睡。” “好。” 许春燕挨着秦凝,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秦凝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这黑夜,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一遍一遍的过和成屹峰有关的一切片段。 她重重的叹气。 在这黑夜里,在这没人探究她心事的地方,她承认,那一天的亲密接触,不仅触动了她敏感的身体,也撬开了她坚硬的心。 她,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哦,只是一点,真的只是一点。 所以,大概,可能,应该,过几天就忘了。 她,还是太年轻,穿越前年轻,现在更年轻。 年轻,总是有很多想法的。 年轻,总是还看不透的。 嗯,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现在成屹峰才刚走,所以,她还没有把他忘了,等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的。 “会的,一定会忘了的……” ------------ 第278章 姐代母职,一诈就露馅 秦凝在外头天光开始发青的时候,在喃喃自语里,终于睡了过去。 可是,好像她才睡着了一会儿,外头就又热闹了起来。 今天是秦阿南成亲后的第一天,按照风俗,这天早上,秦家要请近亲近邻吃汤圆,许良保作为“新嫁娘”要出来见见亲戚,叫叫人,拿拿红包什么的。 这些近亲近邻都是要出工的,所以都是很早起床,过来一起做汤圆,煮完吃完好出工,他们在外面大声说笑,听起来个个开心的很。 秦凝睁开眼睛看看天光,估摸最多就是六点钟。 唉!怎么这么早啊!她都还没睡呢,客人怎么都来了呢! 和秦凝一样这么感叹的,还有秦阿南。 秦阿南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新衬衫,脸色也是粉红的,出来灶间,哈欠连天。 任阿山倒是早就起来了,正好要到东梢间里舀些做汤圆的粉,看见秦阿南这样,立刻不满的低声说她:“哎哎,注意点啊。” 秦阿南一脸懵:“姐姐,我怎么了?” “那你看你,打什么呵欠嘛!” “我……可是我很困啊,这几天我都很累,一会儿这个事一会儿那个事,我觉得我刚睡下了,天怎么就亮了啊!唉,客人还都来了,我这不是只好起来了嘛!” 任阿山皱着眉头看了秦阿南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将秦阿南拉进空着的东梢间里问话。 “哎,我问你,许良保他,他,有没有那个,你?” “什么?” “嗳哟你个赣头!你要我怎么说啊!就是,你们,那个,还好吗?” “什么……哦,哦,哎唷,姐姐,你,你怎么问这个啊,叫我怎么说嘛!” 姐妹俩个在房里一阵嘀咕,再出来,任阿山脸色也很高兴,招呼客人招呼得更卖力了,完全像是秦阿南的母亲。 秦阿南脸色红红的,但明显是偷着乐了一回的小表情。 妇女们都聚在堂屋里头开始搓汤圆,一边不忘记打趣秦阿南。 “阿南,新婚啊,看看,这粉红衬衫真出客,你一夜时间,我怎么觉得你变成小细娘了啊?” “就是哦,阿南,你家许良保怎么样?自留地翻的好不好啊?” “啊哈哈哈!阿南,赶紧的,生几个儿子出来,也别白忙了这一场。” “什么一场,你们这几个堂客,人家都是熟练工,一场不够的。” “啊哈哈哈!” 都是乡下说惯粗话的人,开起荤笑话来,那是刹不住车的,把个秦阿南羞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许良保听见了,从房里出来,开嘴帮老婆了: “哎,几位婶娘嫂嫂,你们不要再开阿南玩笑了,阿南脸皮薄,被你们这么一说,她以后都不好意思出工的。来来来,我给大家发发糖,大家甜甜嘴啊!” 众人笑得更起劲了,但倒也善意的不再去说秦阿南,转而攻击许良保了。 许良保黑瘦的脸笑着,任几个妇女打趣他,就是不出声,妇女们说笑了几句,倒也过去了。 等到汤圆做好,大家伙吃了,便陆续出工去了,屋子里立刻清净下来。 秦凝没睡够,恹恹的起来,吃了一小碗汤圆,就跟秦阿南商量。 “姆妈,我想去一趟项家。” “项家?哦,你舅舅家?哎呀,昨天怎么忘了请你舅舅来了!” “姆妈,不能请的,请了算什么?要是请了项家舅舅,那秦云香岂不是也要请的?” “唉,也是!那好,你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多给些项家送去。” 可是,秦凝这边正准备着东西要去项家呢,西灶间里,任贵均正和任阿山说,要回家了。 任阿山拗不过老人,出来喊秦阿南和许良保商量: “阿南,良保,我爹要回去了,说是趁着你们今天没有出工,有空送他,要不然再过几天你们都忙,还要专门腾出一天来送他。” 许良保当即说:“这有什么,舅舅还是多住几日吧,又不远,到时候舅舅要回,早晨傍晚走一趟就是了。” 秦阿南猛点头:“就是就是。” 任阿山说:“他啊,估计昨天房秀娟闹了那么一下,他心里过意不去。唉,他要回去就回去吧,正好,我陪着他回去了,我也帮他收拾收拾那边的东西。” 许良保摇手:“那更没必要的,房秀娟闹了昨天,自己也丢了脸,应该不会再来闹了,舅舅只管住着好了,我出工回来,也可以帮姐姐搭手一起照顾的啊!” 秦阿南猛点头:“就是就是。” 任阿山不禁白了秦阿南一眼:“就是就是什么?你自己没话说啊,良保倒是想得到,那阿南,你自己也去劝劝我爹啊!” 秦阿南“嘿嘿”笑:“那,那不是良保说的都对嘛!好好,我去和舅舅说。” 秦阿南挠着头,先去了西灶间。 任阿山拦住准备要跟着去的许良保,肃起脸,说: “良保,我这个姐姐,可在这呆不了几天,今后,你可要对阿南好点啊!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可跟你没完!” 许良保挠头:“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欺负阿南的,阿南是好心肠人,我自己也……嘿嘿,差不多,我欺负她,就是欺负我自己哩,姐姐,我不舍得欺负她的。” “嗯,凡事不要都是你做主意,也要多问问阿南的,知道不?” “好,知道了。” “到年分的工钱什么的,都交给她管着,啊?” “哎!就是,就是今年,我那边队里,还清了债,估计多的不多。” 许良保并不生气,脸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任阿山撇一眼,一个手指有力的指点着说: “一分也是钱!不是真的非要卡着你,这是半道做夫妻,但能做得好的根本!女人都顾家,不像男人,没脑子的多,钱给女人管,总是错不了!反正你自己也说的,阿南好心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女儿!” 许良保倒是认真点头:“好,我知道的,姐姐。” “还有啊,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场面上该当要帮的,自然也不能省,但是要想靠傍上我们阿南的,你可要拎得清些,如今你们可是四口人,今后还要添丁的呢!” “我知道,姐姐说的是。” 许良保这么的听话,任阿山很满意,点头说: “那就好。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吧,只要你们好好的过日子,真有什么事用得着我,我这当姐姐的,总是愿意拉拔的;可你们要是自己立不起来,还吵吵闹闹的,那我可不会帮你们的。 那,我爹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吧,毕竟他是舅舅,不好在你们家养老的,今后我回了东北,还要烦劳你们多照应,你们放心,真心对我爹好,我都记着的,不会让你们吃亏。” “姐姐,你不用交待的,阿南跟我讲过的,这个舅舅和爹差不多的,我会去照应着的。” 西灶间里,任贵均摇着头: “阿南,不要留我了,我总是要回去的,难道空着那屋子,便宜那两个不孝的?好了,趁着良保今天有空,把我送回去吧。” 秦阿南没有办法了,把秦凝也叫过去劝。 任贵均看着任阿山不在,就说: “小凝,我想回去了。人啊,不好一直惯着自己的,你们这里住着是好,好吃好玩又热闹,但我毕竟是舅舅,怎么好总是在外甥女家里?人家要说闲话的。 我早晚要回去的,但要是住惯了,回去反而不习惯,趁你阿姨也在,我回去了,也让你阿姨帮我把家里收拾收拾再走,她啊,我知道的,心里已经挂念东北了,唉,不好再让她这么辛苦。” 这是事实,老人有老人的顾虑,任阿山有任阿山的为难,唉! 秦凝也无话可说了,就干脆点头: “舅公说的是。那也行,舅公先回去,反正也近,以后有宝生照顾着你,我再常常过来看看,舅公会很快好起来的。那既然这样,我去我契娘家,先把宝生叫过来吧。” “好,我让你良保叔先送我回去,你带了宝生直接到秀才村。” 既然这样,那项舅舅家也没时间去了,秦凝先骑自行车去找宝生。 宝生在赵进明家呆的高兴,秦凝去的时候,他正踩缝纫机。 赵进明老婆——花妹妹说: “小凝哦,宝生勤力的哦,你看,在我们这三五天,帮我家里所有的衣服裤子都补好了,鞋面子也做了好几个,还帮你干奶奶做袖套子做围裙,叫他不要做了,他还过意不去呢!” 秦凝笑起来,宝生是真的喜欢做缝纫活,一做就停不了手。 这不,听见秦凝要叫他回任贵均那边,他立刻问:“姐,那洋机怎么办?” 秦凝说:“那就看你赵伯伯有没有空,帮你把洋机送到我舅公那里去了。” 赵进明说:“有空!送你们过去,我等宝生再练的多一点,帮我做衣服哩。” 宝生脸红红:“伯伯,我做是会做的,我就是怕剪坏了布,不敢做。” 赵进明拍腿:“那怕啥呢!老婆,我的花妹妹,拿几块布来,叫宝生带回去做。宝生啊,你不要怕的,你要是发现剪的不对,你就改成我儿子穿的,要是剪的我儿子也穿不上呢,你改成我孙子的!这总行了吧?” 宝生怔怔的看他,眼圈儿开始发红。 赵进明还调侃他:“哎唷,你这是做什么?怕你做了不给你工钱啊?” 宝生咬着嘴唇摇头,眼圈更红了。 秦凝无奈的推赵进明:“好了好了,宝生知道了,你赶紧的,是不是汽车送我们呀?那去叫小季啊!” 赵进明摆手:“哎哎,不用,小季教我了,现在,近一点的地方我自己开了。” “你行吗?” “怎么不行?你契爹我又不是傻子,你放心,我可小心了的。” 于是,赵进明和宝生把缝纫机搬上了汽车,宝生把缝纫机当命似的,自动自发的要坐在车厢后面扶住缝纫机,怕缝纫机磕碰坏了,秦凝就坐了副驾驶位,一会儿的就到了秀才村。 村里的小路开不进车,赵进明就和宝生两个把缝纫机给抬进去。 路上,不住的有干农活的社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所以,等秦凝一行到达任贵均那边,不仅看见任贵均已经回来了,也看见任东升夫妻寒着脸,从地里匆匆忙忙回来了。 任贵均家,已经在院子中间,连同堂屋一起,砌了一道墙,彻底将东西两边隔开了,还在西边的院墙外,单独开了一个门,供任贵均这边进出。 所以,这时候,任东升和房秀娟就站在这门边,气咻咻的问着秦凝:“这些又是什么东西啊?这些又是什么人啊?你又要来搞什么花样了?” 秦凝挥挥手,让赵进明和宝生先进去,转身站在门边,看着房秀娟,她忽然一笑,说: “我啊,呵呵,我请的人啊,专门来帮舅公找出丢了的东西的,你们要不要进来看看啊?” “丢,丢的东西?” 任东升夫妻异口同声的说着,还相互看看。 任东升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房秀娟习惯性的往任东升身后一躲。 任东升还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扯了扯:“丢了……多少钱?” 嗬!真没冤枉他们,看看,她只说丢了东西,他就开始问丢了多少钱,她有说是钱吗? 秦凝心里真是鄙夷的不能再鄙夷,什么脑子啊,这么一诈,就露馅了。 秦凝挑眉:“丢了……什么多少钱?我有说丢了钱吗?” 任东升讪笑:“呃,我的意思是,你说丢了东西,那东西,值多少钱?” 秦凝身子晃进任贵均这半边的院子,随手关上门:“现在跟你没关系了,不用你们关心啊。” 话是这样说了,可秦凝人并没有离开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隐隐约约的听见任东升在问:“……到底多少钱……你一会儿说三十,一会儿说五十……” 房秀娟的回话更轻一点,几乎听不清楚。 但秦凝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呵呵,怪不得任东升会露馅,原来是这样啊! ------------ 第279章 梁上君子,隔墙泼妇 秦凝摸了摸下巴,干脆没往屋子里去,而是身子一闪,躲在了院墙和房屋之间的一条小夹弄里,这地方,一般都是江南民居堆柴火的。 秦凝四顾无人,立刻把悟空放了出来。 “嘘,悟空,千万不要出声,去,隔壁,那个方向,帮我听清楚,里面的两个人说些什么,还有,钱,放在哪里,千万别让人发现你,要是发现了,就先躲去屋顶,知道不?” “吱吱!” “把头罩戴上。” “吱吱。” 悟空穿了条超短裙,还自己从超短裙的衬裤里头,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头罩,自己戴在猴头上,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秦凝“啧”的一声:“什么习惯,跟你说了,东西不要塞在衬裤里!那,这边不是有口袋吗?给我记住,不许再塞了啊!” 悟空把面罩撩起来,咧开猴嘴笑:“吱吱。” 秦凝摇头:“好了,快去,回来了藏在这个柴火后头,知道不?” 悟空放下面罩,一个跳跃,便上了屋顶,转瞬不见猴影。 秦凝悠悠然的去屋子里。 屋里,任贵均暂时安顿在了炕上,正和几个人说话:“还是这里好,敞亮点,吃饭也方便,不用端到屋里去了,西梢间给宝生住,宝生,好不好?” 宝生说:“阿公,不用了,我晚上和你一起在炕上睡好了,白天我就也在这儿踩踩洋机,敞亮点,你要什么也喊得应我。” “哎唷,你真乖呢,你不要嫌我老人肮脏啊。” “阿公不要这样说,你比我还干净呢,阿姨已经给我说了,米啊菜啊在哪儿,那现在也不早了,我这就去煮吧?” “好好,哎唷这个小囡乖的。” 任阿山也坐在一边,满意的看着宝生去忙着忙那。 赵进明看看任阿山,忽然说:“倒确实啊,这个小囡不错,今后谁家要是招女婿那,这样的,最满意了。” “……!” 任阿山立刻看住他,很不满意的抿了抿嘴,说: “咳咳,招女婿,哪里是只要勤劳就好的,难道那家的老婆也是躺在床上要人照顾啊?哼!” 赵进明撇她一眼,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勤劳点的,总比懒惰的好,总比一天到晚不在家的好,总比半年三个月看不见的那种要好!” “你!” 任阿山语塞,看着赵进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贵均躺在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了笑:“契亲家呀,又麻烦你这一趟,留下了吃了中饭再走吧?” 赵进明笑嘻嘻站到他炕前: “哦,不不,不用啦,我把宝生送过来就好啦。哎,老舅舅啊,我就是小凝跑腿的,她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她让我往西,我就往西,我这个女儿聪明得很,我只等着她吩咐我就是了,她没吩咐我留下了吃饭,那我就走了哦!” 秦凝正好的进来了,见赵进明要走,问了一声:“走了?” 赵进明又踩了任阿山一回,心情愉快,说: “啊,干囡,我走了,有什么事你再吩咐我吧,契爹我一定……呔,拍马就到!咿呀!驾!”他摇头晃脑的,唱着曲子走了。 任阿山恨嗖嗖瞪了一眼门口:“个老神经!小凝,你怎么认这么的一个契爹啊?” 秦凝笑笑:“他挺好啊,人无完人嘛,他虽然嘴巴爱说一些,但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话,对我真心挺好的。” 任阿山嘴抿了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咳咳,以前的鼻涕虫煨灶猫什么的记忆,统统涌出来塞住她喉咙。 秦凝眨眨眼,却又说:“对了,改天阿姨去苏州坐火车,还得差他送呢,那我出去送送我契爹,顺便跟他提一下。” 任阿山嘴张了张,发现自己果然得靠人家,要不然,这乡下地方,她要靠自己走路到县城,再从县城搭车到苏州,那得一天! 罢了,还是不要再说人家了,唉! 秦凝追出去,赵进明并没走远,秦凝喊他:“哎,等会儿,有事跟你说。” 赵进明回头,无奈的嘴角撇了撇:“囡啊,你叫我一声契爹,就那么难啊?唉!” 秦凝不理他的伤感,说: “赚钱要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你改天去沪上,帮我去所有的布店都走一遭,把的确良和棉料的零头布全部给我买回来,不管什么颜色的,都要。” “啊?你要那么多零头布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总之是生意就是了,你不说是帮我跑腿的吗?你跑就是了,少不了你钱。” “哎唷,可是,现在你契爹我觉得,赚不赚钱不重要了,你倒是喊我一声啊?” “切!这生意做好了,少说也有几千,我喊你一声,你的那份儿,真的不要了?” “啊?那么多吗?啊啊啊,那,那,你缓缓的吧,嘿嘿嘿。” 秦凝不屑的摇头,又吩咐他: “以后要是得了空,也往那些纺织厂里跑跑,要是能帮我直接弄到出厂价的布匹,那我们还能多赚一些。” “这还不容易,包在我身上!” 赵进明拍着胸脯的走了,秦凝压根没提让他改天来载任阿山的事。 她知道她不用提,只要到时候赵进明有空,不敢不来,她出来,最重要的是为了悟空。 青天白日的,但愿悟空不会被房秀娟他们看见。 秦凝站回夹弄里头等,一会儿的,屋顶上低低的“吱”了一声,悟空一下子跳到秦凝怀里。 秦凝左右看看,低声问它:“听见什么了?” “吱吱,吱吱……两个人吵架,母的说,‘不是跟你说了三十吗,干嘛还问’,公的说,‘我不信,不是总共一百多的吗,为什么你会舍得只拿三十?’……” 悟空吱吱的叫着,秦凝紧掐着意念,努力去明白它说的猴语。 虽然悟空在数字上、包括对性别的理解上,其实说的都不明白,但是大致的意思,秦凝都能听懂,这便是悟空长期呆在空间之后的收益。 秦凝听完,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房秀娟这个女人,真的是够自私的了,成天不但眼红任贵均的所有东西,还要算计任阿山,最终,连任东升她也是防备万分的,明明把钱都偷走了,却告诉任东升只拿了三十块。 这样也好,那就让他们去窝里斗吧,正好的省了秦凝的心。 秦凝低低的和悟空交代一声,一会儿的,悟空又戴上面罩,跃上了房顶。 这次,它回来的很快,交给秦凝一个手帕包。 秦凝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格子布的手帕,就是任贵均常常戴在身边的东西,以前还曾经打开过拿钱给秦凝呢。 秦凝把手帕包打开来一看,里头大概还有八九十块钱,依然叠的好好的。 “你看见她藏的?” 秦凝问猴子,猴子吱吱的:“嗯嗯,他们吵完,母的就去床底下拿了,又藏回小孩子的鞋子里。” 嗬!果然的,打草惊了蛇,蛇就把藏的东西转移了,呵呵呵! 还好有悟空看着,要不然,秦凝也不知道房秀娟偷了钱会藏去哪儿。 秦凝赞赏的拍拍悟空的头,把帕子里的钱拿出来收好,只把手帕塞给悟空,又吩咐了悟空几句,悟空咧嘴笑着,捏着帕子又跃上了屋顶。 这次,悟空回来的更快,秦凝把它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嗯,乖,睡觉去吧”,便一下子收近了空间。 真是刚刚收完,便听见身后一声问话:“姐,你在跟谁说话?” 秦凝都吓了一大跳,缓了缓才转身,便看见宝生好奇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她。 秦凝眨眨眼:“什么?” 宝生走了过来夹弄里,抱起一捆柴火,又笑着问一声:“我说,姐你在跟谁说话啊?我还以为有人呢!” 秦凝看他神情自然,不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东西的样子,就笑着说:“蚂蚁。我跟蚂蚁说话呢。你饭煮好了?” “马上好了,缺一点柴,我再塞一个草把就是了。” 宝生说着,就急急忙忙的进去了。 中午饭很快摆出来了,宝生蒸了鸡蛋和虾皮酱瓜,还有从秦凝家拿过来的一些走油肉,荤素搭配,很不错。 大家围在任贵均炕边一起吃。 秦凝吃了一大碗饭,还有去添了一点儿,夸宝生:“嗯嗯,宝生,你这个酱瓜这么做好吃,我都多吃了一点饭呢,以后我回家也这么做。” 宝生笑笑:“嘿嘿,姐,很容易的,把酱瓜切一切,放饭锅上蒸不就行了。” 任阿山看看宝生和秦凝,一边扒拉饭,一边说:“宝生,你,家里头没人了,以后更加的要回去顶门立户哦。” 宝生腼腆的笑笑: “孃孃,我,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顶门立户,唉,还差得远呢。我这能在阿公家帮忙,还是姐姐照应我呢,姐,我吃好了,你说过的,要做的那个什么领,你先拿来我看看,等会儿你们吃好了饭我再来洗碗。” 秦凝从放在任贵均炕边的包包里头翻出来两个节约领:“那,你去看吧,很简单的。” 宝生接了,放在手里左翻又翻:“呃……领子倒是挺好看的,但这个,是给大人穿的衣服?太小了吧。” “嗐,当然是给大人穿的,只用露出领子啊,所以才叫节约领。其实不小的,省料倒是真的。除了夏天,春秋冬都能穿,换洗起来方便,省钱,还好看,男女都能用的。” 秦凝这么说着,任阿山也拿了一个过去看,很快就说: “哎,这个东西,倒挺不错的呢!小凝,亏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是女的穿的,我去试试?” 任阿山拿了一个有小花纹样的节约领,很兴奋的说着。 秦凝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第一次对任阿山眉开眼笑: “好啊,阿姨,你去试试,这个你穿可能有点小,第一个扣子不要扣。要是试着好,让宝生现做一个给你,我带了好些布的。” 任阿山看着秦凝的笑脸,高兴极了,兴匆匆进了房间,一会儿的出来了。 六月份,挺热的天,任阿山把小花纹样的节约领穿在里头,特特的又在外头套了一件她从东北穿过来的毛衣,把领子给翻出来。 “怎么样?”任阿山扯着毛衣下摆问,估计穿着毛衣是真热的慌。 秦凝还没开口,宝生拍手: “好看!孃孃,这么一穿,年轻了好几岁。那,这个白色的,虽然是男式的,你也试试吧?看看领圈合适不合适。” 任阿山自己也很满意,又站到任贵均炕前:“爹,好看不?” 任贵均现在能自己吃饭了,一边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一边笑着说:“哦哦,好看!” 任阿山很高兴,又问秦凝: “哎,小凝你说,你舅公这里,连个大点的镜子也没有,就那么一块三角坏玻璃,我都看不清,怎么样?好不好?” 秦凝说:“好看的。阿姨,你要相信男人们的眼光,舅公和宝生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众人都笑了起来,任阿山兴头头又拿了另一个节约领: “那好,这个白色的男衬衫领我也去试试,白色还好搭配呢。” 任贵均就笑着说她一句:“嗳哟,老来俏咯!” 灶间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宝生收拾了碗筷去洗碗。 却在这时,就听见西边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 先是房秀娟的声音,远远的从房里传出来:“……你敢打我!任东升你敢打我!” 继而是任东升的声音,像是从房间里追出来: “是你先打的我!你这个泼妇,你看看我的手臂,我的脸!你先打的我!” 房秀娟尖声起来:“我为什么打你,我为什么打你,啊!你还有脸说!把钱拿出来!拿出来!” 任东升也很大声,完全的不管不顾: “我没拿!该我问你的呢,你到底拿了多少钱?不是你自己说的三十块吗?那交掉了十二块租金,十八块钱不是好好的在抽屉里吗?你骗人,你个烂女人骗人!你倒跟我要钱了,原来你吃灭了!烂女人!” 女人的声音更尖利了,带着一点喊破嗓子似的嚎叫: “我不管,你把钱拿出来!我骗人怎么了,我藏起来,将来不都是为了你儿子!我又没有拿回娘家,我也没拿去偷汉子,你给我拿出来!” “我没拿!” 任东升斩钉截铁,房秀娟的话语夹杂在啪打声里:“噼啪……你拿出来……啪……” “死女人你又打人,我没拿……乒乓……啪……” “你敢说你没拿,手帕包不是还在你口袋里吗?啊……啊,任东升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题外话------ 契爹就是GAN爹,但后者不能用,别问为什么,反正现在很多字都不能用,呵呵! ------------ 第280章 关于娶媳妇,关于赚大钱 隔着一堵墙,也能听见隔壁的人皮肉相打的声音,可见得那对不要脸的夫妻打得多激烈。 任贵均惊讶的问:“小凝,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秦凝耸肩:“谁知道,大概是分赃不均吧。” “分赃不均?” 秦凝笑,凑到任贵均耳边说: “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您那些钱不见了吗?估摸是他们来偷了去。但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在门口我诈了他们一句,说不知道谁偷了舅公的钱什么的; 一会儿的,我就发现那钱,掉在外头墙那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房秀娟心虚,想揣在兜里结果掉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我捡着了的,你看!” 秦凝把让悟空拿回来的钱塞回给任贵均,又说: “当时,你的手帕包还原模原样包着的,那我把钱拿出来了,还剩九十多了,我随手把手帕丢回他们围墙那边去了,我估计呀,任东升不知道情况,给捡了,房秀娟这会儿怀疑是任东升拿了那些钱,窝里斗呢!” 任贵均听得楞了楞,又听了一会儿隔壁两夫妻的叫嚣和对话,和秦凝眨眨眼说: “这……小凝,看来,你奶奶她,又回来帮我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巧,他们偷了去,又掉了钱了呢?” 秦凝也眨眨眼:“这……嗯嗯,舅公,现在,我也相信,是有人一直在帮您那!” “哎唷,好好,还是我那死去的妹妹好啊,好好,让他们窝里斗去吧!说不定这么斗上一斗,还能都长进一点呢!” 秦凝听着这一句,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下,任贵均,终究丢不下他们,还是希望隔壁那俩夫妻能长进呢,唉! 此时,任阿山换了节约领出来了,她拎住毛衣下摆,转转头,问:“咦?隔壁这么吵,他们夫妻俩在干什么呢?……哎哟,打架呀?” 任贵均苦笑,说:“嗯,打起来了。” “为什么呀?” 任贵均口气开始不耐:“谁知道!难道你还要去管他们吗?” “我才不管他们,昨天在阿南那边,我都恨不得揍他们一人一顿,现在他们自己打,可不是正好。不不,我还要搬个小凳子去看看呢!” 任阿山说完,都顾不上热了,正午的大太阳下面,任阿山身上还穿着毛衣,真的拎了个条凳,去放在隔开的墙下面,站上去看,看得捂住嘴直笑,跌跌撞撞的下来说: “哎唷,两个人头发拉掉几把……哎唷,任东升脸上都是巴掌印,哈哈哈,房秀娟还拎了包裹出门,这是要回娘家了……哈哈哈!” 躺在床上的任贵均就皱眉和秦凝说: “哎,小凝你看看,你这个阿姨,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唉!” 任阿山不满的说:“爹!那他们那么对你,我又不好打他们,他们窝里斗,你还不兴我笑笑啊?” “你笑,你笑,你喜欢你笑!” 任贵均忽然大吼一声。 任阿山委屈的喊了起来:“哎,爹,你这是怎么了?又对我发什么脾气呢?” 秦凝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拉住任阿山往房里去: “啊,阿姨,给舅公歇一会儿吧,走走,我帮你去看看,这节约领合不合适,天气热,你这么穿着怪不舒服的。” 任阿山气咻咻的被秦凝拉进了房,依然向秦凝吐槽:“小凝你看看你舅公,平白的说我做什么啊?” 秦凝叹气:“阿姨,我看,舅公不是要说阿姨,他只是心里不高兴呢。” “他为什么不高兴?” “舅公他,唉,大概心里还是觉得,希望任东升家能好好的吧,哪个父亲希望看见儿子女儿家里闹糟糟的,说到底,舅公他心里,还是把任东升当儿子的。” 任阿山悻悻的坐在房里的床沿上,说: “是啊,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呢!真是!他们那么对他,他心里还是挂着他们,他这样,我都不想理他了,让他去受他们的气吧!” 秦凝叹气,细细的给她分析起来: “阿姨,这个,不是舅公的错,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不是说断绝来往就真的断绝来往了的。 东升叔那边,东升叔固然有错,但我冷眼看着,主要还是房秀娟的心思太过自私,要是经过这件事,能够拉拢了东升叔,也是好的,只要东升叔能靠在舅公这边,今后房秀娟再要翻花样,也翻不起来了。 毕竟你过几日就走,虽然宝生会尽心尽力的,可他毕竟是外人,要是任东升和房秀娟合伙的欺负起宝生和舅公来,咱们离得远些,再出了事,也是难办。 依我看,不如趁现在,拉拢了东升叔,让他知道,凡事不要总是听房秀娟的,那么的算计舅公,也就是了。且他们家雪静,倒是个好的,心里记挂着舅公的呢。你看呢?” 任阿山闷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这几日,先找任东升谈谈,唉,想着小些时候,东升还知道围着你舅公‘爹’啊‘爹’的,挺孝顺的,现在年纪大了,却变成了这样,唉,这娶错了媳妇啊,真的是祸及几代人!” 秦凝没展开娶不娶错媳妇的讨论,只说: “嗯,阿姨和东升叔说说试试看,他要是能知道自己做错了,也就算了,省得舅公这大年纪了,还总是忧心老了以后的事情; 但他要还是这样,那倒是咱们怪错了房秀娟,今后他们夫妻怎么样,真的再也不姑息了,我肯定可着劲的跟他们要房租,要是不给,干脆让他们离开这屋子算了。” 任阿山点了点头,看着秦凝,她和蔼一笑: “你这个孩子,倒还真是比一般的孩子强,唉,你看看,咱们这么个烦人的事,还都是你在操心,阿姨都不好意思了。” “阿姨别这么说。舅公一向疼我,我只是希望他晚年幸福而已。如果阿姨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先别走,正好的,我问你宝生的事呢!他的工钱,你一直不说,到底怎么算啊?我不好让你来付的。” 秦凝诚恳的说: “阿姨,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宝生问我借了三十块钱,我打算,这三十,就当作他第一月的工钱。毕竟这第一月舅公不能动,他整日整夜的要服侍,很辛苦,工钱给高一点也应该。 后头的,基本上算是他和舅公做个伴,那我这有活给他做,包吃包住,再给他差不多一个节约领两毛钱的工钱,足够他收入的了,当然,今后节约领要是卖得好,我会再多给他一些的,这个不会让他吃亏。 总的来说,长远点看,我并没有付出多少,但宝生能好好过下去,舅公也能有个人照顾,你在远方也放心,任东升家这么晾一晾,兴许和舅公的关系就有了转机。 就算没有转机,今后要是舅公和宝生相处得好,当个孙子辈的留着,也是他们的缘分了。总之,这样一来,大家都好,所以,钱的事,阿姨便不用和我说了。” 任阿山用一双和秦阿南很相似的眼睛,深深的看秦凝:“你是说,你的节约领,做了是要卖的?” “啊。” “这……小凝,那,这不是,这不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吗?” “资本主义路线?我不这么认为。宝生是裁缝,今后可以去他生产队买工分的,一个月出个十多块钱,就可以买全工分了,那他一个月最少还可以剩二十块呢。人家不过一个辛辛苦苦赚二十块钱的手艺人,哪里会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呢?” 任阿山急了,拉住她手臂说话: “我,我说你呀,你这样,不是走资本主义路线了吗?” “咳咳咳,阿姨要是这么想,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自己是不这么想的,这节约领这么好,做出来大家都需要,帮大家省钱又变美哩,怎么是资本主义呢?” “你可,真是,大胆。” 任阿山一愣一愣的说话,秦凝反而笑了: “阿姨,等再过几年,像我这么大胆的,会很多的。好了,我给宝生说一下怎么做,我还要去我舅舅家看一眼哩。” 秦凝说着就往外走,任阿山还愣在那儿,想她的资本主义路线呢。 秦凝顾不上她,跟宝生细细交代了怎么做节约领,便走了。 自行车一气儿的出了秀才村,骑了一小半的路程,竟然看见房秀娟,背了个小包裹走在路上,一步三回头的往身后看。 秦凝暗自好笑。 这房秀娟的娘家,和这地方大部分的娘家一样,并不会对女儿有多好,倒是最好女儿能常常的拿些东西回去哩。 房秀娟和任东升打了一架,气到回娘家,可娘家会不会理还不好说呢!且现在都是农忙,这会儿回家,估计娘家人都要出工了,家里兴许铁将军把门也是有的。 但愿她回娘家受了气,能在丈夫家收敛一些。 气焰这个东西,此消彼长的,只要任阿山趁着房秀娟不在的这几天,能和任东升好好的谈谈,拉拢一些,今后任东升不再什么都听房秀娟的,总是会好一点儿。 唉,家务事,总是这么牵扯不断的,这天下,真的能完全抛开到六亲不认的,不多。 她自己,要不是前世受了那么大的憋屈,今生兴许也会放秦达一马,也未可知。 秦凝心里感慨着,自行车很快滑过房秀娟的身边。 房秀娟手抬了抬,幽怨的看着她背影,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呸!早晚撞死你!” 秦凝飞快的骑了车,先回家拿了好些东西,再往项家舅舅所在的项家村去。 项家村所在的地方,似乎深埋在秦月珍的记忆里,秦凝骑了有二十分钟的自行车,一丝不差的停在一座青砖小房子的外面。 青砖小房子的院门开着,从外头可以看见里面晾着几件衣服,补丁撂着补丁。 有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男孩子,穿件土布的褂子,缩着脖子,坐在堂屋的门口,脸色枯黄,眼神呆滞。 秦凝推着自行车进去了。 缩着脖子的男孩子呆呆的看她,好半天才问:“你,找谁?” 秦凝说:“嗯……项大元,在吗?” 男孩子摇摇头:“不在,摇船出去了。” “你娘呢?” “出工去了。” “你哥哥你嫂子呢?” “……你是谁啊?” 男孩子疑惑的看着一直问不停的秦凝,慢慢的站起来,他看起来个子很矮小,抬着眼看秦凝,眼白青青的。 秦凝叹了口气:“我,算是你表姐吧,我是秦唐村的。” 男孩子眼睛眨了好几眨,眼里有了点神采:“哦,我知道了,你,你就是上次给我们苹果和肉的,秦唐村的秦家姐姐。” “对。” “我,我去喊我娘回来。” 男孩子说着,就跑了出去。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他就带了一个妇女回来了。 妇女也穿一件土布衣服,戴着顶破到边上都豁口的草帽,一手的泥,进了院子一看秦凝,她努力的笑起来,满脸皱纹: “小凝,是吧?你舅舅告诉我这个名,哎哟,你可来了,你舅舅时常的念叨你,你,你长得,真像小玉啊……啊,你,坐,坐。” 妇女拖过一张旧条凳,使劲让着。 秦凝低低的喊了一声:“舅妈。” “哎,哎,唉,我这,我这都不配你喊我,我,我们这舅舅舅妈,都没有好好顾过你,我这……” 妇女拿满是泥的手,擦了一把脸,满是风霜的脸上,便泥迹斑斑的。 秦凝见不得这样,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 “舅妈,我只是路过,那个,正好,家里头,多着点菜,我……天气热,吃不完也是坏,我拿一点来。” 秦凝说着,把自己拎来的布口袋拎进了项家的灶间。 灶间里杂乱无章,一张吃饭的八仙桌都烂了脚,摇摇晃晃的摆不平。 秦凝把包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了一桌子。 “就是一点走油肉,还有爆鱼,这个鸡也要赶紧吃,吃不了要放点盐腌一下,还有一点鸡蛋,还有一个西瓜……这个,这桌子不平,西瓜要掉下去了,我给你放地下吧。” ------题外话------ 亲,还有票票没?翻一翻,别浪费哈! ------------ 第281章 闺蜜 项家舅妈跟着进来,有些无措的看着东西,拿手使劲在土布衣服上擦,却不敢碰东西,说: “哎,哎,怎么这么多好东西呀,这这,这看起来……小凝,你,是不是订亲了?” 清溪公社一带,若不是家里办喜事,平素是不见这么好的吃食的,项家舅妈一看就明白了的。 秦凝解释一句:“不是。是我娘,我现在的娘,招了个女婿。” 项家舅妈很惊讶:“啊?你娘还……招了个女婿?那,这……那她还会对你好吗?” 项家舅妈皱紧眉头看着秦凝,秦凝心中一暖,笑了笑说:“舅妈放心,好的,新招的爷叔也有个女儿,我们一家四口,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这,那,你拿这些东西来,你娘,不会说你吧?” “不会的,是我娘让我拿来的。” “这……你娘,真好,要是有机会,我,我让你舅舅去谢谢她。” “不用的。舅妈,那我走了,东西你收一下吧,别让猫咬了去。” 秦凝拎着空布袋子就要走,项家舅妈一把拉住她:“不不,小凝,你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让你几个哥哥姐姐也看看你啊。” “不了,舅妈,我还有事。以后吧。” “那,小凝,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项家舅妈挥着手,快步进了房里去,一会儿的,拿出来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硬要塞在秦凝的包包里:“你把这个带回去给你娘。不能让你空手回去,拿着。” 秦凝怎么可能要,一边往外掏一边解释: “不用的,舅妈,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我们家去年卖了几只猪,日子还过得去,我也不是常常来,你只管拿着吧。” 两个人把一包东西推来推去,那纸包的角上就捅破了,露出里面的一颗枣子来。 看这枣子的个头,应该是红枣来的,但也不知道他们家放了多久了,还是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手,已经是黑色的了。 项家舅妈看着那枣子,脸皱成橘子: “这,这怎么成黑的了?哎呀,这,我就这一包拿得出手的的东西,我,不过才放了没多久的,它怎么成黑的了呢?这,我这……” 秦凝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过,干脆把枣子收了,说:“舅妈,行行,我收了,谢谢你,那我走了。” 项家舅妈反而一把抢了过去: “不不,这枣子不好了,不能给你拿回去,你娘看见了,看笑话你,难得去一趟舅舅家,舅舅家啥也没给你,可不是没面子。小凝,你等一下,我去隔壁借几个鸡蛋,很快的啊,很快的。小五!看着你表姐啊,别让她走啊!我去隔壁一下。” 项家舅妈慌张起来,人走出了灶间,嘴里喊着那个十多岁的孩子,脚步飞快的往隔壁去。 秦凝深深的吸气,对挡在灶间门口、呆呆看着她的小五说:“小五,那,这个苹果给你,你帮我去洗洗。” 小五看着苹果,咧嘴笑了笑,转去灶间的水缸边打水,秦凝一抬腿便走了。 自行车又快,等小五在水缸边转身的时候,秦凝早便没影了。 秦凝一路回家,一路叹气,这舅舅家,太穷了! 唉,等宝生的节约领做起来,只要能卖出去,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让舅舅家几个孩子一起做,她才不管啥狗屁资本主义呢,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随人家去说吧。 一晃,秦凝已经请了半个月假了,再随便的单位领导,也会生气了。 秦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装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在包包里,赶去上班。 到了文化站,所有的人发一圈礼物,再单给文化站站长两包香烟,那气氛便和谐了。 一切搞定,秦凝才坐去和陶丽芬合用的小办公室里。 陶丽芬看着自己面前一堆好吃东西笑: “真好,哎呀,草莓,高粱饴糖,五香花生,定胜糕,这么多好吃的呀,前几天还想呢,你这家伙好些天不来,我一个人都要没趣死了,现在看见这些吃的,我觉得,你来不来也算了。” 秦凝笑着摊手:“看吧,我都比不上这些吃食!” 陶丽芬跟她玩笑惯了,一边笑着,一边只管拿桌子上的东西先吃了起来,含糊着说:“哎,你同学来找过你好几次了。” “哪个同学?” “蒋丹啊,还有一个男的。” “男的?!” 秦凝很惊讶的抬头看向陶丽芬。 陶丽芬笑得眼里都是调侃:“怎么,听见男的这么激动啊?你不是还有个啥哥哥吗?还激动啥呀!” 秦凝挑眉:“我不是激动,我是好奇,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男的会找我呢?不怕我骂呀?” 陶丽芬笑的“吃吃”的,说:“我不太认识,是蒋丹带着一起来过一次,后头那男的又来问过你一次。” 秦凝还真是奇怪起来了,谁呀? 到中午的时候,谜题解开了,因为蒋丹来了。 蒋丹似乎是一晃眼的时间,变成大姑娘了,红扑扑的脸蛋,妩媚的丹凤眼,浅浅的笑容,挺漂亮的。 因为从她外公家搬出来单住了有些日子了,有秦凝帮衬着,蒋丹和母亲一个月能织三十多块钱的毛衣活,生活一下子宽松了起来,这使她也开始成了一个神采飞扬、活泼靓丽的姑娘,不再萎缩着,像是缺少水的花朵了。 她在秦凝的办公室里一坐,从包包里拿出两个铝饭盒来,招呼陶丽芬:“陶姐,我带了点冷结馄饨,一起吃吧?” 她常来,陶丽芬也挺熟悉,但摆手:“今天不了,我呀,秦凝给了我好多好吃的,我要先拿回去,我回家吃去咯。” 陶丽芬家住得近,回家走路都不过十分钟,秦凝和蒋丹便也没再客气,等陶丽芬一走,便开吃。 秦凝尝了一个,说:“嗯,你妈妈包的馄饨挺好吃的,谢谢了。” 得秦凝一句夸,蒋丹笑开了颜:“哎哎,今天这个,是我包的,我调的味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吃清淡的馅儿,但酱汁喜欢加醋,是吧?” “哟!有长进啊!” “哈哈哈,看你说的,现在我家都是我做菜呢!”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蒋丹便说: “周健找你。找了你好几回,听说你在文化站,非说要自己来找你谈谈。哎,我想着,你不是有你那情哥哥哩,周健单独来文化站找你,不好吧? 可是,现在我们租的屋子,是周健亲戚家的,我要是不让他来你这碰壁,他一定常来找我,那他亲戚还以为我和周健有什么事儿呢,哦,他亲戚是公社副书记哩,我不敢得罪。 那我没办法了,我干脆啊,把他带来你这儿了,让你自己处理,结果你不在,陶丽芬也没说你几时回,他才走了,但是我想他肯定还会再来的,我得赶紧跟你说一声,别到时候你冷不丁的,想我怎么还带他来这儿了。” 秦凝一听情哥哥就挑眉,脑子里莫名闪过上回那小院的阳光小院的情景,她立刻干咳了一声,好像这样能把脑子里的景象赶跑似的。 “咳咳咳,周健他,找我干什么?” 蒋丹讶异的抬眼睛:“还能干什么呀?肯定是人家喜欢你呗!” 轮到秦凝惊讶:“你怎么肯定是他喜欢我?” 蒋丹眼睛更大了一点:“哎呀,谁不知道他喜欢你呀!班里都知道啊!” “……!几时的事儿?” “什么几时的事儿,我们读书那会儿啊,有一段时间你没来呀,周健天天的擦你那半边桌子,男同学都笑,偷偷的说周健想着你,后来我们女同学也这么觉得了,但是,咱们读书那会儿,都还不太好意思讲,便都没说。” 蒋丹脸色绯红的笑,秦凝皱眉头。 秦凝倒是真的没觉出来,周健喜欢她。 首先她挺敏感的,对于那些对她有想法的,她很快就会有感觉了,可那时候,她和周健两个坐在同一张凳子上,都是不说话的,有时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确切的说,刚开始,周健想跟她说话的,但秦凝不搭腔,渐渐的,周健便也不说话了。 且秦凝那读书,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一会儿代课一会儿到文化站玩,很多时候还就算人坐在教室里,她脑子也尽想着酿酒啊,种树啊什么的事情,压根就没想到什么男孩子女孩子之间的事。 蒋丹看秦凝不出声,就推推她:“哎,你和你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秦凝垂下眼:“不怎么样。他……就是我哥。” 蒋丹嗔怪的摇头: “你啊,不是我说你,我是觉得你哥哥挺好的,长得好看,对你又好,跟你挺般配的,你倒是矫情个什么!你要是跟你哥哥确定了,我就好直接跟周健说,你有对象了,别再打你主意了。” 秦凝咂嘴:“你倒是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好了?你不过见过他一次!”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蒋丹笑起来,指指自己的眼睛,说: “就是见过一次,我也知道,你那个哥哥,喜欢你喜欢得什么似的!你啊,你是没看见你哥哥看你的那个样子,就像……嗯,就像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就是他看你,我就知道他想要把你捧着,捂着,还生怕磕了碰了的那种!” 蒋丹把手和手弯成捧东西的样子说着,还故意的嘟起嘴吹气。 这样子,看得秦凝紧皱眉头,她怎么感觉,上回在小院子里,成屹峰那么捧住她脸……,还真有点蒋丹现在那样儿呢? 秦凝抿了抿嘴,过半天才说:“你,真觉得我矫情了?不,不是,我对他没那个意思啊!” 蒋丹大摇其头,睨她: “那你就有那个意思呗,真是!说实话,你哥哥那么好看,要换别的女孩子,人家一准都扑上去了,你还记得戴红霞她们不?她们那样子,恨不得跟你哥哥回家呢!” “你呢?你不喜欢我哥哥那样儿的?” 秦凝歪着头看蒋丹,戏谑的笑。 秦凝能和蒋丹成为朋友,是因为,秦凝能感觉得到,蒋丹是个很有界限感的姑娘,就拿蒋丹的处境来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秦凝帮她,蒋丹也知道哪些能接受,哪些不能接受,这种人,秦凝还是愿意帮忙的。 还有她织毛衣,前段时间她们家特别困难,她和妈妈织的特别多,现在经济压力缓过来了,她们就不会拼命织了,还时常会问秦凝: “你那个给我们织毛衣的朋友,我们织这么多,会不会影响她啊?”这样的话,直到秦凝肯定的告诉她们,不会影响的时候,只管织,母女俩才继续努力。 平时,因为蒋丹住的地方离秦凝工作的文化站挺近,那蒋丹和妈妈要是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一定会记得拿一些来给秦凝吃,因为她们现在大的东西回报一起,就尽力在小事情上感谢秦凝。 秦凝和蒋丹的关系,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好了,有什么悄悄话,也常常的说,是真正的闺蜜了。 此时蒋丹听秦凝这么一问,不禁对她翻了个白眼,说: “我?哎唷,我也是喜欢好看的呀,我也觉得你哥哥好啊!但是吧,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看见他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这些统统没戏!谁在他眼里呀!” 秦凝垂下眼,不说话,脑子里,成屹峰宠溺看着她的样子,若隐若现的。 蒋丹可不放过她,推推她说:“哎,我看,还是我来跟周健说,你有对象了,啊?” 秦凝挠头:“别胡说了。我跟我哥……真没什么?” “咦?真没什么,你脸红什么?” “我,有吗?我哪有!” “你有哎,你看你看,你脸红了,你耳朵也红了,哎哎,凝凝,我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哎!” 蒋丹咋呼起来,手伸过来拉秦凝的耳朵。 秦凝赶紧躲开,可是,她自己也能感觉,她的耳朵越来越热,就像有一次,成屹峰碰了碰她的耳朵那样,那时的感觉,穿过了时空,竟然又让她感觉了一回。 秦凝大窘:“哎,蒋丹,你干嘛呢。” 蒋丹笑起来,又兴奋又好奇的说:“哎,凝凝,我觉得,你跟你那个情哥哥,肯定有情况!来来,说说,到底怎么样了啊?” ------题外话------ 重要公告:现在写文很多禁忌,某些职业某些词汇是严禁的。为免于本文被腰斩,男主的职业,现在已经改为地质工作者,男主父亲,已改为地质工程师,共同为国家的建设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其他不变。 全文修改了好多天,我尽最大努力做到不会影响阅读,若有遗漏,大家可以提醒一下,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从头再看一遍。别的话,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心痛到说不出来。特此告知,特此道歉,也盼望亲们继续支持。 ------------ 第282章 不敢喜欢你 秦凝被蒋丹咋呼的,一个劲的鼓着腮帮子“扑扑”吐气。 她第一次在蒋丹面前无措起来: “哎,你说什么呢你,没有的事,不说我,说你。你不是都十七了吗?你不是上回说,人家给你介绍对象了吗?现在怎么样了呢?” 蒋丹倒比她大方,应该说,心里没想法,说这事儿就特别大方。 蒋丹无所谓的说: “能怎么样呀,人家一听,我爸爸下放的,我妈离婚的,我家没自留地,还租的房子,立马就跑没影了!不过,我现在倒不愁了,这多亏了有你,我现在和我妈妈一个月也有二三十块钱,尽够了的。 我妈也说,其实她还看不上咱们这儿的男孩子呢,一个个小家子气的很,看不上咱们就看不上吧,她不会和外公外婆那样,凡事拿女儿出气的。” 秦凝点头:“你妈妈,倒是挺有见解的。” 蒋丹也点头:“嗯,就是因为我妈妈这么想,我现在一点也不着急,反正就算是真的攀了亲,我们家又拿不出嫁妆,将来却还有个弟弟要顾着,攀亲的人家也不待见我,可我家里却离不得我,我没必要丢下家里人,反而跑去别人家受气。” “蒋,蒋丹!” 秦凝和蒋丹两个正说的热乎,就听见门口响起一声喊。 秦凝和蒋丹一起抬头,便看见一个短短头发的男生,伸头在门口,脸色有点红的看着她们。 “周健!” 秦凝和蒋丹一起惊呼,还相互看了一眼。 周健摸了摸脑袋,慢慢的站到门边:“蒋丹,我,我去你家找你了,你,你不在……” 蒋丹看看他,再看看秦凝,站了起来: “哎,周健,你怎么又去找我呀?那什么,你别去找我了,让人看着,以为什么事儿呢!还有啊,秦凝她,有对……” “蒋丹!” 秦凝立刻叫停了蒋丹,也站了起来,很礼貌的对周健说:“周健,好久不见,那,你先坐一坐吧,我去洗一下饭盒就来。” “这个不用洗,我拿回家洗。” 蒋丹一听,立刻把饭盒收了,小声和秦凝说:“那,我走?” 秦凝摆摆手:“嗯,你先走,我自己跟他说。” 蒋丹侧着身子,用后背对着门,拿手做刀,斜了一小下,低声说:“别斩的太厉害,好歹同学一场。” 秦凝笑,也低声说:“你心疼他呀?” “看你说的,我心疼我家租的房子啊!” 蒋丹说完便走了,到门口还跟周健说:“周健,你跟秦凝说完了,以后可别再找我了啊,再见。” 周健没出声,一直转头看着蒋丹离去。 秦凝看着周健的样子,摸着下巴,开始笑。 周健看了蒋丹的背影好一会儿,回转身来,看见的,就是秦凝意味深长的笑。 他挠挠头,也笑:“秦凝,好久不见了,我,跟你说个事。” “嗯,坐。慢慢说。” 周健在刚才蒋丹的位置坐下了,转头四处看秦凝的办公室。 秦凝看看他,十几岁的男孩,比十几岁的女孩长得更快,她好像也就半年多没有见过周健,现在的周健已经完全是青年的样子了,不过,他脸上的青春痘,还是很蓬勃。 秦凝很仔细的看他的脸,不无遗憾的想,这家伙,要是没有青春痘的话,其实长得还不错。 然后,秦凝开门见山的说:“听说你喜欢我,所以,你来找我谈这事?” 这可把周健楞的,本来四处转的脑袋,一下子定格了,脸一下子红了,青春痘儿都肿起来了。 秦凝垂下眼,不敢看了都。 她看见周健两只手相互搓着,话语很尴尬,但挺清晰:“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哦,那就是你不喜欢我,嗯,我放心了。” “不,不是的,也不是这样的……我……” 秦凝暗笑,说:“哎,那你到底是哪样的啊?嗯……我办公室的人,大概还有十分钟回来,你能在十分钟内,把事情说清楚不?蒋丹说的对,你这样来找我,可不好。” “咳咳咳!” 周健脸更红了,尴尬的又是咳嗽又是挠头的,秦凝不再出声,任周健大概又酝酿了三四分钟,他开始说话了。 “那个,其实,我,我是挺喜欢你的呀,我说的,不是那个喜欢……你,你太清高了,我,那个喜欢,我喜欢不上你啊!读书那会儿,我天天用功,都比不上你时不时的来学校一下,然后考个第五第六名。 我还知道,你都是故意不做一些题的,你可能耐了,你自己估摸着分数差不多了,你就不做了,唉,这个发现,把我羞愧得很。 还有,我知道,你看我们那帮同学,都跟看小弟弟小妹妹似的,我总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那,我更不敢喜欢你呀。 我,我找你,是前段时间,见着蒋丹了,我忽然发现,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那个,挺好看的,她也……咳咳咳,比你,呃,比你好说话。 我……我,我就是,先跟她说说话,可是,她,她老提起你,特别崇拜你,还总提我们读书那会儿,我帮你擦桌子的事,说,她们都知道,我喜欢你。她老那么说了,我就没法说下去了……唉,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后来,我一想,她那么崇拜你,不如,我找你,呃,找你问问,你看,我这,我这和蒋丹,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明白的吧,我们读书那会儿,我跟你没啥,对吧?你,能跟蒋丹解释一下吗?我,我,我这……唉!” 周健皱着眉,大力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所措,不知所云。 秦凝却基本听明白了。 其实,周健对自己,一开始不过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喜欢。 但,因为他们俩坐一桌,算是接触的比较多,很快,周健发现,秦凝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便也熄了念头了。 可是,在别人眼里,周健那些因为最初的喜欢所做的事,他们都还记着呢,这里头最主要的原因,一个,应该是因为周健是班长,在班里比较有影响力,大家都记着,二一个,应该是因为,秦凝更是个特别的存在,人家比较爱记着她的事。 所以,人太过突出,在社交里,是会有两个极端的结果,要么你做了一件极小的好事儿,别人也帮你夸成了天大的事,要么,你做了一件极小的坏事儿,别人也帮你渲染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儿。 秦凝便笑起来,还调侃他: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你改喜欢蒋丹了,然后,还让我帮你跟蒋丹说说?” 周健急了:“我,我不……我不是改喜欢蒋丹了,我就是……哎,秦凝,那读书的时候,那都是,那都是不懂事嘛!” “所以,你现在算懂事了?” “呃……也,不是这么说,就是,我现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秦凝,你,你别笑话我了,我知道你不怎么看得起我们哩,但是,我是认真的啊。” 周健把头垂到胸口,再抬起来,幽怨的看秦凝,可可怜了。 秦凝收了笑意,很慎重的说: “哎,我可没有看不起你啊!嗯,我也不会笑话你。不要把自己的感觉扣我头上哦!那,既然你说你是认真的,那我再问问你,你让我帮你跟蒋丹解释,可是,你对蒋丹家里头,了解多少啊?” 周健点头: “我知道的,她家,情况不是太好,她毕业了也没工作,租的我姑父家的房子,我姑姑说,她就是成天在家织毛衣。但是……咳咳咳,我,我家几个亲戚都得力,我能帮她介绍临时工,只要她有了临时工来做,家里不就好了嘛!” 秦凝微微皱眉,人们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思维去揣测别人,以为天天织毛衣,就是不在做正经事儿,这倒也是蒋丹的谨慎之处,没跟人说,她织毛衣也有钱。 秦凝便淡笑着问:“哟,你连这个都想好了啊?什么临时工啊,多少钱一个月呀,说给我也听听。” 周健很自豪的说: “就是在城里的被单厂,一个月,能有二十多块钱呢!哦,对了,秦梅芳也在那个工厂,秦梅芳的娘跟我有个姨父家是挺远挺远的亲,然后他们家送了好些东西,求了大半年,才求进去的呢。” “秦梅芳?” 秦凝楞了楞,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她的消息了。 “嗯,秦梅芳,我上回在那个工厂看见她的,后来我阿姨告诉我,她家特别烦,一直缠着,最后她家送了半只猪哩!” 秦凝眉头动了动,没再问,只说:“城里那么老远,蒋丹去被单厂工作,那就是还要住在城里?” 周健说:“嗯,因为翻班工作的,所以有宿舍的。我马上也要去那个厂里了,等她做一段时间,我再让我亲戚帮她换轻省些的活。” 秦凝没再出声,她基本上明白了周健的打算,他是很喜欢蒋丹,能给她介绍工作,以后要是能把关系确定了,就能换工作,不但省了蒋丹家半只猪,还有所谓的好前途。 这是现阶段的男人对女人表达感情最实际的做法了。 这也算是现阶段农村男人能对女人做的最好的事了。 这种事,秦凝不好以自己的标准来评价,也不好给蒋丹做决定。 秦凝就答他:“好,我下班了以后,帮你去跟蒋丹说清楚。” 周健激动了,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太谢谢你了!你,你就是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呵呵!” 秦凝斜他一眼:“什么意思?” “呃……就是,要是换了戴红霞他们,我要是这么说了,他们肯定酸溜溜的,对吧?” 秦凝眨着眼睛笑:“呵呵,我也酸溜溜的呢,能有二十块那么好的工作呢!” “呵呵,你看你,你这工作不是挺好的嘛,呵呵!” 秦凝笑着不解释,没再和开始满脸自豪的周健瞎扯,推脱说要上班了,让周健先走了,周健忐忑的说:“那,我明天再来听你答复?” 秦凝摇头:“你也得给人家蒋丹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吧,过三天吧,过三天你再来。” “那,我,我过两天吧?行吗?” 周健皱紧眉,眼里好焦急,秦凝看着他的样子,脑子里晃过另一双焦急的眼睛,她想,兴许,男人也有认真的吧! 秦凝便说:“好吧,两天后你来。” 等下了班,秦凝就去了蒋丹租住的房子。 清溪公社,也是有一些专门建造给公社干部住的公房的,有了公房,那些公社干部就把自己的老房子租掉了。 蒋丹家住的,就是靠近公社边上的一处民房的半边屋子,有一个灶间,有两间房,他们家母子三个人住着,足够了的。 秦凝一到蒋丹家,蒋丹妈妈就是惊喜:“呀,秦凝你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呢!来来,快坐,我泡麦乳精给你喝,蒋丹,蒋丹,秦凝来了!” 蒋丹妈妈四十岁不到,如今不再在生产队出工,皮肤挺白净,看起来比一般的农村人年轻,笑起来和蒋丹一个模子,挺有风韵的。 秦凝一边和蒋丹妈妈客气着,一边跟着蒋丹妈妈往里边去。 蒋丹迎出来,倒是挺意外,还笑得暧昧:“咦?你怎么过来了,中午的事……有情况?” 秦凝点头:“嗯,有情况,你的情况。” “啥意思?” “有人让我说媒呀!” “说媒?谁,给谁说媒?”蒋丹一脸懵。 秦凝几乎一字一顿的说:“你呀!周健,找我,给你和他,说媒!” 蒋丹张大嘴,半天没合上。 秦凝在她家房里坐下,拿起一旁的毛衣看了看,蒋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秦凝又设计了好些比较时尚的款式,现在蒋丹织的毛衣,每一件都是漂亮如工艺品。 蒋丹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说:“你,开什么玩笑啊?” 秦凝很认真的说: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那,你是想告诉我,你觉得周健喜欢你,是不可能的事,还是,你喜欢周健,是不可能的事?我可先声明啊,读书的时候,我没觉得周健喜欢我,你所说的周健喜欢我,是你们这些同学的猜测而已,千万别把我放里头作为考虑的因素。” ------题外话------ 重要公告:现在写文很多禁忌,某些职业某些词汇是严禁的。为免于本文被腰斩,男主的职业,现在已经改为地质工作者,男主父亲,已改为地质工程师,共同为国家的建设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其它不变。 全文修改了好多天,我尽最大努力做到不会影响阅读,若有遗漏,大家可以提醒一下,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从头再看一遍。别的话,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心痛到说不出来。特此告知,特此道歉,也盼望亲们继续支持。 ------------ 第283章 我总在别人身上看见你 这次,轮到蒋丹坐着,呼呼的往外吐气: “我……我是觉得,周健喜欢我,不可能啊,你……好吧,就算是我们看错了,可是周健……那个,周健家里,我听说,周健的爸爸是十一大队的书记,他妈妈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那什么……咳咳咳,我,我这……” 蒋丹脸色绯红,很紧张。 秦凝倒还不知道这些,但看蒋丹的样子,似乎是认为周健家非常不错。 秦凝没去评价,这种事情,轮不到她评价,她只把周健说的,介绍工作的事情,一一的给蒋丹都说了。 眼看着蒋丹惊讶得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头,秦凝还说: “这个事吧,我看,你自己先考虑一下,你跟你妈妈也好好的商量一下,周健说,两天以后等你答复。我纯粹就是替他传个话,你可千万别问我的意见,我走了。” 蒋丹一把拉住她:“哎,你别走!你真的不给我意见?那上回那个姓牟的,你还帮我想着呢!” 秦凝大力摆手:“那个不一样,那个情况特殊,我真的给不了你意见,我自己都是……咳咳,蒋丹,我走了,我回家有事。” “哎,哎,哎!” 秦凝不管蒋丹在后头喊,连蒋丹妈妈泡了麦乳精拿过来,她也逃似的走了。 而家里,倒是其乐融融的等着她呢! 今天算是秦阿南结婚的第三天,一早,她还陪许良保回了一次门——把那边破屋子的东西,给捣腾到这边来。 明天,秦阿南和许良保就要各自出工了,所以今天晚上,一家子早早的煮晚饭,早点吃完,好早点休息。 秦凝回到家的时候,只见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像是刚清扫过。 平时这个时候还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已经收了,三脚木棍做的衣架子也已经靠墙放着了。 堂屋门上有一处脱落的门板,也已经补上了一块,白白的木坯混在多年风霜的旧门上,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廊下的铁钩子上,一块诺大的腊肉挂得更高了些,防止野猫野狗来吃,一看就是许良保放的。 灶间里,秦阿南正上灶,许良保在烧火,正配合默契的煮晚饭。 许春燕趴在饭桌上写字,佐罗在桌子下面无聊的走来走去。 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秦凝自行车一推进来,佐罗立刻从灶间跳到她身边,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许春燕手里还拿着笔呢,也跑出来:“姐姐,你回来啦!” “哎,春燕,我回来了。” “姐姐,我想你了!我半天不见就想你了!我今天跟同学说,秦老师现在是我姐姐了,同学们都羡慕极了!姐姐,我可神气了!” 小姑娘仰着脸,神采飞扬的看秦凝,那么纯真。 秦凝就笑起来:“是吗?不过,你现在说了你是秦老师的妹妹,你要是学习不好,同学们可笑话你了。” “嗯,我知道呀,所以我现在上课可认真了,姐姐,我将来要当老师!” “当老师呀,那成绩更要好了,师范学校可不好考哦!” “不好考?是怎么的不好考呀?” 许春燕紧张起来,有些皴的小脸蛋绷紧起来。 秦凝一边把车停好,一边给她解释: “因为现在的人,都想考师范学校啊,师范学校不用学费,学完出来就有工作,大家都想考,那不是很多人争?一样东西很多人争,总是比较难的,你要非常优秀,才能争到呀!” 许春燕很认真的绷着小脸:“那,姐姐,怎么才是非常优秀呀?” “嗯,基本上,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第二名吧。” “……好,我知道了。” 许春燕把嘴巴抿的紧紧的,跑回去做功课了,一副立刻要发奋图强的样子。 秦阿南笑眯眯走出来喊秦凝,说:“囡啊,快放好了东西,洗洗手,可以吃啦!” 秦凝说:“哦,好,我去喂鸡。” “你良保叔喂过了。” “哦,这样啊,衣服都收了,鸡鸭都喂了,我没事做了啊!” 现在,有许良保这个勤快男人在家里,秦凝真是没事做了。 一家子围拢着吃了晚饭,连碗都是许良保包圆了,还不声不响的烧好洗澡水,体贴的一个个请: “春燕,和你姐姐去洗澡,等会儿天黑了有蚊子,阿南,我帮你先拎水进去啊!” 秦凝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不得不感叹,这娶个“媳妇”回来,真的真的很不错啊!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秦凝第二天一早去文化站的时候,自行车都骑出一声汗来,可她刚在办公室里坐定,蒋丹就来了,眼睛有点肿的站在她办公室门口。 秦凝有些惊讶:“咦?你……一个晚上就决定了?” 蒋丹点了点头,一脸严肃。 秦凝看看老怀表,这个时候,陶丽芬一般还不会来。 秦凝就说:“那好,你说吧,你跟你妈妈是怎么决定的?” 蒋丹在秦凝旁边坐下,揉揉太阳穴说: “头疼!我觉得,周健这个人,不适合我,平白无故的,让我想了一夜,真是的!” 秦凝“嘶”了一声:“你这个样子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嗯!还是算了!”蒋丹点点头,有点恹恹的。 秦凝有些意外,毕竟昨天蒋丹那么激动,她还以为蒋丹一定答应了呢! 秦凝正讶异的时候,就听蒋丹垂头说: “我妈说,周健家对于我家来说,太好了些。这跟上回那个事还不一样,上回那个,刚开始我们不知道长相的时候,我妈还想着,那男的年纪大那么多,人老实些,知道疼人。 而且那时候,我家真是过不下去了,他们能出那么多彩礼,要是人长得差不离的,也别挑剔了。我家总要先活下来,才能想以后。 可现在不同了,我跟我妈省吃俭用的,一个月寄给我爸一些,也还过得下去,犯不着攀这么一门高亲。 我妈还说,这个周健的爸妈都算是当官的,那肯定很厉害的,我进人家门,立马就低了一分,再介绍了工作,我又低一分,再说周健年轻,长得也……过得去,他妈妈不定觉得儿子怎么好呢,那不是更加看我不顺眼?要是成了,我得一辈子低着头在人家里,我妈就说,还是算了吧。” 秦凝看着她重重低着的头,好奇的问: “那,你自己呢?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你自己不这么想啊?” “我自己……我……我……” 蒋丹竟然真的迟疑起来,半天没“我”出什么来。 秦凝悄悄叹了口气,说: “那好,既然你妈妈这么说了,那等明天周健来,我把你刚才说的话跟他说一下就是了,至于别的,你们自己解决吧。” 蒋丹急了,立刻抬头:“不是,凝凝,你帮我想想吧,你觉得呢?” 秦凝大力摇头: “蒋丹,这个事,不是我不要给你意见,是我真的不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好假手于人,我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呢。” “凝凝,那你就说说嘛,你觉得周健好不好呀?要是没有我妈说的那些事,你觉得周健好不好?” “咳咳咳!蒋丹,你这个,叫我怎么说啊?这个事情,每个人都想法不一样啊!你非要我说,行,那我说了啊,我觉得周健不好。” 蒋丹立刻瞪大眼睛:“哪里不好?” 秦凝摊手,无奈的说:“看!我猜你一定会这么问,这是因为,你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好!” 蒋丹惊讶又不甘的看着她。 秦凝叹气: “真的,蒋丹,不是我不要说意见,而是这种事情,只能你自己处理。反正,你刚才说的你妈妈的顾虑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周健,至于周健怎么想,还是让他和你自己处理吧。” 蒋丹便抿着唇,坐在秦凝面前的椅子上,半天没有出声。 陶丽芬来上班了,蒋丹才和秦凝道别:“那,凝凝,我先回去了,等……再说吧。” “我知道了。”秦凝和她挥挥手。 陶丽芬看着蒋丹背影问:“咦,她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像是哭了一晚上?” 秦凝不想议论别人,便笑了笑,说: “呃……陶姐,问你一个事情,你那时候,跟姐夫谈对象的时候,你最看重姐夫什么,然后你嫁给他了呀?” 陶丽芬眼睛转了半天,忽然叹气: “啧!你看你问的,你这么一问,我这么一想,我竟然发现,你姐夫一无是处,我咋就嫁给他了呢!” 秦凝呆掉。 陶丽芬自己却笑喷,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才说: “哎呀,真的呢,你姐夫这个人吧,要说他做事,我没一样看得上的,我总嫌他;他家里头的情况,跟我们家也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但是吧,要是问我,‘哎,陶丽芬,给你一个好一点的男人,把你男人换了,你愿意不’,我却又觉得,他不能换了。就是这么个想法。 哎,秦凝,你怎么忽然问起我这个来了,你成天的说你不结婚不结婚的,你是不是就是怕这个呀?我跟你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呢?过日子罢了,能相处得自在,不就行了吗?” 秦凝看着她半天,一向牙尖嘴利的她,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或许,所谓平凡的幸福就是这样吧? 她,也能拥有吗? 不不不,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最起码,她外婆和妈妈都没有得到过啊! 罢了罢了! 不想这些了。 秦凝匆匆忙忙的出去做自己的工作去了,毕竟走了半个月了,好些板报要画,好些宣传栏要换的。 可等秦凝忙了一上午,才是吃中饭的时候,周健又来了。 秦凝远远看着周健站在她们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苦笑了一下,走过去说: “哎,周健,你们男生,是不是连两天都不能等啊?” 周健抬头,眼角红红的,倒像是一晚没睡,他见秦凝这么说他,他慌张的转身就走: “不不,秦凝,你别误会,我不是两天都等不了,我就是……我来一下而已,来一下而已,我回去等。” 秦凝反而还叫住他:“你别走,我告诉你结果。” 周健再转身,咬紧唇看她,等待,忐忑的等待。 秦凝看着他的样子,皱皱眉,说:“周健,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男生,当说出来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心里想的,真的是和女生过一辈子吗?” “什么?”周健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疑惑的看秦凝: “什么意思啊?谁不是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啊?这还用问吗?” “那,她回绝你了。你现在要和谁过一辈子?” “秦凝,她,真的回绝我了?” 周健眼睛里惊慌极了,巴巴的看着秦凝,脸色也红起来,但这会儿的红,很奇怪,红里还泛一点青,能感觉他非常着急。 秦凝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见另一双焦急的眼睛。 她心底抽了抽,低声说:“蒋丹是这么跟我说的……” 秦凝把早上蒋丹说的原话,一股脑儿的跟周健说了,周健就这么站在秦凝的办公室门口,傻了五分钟。 眼看着陶丽芬不住的从办公室里探头看他们,秦凝很认真的说: “周健,同学一场,你让我跟蒋丹说的,我都说了,蒋丹让我跟你说的,我也都说了,我看,以后的事,就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情了,不用再问我了吧?那个,我这工作场所,你,还是先走吧。” 周健这才青着一张脸走了。 秦凝本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三天,蒋丹在秦凝快下班的时候,来了。 陶丽芬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本来等着秦凝一起走,见蒋丹来了,陶丽芬便先走了。 蒋丹有些忐忑的拉住秦凝:“凝凝,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不了,蒋丹,我今天家里还有点事儿呢,我一个外地的阿姨要回家了,今天我家请她吃饭饯行呢!” “这样啊,那,那你,也等我一下,我跟你说一个事儿。” “哎,你说。” “就是……” 蒋丹咬着唇,迟疑着,迟疑着,嘴角弯钩起来一笑:“我和周健,那个,我妈妈说,要不,就先谈谈……” ------------ 第284章 狗粮塞一嘴,离别泪一脸 秦凝对于蒋丹的意思,其实惊讶极了,但没表示自己的任何意见,只说:“这样啊,好,挺好。” 倒是蒋丹自己,垂下头,脸上红晕晕的,解释说: “那天,就我跟你说话的那天,后来周健来了我家,跟我妈妈说了好多话,说他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他妈妈说过了,只要姑娘人品好,别的什么,他们家不会计较的; 而且,他们家他是小儿子,他嫂子家里,就是因为很厉害,好像对他哥很凶这样,所以,他妈妈觉得,女方家里弱一点也好。 后来,他走了,我妈妈又问我的意思,那我……我没说什么,我妈妈就说,要是我不去城里的什么工厂,就还在家里织毛衣的话,就允许,周健来我家。 嗯,就是先说说话什么,也别说是谈朋友吧,就是……说说话,因为我妈在家嘛,我妈的意思,就是先了解一下。我妈妈还说,要是……出去的话,她只信得过你,她说,要是你在场,才可以。 然后,要是过了半年,我还觉得他好,那再正式的跟人家说。我觉得,我妈妈这样想,也挺好的……” 秦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笑容,却不禁调侃她: “你妈妈,是挺有智慧的。这样做,也是个好办法。就是你们干嘛还拉上我啊?这以后,周健得多恨我啊!” 蒋丹看着她的笑容,如释重负,也甜甜的笑起来: “呵呵,才不会呢!我知道你好就是了!你是我家的大护法呀,呵呵!反正我妈妈的意思,我们就算穷一些,别去沾人家的便宜,那工作不能要,要是去了那什么被单厂,我们家就理亏了。 况且要是我去了城里工作,住在外边,周健也住在外边,今后有什么事,说不清。女孩子家,名誉是最重要的。” 秦凝大力点头:“蒋丹,你真幸运,你妈妈真的挺好的。不过,你以后最好就在家谈谈啊,尽量别让我去吃狗粮。” “狗粮?吃什么狗粮?” “狗粮就是……哎呀,反正就是你跟周健谈就是了,尽量别叫我,要不然我傻呼呼在你们俩中间坐着,我多难受啊!你们得考虑我的感受,啊?” 蒋丹不好意思起来:“凝凝!好了好了,我知道啦!” 就这样,秦凝愉快的送别了蒋丹,她再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将来却引出一件大事来,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秦凝回家,任阿山已经来了,正和许春燕笑着不知说什么,她见秦凝回来了,就很高兴的把秦凝拉到一边说话。 “哎,小凝,你那个法子好啊!我这几天啊,趁房秀娟不在家,和任东升好好谈了谈,我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他妈妈带着他嫁进我们家之前,多苦啊,我就细细的跟他提你舅公怎么对他的好,他哭哦! 然后我也对他特别好啊,反正就是照你说的,什么情感攻势,我就说他被老婆欺负的苦、我从不怪他什么的,还有你舅公心里也疼他什么的。 后来他就自己跟我说,确实这些年,总听房秀娟的撺掇,他油脂蒙了心了,总是算计我和你舅公呢! 那我也跟他说的清楚,按照我们这的规矩,我一个女儿,我能得到什么?对吧?但他不照顾老人,老人心里难受不?他这个儿子一毛都不拔,光想着啃老人骨血,他像话吗? 我也跟他说了,宝生这孩子不错,要是他任东升也知道孝顺父亲了,那就是每个月交那三块房租钱,你会给回舅公,当舅公的养老钱,这样也不用他做什么了,平时早晚看看你舅公就是了,那宝生今后就只是借住在咱们家的; 可要是任东升以为父亲过日子非他不可,任意的拿捏父亲,那不但要出房租钱,今后我就让宝生认你舅公做爷爷好了!房子啊钱啊,统统都是宝生的! 他服气了!答应了,每个月交三块钱给你舅公养老,前几天开始,就每天帮着宝生一起服侍你舅公呢! 他啊,不服气也不行了,现在他们生产队里,时常有人问他呢,‘哎,任东升,你倒是养不养你父亲,不养的话赶紧说一声,我们帮你找个人过继给你父亲啊’!可把他羞臊着了。 更好笑的是,房秀娟自己打脸!她不是回娘家吗?可她娘家也不是个好的啊,没呆上两天,她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可刚回来呢,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又和任东升在隔壁大打了一架。 但这次,任东升没对她客气,似乎两个人打的挺凶,男人力气大啊,我在隔壁听着都有点怕了,可别出什么事呀,结果任东升还过来告诉我,说是因为房秀娟趁你舅公住院了,把我以前给你舅公的一百多块钱偷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那钱还掉了,就剩个手帕包,房秀娟非说是任东升偷的,再加上娘家回来,听说任东升已经答应了给你舅公三块钱一个月,她不舍得了,就又先动手,给了任东升两耳光。 任东升气极了,就也打还了她!任东升的脸现在还肿着呢,唉,你看看这个女人做的事情,我都想说一句,打得好!” 秦凝听得好笑,主动问:“那现在呢?她怎么样了?” 任阿山苦笑着摇摇头,说: “还能怎么样?打得见不得人,躲着呢。现在隔壁静悄悄的,我搬了凳子看看,就雪静在那儿煮饭,还可怜兮兮的喊我‘好伯’,那我看着孩子,倒是不忍心,给了她一点肉。唉,确实,这一家子人啊,真不是说断就断绝了的,再看看吧,要是任东升从此真对你舅公好,我也算了。” 秦凝也点头:“嗯,要是他心甘情愿的肯交这三块钱的养老费交两年,我到时候就把那卖房子的合约撕了。” 任阿山握住她的手:“小凝,谢谢你,让你夹在里头为难了,钱的事情,到时间你舅公剩多少都还你,缺的,全部我补,不会让你吃亏。” “阿姨,咱们不谈钱的事了。该吃饭了,吃了饭,你看看你喜欢些什么土产,只管拿,我和契爹说好了的,明天会送你到火车站的,不用担心不好拿。” “哎,好!” 六月十六号。 秦凝起了个大早,随便吃了一点,就和秦阿南、许良保一起,用板车拉了好些东西,先拉到大队里,赵进明和小季已经在了,帮着把东西搬上车。 赵进明说:“哎唷,这么多东西啊,你阿姨把你家搬空了!” 秦凝怼他:“我家的东西就这么少?” 赵进明撇嘴:“多不多少不少了,也别给她呀!” “咦,你好像对她很有意见啊?” 赵进明左右看看,见任阿山还没有来,凑近秦凝小声说: “哎,囡,我跟你讲,只要你还没有订亲,你对我女婿,就要好一点,把他捏在手里!但对这个婆婆呢,你先不用讨好,要不然,她就以为你上赶着他们家,她就拿腔拿调的!你只要捏住她儿子,她敢不对你好?!” 秦凝立眼睛: “什么女婿婆婆的,谁跟你说,我要和成屹峰……咳咳咳,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啊!” 赵进明毫不在意,只管继续说: “别呀,囡,明年十七岁了,要看起人家来了,屹峰不错呀,你这个婆婆,凶是凶了点,不过还算识大体,倒比咱们这儿的乡下嘴碎老娘们好着那么一点点,我帮你看了的,她是个疼儿子的,她不敢欺负你,你放心!” “赵进明!你没完了!” “嗷……!细娘家,喉咙这么响!好了好了,你看你婆婆来了,稍微斯文点啊!” 赵进明成功挑起了秦凝的烦闷之事,却脑袋一缩,往远处一指,躲开了。 秦凝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任阿山和任东升,暗暗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回做了成屹峰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噩梦,现在人家一提起成屹峰,她心里就毛毛的,很奇怪的感觉。 任阿山过来了,只拎了自己东北带回来的一个手提包。 任东升跟在后面,拎了一个小网兜,网兜里有些咸菜干,一个南瓜,还有好像是酱瓜还是什么的、灰呼呼的东西,应该是自己家做的土产。 秦阿南迎上去,眼里已经含了眼泪:“姐姐!” 任阿山嘴抿了抿,把头转开,声音却有点哽咽:“阿南,别这样,要不我走了,不定心。” 秦阿南拿袖子擦了把眼泪:“嗯。东西良保帮你放在卡车上了,你跟姐夫说好了吗,有人会去接你的吧?要不东西你不好拿回去。” 任阿山探头往车子里一看,说:“怎么给了我这么多东西?这,你们不用吃了啊?” 秦阿南指点着给她看: “不担心那个。你看,那,半笼屉蜜糕,你说想吃,昨晚我和良保蒸的;还有你以前就说我们家的番薯干、毛豆干、五香豆好吃,那这些都是小凝最近才做的,放得起的东西,那不是正好的多拿点去,你回去了,有那要好的朋友也分一下,好坏算是回了一趟老家嘛; 还有都是萝卜干、菜干、鱼干什么的干菜,都是好拿的;还有一瓶子蟹膏,小凝做的,说是能放半个月;还有你说要一点桂花酒,小凝酿的,她一向不舍得给人,难得你这个阿姨,她还舍得给了你两瓮,你便怎么的也拿回去吧!” 任阿山指着两个酒瓮,不确定的说:“你说,那酒,是小凝酿的?” “啊,小凝酿的。好喝得不得了!上次屹峰回去,小凝也给过他的,你知道吗?” “哦,知道知道,好好,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哎呀……我回去还给他。” 任阿山喃喃的说着。 任东升走过来,也探头看了看卡车里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手里的网兜递过来:“姐,我这个,一点点……” 任阿山接了,对任东升语重心长: “东升,再是一点点,也是你心意。只要你真心诚意的对爷好,就算你给我一块泥土,我也开心的很。今后爷的事,你就带只眼,有啥事情出来,不要光想着怎么样不吃亏,凡事还是先问问自己的良心,好不好?” “好,我知道了,姐。” 任东升眼睛飘忽着看看四周,讪讪的垂了头。 其他人看见了他,都没有打招呼,秦阿南更是“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赵进明走过来,不冷不热的说:“哎,老姐妹,走吧,你这老些东西,像搬家似的,我们早点走,好帮你送到车站里面去啊。” 任阿山倒对他挺客气:“谢谢你啊,契亲家!花你时间用你的车,那,前面坐不下,我坐后面好了。” 赵进明摆摆手,笑起来,还主动先爬上了车: “那倒不用,现在也不是冷天,我坐后头帮你看着东西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吃掉的啊,虽然我很眼热。来,把你的包给我,我帮你也放后面吧。” 赵进明这么主动了,任阿山也没再客气,把包递给他,回头和秦阿南夫妻说:“阿南,良保,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回去了我再走。” 秦阿南已经开始流泪:“姐……那,你,一路顺风。” “你看你,就是这样,你惹我干什么……呜呜……快走,回去!呜呜!” 任阿山对秦阿南瞪眼睛,自己却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许良保有些害羞有些心疼的拉住秦阿南的袖子,小声安慰:“阿南你别哭了,姐姐心里也舍不得的,你一哭,姐姐心里难过。” 任阿山大力的擦擦眼泪,不去看秦阿南,转头和任东升说: “东升,你也回去吧,爷还是托付你啊,你总是儿子啊!你回去看看爷,我走了,他心里估计也不开心,你去看看他,他就高兴了。” “哎,我知道了,姐姐放心。一路顺风啊!”任东升努力笑了笑,倒有点伤感味道。 任阿山点点头,看看周围的人,忽然对站在秦阿南身边挥手的秦凝说:“那走吧,小凝,你先上车。” “呃……我?阿姨,我,我……” 秦凝都有些楞,叫她上车干什么呀? ------------ 第285章 拒不交代 秦凝都有些楞,任阿山叫她上车干什么呀? 任阿山却一边擦着脸上残留的泪,一边看定她,说:“小凝,你不是说送我的吗?阿姨这么些东西呢,你之前不是说送我的吗?” 秦凝见任阿山眼睛红红的,还不断吸气,那样子可怜兮兮的,秦凝那句“我没说要送你”,竟然说不出来。 秦阿南推推女儿,抽泣着说:“囡囡,你就代表我去送送阿姨吧,反正你今天礼拜天呢,也省得我不定心。” 秦凝摸摸额头,无话可说,只好坐进了副驾驶位,任阿山抽泣着,也上了车。 秦凝人苗条,任阿山也挺瘦的,两个女的坐副驾驶位,倒也不算挤。 小季发动了车,任阿山对着车窗外大力挥手,隔着玻璃喊:“阿南,你先回去,别看着我走,我受不了。你回去吧啊!东升,你也回去,回去啊!看着我做什么!” 秦凝轻轻对小季说:“走吧。” 车子缓缓的开,任阿山趴在窗户上,久久不回头。 车子开到清溪公社时,任阿山依然低低的,压抑的哭。 她紧挨着秦凝,一直哭,哭得秦凝干坐着,实在有点尴尬。 秦凝从口袋里抽出手帕递过去: “阿姨,别伤心了,舅公还硬朗着呢,过几年说不定还能去东北看你哩,我娘他们说不定也能去看东北看阿姨哩!” 任阿山接了手帕,却抬着泪眼看看秦凝,忽然抱住了秦凝大哭: “呜呜,十年了,我才回来一趟,呜呜,也不知道几时再能回来,呜呜,阿姨也不想哭的,可心里怎么那么难过呢,呜呜,小凝,你能明白这做女儿的心吗,呜呜呜,小凝啊,阿姨也不过是个女儿啊,我有着爹,我就是个女儿啊,呜呜……” 任阿山紧紧抱住她,哭得像个孩子。 秦凝尴尬了半天,只好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我知道,我知道,阿姨,我知道的……” 就这样,任阿山抱住秦凝,又哭了好一会儿,几乎到昭文县城的时候,才慢慢停了,慢慢坐起来,拿着秦凝的手帕在脸上左擦一下、右擦一下的抽泣,之后的神情,就一直都是恹恹的。 驾驶室里气氛沉闷的到了苏州火车站。 林伯义和一个中年妇女等在车站门口,远远的看见任阿山,便是大力招手。 任阿山终于挤出笑脸来,迎了过去,和他们说话。 这是前几天,秦凝就带任阿山去赵进明大队打电话,联系的林家帮忙买火车票,林家自然要来火车站送行。 秦凝帮着赵进明和小季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任阿山却又走回来:“小凝,来来,见见你林叔叔简阿姨。” 林伯义以前就见过的,又有林书勉帮着介绍宣传画册等事务,秦凝不好不去打招呼,便走过去客气的喊一声:“林叔叔好,简阿姨好。” 林伯义笑着应:“哎哎,秦凝妹妹好!好久没看见了咯!” 林伯义旁边的妇女,笑着对秦凝点点头,又和任阿山小声说话:“真标致!我听书勉提了好几次,屹峰啊……咳咳咳,我知道的呢。” 任阿山心照不宣的笑,回身紧紧拉住秦凝手:“我家小凝是标致的呀!老林,阿简,以后多照应啊!” 这……她家,她家…… 哎呀! 秦凝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摆什么表情,只觉得脸热耳朵也热,但,就是没出声。 一行人便笑着,一起往火车站里去。 有了林伯义找关系,几个人火车月台票也没买,直接进去了。又有小季、赵进明两个帮手,东西再多,都很是顺利的一起拿到了月台,等着火车来。 任阿山始终拉住秦凝的手,不舍得放开,秦凝想去拎东西,她也不放,直到了月台上,她说: “哦,对了,小凝,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宝生做的几个节约领,真是太好看了,我自作主张拿了几个。其实我想多拿几个的,但是宝生还不肯。 我答应他的,我一定会给你钱的,他也不肯多给,只给了我几个不出挑的试验品,说是你说过的,在还没有卖之前,不能让人看见,只有实验品可以拿出去。哎这孩子,试验品就试验品吧。那,我给你钱。” 她这才放手,去扒拉钱包,要给秦凝钱。 秦凝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阿姨,我是那么和宝生说过的。既然是试验品,肯定不能拿你的钱,阿姨你只管拿去吧。等做的多一点的时候,我专门给你寄些好的去。” “真的?这可是你答应的啊!你可要记得啊。” “我记得了。” “宝生说还有男式的,男式的你也要寄啊!你哥哥的,你姨父的,啊?” “呃……行!” 终于,任阿山展颜而笑:“这就好,你放心,我给你钱!” 秦凝也笑了一下,可心里,又觉得自己怎么答应得这么快呢? 她便说:“呵呵,好,只要阿姨别觉得我走资本主义路线就好。” “呃……你这孩子!”任阿山有点吃瘪,但想了想,说: “不过,这个东西还真是不错,也不知道你卖什么价钱,要是不贵,我看我们地质队大院的人都会要的,这个……日常物资的,那,也不算走资本主义路线吧?要不然,我到时候,我帮你卖去?我就说是我们乡下小裁缝做的,赚点工分钱,这个应该可以的吧?” 秦凝都要笑出来了,她虽然根本就不愁节约领卖不掉,但是,要是让任阿山这种总是自认思想进步的人跟着一起卖节约领,也蛮有成就感的。 她说:“好啊!到时候要是你们大院真有人卖,我给你寄去。” 任阿山还很高兴,以为自己帮上了秦凝的忙,兴头头的说:“那,小凝,你可也记得答应阿姨的事,要帮阿姨说呀。” “嗯……什么事?” “哎,你这孩子,就是你要帮我劝劝你哥,别老在普查队呆着,早点自己申请调回院区的事啊!” 任阿山这么一说,秦凝的脑子里,便一下子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梦。 那个梦太清晰了,她这会儿想起来,心里都凛了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任阿山看着秦凝忽然沉下来的脸色,以为自己又追的紧了些,赶紧笑了笑: “哎,阿姨不是让你这会儿就写信说,就是凑巧的时候。啊,凑巧,要是屹峰给你写信,你就,说那么一下,行吗?” “嗯,好。” 秦凝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哎,谢谢你啊。”任阿山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她又往林伯义夫妇那边看去,说: “不过,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我跟你说这个,要不然,又有人说我思想不好,谁家的孩子不是亲骨肉啊?谁不是想自己孩子安全点呀?都这么想,谁去做危险的工作?可是……唉!算了,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心,唉,我跟老林他们说几句话去。” 任阿山摇了摇头,转身和林伯义他们说话去了,秦凝站在月台上,看着远处的列车喷着巨大的烟雾,缓缓的进站,心里有一直说不出的彷徨。 任阿山坐上了火车,大包小裹怎么塞,都还是塞成了六个大袋子,还有两个小酒瓮,好在林伯义给她买到了卧铺,东西都塞在床下。 列车员大声喊着:“送行的下车了啊,火车马上要开了啊!旅客们,准备好票和介绍信啊,检票了啊!” 秦凝站在月台上,看任阿山冲所有人挥手,最后看向她,嘴唇动动,吐出两个字。 火车轰鸣而去,根本听不清任阿山说的什么,但秦凝知道,那两个字是:“写信。” 秦凝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隔着火车喷薄的烟雾,隔着车窗玻璃,秦凝看见,任阿山的泪,像河似的,顺着脸颊淌下来。 *** 转眼的,成屹峰和任阿山已经回去一个月了。 然而,并没有信来。 七月份,江南的夏天流火似的热。 鲁兆辉开着警车到文化站,把两瓶茅台和一只烧鸡放在秦凝的办公桌上:“妹子!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 秦凝眼睛一亮,先把两瓶茅台放到办公桌底下,瞪着眼睛说: “我说大哥,这么热的天,喝什么酒啊!喝碗绿豆汤还差不多。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鲁兆辉倒不在意她立刻藏了酒,正好陶丽芬不在,鲁兆辉只管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说: “我高兴啊!我早就想来了,但一直没时间!哎,先把你那个对象的电话号码给我,回头我找他说话,我不爱写信,耽搁事儿。” 秦凝嘴一撇:“啥电话号码啊?我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没有电话,你们俩怎么说悄悄话,怎么说我想你、你想我的啊?” 鲁兆辉故意的装出小姑娘样子说话。 秦凝皱眉:“说什么悄悄话啊,我和他什么事儿都没有,你瞎说什么呢!” 鲁兆辉立刻笑得哈哈的: “哈哈,别装了,我说的是‘把你那个对象的电话给我’,你都没说,‘啥对象啊’?或者你该问‘哎,你说谁啊’?那那那,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你,自己认可了,他是你对象!哥哥我长进了吧?也不看看我成天跟什么人打交道,妹子啊,你骗不了我!” 秦凝抿紧嘴看他,梗了梗脖子:“我就是那个意思啊!啥对象啊,我都没有他电话号码!” 鲁兆辉瞪圆眼,还笑:“哟!还拒不交待?坦白从宽啊!他跟你,到什么程度啦?哥哥我可喜欢他呢,哎,让他转业回来吧!” “哎,你越说越离谱了!都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咦?你这丫头真是!得了!你不说,我可问盛刚去了啊,我知道的,盛刚以前在东北当兵,跟他上级一直到你对象家的呢!你要是不告诉我电话,我就和盛刚说,你和你对象吵架了!” “哎,大哥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秦凝急眼了,快别提盛刚了,盛刚好不容易不再来烦她,要是鲁兆辉真那么去说了,盛刚不定怎么想呢! 鲁兆辉得意的笑着,说: “能干什么,我看上他了啊,他上回帮我画了那人像,我两个星期就抓住罪犯了!奶奶的,把脸和画像一对比,忒像!你对象那就是本事!这种本事,我不抓紧着些,不是错过了吗?哎,你跟他说说,让他找找关系,先把档案调回来我们这儿,然后我再想办法给他弄到公安局,那,到时候,你们俩又好在一块儿亲亲我我的,多好!” 秦凝看着鲁兆辉那粗犷眉眼故意挤起来说话的样子,瞪他:“是卿卿我我!不是亲亲我我!” 鲁兆辉无所谓的摆手:“啊?不是亲亲吗?不是就不是!反正你跟他说,哥哥我谢他!知道不?那谢礼你已经收了啊!” 秦凝把办公桌底下的酒拎起来晃了晃:“原来,这就是谢礼?那什么,我能跟你换别的吗?” “换?干嘛要换?” “呃……我喜欢收藏酒,茅台酒。” 鲁兆辉伸出手指大力点她:“哎唷,你这丫头真是!你收藏你收啊,我又没说不给你。” 秦凝说:“可是,你这个不是给他的吗?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不行吗?” “你……什么脑子啊?平时挺聪明的啊!你们不是一家吗?他的不就是你的呀?” “不是那回事。” “不是哪回事?” “我跟他没事。” 秦凝把头低下,不看鲁兆辉。 鲁兆辉凑近她看了看,“啧”的一声嫌弃: “……妹子,我觉得,你这是假模假式!喜欢就喜欢呗!我瞧着蛮好的嘛!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把他地址给我,地址你总有吧?” 秦凝觉得,自己再和鲁兆辉这样粗线条的人说下去,自己真假模假式了,便不再多说,把成屹峰的通讯地址给他了。 鲁兆辉便哼着歌的走了。 秦凝把桌子底下的两瓶茅台酒又拿出来看看,嘴里嘀咕一句:“得了,下回,他要是写信来,我跟他说一下,我拿米酒跟他换。” 然而,又一个月过去了,黑省并没有信来。 ------------ 第286章 七十年代的恋爱方式 已经是八月末了,天气不再那么热,早晨的时候,穿一件长袖衬衫就十分舒适。 秦凝现在起的并不早,早起了没什么事情做。 今天她比平时早了一些,但出来灶间的时候,许良保已经煮好了粥,许春燕已经坐在饭桌上喝粥了。 许春燕看见秦凝过来,甜甜的喊:“姐姐,早,粥我帮你晾着了。” “哎,春燕早,谢谢春燕。” 秦凝走去和她一起坐了,和许良保打招呼:“叔,早。我娘呢?” 许良保憨厚的笑:“小凝早。你娘我让她再睡一会儿,这几天队里都是安排她们在棉花地里抓虫,怪累的。” “哦,好,那叔你等会儿跟她说一声,我今天下了班,会先去一趟舅公家再回来。” “好。” 秦凝吃了粥就走,自行车很快到了一个小村巷。 秦凝熟悉的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人没从自行车上下来,拿脚支了地就停着了。 她现在又长高了好些,快一米七了,比一般的江南姑娘都高,她就这么往门里轻喊:“王妙,王妙?” 立刻有人应声:“哎哎,秦老师,我们马上来啊!” 一会儿的,王妙的娘就笑着,拉着王妙出来了门口:“秦老师,你吃早饭了没有啊?没有的话,我烧鸡蛋你吃?” “谢谢孃孃了,我吃过了。给王妙坐上来吧,要赶紧走了。” “哎,谢谢你啊,太谢谢你了,真想不到,我们王妙也有能赚钱的一天!” 王妙已经九岁了,身高比以前也长了好些,但智力并没有增长,看见秦凝,一味憨笑着,眼里的欢喜,却十分明显,她背上还背着个鼓,远远看着,像只蜗牛。 王妙的娘将王妙拎到秦凝自行车后头坐了,秦凝说一声:“王妙,抓紧我啊。”一只脚一点地,便骑出了村子。 王妙的娘在后头喊:“王妙,要听秦老师话啊!” 王妙并不应声,只紧紧抱住秦凝的腰,把脸贴在秦凝背上。 秦凝载着王妙,径直到了文化站,陶丽芬带着几个和王妙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等着了。 陶丽芬见秦凝来了,便冲几个孩子招招手,上了一辆小卡车,秦凝把车停好,自己先下来了,再把王妙拎下来,直送到卡车上,看着王妙好好坐着了,才退回来和陶丽芬讲话。 “行了。人我给你带来了,回头你回来直接送她家去啊。” “嗯,放心,我知道的。哎呀,真是想不到,这么个……细娘,竟然现在是我们的宝贝!人家还点名要她去表演呢!我走了啊,今天回来肯定迟了,还要和老红军吃饭什么的呢,明天见。” 陶丽芬看着车子上的王妙,和秦凝感概。 秦凝目送着她们离开,也很感慨。 谁能想到呢,一个人,就算智力不够,但只要肯专注一件事,努力的去做,假以时日,竟然也是能出彩的。 王妙这个孩子,一开始打鼓怎么也抓不住节奏,拿着个鼓乱敲,后来她娘来找秦凝买了一个鼓给她。 当时王妙的娘非要给一篮子鸡蛋,秦凝买了鼓送去,便没收人家鼓的钱,顺带的又指点了王妙一下。 在这期间,秦凝发现王妙一打鼓就开心,开心的手舞足蹈的。 秦凝便干脆教了她几个舞蹈动作,让她一边打鼓一边跳,还怕她记不住,画了图,跟她说,不会的话就照画上的做。 前后总共去教了有三次回,王妙的娘很感激,跟秦凝说: “好,我知道了,我看了这么多次,我也记住了,可不敢耽误秦老师这么些功夫,以后我来按着你说的,天天就让她那么练。” 秦凝真没当什么事,孩子开心就完了,但她也确实忙,不可能常常的去看王妙,便也随她们去了。 半年以后,王妙的娘喜滋滋的给秦凝家送年货——一篮子鸡蛋: “秦老师,我们家王妙现在跳的可好看了!我们队里过年领工分的时候,队长还让我们王妙去跳呢!大家都拍手,拍手!” 秦凝依然没怎么放在心上,母亲看孩子,总是好的嘛,她只鼓励了王妙的娘几句,想着只要人家高兴也是一件好事。 再半年,有一回许春燕回家来说,她们班里头,有个和王妙一个队的孩子就在班里说了,说王妙跳起舞、打起鼓来,根本不像个脑子有问题的,可好看了,现在那孩子队里的小朋友,也爱跟王妙玩了。 秦凝便特意抽时间去王妙家一看,还真是!王妙跳着舞,敲着鼓,身姿婉转,鼓声欢欣,眼里都是神采,竟然能把看的人感染得也想跳起来。 尤其是中间有个动作,秦凝当时是教她旋转一周的,但不知道怎么的,王妙会旋转七八周,停下后,依然能保持舞姿,媲美专业舞蹈演员,十分神奇。 王妙的娘说: “秦老师,她天天跳,她吃了饭就是跳舞,我们就算不在家,没人陪她,她也很开心,我们也开心,现在队里没有人笑她了,有时候我们吃了饭让她跳一下,可好看了! 她喜欢转,我刚开始怕她头晕,可制止不了她,她就是要转,后来我看着她没事,我不就给她转咯。” 秦凝当即回去和陶丽芬说了一下,让她找个机会,要是县城里有什么活动,把王妙带上! 甚至,秦凝为了能让王妙轮到表演,自告奋勇的给陶丽芬的鼓乐队重新编排了一个新曲目。 陶丽芬的转正名额还是秦凝让的呢,现在鼓乐队在县里很有影响,陶丽芬当然愿意听秦凝的,等县城再有宣传活动,便把王妙带去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因为王妙的表演,只需要一个人,不受场地和器具的限制,适合表演的场合更多,获得邀请的次数比鼓乐队开始多了呢! 这不,这次县城里头搞慰问老红军活动,县委宣传部点名要王妙去表演呢,秦凝一早就把她带出来了。 秦凝真是为这个孩子高兴,别的先不说,如今出去跳一下,也有两块钱带回来,对于农村家庭来说,真是很大很大的鼓舞了。 陶丽芬一走,办公室就只秦凝一个人了,她正无聊的差点把悟空放出来玩,蒋丹来了。 蒋丹穿了件粉色小花的长袖衬衫,嘴角轻轻勾着,探头先看了看,见秦凝一个人在,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大了:“哎,一个人?” 秦凝看着她春风满面,挑眉:“嗯,你来了就是两个人。” 蒋丹便跳跃着进来了:“中午去我家吃饭。” “不去。” “为什么?” “不想听你念叨周健。” 蒋丹笑颜如花,眼里都是光芒:“你看你,那,你也念叨你哥呗。” 秦凝瞥她一眼:“哎哎哎,别提啊,我跟你说过的,别提他啊。” 蒋丹没退却,反而更加凑近了看她:“嘶!凝凝,你最近不对劲儿。” “我怎么不对劲儿?” “之前我提你哥吧,你还脸红,现在我一提,你就生气,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你瞎说啥呢?我什么时候脸红了?我也没生气啊,再说了,我们俩离那么老远,人都看不见,信也看不见,我们闹什么别扭啊?” “咦?他那么喜欢你,他不写信给你?为什么呀?” “……” 秦凝看着蒋丹那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心塞。 她怎么知道为什么呀! 再说了,她不是巴不得他别写信吗? 这还不是他妈说了那么多遍,要是他写信来,帮着劝劝什么的,她才想着的吗? 可哪里知道他现在又不写了呢? 林书勉上回寄苏州饭店的新菜谱来也没提起过,那就是林书勉那儿也没有消息。 那她怎么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到底想什么呢? 这男人就是个麻烦精,在也麻烦,不在也麻烦。 秦凝心里一阵吐槽,完了撇嘴说:“我哪儿知道啊!” 蒋丹看着她的脸色,皱眉说: “这谈对象,路远的,就是这点不好!要我说,还就是得找附近的,能在一块儿的,那最起码的,有个什么事,都照应得上,这么一想,你哥哥,也没啥好。” 秦凝立刻坐直了身体: “哎哎,你这叫什么话呀?那路远的就不谈对象啦?那不是还有军人什么的,也得离家?要是都找附近的,那那些为了国家安全的、为了国家经济建设贡献的人怎么办呢,是不是?” “咦?你生气啦?” “没,我生啥气。” “你有。” “我没有。” 蒋丹看着秦凝的脸,笑嘻嘻的说:“真没有?那,麻烦你一个事呗?” “又什么事啊?” “嘿嘿,明天不是又那个啥,半个月了嘛!凝凝……!” 蒋丹拉长了声音和秦凝撒娇,秦凝恨恨的对她翻个白眼: “说吧,这次又是哪儿啊?荷花池没荷花了,鱼也快给你们喂死啦,整个公社就这么点儿大,你们到底又要去哪儿啊?我这吃狗粮的,到底要不要那么惨啊!” 自从周健得到了蒋丹妈妈的许可,可以时不时的去看看蒋丹,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但在蒋丹家,蒋丹妈妈在,两个人也不大有单独说话的机会,蒋丹妈妈盯得紧。 那有什么办法能多说几句话呢? 周健蒋丹两个人就拿秦凝作筏,隔半个月的,蒋丹就和蒋丹妈妈说,要和秦凝一起去干嘛干嘛。 蒋丹妈妈对秦凝放心,就都是同意的,那热恋的两个人就能出来稍微自由一些,偶尔能拉个小手什么的。 秦凝感念蒋丹妈妈一片爱女之心,有时候不好推脱,就跟着出去一两次。 但她夹在两个人中间,那滋味,实在是……她就也曾和蒋丹说,其实用不着她在,他们不是说话更自由些,相互了解也更多些? 结果蒋丹还较真:“那不行。我妈信得过我,才让我先和周健说说话的,为了是怕我心里不好受,其实她都不怎么同意这事的。那我得为她想,我要是偷偷摸摸的和周健单独在一块儿,我成什么了!我再等等。你就帮帮我嘛!” 得!这七十年代的恋爱啊! 秦凝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在周健蒋丹两人还挺识相,基本上就说一会儿话,便当约会了,十分纯洁,后世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可是,一个乡下公社,总共那么点大,其实连约会的地方都没有,走来走去不过是文化站的荷花池子这一带,所以秦凝说他们,荷花池的鱼都要被他们喂死了。 蒋丹听秦凝这么说,捂住嘴巴,笑意从眼里冒出来: “好凝凝!别笑话我了!这次请你吃好吃的!还记得我们上学时候,三角弄堂卖萝卜丝饼的那个老太太吗?周健上回说了,他知道那老太太家在哪儿,我们明天去她家,买萝卜丝饼吃!” 秦凝摇摇头感叹: “花样真多!行吧,看在萝卜丝饼的份上,我再陪你们一回,不过,我可跟你说,等天冷的时候,你可别再叫我了啊,要不你们赶紧定下来啊!光明正大的谈对象。” 蒋丹脸红红,微皱眉: “可我妈说,凡事别太急,多了解了解还是要的。再说了,我听周健大姑来我们家收租金的时候说,什么周健在县城工作以后,老多人给他做媒了,厂里也总有姑娘追着他什么的。 我妈就心里不踏实,要是定下来了,人家都知道了以后,可周健年轻,万一回头又搞出什么厂里的对象来,要跟我分了,那说出去还不是我吃亏?你也知道的,我们这儿要是谈对象分了,人家背后说老多话了。我还是再看看吧。” 蒋丹在秦凝这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中午还是送了饭菜来,说好了明天等秦凝下了班,周健和她就都在秦凝办公室这儿集合,谁先来谁先等。 秦凝答应了。 等下了班,秦凝便从空间捣腾出好些菜和吃食来,估摸够任贵均和宝生吃一星期的,就先去了任贵均家。 去的时候,生产队还没放工,村里挺安静的,秦凝在屋外就能听见宝生踩缝纫机的声音。 乡下人家有人在的话,一般不关门,秦凝推门进去,便听见一老一少在说话。 “宝生,你说,你姐姐今天会不会来啊?” “阿公,我看就算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了的。” “我觉得也是,要不然,你今天早点做饭吧?要是你姐姐来了,可以吃了晚饭再回去。” “阿公,还是不了吧?现在天还有点热,万一姐姐不来,煮多了我们吃不掉就坏了,怪浪费的,要是姐姐来了,我马上煮,很快的。” “呃……不要紧的,要是你姐姐不来,我们给东升家吃。” “阿公,还是不要了,姐姐交待过,升米恩斗米仇,不要随便给他们吃,吃出他们的贪心来,他们就又要赖上你了,姐姐说的,要等他们悔改了,最起码两年都对你好,才能给。” ------------ 第287章 作死你也是活该 宝生说完,屋子里静了静,就有老人的低笑传出来: “呵呵呵,好,你提醒的是,那咱们就不给。不过,你这个话,可不好让人知道了,知道了会有人说你姐姐泼辣的。” 就听着宝生回答:“我知道,阿公,我就和你说。” “哎,这就对了!不过宝生啊,你也歇一歇,一直盯着洋机看,眼睛会不好的。” “好,我歇一歇,阿公,那我切西瓜你吃吧?前几天姐姐拿来的西瓜还没吃。” “也好,你切,你切了也吃。不过我们吃不掉呢!要不要分……好吧,不分给人吃,我们自己吃。” “嗯,对的,阿公你多吃点,姐姐说西瓜利尿。” 秦凝在外头听得嘴角勾了勾,摇摇头走了进去。 “我来了,我来帮你们吃。” “哎唷,小凝/姐姐来了!” 屋子里,一老一小同时欢呼起来。 不过下午四点半,村民还在农地里出工呢,宝生看见秦凝来,立刻快手快脚的去烧饭。 秦凝也不拦他,宝生做的菜还蛮好吃的,陪老人吃一顿,老人也开心。 她坐着和任贵均聊天。 现在任贵均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还能自己稍微走一段路。 “舅公,这几天有没有坚持锻炼啊?” “有!宝生最听你话,天天早上、中午、晚上,吃了饭,一定扶着我锻炼的,我不锻炼也不行,哈哈哈!” “那就好。东升叔家那边怎么样?” “东升每天早晚来一趟,有时候坐一坐,有时不坐,但总算日日是一张笑脸,也是爷长爹短的,那我心里也蛮开心。” “那就好。房秀娟呢?” 老人嘴抿了抿,叹气: “哎唷,那个女人,是学不好了!前几日,东升一过来我这边,她就在隔壁骂,骂鸡骂猫骂儿子,骂你阿山阿姨,骂……,反正想着什么就骂。 后来东升回过去不知道是打了她一顿还是怎么的,她倒不骂了,就是喜欢往我们这边丢东西,有时候是烂菜叶子,有时候是破鞋子。今天早上扔过来只死老鼠,我叫宝生收拾了就完了,不去理她。” 老人说完还摇摇头,秦凝想,估计也骂她了。 她淡淡笑了笑,没出声。 虽然任东升打老婆的行为不可取,但房秀娟这个女人,真的是犯贱的很,看来,还是得要找机会修理修理她。 宝生做事情很快,不过五点半的时候,听着隔壁出工的人刚回来呢,他们这边就吃上晚饭了。 天光一低下去,老式的江南屋子里就很暗,宝生把一只小方桌子搬到院子里,把饭菜都摆好,喊秦凝两人吃饭:“姐姐,和阿公来吃吧,我放好了。” 秦凝应着:“好。那,舅公,来,自己试着走,行吗?” “行的,多亏得你们帮忙,宝生也照顾的尽心,我才好得这么快呢!” 任贵均走的虽然慢些,但很稳当,自己走到院子里坐了,秦凝和宝生在两边陪着一起吃饭。 宝生做了三个菜,葱香蒸茄子,红烧百叶结,丝瓜蛋花汤,很家常,但很下饭。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唠唠家常,真的很温馨。 吃到一半的时候,任东升进来了:“爷,我回来了。小凝来了,又送菜来啊?” 任东升主动和秦凝打招呼,秦凝便也放了碗,客气一声:“是呢,东升叔,放工了啊!” 就听着隔壁开始骂起来:“不要脸皮的骚东西,勾引了大的勾引小的,哄了老的哄中的,早晚要骚死!” 任贵均当即放了碗,气的脸立刻铁青。 任东升大力皱眉,对着秦凝扯了扯嘴角,说:“小凝慢慢吃啊,我就是看一看我爷,我就过去了。” 秦凝叫住他,嘴角含笑,声音清朗:“等一下,东升叔,今天都八月三十一号了,下个月的房租,要交了,我是专门来收租的。” 任东升楞了楞,向任贵均看看。 见任贵均一张脸气的撇着不看他,任东升叹了口气:“好,小凝,我知道了,我去拿过来给你。” 任东升就走了。 不过一分钟,便听见隔壁大吵大闹起来。 不过是隔了一堵大约两米高的墙,秦凝这边虽说是在吃饭,可整个院子里,都是房秀娟大喊大叫的声音: “……不许给!不给!就是不给!凭什么要给!……我不管,你的爷,不是我的爷……这些钱是给雪君将来娶媳妇的!……老东西,早点死啊,为什么不早点死,要这么害子孙……不是他们那些外头人好吗?那就让他们给啊! ……不让我住我就把墙推翻!……不让我住我就天天出去把那个骚狐狸精的事跟所有人说……任东升你个软壳蟹……我呼死你个没用的男人……啊……” 秦凝看看任贵均,任贵均一张脸青的不能再青。 秦凝夹了一筷子茄子给任贵均:“舅公,吃啊,疯狗多的是,没必要理会。” 任贵均看看秦凝,见她眉眼含笑,一点也不生气,不禁重重叹了一声:“唉,你说的对,吃!” 隔壁一阵乒乓作响,大约又过了三分钟,任东升手按着脸过来了,胸口起伏着,把三张一块的纸币放在秦凝面前:“小凝,努,房租钱。我过去了。” 秦凝大声叫住他:“东升叔,在这吃饭吧,正好,我前几天还拿来一个西瓜,舅公他们吃不完呢,帮忙一起吃!” 任东升站着,手按着脸,不动,胸口依旧在起伏。 任贵均看看秦凝的脸色,也开了口:“东升,坐。宝生,帮你叔叔装碗饭吧。” “哎!” 宝生脆生生应了,快手快脚的走进灶间里盛了饭,出来见任东升依然手捂住脸站着,宝生也看看秦凝的脸,很有眼色的拉了东升一把:“叔,你坐这儿。” 任东升坐下了。 秦凝埋头只管吃饭。 任贵均还夹一筷子百叶结,给任东升放在饭上:“东升,吃啊,出工一日,多么辛苦,肚子肯定饿了,快吃。” 任东升吸了吸鼻子,放开捂住脸的手,脸上几根手指印清晰,但他捧了碗。 四个人默默吃饭,任东升时不时吸吸鼻子,任贵均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给他,沉默里,也算和谐。 秦凝看起来是在默默扒饭,其实,她紧掐住意念,正留意着身后的围墙。 这堵墙,就是上回秦凝他们回来生产队里做手续买房子,成屹峰和队长说了,队长临时请人来砌的,大约有两米高,如果要看见对方院子的话,必须垫凳子或者用梯子。 秦凝的意识里就能感觉,隔着墙,一个成人,搬了张长凳,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攀上凳子,然后就是要把那东西往秦凝这边倒。 秦凝猛的回头,目光注视墙头,只等墙那边的人刚露出半张脸来,她的空间之力迅速就是一击。 便听着先是“哗啦、咕隆”的两声,似乎是一大桶水倒入地,再是桶也倒了似的,然后就是“啪”的一声闷响,应该是人倒了地。 随即,就是房秀娟的惨叫传过来: “啊!……啊!痛煞我了呀!啊!……雪君!不不,喊你姐姐……雪静!快点来扶我起来……啊!啊!……不对不对!我站不起来了,啊!任东升你个死人!你快点过来啊!我,我好像跌断骨头了,啊,啊,痛啊!任东升!吃死你啊,你快点过来啊,我要死了啊!” 任东升埋着头,只管默默扒饭,仿佛没有听见。 任贵均摇了摇头,默默把最后几口饭扒拉进嘴里,就搁了碗,轻声说:“东升,要么,你先回去,倒害你又被骂。” 任东升不出声,几口把饭吃了,说: “爹,不要理她,神经病女人,我怎么娶了个神经病女人,泼妇!让她去闹吧,让她去喊吧,一日不作就要下雨!不理她!小凝不是说还有西瓜吗,让我吃了西瓜再走!” 秦凝暗笑,说:“宝生,好呀,把切好的西瓜都拿出来,给东升叔吃。” 于是,隔壁房秀娟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这边任东升捧住西瓜,只管一块一块的啃。 那边哭的起劲点,他就啃的快一点,那边哭的轻点,他就啃的慢点,像是房秀娟在给他伴奏似的。 任东升直到吃的实在吃不下了,才拿手心擦擦嘴说:“那,爹,我过去了。小凝,谢谢你的西瓜啊!” 秦凝对他微笑:“不客气,东升叔。” 过了一分钟,便听见任东升在隔壁大声骂房秀娟: “作死你!作死你!作死你也是活该!我不就是给了爷三块钱吗?你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你自己摸摸良心,逢年落节,我有没有给过你娘家钱!你个烂女人!” 房秀娟扯开嗓子大喊着: “啊,任东升!你个杀千刀!我痛得要死了,你还这样对我,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啊,你这样对我,你怎么没死在隔壁了呢!啊!快点,你送我医院去啊!” “不要作了!你个烂女人,你真当我是赣头啊,还送你医院去,我送你神经病医院去!” 房秀娟的声音,开始凄厉:“不是啊,不是的,任东升,我不是装的,我真的爬不起来了,真的啊!啊!” 任东升的声音,依然恶狠狠:“谁信你!我反正晚饭吃过了,你喜欢躺地下你躺好了,哼!” “不不,任东升,救我啊,我真的爬不起来,我骨头断了啊!雪君,雪君,你,你快点跟你爹讲,我真的从那边跌了一跤啊!” 房秀娟大急,大呼小叫的喊儿子。 便听见任雪君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也有点不谙世事的响了起来: “哦,娘,你好臭啊!爹,娘非要叫我去猪圈里舀了一勺猪屎,放在那个桶里,还叫我倒去围墙那边,我拎不动那个桶,娘就自己站上去了,可是娘也拎不动,就摔下来了,呵呵呵,爹,娘跌的那个水里有猪屎哎。” 墙这边,任贵均和秦凝相互看看,任贵均抿紧嘴叹气:“真是作!唉!天天换花样的作!” 倒是宝生偷偷的笑了出来,小声和秦凝说:“姐,这下,她可真是老猪婆拉屎拉在猪槽里——自害自了!” 秦凝嘴角勾了勾。 任贵均和宝生,肯定是受够了房秀娟天天的辱骂,估计以为她又是哭骂一场,秦凝心里却明白,房秀娟这一跤,可跌的不轻。 不过,不是她该得的吗? 秦凝对宝生笑笑:“不理她,我们进去吧,我还要看一看你做好的东西呢!” “哎,我把阿公扶进去,就去拿。” 宝生把任贵均扶进了屋子里,秦凝顺手把剩的菜和饭收拾了拿进去,轻轻掩上灶间的门,随隔壁去闹。 宝生进里屋去拿东西了,秦凝问任贵均:“舅公,这几日,阿姨有写信回来吗?” 任贵均摇摇头:“没有。你阿姨也真是的,回去两个多月了,也不写个信来!她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秦凝心里紧了紧,嘴上却安慰说: “阿姨刚回去,家里一定很忙,不是还有一位躺在床上的婆婆吗?老人要是有个身体不舒服什么的,估计阿姨便没时间写信了。” “唉,不知道呢!我这一直盼着,昨天我还叫宝生去大队问过,就怕万一房秀娟使什么坏,结果大队的人说了,最近没有信来。” 老人叹气,秦凝也埋下头,一时两人都不说话。 宝生倒是兴头头的,拿了一大摞做好的节约领出来给秦凝看,足有百来个: “姐,这些都是最近我看了你买给我的书,想出来的款式,你看!” 秦凝拿起一个来看,素色的小花纹,做的是这个时代极少见的飘带领,两根带子在前面打结,很可爱。 还有几个也很不错,有的是圆领,有的是尖领,有的还加了滚边,有的又绣上了一点花。 秦凝指着一个领口上的一朵素色小花问宝生:“这个你绣的?” “是啊!上回衣丽亚姐姐教我的。” “挺好看的。” 秦凝夸了一句,看宝生一眼,宝生脸上带着小骄傲,笑着说:“姐,我还想了好些款式没做出来呢,我越做越高兴呢!” “嗯,那男式的呢?男式的做了吗?” 宝生挠头:“男式的……做了一点点……男式的翻不出花头……” “嗯。以后男式的也要做一点的。那这些我拿走了啊。多少个?” “九十八个。” “嗯…十九块六……那,工钱。” ------------ 第288章 理想,要很想很想才行 秦凝从兜里点了钱递给宝生。 宝生看看钱,看看任贵均,却见任贵均也在看秦凝。 宝生便不接,不好意思的说:“姐……我,我,我还在这里吃住呢。” 秦凝笑着说:“你不是还照顾阿公吗?你做的很好,拿着。” “可是……” “拿着。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之前就说好的。还有啊,你现在要加大一点阿公的运动量了,现在天气不太热了,上午带阿公在外头走几圈。” 秦凝大力把钱塞进他手里,宝生低着头说:“……谢谢姐,我知道了。” 秦凝说:“先别谢我,也别总是光想着赚钱,现在你手里也有点积蓄了,那我拿来的数学书语文说也要看起来了,过了年,去读书。” “姐,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我……进去一下。” 宝生声音很低,大力吸了吸鼻子,捏着钱进了里间。 秦凝暗暗的叹了口气。 前一个月,秦凝有一次来,屋子里安静,任贵均在睡午觉,秦凝看缝纫机上的活还做了一半放在那儿,便想着估计宝生就在房里,为了不吵醒任贵均,秦凝直接走去房里叫宝生,正好撞见宝生在试一个节约领。 节约领是粉红色的,领口缀一层荷叶边,很漂亮,很俏丽,女孩儿气十足。 宝生就把这么个东西套在自己的土布褂子上,正低着头看自己,嘴角温柔浅笑。 秦凝想立刻退出去的,可宝生已经抬了头。 秦凝看着他惊慌失措,看着他吓得发抖,秦凝便没有走,反而进去了。 她声音平淡,无惊无恼:“喜欢?” “……姐……” 宝生手抖着,快速解身上的粉色节约领,却越急越解不开。 他脸涨红着,大力张着嘴,像立刻要溺水而亡。 秦凝轻轻的说话,像怕惊扰了一个自困在孤岛的灵魂: “宝生,人,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是人前的,一个是人后的。为了让人前的那个自己活下去,我们就要保护好人后的那个自己。 保护的方法有两种,第一,是让人前的你不断强大,别人就不敢肆意窥探人后的你;第二,找一个能宽容对待人后的那个你的地方去生活。你,想要那一种?” 宝生低下头,许久不说话。 但终究,他说话了,带着无言的悲苦,带着求生的欲望: “……姐,怎么算……强大?” “初级的,就是你得有别人替代不了的本事,或者你得有钱。高级的,就是你得有强大的、无人可以打倒的内心,比如,当你再在试女式衣服的时候,别人看见了,你能笑着问,好看吗?而不是现在这样……吓坏了。” 宝生又沉默了一会儿,手里把脱下来的女式节约领攥紧,抬头看秦凝: “怎么能有别人替代不了的本事,怎么有钱?像我师傅那样?” “你师傅那种,是不行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设计师,他们不是简单的裁缝,他们是创造时尚、创作世界的人。如果成为那样的人,你就是天天穿上女式的衣服在外面走,别人也不敢笑你。”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宝生,世界是很大的,不是咱们的清溪公社,咱们的昭文县,世界有F国,有意国,有很多接纳不同思想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接纳得了……男人喜欢男人。” 最后一句,秦凝迟疑了再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她还是觉得,今天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再次近距离触碰宝生灵魂的机会。 宝生就开始流泪,大颗的泪珠掉在老房子的泥地上,慢慢的洇入泥土,转瞬不见。 “……姐,我……怎样才能去那样的地方?” “一样的,也是要不断的强大你自己。” “姐,我想去。” “那便读书,便努力,等待机会。” “读书……读书就能去?” “现在不能。但可以增加机会,不读书,连机会都没有。” “那……我,现在,学校还会要我吗?” “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校长。” “我……我想。” 宝生始终低着头,只余眼泪,时不时的掉下地。 秦凝顿了顿,说:“只是想,是不够的。要很想很想才行。” 宝生抬头,清秀的脸上是苦恼,纯净的眼里是执着:“姐,我是很想很想!” “好,姐姐知道了,那我下次帮你带点书来,你先看着。” “姐姐,谢谢你。” “宝生,保护好人后的自己。” “我,知道了。” 这次之后,宝生对秦凝更亲近,那种心理的亲近,那种遇见懂他的人、尊重他的人的亲近; 当然,他也对秦凝更信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信服,所以,他才会连任贵均要随意的给任东升家东西、都替秦凝留心着,更不要说现在让他读书了。 宝生偷偷抹着泪的进去了。 任贵均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了,像个细娘!” 秦凝苦笑:“舅公,人无完人嘛!宝生要不是像个细娘,这个年纪,谁肯一步不离的坐在家里呢?” “那倒是!宝生真的是安安静静的照顾我。小凝啊,这,终究难为你为我花了钱请他……” “舅公,误会了不是?你可别小看了这些节约领,到时候我让我干爹拿去沪上一卖,转眼的就是钱进来了!谈不上花钱不花钱,只是对大家多好罢了。” “这个假领子,真的会有人要?那,你现在不去卖?快去卖吧!” 一听能卖钱,任贵均帮秦凝着急起来,他多么希望秦凝能赚多多的钱,他清楚的知道,只要秦凝好,他就能一直过清静美好的养老生活。 秦凝收了东西,解释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东西做法简单,要是现在这么一点点就拿去卖,人家一下子就学去了,我们赚的就少了,我等宝生做多些才卖,一下子多赚点钱。对了,舅公,上回阿姨回东北的时候说喜欢这个东西,不如,我……寄点给她,顺便问问她好不好?” “好啊!我倒是想让你写信问问她的,但是我怕……呵呵,小凝,你能帮我问问是最好。” “好,我明天就寄去,帮你问问。” 秦凝把东西都收好了,便交待了任贵均和宝生几句,无非是吃食上要注意什么,身体要注意什么的话,便打开门准备走了。 迎面却撞上任东升,一张脸懊恼又气愤,看见秦凝出来,一把拉住秦凝的袖口: “小凝,你,你能帮忙,再让人汽车来一趟吗?你婶婶她,真的跌断骨头了!赤脚医生来看过了,说真的跌断骨头了,要送医院!” 任东升这么说着,只隔了一堵墙边,房秀娟那“哎哟哎哟”的声音就大了一些。 秦凝快而决绝的抽出袖口,但却笑着说: “东升叔说谁?我婶婶?不好意思呀,我不认识。我只见你进出这边的来和舅公问个好,可不知道我舅公还有儿媳妇。我还有事,我走了。” 任东升追着,求着,他也没办法啊: “小凝,小凝啊,帮个忙啊,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啊,她,她这跌断了骨头,没有汽车,可怎么送医院啊?你就当帮帮我,帮帮我!” 秦凝已经站在院子里,开始推自行车: “可是,东升叔,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好像半个小时前,有人还指桑骂槐的说我哄人呢,我可不敢随便帮你。叔,再见啊!” “别呀,小凝,小凝我求求你啊,我现在怎么办啊?” 任东升一把拉住秦凝的自行车。 秦凝板了脸: “东升叔,你不要拉着我了,没用。房秀娟的事,我是决不会帮的,只要想想她是怎么骂我的,我就决不会帮她。 不过,看在你现在对舅公还好的份上,我指点你一下,你要是实在找不着人,去找我契爹问问,肯不肯帮你走一趟县城。就是我契爹这个人,只认钱,不认人,你要是去找他,光说好话是没用的,得多准备点钱。好了,我走了。” 秦凝推了车就走,任东升终究没敢再拉住她。 秦凝回了家都没有和秦阿南提起房秀娟跌断骨头的事,房秀娟那个女人是罪有应得,她已经看在任贵均面上,很宽容很宽容了,现在,活罪要受受了。 第二天,秦凝也只管正常起来,正常吃了饭,准备去上班。 佐罗从外头窜进来,绕在秦凝脚边,“呜呜”的说着狗话。 秦凝听懂了,皱眉出去院门外看,只见已经有她肩膀高的任雪静,双眼红肿,嘴唇干涸的站在他们家门口。 “雪静!你怎么在这儿?” 任雪静看着她,未语泪先流:“凝姐姐……” 秦凝嘴抿了抿:“雪静,如果没事,我要上班了。” 任雪静哭出来,却不敢靠近秦凝,只抬着泪眼说: “凝姐姐!我,我娘昨天送去医院了,走的时候,说,说,不许我再去学校了,要我在家照顾弟弟!可是,姐姐,我不想,我不想在家里,我想去读书,姐姐!我该怎么办呢?姐姐,我知道,你心善,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吧!” 秦凝看着她这副样子,真是头痛。 任家的事,她不想再管。 她清楚的知道,她对任贵均,是失去了外婆后的情感转移心态。任家的其他人,在没和房秀娟撕破脸前,不过是场面上的客气罢了;撕破脸后,那更加的可以不理了。 他们要是行为端良,那么她还能帮一帮,当积德行善,但惹到她头上,她绝不饶恕。 可是任雪静…… 现在的任雪静,于她,倒是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味道了啊! 秦凝想了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冷着脸说: “雪静,你看错了,我并不心善,我做事,全凭我喜好。你们家要是对你爷爷好一点,我会顾念一些,但你娘是怎么对你爷爷的?怎么对我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听说你读书挺好的,那,你回去好好想想‘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几个字的意思吧!难道,你要我帮了你,再让你娘跳上跳下的来骂我?我吃饱了撑的啊? 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呆着,你就要自己想办法啊!要我看,你娘就算医院里回来了,估计也得躺在床上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她既打不着你,也追不找你,你上不上学的,她倒是能怎么的啊? 我可觉得,正好的,你该让她知道知道,你们家是你弟弟对她好,还是你对她好啊!她要是嫌你不好,你就离远点,她要是动手打你,你再离远点,她不是有你弟弟吗? 她要是说你不孝,你告诉她,你这不是向她学的吗?而且,你还得让她知道,你弟弟,可也正向她学呢!我是觉得,你弟弟,这点学得比你好!” 秦凝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任雪静,只见她半含着眼泪的眼里,先是失望,再是伤心,然后是疑惑,最后,猛的亮了亮。 她大力的擦了擦眼泪:“姐姐,我知道了!我,谢谢你!” 秦凝依然冷脸:“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谢谢我?我可告诉你啊,我什么也没说,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呵呵,我……我知道了,凝姐姐,那,我走了!” “嗯。” 秦凝低低的嗯了一声,任雪静又抬眼看了看她,嘴角微微勾了勾,转头跑起来,小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村口。 秦阿南疑惑的跑到门口来看:“囡,你跟谁说话呢?” “没谁,我跟佐罗说话。姆妈,我上班了啊,等会还要去寄东西。” 秦凝用脚踢踢身边的佐罗,表示她正和它闹着玩。 她依然不想告诉秦阿南,房秀娟骨头跌断的事,省得以秦阿南的性子,万一忽然脑抽筋,纠结起是不是该去一趟看看房秀娟什么的想法来,她会生气。 秦阿南点头,微皱眉: “是呢,早点寄啊,看你阿姨会不会早点回信,我这心里挺挂念她的,怎么回事呢,走的时候好好的,这么多天也不见回信来。” “嗯,我知道的。姆妈,邮局装走信件都是固定时间的,只要中午前寄,都是一样时间运走的。对了,下了班我迟回来半个小时啊,蒋丹说要去吃萝卜丝饼。” “哎,萝卜丝饼啊,你给春燕带几个回来呀。” “那肯定的,还有你也要是不是?” “嘿嘿嘿,我家囡囡最好了。” ------------ 第289章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秦凝和秦阿南笑一笑,跨上自行车走了,她虽然和秦阿南说,邮局装走信件都是固定时间的,但是一到了清溪公社,她还是先去了邮局,邮局一开门,就把东西和信先寄了。 信,是以秦阿南的口吻写的,不过是把任贵均的近况说了一下,让任阿山只管放心,另外寄上东西,让任阿山抽空怎么也回个信,家里惦记着。 秦凝看着邮局的工作人员把邮件和信收妥了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这才去上班。 最近没有什么重大节日和重大指示,秦凝的工作,悠闲的要抠脚了,迟去早去根本无所谓,到了办公室也是和陶丽芬聊聊天,说说昨天带王妙等人去参加活动的情况,再悠悠闲闲的吃了饭,再在办公室里画了一会儿连环画,就是下午三点钟了。 陶丽芬站起来说:“哎,秦凝,今天我早点回去,我婆婆病了,我去给她买点药。” “嗯嗯,明天见啊。” 陶丽芬一走,秦凝倒是集中精神又画了两幅画,等拿出怀表来看了看,瞧着还有四五分钟就四点了,她就把东西收了收。 收到一半,周健就在她办公室门口一探头:“秦凝,能下班了吗?” 秦凝瞥他一眼,说:“哦,你来了,马上好了,你先进来坐吧。” 周健便脸上带着将要见到心上人的那种幸福笑意,慢慢的进来了。 秦凝手里还拿着两只给画稿打底的铅笔呢,忽然感觉意识里头一阵警铃。 秦凝疑惑的抬头看看,似乎看见周健在晃进来的时候,他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微微一露头,但,很快缩了回去。 秦凝身子往后仰了仰,问周健:“哎,谁跟你一起来啊?” 周健一头雾水:“啊?没有啊,就我一个啊。” “是吗?我怎么好像看见,你身后有个人。” 秦凝说着,就疑惑的走去门边看。 门外有条走廊,走廊约有十米,尽头是个月亮门。 走廊至月亮门,并没有人。 周健也疑惑起来,跟着秦凝身后,也出来往外看看,说:“不会啊,我真的一个人啊,我这下了班就赶过来了,我能带谁啊!” 秦凝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便也没当一回事,继续回来收东西,和周健随意的说话: “你现在从城里回来,怎么回啊?” 周健倒是继续在门口望着,等他的心上人,头也没回的说: “我姨父不是被单厂的副厂长嘛,他能用小汽车。他过半个月就回来乡下看看他娘,我们就一起坐小汽车回来的。” “挺好。” “也不好,挤着呢!” “小汽车还挤啊?很多人吗?” “嗐!当然啊,跟我姨父家沾得上边的都想搭便车呢!秦梅芳都会死皮赖脸的坐。” 秦凝收拾东西的手停了:“谁?秦梅芳?秦梅芳跟你一块儿回来的?” 周健一脸嫌弃,手都大力的摆了摆:“啊!可死皮赖脸了!我真是讨厌她!” 秦凝皱了皱眉,没再出声。 周健在门口看了约摸三分钟,回头说:“哎,秦凝,蒋丹没说几时来?” 秦凝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包包,说:“走吧,一起出去等,我看差不多也该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便出了门,顺着走廊走到月亮门口,左拐是文化站正门,右拐稍远几步,是文化站的宣传栏兼车棚。 秦凝和周健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车棚拿自行车。” “好。” 可秦凝一走到宣传栏那儿,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站在宣传栏那儿,仰头看宣传画。 她穿了件半新的粉红色长袖的确良衬衫,藏青色的裤子。 衣服裤子并不合身。 衣服做得稍短,裤子臀围那儿却做得特别宽大,这是乡下裁缝普遍的做法,为的是方便农田里干活的人劳作起来舒适,动作幅度可以大些。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穿着的人,不管是小姑娘还是老妇人,都一个模子的衣服吊在上身、而屁股特别大。 这背影,也不例外。 背影还扎了两条辫子,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式的辫子。 秦凝看着这背影,一边嘴角轻轻扯了扯,大步走过去拿了自己的自行车,就走了,只当没看见过那个人。 而背影,等秦凝一走离了她眼角视线,才转身,眼睛死盯住秦凝远去的背影,嘴巴动了动,用最恶毒的口吻,用只有她自己听见的声音低骂:“秦月珍!你个骚货!去死!” 秦凝已远在十米以为,自然听不见她的说话,但之前秦凝一看见那背影,就知道了,刚才,一定是秦梅芳跟在周健身后,在办公室外头一探头。 除了秦梅芳这种天生心理阴暗的,估计没别人会这么鬼鬼祟祟的了。 不过倒是奇怪,她跟着周健做什么呢? 原本她还戒备着,秦梅芳要是敢跟她说什么恶毒辱骂的话,她就直接给她撂翻在地,踩她几脚,就像上回在河坝上一样。 可大概是秦梅芳吃了几次亏,现在学乖了吧,竟然看见她来,还假装看宣传栏,没出声。 那秦凝,便也不见得特特的去打她一顿。 秦凝只管走了,出来和周健汇合了,便问他:“周健,秦梅芳跟着你呢,你不知道?” “秦梅芳跟着我?” 周健拿手指指指自己鼻子,惊讶的说了一句,旋即就是满面怒火:“她在哪儿?” 秦凝往里边指指:“里头宣传栏那儿。” 周健错了错牙,说:“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生!” “她怎么了?” “……她,”周健转了转头,刚想说什么,却看见蒋丹已经笑吟吟的在往他们这边过来了,便说:“没什么。秦凝,你先别告诉蒋丹,我下回跟你细说。行吗?” 秦凝抿了抿嘴:“行吧。不过,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周健说:“我知道的,我都不想看见她呢!” 两人不过说了两句话,蒋丹已经过来了,她先羞怯怯、脸红红的和周健对一眼,再走过来挽住秦凝手臂,说: “不好意思,我弟弟他,非要跟着我,我好说歹说的才哄走了他。让你们久等了,走吧,我都肚子饿了。” 秦凝摇摇头,笑着说: “我可没等。有的人,倒是等的心急了。唉,我这看得真是看不下去了。我先说好啊,这是最后一次啊,以后,你俩出来,千万别叫我了啊!我受不了了。” 周健立刻说:“秦凝,别呀,走走,我请你吃,你要吃多少都可以!” 三个人笑闹着,出了文化站。 周健和蒋丹不过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此时的他们,看见彼此,眼里只有欢喜,几句话一说,就把什么都忘记了,秦凝跟着他们去一个老人家那里吃了几个小点心,又买了几个捎上给秦阿南和许春燕,便告辞了。 但过了约摸八九天,蒋丹来坐在秦凝办公室里,闷闷不乐的告诉秦凝: “凝凝,你说,咱们读书的时候,也没觉着秦梅芳多不要脸,怎么现在,这秦梅芳就那么的脸皮厚了呢?” 秦凝看她神情很不起劲,问:“怎么了?” 蒋丹恹恹的说: “昨天,周健的大姑来收房租,跟我妈在外头说话,提起周健,说是他们厂子里,有个姑娘,成天的跟着周健。这姑娘还总跑去周健大姨家拍马屁,话里话外的,要让周健大姨帮着她做媒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说的,反正周健大姨就真去周健家问了,周健大姑不是就知道这个事了嘛,然后就在我妈面前吹嘘,说那姑娘也是咱们清溪公社的,嘴巴可甜了,白皮肤什么什么的,在厂子里干了半年,挺积极的,他们车间主任还要提她当临时小组长呢! 周健大姑还说,‘哎哟,听说啊,还是周健同学呢,多好!不过同学和同学还是不一样的,你看你们蒋丹,天天的就在家织毛衣,人家可是城里大工厂的工人,一个月二十多块呢!哎,你们蒋丹认不认识啊?知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啊?’ 我一听周健大姑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这个姑娘是秦梅芳。之前周健提过一嘴,说秦梅芳家送了半只猪给周健大姨家,周健大姨夫才帮秦梅芳找了这份工嘛!然后秦梅芳就三不五时的到周健大姨夫家去讨好,今天扫地,明天洗衣服的呢!我妈也知道。 可我妈这个人,以前早就跟着我爸,被人左批斗右批斗的批斗怕了,一听周健大姑说这个,她就不出声了,就只说,‘是啊是啊,我们可找不着关系,能说得着城里的工,我们只好在家呆着了’什么的。 周健大姑就更起劲了,还在那儿得意的说,‘哎哟,你们蒋丹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下去可怎么找得着好对象呢?你们家又这样,那什么,蒋丹她爸是下放的,对吧?哎哟,这可都是大影响啊,好一点的人家,总是在意的,可难咯!’ 她这当着我们家面的这么说,那我也生气了,我就出去跟周健大姑说,‘对!我是没本事,只好在家织毛衣,可我爸再是下放的,好歹只是政治问题,不是品行问题!人家家里出了强奸犯枪毙鬼的追着你们周健,你还觉得好呢,我怕什么!’” 蒋丹气咻咻的说完,似乎思绪又回到了当时情景,胸口起伏着,脸涨红着,大力呼吸。 秦凝也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呢?” 蒋丹垂下头,声音沉闷的洒出来: “还能怎么样啊?我妈就说我呗,说我沉不住气;说我们家这样的,就该忍气吞声,该夹着尾巴做人,人家要说什么就给人家说几句; 我妈说以后还是不要再和周健来往了,算了,看来,周健家的人总还是在意出身的;说还好我们谨慎,周健大姑不知道我和周健……来来往往的事。” 秦凝叹口气,说: “我是说,你说了那什么强奸犯枪毙鬼的话,那周健的大姑没问你说的是谁?” 蒋丹到底有点幸灾乐祸,嘴角扯了扯,说: “问啊,怎么不问。枪毙鬼这种事,哪有人会不在意,我一说了秦梅芳家的事,周健大姑就跟见了鬼似的走了!哼,显摆什么呢她!” “那,你见过周健了吗?周健怎么说?” 蒋丹气哼哼的说: “还没。他不是还有好几天才回来嘛。不过见了又怎么样,我心里讨厌他了。他要是没和秦梅芳有什么,估计秦梅芳不会跑到他大姨家要做媒什么的吧?以后我都不见他了!” 秦凝就不再出声。 感情的事情,她没有发言权。 她都没有恋爱过的人,她都自己一团乱麻的人啊,她说什么说! 两个人静静坐着,一时都不出声,蒋丹烦恼蒋丹的,秦凝烦恼秦凝的。 是啊,秦凝现在也有了烦恼。 那个撬开她心门的人,太不负责了,特么的只管撬,不管埋,现在她的心口进了风,呼呼的吹,吹得她梦里都是他强烈的气息,吹得那个带着猛烈心跳的午后阳光、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吹得那个可怕的梦一日比一日清晰,她就烦恼了起来。 这笨蛋,他到底在干嘛呢? 以前恨不得拿信埋了她,现在竟然又没有只字片语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人真的很奇怪,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多事似乎就忘记了,但那个梦,却会时不时的在秦凝脑子里跳出来,连带着成屹峰的样子便时时的变幻起来。 那个曾叫嚣着“老子喜欢你”的男人; 那个曾执着着“我守你一辈子”的男人; 那个曾得意着“找到你的梦想庄园,你就留下我”的男人; 那个曾忐忑着“你说的不婚主义,是只对我的吗”的男人; 忽然只变成了一个样子,梦里的那样子:一个执着的拿着地质锤的男人,他毫不迟疑的爬山涉水,他毫不犹豫的跨沟跃坎,最终,他却在风雨里模糊,他在雷电里倒下,再也不睁开眼睛,看一下这个世界。 秦凝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就觉得自己的心上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且什么事情都填不满这口子。 他,还好吗? ------题外话------ 277噩梦那一章,大修过,如果对这章最后的内容有疑惑的,回头看一下277章吧。 ------------ 第290章 入我相思门 “秦凝,你的信!” 忽然,门口洪亮而随意的一声喊,打断了办公室里各自烦恼的秦凝和蒋丹。 秦凝立刻走了过去,从文化站看门老人手里接了信,一看信封,她的心便大跳了起来。 她拿着信,站在门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只紧攥着,盯着上们熟悉的字迹看默念:成屹峰,你个混蛋,你终于……是好好的啊! “凝凝,你哥哥给你写信啦?” 蒋丹也走了过来,看着秦凝的神情,脸上露出了微笑。 秦凝张了张嘴,挠头:“呃……是啊,是呢!呵呵!” “看把你高兴的!那快看吧,我先走了啊!” “我,我哪有高兴啊,不急的。” 蒋丹拉了拉她挠头的手: “哎哟,你就别装了!明明很高兴,真是的!凝凝,你就是太要强!我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呢,有事就爱埋在心里。我看你最近都少说话了很多,我都不敢问你,你还装呢!” “我……有吗?” “有啊!凝凝,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呀,难道光你关心我,我就不关心你?行了,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蒋丹笑着已经走到门口了,秦凝喊她一声:“哎,蒋丹,你的事……” 蒋丹顿了顿,说:“我没事。我……要是周健来找你问我的事,你就说,我不想理他了,我不爱和人争。就这么说就行了,你也不用理他。” “唉,好吧。” 秦凝站在门口,目送着蒋丹走了,回过来,也没等坐下,就拆了信。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那么的激动,连展开信纸,手都有点抖,直到成屹峰那熟悉而刚劲的字体映入她眼睛。 “小凝:我真想你啊!我真的真的真的想你啊! 每一天当我能坐下来的时候,当我能思考的时候,我都提笔给你写信。可是,我们这儿通信很不方便,我也说过不烦你的,那我便把信收着,我也忍着,不寄给你。 然而,我太想你了,那,我寄一次,可以吧?你收到了,是否会斜着眼睛瞪我,说,‘你真麻烦’? 一别已三月,你,可还好? 你,可曾想一想我? 唉,你大概是不会想着我的。 你这个丫头,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你的心,是黑河水做的,摸一摸,都是冷的。 可怎么办呢?我还是愿意把自己放在那黑河水里,只想等待,它回暖的那一刻,我正好在,我不曾离。 别期望我会打退堂鼓,我不会的。 那天,你骂我混蛋我听见了,你骂我流氓我也听见了,混蛋就混蛋,流氓就流氓,只要想到那天的你,在江南的蓝天白云下站着,我现在,默默等待在祖国丰富矿藏的丛林里,我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还有,我立功了,具体是什么,我们的工作得保密,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升普查队的队长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会努力的,我努力学习,努力追赶你,努力的在工作中做出贡献,希望我积累下工龄和经验,今后能早点调动关系,我就回老家守着你! 我调了这工作,现在非常的忙,我还没时间回过家,我妈肯定在家骂我呢,不过我不担心,我妈这个人,刀子口,豆腐心,骂几句,她就过去了。 我只担心你,小凝啊,我只希望,你也是刀子口,豆腐心,那天的……那个事,你骂我几句,或者你打我几下,你就过去了,只千万不要以后再也不理我呀! 我,不想给你道歉。 因为,那是我此生做的最好的事。 如果你不高兴,我用一辈子来还。 你再不高兴,你也等着我,等我回去,在江南的蓝天白云下,我只守着你,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小凝,我写给你这封信,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我想,你多半是不看的。 可是,我对着上天祈求,你怎么也看一看。我现在的这个地方,通讯很不方便,而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冰雪期了,而我们,由于工作上的需要,暂时不能离开,那后勤补给什么的,都很不方便,想来是无法再给你写信了。 可是,我每天都会想你,也盼着,你有一天,也会写一封信给我,告诉我,你也想着我,不不,你写个信,骂我也好,行吗? 盼复。 此致,敬礼,成屹峰,九月一日” 秦凝捏着信纸,张着嘴,只觉得胸口处,一阵一阵的酸楚,那酸楚,还不但的扩大,迅速的涨满了整个胸腔,挤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便看见,有很大很大的一滴水,不知从哪里掉下来,掉在信纸上,轻轻滚了滚,就迅速洇染开来。 她立刻拿手去抹那滴水,可是,她看不清,抹不清,因为,有更多的水滴下来。 她笨拙而慌张的把信纸举过头顶,她脚步踉跄的走到办公桌边坐下来,任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这是一九七三年的秋天。 秦凝看见自己的心上,褪开一层冰,它鲜活的跳起来,像重新开始了它真正的使命。 江南的秋天很美,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美过。 秦凝下班的路上,看着再平常不过的天高云阔,看道路两边的棉花地绵延几十里,微肿的眼里,却像看见了全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颜色,略粉;温度,略暖。 秦凝骑着车,先去了一趟任贵均家。 每周的菜蔬和水果都是必须配给老人和宝生的,反正空间里有的是,还有一些肉和鸡蛋是买的,如今秦凝只管拿给宝生,就搞定了,轻松的很。 任贵均行动更好了些,见秦凝来,还自己跑去灶头边,要倒水给秦凝喝。 宝生追过去:“阿公,我来。” 任贵均摇头,还推开他:“不用不用,我可以的,你姐姐说过的嘛,简单的事情我自己做,你只管去收拾那些菜,早点做饭,让你姐姐在这里吃吧。” “哎!”宝生很高兴的应着。 宝生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身高也增加了好些,至少有一米六五了,颇有点青年的样子。 秦凝笑眯眯看着他们,心底是一片暖意。 她问:“隔壁怎么样了?” 任贵均一边笑,一边摇头说: “哎呀,有得受呢,我现在想想,肯定是你奶奶又回来帮我了。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我跌断了髋骨,房秀娟,也跌断的髋骨,哈哈哈!” 秦凝有点惊讶,她只知道房秀娟摔的肯定不轻,倒还不知道也是摔断的髋骨。 巧了!这个事情不错! 秦凝不禁笑着问:“已经出院回来了吗?” “前天就回来的。你契爹没告诉你?” “没有,我这几天都没去看我契爹,我知道他现在接了人家工厂的运输活,挺忙的。” 任贵均就坐到炕上,愉快的和秦凝叙说起来: “哎哟,你这个契爹啊,是个好玩的!他前天把房秀娟他们送回来了,还特意过来看我哩,他告诉我说,上回任东升求他帮忙送医院,他就收了十块钱,现在要回家里来,他就开口收十五块。 他还问我,‘老舅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我说我不知道。你契爹就说,医院里,多住一天就是两块,再加上吃用开销,最少也要再多出一两块啊,要是任东升家不肯多出五块钱,就继续在医院住着呗! 也是你契爹告诉我的,说房秀娟跌的也挺严重,也是开了刀的,可她不舍得花钱用好药,痛的要死要活的,痛了好多天,他们住的病房又都是大通铺似的,她一喊,人家隔壁床的还要骂,她这住院,可比我受罪多咯! 而且,又是只任东升一个人顾她,她那个娘家,一个都没人去看她。你看这种跌断了髋骨,完全不能动的,任东升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不就一边顾一边骂她咯,她现在可老实多了,不敢骂任东升了。 呵呵,她啊,就前天上午回来的。中午的时候,我听着在骂雪静,大概是叫雪静别上学,在家伺候她,结果我听着雪静一声喊,‘我不上学也行,那让弟弟也别上学,我们一起照顾你。’ 后来还听着一声,‘不是你跟爷爷说的吗,跌断了骨头,在床上躺着,养养就好了吗?我们向你学,哪里不对吗?’后来,他们那边就没声音了。” 老人摇着头笑。 秦凝也忍不住的笑:“这样就好。这三个月,可够她受的了,从此换了个脾性,也是可能的。” “嗯,可不就是这样。”任贵均点头,又说: “哦,昨天东升过来,向我哭诉,‘爹啊,这次花了好多钱啊,一趟医院,一百三十块没有了!我还怠工了十多日,我这可怎么办呢?’ 那我就说,还好还好,我花了两百呢,不过我请了人,我用了好药,我花得值!以后啊,我要是再有个什么,我谁也不靠,我花钱!他就不出声了。” 秦凝就弯起眼眉,看任贵均:“舅公现在不再动心想帮他了?” 任贵均无奈的笑了笑,却说: “唉,我也想过的。但是,我更怕辜负了你的心。为着我们家的事,平白的让你受了房秀娟多少气,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也确实看透了,任东升要是和我客客气气的,我叫他吃顿饭是有的,要是再想要我钱,我可不想给。因为,我的钱,都是你的啊,我怎么好随便给他啊? 就像你说的,他要是至少两年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每个月给我三块钱养老钱,那我或许也看开点,等我到死的时候,给回你八百块钱,我把房子买回来给他,就全了这父子情分,我也有脸去见他死去的娘! 可他要是再敢半道的又起性子了,我就再也不理他们了,你让人把他们赶出去,我还真宁可在隔壁养猪!” 看着老人自信的说这些话,秦凝很欣慰,挺好的,没白帮忙,没帮错了人。 宝生很快煮好了饭,秦凝很高兴的在这边吃了饭,吃完也不过才五点半,秦凝就和任贵均说: “舅公,我今天,接着屹峰哥哥的信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他没事,挺好的,不过想来是挺忙的,没时间回家,才没帮阿姨写信给你,你不要担心。” 任贵均睁着一对浑浊老眼看了她半天,忽然笑起来:“哦,好,那就好,哎呀,那就好,我不担心,有你在,我不担心,哈哈哈。” 秦凝就脸红了:“那,舅公,我走了。” “哎哎,别走啊,那,你帮我写个回信他呀!” “呃……我,我,那个,哥说,他们那儿好像不是很方便通信,下次吧。” “哎,小凝,你急什么呀?哎哎……” 秦凝逃似的走了。 而东北,九月份,已经凉意深浓。 地质勘探队的某个家属小院里,都已经过了做晚饭的时间,任阿山却还在客厅哭呢。 她一边哭,一边拿手掌拍丈夫成有川的背: “你是不是他爹,你是不是他爹!你怎么能让他去的,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不活了!” 成有川任妻子在自己背上打了几下,叹了口气,说: “好了,阿山,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已经问过关工程师了,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别哭了,不是身体才好点儿吗,啊?” 任阿山气愤的说: “我倒宁可死了!你真的寒我的心!我十年没见我爹,我回去顾着他,我都担心婆婆有没有什么事,我一回来,你们这个家乱的,我自己累得半死不活我还要收拾,我还要去医院伺候婆婆! 可你,你也不给我说,屹峰去##号矿井了,让我在家干等,就等了这几个月!你是不是人!不是说好的只是去普查队的那个林区小分队吗?为什么又要去##号矿井,为什么!我听人家说过,##号矿井很危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死给你看!” 成有川看着任阿山哭红的眼睛,终于大声了: “好了!够了!又不是我要他去的,是他那一队人里头,就他知道那个矿物层的事,组织上就近调的,他自己乐意,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能特特的去说,因为他是我儿子,就算他自己乐意,也不该下那个矿井去吗?矿藏在没有确定前,都是保密的,我怎么告诉你?没回来前,我怎么告诉你?啊?” ------------ 第291章 你以为的喜欢,不存在的 任阿山抬眼看看生气的丈夫,再看一眼,不骂了,却伏在膝盖上嚎啕大哭。 她哭了好一会儿不停,成有川就重重叹气: “阿山,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没及时告诉你,可这,不都是我们的工作职责吗?他没事,真的没事,现在作业都很安全的,他也不是贸然下井的,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阿山,你不要这样自己吓自己了,你先去歇着吧,我替你去医院换屹萍回来,啊?” 任阿山哭的嗓子都哑了,自己拿袖子擦了眼泪,心里转悠了几圈,就沙哑了嗓子和丈夫辩解: “你总是这样说,你就会这样说!我只问你,他回了普查队林区驻地了,那他几时能回家呢?我可等着他回来给我写家书呢!” 成有川说:“啧!你要写什么,我不能给你写吗?” 任阿山摆摆手,跟赶鸭子似的: “不能!我只要我儿子写!我要让我儿子找个对象,早点儿的歇了跟你一样老死在这儿的心思,早点的回老家,早点儿过安稳日子!你爱在这就在这儿吧!我不管了!我也老了,我觉得我也老了,我这一病,我才觉得,我也老了!成有川,我不是铁打的!” 成有川皱眉,深深的看着妻子。 谁说不是呢,一转眼的,妻子也是鬓生白发了,这次一趟老家回来,还没顾上休息,却逢他老母亲又发病,急送到医院。 妻子衣不解带的陪了一星期,终究撑不住了,自己也病了好些天,那,儿子被借调下井的事情,他当时怎么敢和妻子说呢? 唉,确实是他亏欠了妻子啊! 他轻轻的握住任阿山的手:“阿山,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辛苦。” 任阿山一把甩开他: “不,我要这样,我受够了!你不要以为我是说说的。你要继续你的事业就继续好了,我想让老林帮忙,把屹峰调回老家去。 老林现在在苏州混得挺好的,他出面帮忙找找关系,不管什么工作,一个国家编制总归有的,到时候我跟屹峰回老家去! 你也不想想,我爹马上八十了,更老了,老得我再不回去,我连伺候他的机会都没有了!还好现在阿南那边领养了一个姑娘帮着照顾呢! 以前我不知道,还觉得阿南领养一个这么大的姑娘做什么,我还骂人家呢!可现在我回去看了,这姑娘是不错,我摸着良心说,有些事,我这个女儿都想不到呢,人家姑娘就做到了。 你这个人啊,成日的忙你的勘探队你的石头,家里的事一点也不上心。亏得你还总是要儿子跟着你学,可你知道吗,儿子可喜欢阿南家那姑娘呢!那你看,那姑娘在老家呆着呢,我现在就要让那姑娘啊,把屹峰拐回老家去工作,安生!” 成有川眼睛瞪大:“哦?屹峰……有个喜欢的姑娘?几时的事儿?” “几时的事儿?哈,几时的事?所以我说你呀,你这当爹的,你成日只知道你的工作,你啥时候真心关心过儿子!几时的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儿子喜欢人家姑娘喜欢的什么似的!” “啧,你自己也不知道还说我!” “我怎么不能说你,虽说我不知道他几时看上的,但我就是知道他喜欢啊,你知道啥!你就知道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话说不上三句,妻子又绕回去老话题,不过,这次成有川也有话问了: “等等,你说的,今后让屹峰调回老家,这个事情,是你的主意,还是屹峰的主意?” 任阿山瞪他:“我的主意和屹峰的主意有什么不同?反正能回去的话,总是家里也照应得上!” 成有川说: “有不同啊!以前儿子虽然聪明,也愿意留下里工作,但没这么积极!他原本还一直说要去当什么工农兵大学生呢,转眼的,他自己申请跑到普查队了,说什么要坚持在第一线,做好基层工作,积累经验,当什么优秀的地质人,给我长脸。 还有,我听关工程师的意思,下##号矿井去,也是他知道了消息,自己联系的关工程师,这个,我刚都没敢告诉你。但你现在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小子这么拼命,是为了……那个姑娘吧?” 任阿山眨眨眼:“你,你说的,他自己知道了消息,自己去的,是真的?” 成有川一张脸抽了抽:“啊!我骗你干什么?你等他回来自己问他。我觉得,这小子就是为了那个姑娘!哎,这说以后要回老家什么的,是他的主意吧?哼!这小子,又哄你帮他跟我说呢吧?” “这,不能吧?那么危险的事!” “怎么不能!我刚调到这来工作的时候,我也想着早点跟你一块儿,我就每天都努力啊,要不然,我怎么能把你和孩子早早接来呢!没工龄没职务没资格啊!” 任阿山看住成有川,半天不说话。 她话是跟丈夫说“不能吧”,可她心里知道,儿子一定是那么想的。 她心里翻滚起来,一会儿的开始怪秦凝迷惑了她儿子,让她儿子现在尽想些要“为国家做贡献”这样的事;一会儿的她又觉得自己不能怪秦凝,要是怪秦凝,那自己又是什么?老成不还说,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她纠结了半天,颓然的靠在椅子上,沉默了。 话说,任阿山刚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她的打算是,她先在家等,等儿子有个一两天假期,从普查队的林区驻地那边回来了,她就让儿子写信给秦凝的。 她临走时可是跟秦凝说了好几遍,让秦凝劝劝儿子,别去那辛辛苦苦、还总是野外作业的普查队了,还是安安稳稳的呆在地质大院做做化验什么的就算了,秦凝没拒绝,那她就当答应了。 她还想呢,让儿子和秦凝这么一来二去的,不就热乎起来了嘛! 结果,她从老家回来几个月,到现在也没见过儿子! 先还家里杂事忙,一堆事情,她也没顾上想,可等了一个月儿子没回来,她就问丈夫了。 成有川平时也忙,勘探队的行政工作,各类矿业的专业工作都要顾,平时都不着家,见妻子问,也只说:“哦,儿子忙着呢,刚调了岗,总要熟悉业务的,你急啥。” 好吧,地质勘探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她没吭声,继续等。 本来她还想让女儿写封信给江南老家的老父亲报个平安的,想想老人家一看笔迹不对,说不定东想西想,也不好,不如再等几天。 可谁知这一等,她婆婆送了医院,她自己也生了场病,前后躺了近半个月,依然没有看见儿子的身影。 任阿山急了。 她缠着丈夫,让丈夫赶紧的联系儿子,让儿子怎么的也回家一趟。 可是丈夫左推脱右推脱,直拖到今天,才回来和她说,儿子之前是去深林区的一个重点矿井了,现在回来了,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可把任阿山气得,这么迟了,她也没心思做晚饭,和丈夫哭闹了起来。 一听儿子还跑去最危险的矿井了,她可真是重重的生了转业回老家的心思了。 老子说不动,她就说儿子! 只要她撮合着秦凝给她儿子写写信,赶紧的把儿子拐回老家去就算了,什么都比不上安稳。 但这个事,她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老成又得说她思想不进步,又得说她不是好的地质人家属。 在她丈夫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地质工作,地质工作是新Z国的血液,是新Z国的经济命脉,要是她平白的提让儿子不干这个工作,丈夫能讲一堆这样的话。 她就想到,用儿子喜欢老家小姑娘的事来当借口。 谁知道说着说着,成有川一下子道破了儿子的心思,任阿山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 她希望秦凝能抓住儿子的心,把儿子拐回老家去过安稳日子是真心的,但是儿子为了秦凝,却连工作中的危险也不顾了,她的难受也是真实的。 任阿山一时不说话了。 但丈夫成有川倒是了解她,看着她的神情,说: “你看你,刚还说要让人家姑娘帮你把儿子拐回老家去,这会儿又觉得人家姑娘迷惑你儿子了吧?” “我没有!人家姑娘还不搭理屹峰呢!” 尽管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但刚才成有川说了,年轻时也这样,她心里还是温暖的,此时边一边嘴硬,一边说了实情。 这下,成有川都好奇起来了:“哦?还有不搭理屹峰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为什么不搭理他呀?” 任阿山就吸吸鼻子,想着秦凝的好,想着秦凝对儿子的不假辞色,刚才的不舒服,还是消退了些,毕竟,没有什么比得上儿子的安稳,先让丈夫心里有个谱再说。 任阿山就抿抿嘴,说:“人家小姑娘好啊,优秀啊,不就不搭理屹峰咯!” 成有川惊讶了: “哎哟!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人家小姑娘优秀呢!这倒是稀奇了!那,怎么个优秀法呀?你成天的让儿子找人家方国娇什么的,现在这么说,那小姑娘比方国娇好?” 任阿山瞥他一眼,气哼哼的说: “方国娇?你以为我喜欢她啊?没有的事!方国娇算什么!不就是仗着她爹比你高半级吗?我才看不上她那傲傲骄骄的样儿呢!前几天我住着医院,她跑来看我,说的什么?‘阿姨,我现在学医,我告诉你啊,你这个洗手时间呀,要洗久一点,才不容易生病’。” 任阿山捏着嗓子学方国娇的样子,又说: “我呸!学医了不起啊,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我不会洗手啊?我生病,是因为没洗好手吗?猪脑子还学医,猪脑子也想来指点我? 以前那,只要屹峰在家一天,方国娇能在我家进出十八回,可我就从没见过她去你娘房里问候过一声!你说她这样的,好不好?! 呸!她啊,一点儿都不懂事!她还以为我是她妈那么好命啊,成天的就知道散步、看啥啥《钢铁怎么炼成的》,我这一天洗的衣服被子,就够她们家洗半个月的了!还来跟我说怎么洗手!滚她的!我才不喜欢她!” 成有川看着妻子扭着脖子学人家小姑娘说话,还顺带吐槽,他见怪不怪的,还笑了起来,说: “你啊!之前说她好的也是你,现在说她傲傲骄骄也是你!我可跟你说,屹萍在家,你可别这么说啊,她和方国娇要好着呢!” 任阿山皱皱眉,脸上浮现出一种纠结又不耐的神情: “我之前也没说她好。但咱们一个大院的住着,你又成天想着能尽力往上走,那老方他们也常常跟你在一块儿,要是屹峰真和方国娇喜欢上,我倒是能说啥?说啥不是两家不客气吗,对吧? 还有啊,我还就是爱看见方国娇跟在咱们屹峰屁股后头讨好,然后屹峰一眼也不理她的样子!嗬!那小子,正眼也不瞧她呢!解气! 你说我再怎么的,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自己不知道他脾气啊?我们屹峰就是你越是叫他干嘛,他越是不那么干!所以我才总是在他面前那么说啊! 谁让方国娇的妈总是对着我一副清高样子!好像就她家多了不得似的,她不就是比我多读了几年书吗?用得着天天的跟我这儿装一副知识分子样儿吗?我可还就想等着看,要是有一天,屹峰勉为其难的跟她女儿谈对象,她怎么讨好我呢!” 成有川看着妻子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女人哪!成天的想这些!要搞好家属之间的团结啊!你可别给我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任阿山一听这话,一跳三尺高: “我能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你说这话你不怕天打雷劈?我成天忙得像苍蝇掐了头似的,我都没时间出去跟人家家长里短! 再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屹峰有喜欢的人了,那小凝不知道比方国娇强多少,我们儿子有眼光,我才不稀和方国娇娘俩扯上啥呢! 得了,别提那帮子假模假式的人!你先帮我写个信给我爹,也别代笔什么的了,你都多久没问候我爹了?你现在就给我写!” ------------ 第292章 家有喜事 就这样,任阿山在东北的深浓暮色里差使着丈夫写信,秦凝在江南的橘色霞光里回到了家。 她跟秦阿南、许春燕说了几句话,再撸撸狗,便回房躲进了空间。 空间里浅蓝的天让人沉静,她跳进月亮河里洗个澡,再出来小竹屋里坐着,便把今天的信摊在了桌子上。 信纸有点摊不平。 那被泪滴洇染过的地方微微皱起,像凭空被人揉过似的。 秦凝擦干手,轻轻的去理那几个地方,可是,怎么也理不平。 她叹了口气,只好把它放在原地,不再去看它。 只是,现在,她该回个信他吗? 她的骄傲在啸叫着说:“不,不要理他!坏男人!竟然敢亲你!从此都不要理他,把他踩在脚底下!” 她的理智在挣扎着说:“为什么不呢?人该遵从内心,其实你不是挺喜欢的吗?你不过是害怕了,就别装模做样了!” 秦凝抬手,轻轻摸了摸唇,那个夏日夕阳下的心跳时刻,便清晰的浮在眼前。 她一直不敢回想,但她知道,它一直在。 她记得,他的黑发轻轻的飘了飘,阳光从他的黑发里洒下来,照亮他的眼。 他低下头,眼里是热烈如火的情意,合着阳光一起,幻化出无数的光影和火焰,照亮了半边天; 他的掌心滚烫,捧住她的脸,像捧着全世界,他的眼里,便缀开无数的烟花,绚烂无比; 他的唇,是鲜红的,温软的,也是颤抖的,连带着他眸中烟花一起,颤抖得火星纷纷洒下,如一场流星雨。 他闭上眼,那纷纷的烟花,便开始盛开在她脑海里。 他不知道,她有敏感的身体。 他那一刻的情意,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无法呼吸,她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余脑中烟花烂漫,一波又一波。 那一刻,她所有的行为都像是被控制了,脑反射弧在许久之后才有反映。 她能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唉! 秦凝叹了口气,垂下眼,再看一遍桌上的信,目光便停在“我,不想给你道歉。那是我此生做的最好的事”上。 此生做过的最好的事啊! 那她呢?此生做过的最好的事,是什么呢? 秦凝把信留在原地,没再去理。 时间总是能改变一切。 深情也好,薄情也好,动心也好,执着也好,也许,过了一段时间,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了呢? 就算过了一段时间,她还是这么彷徨不安,那,不是还有一辈子吗? 是谁说的,就算她不婚,他也守她一辈子的? 那,就试试吧。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烧炕时。 现在,一到冬天,到秦凝家来蒲炕,已经是三麻娘子、老六娘子等妇女的保留节目了。 何况今年,秦阿南家又多了好多好吃的,连周彩凤毛玲娣两个,也都常常来呢!炕上坐不下,她们就坐在炕下,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八了,秦凝文化站没什么特别忙的事,开始放假在家了。 对于现在常常到她家的这群妇女,秦凝挺欢迎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节约领已经在沪上热卖,宝生一个人干了半年的东西几乎一下子卖空,但市场依然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节约领这个东西,可比卖蔬菜水果要轻省,还不需要太赶时节,不担心烂了坏了,所以赵进明一开始卖,就起劲得不得了,很快帮秦凝联系到了沪上的大百货商店。 可赵进明起劲了没几天,就开始三天两头的蹙着眉头到秦凝家催货: “囡啊,你就不能让宝生多做点?再多做点?赶紧的啊,那么多人买呢,你们不做出来,那花样都被人家学去了啊!” 秦凝瞥他一眼,无所谓的说: “饭要大家吃的。市场这么大,你垄断不了的,你急什么?有得赚就不错了,不要太过惹人眼,宝生一个人,能做出多少来,我们要抓质量,打出牌子来,懂不懂?” “懂懂懂,就是……唉!这天天的看着钱流走啊,囡,再想想办法啊!要是让人多把我们的花样学去了怎么办啊?” “笨!做生意,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们的款式多着呢,让人家学一两样去有什么关系啊?市场这个东西,是相辅相成的,穿的人多了,市场会越来越多的,瞎担心!等着,我不是已经在找人做了吗?关键是缝纫机啊,你再去弄几张票,买几台缝纫机是正经。” 赵进明就使劲的去搞缝纫机票。 等弄到了缝纫机,秦凝就给项舅舅家里送去了,让她那对不大能出工的表哥表嫂、和以后要招女婿入赘的四表姐,开始学着做节约领。 不是啥特别难的工作,项舅舅家又穷怕了,有一线曙光,立刻紧紧抓住,兄弟姐妹几个十分努力的做,轮流做,几乎是停人不停缝纫机的做。 为了防止别人轻易的把款式抄袭去,也是为了把使用缝纫机和不使用缝纫机的工序分流,尽最大努力的提高产量,秦凝就把一些不需要缝纫机的活,拿回来,丢给来家里蒲炕的几个妇女做。 比如节约领上锁纽洞,比如钉扣子,比如绣花等等这样的手工活。 秦凝还有商标意识,这个年代,又没有网络去了解,这个商标要怎么织出来?在哪里的工厂有得织?秦凝暂时还没有找到,那秦凝就自己设计了一个小猫的样子,让几个妇女绣在每个领子上,当做LOGO了。 这些手工活,做一个从一分钱到五分钱不等,快手的也能一天做几十个,也有几毛钱。 几毛钱听起来不多,但对于七十年代的乡下来说,这可是赶过生产队出工的钱了,妇女们开心极了,就天天的到秦凝家守着,等活干。 第二个原因是,现在,秦阿南怀孕了,有三个月了。 秦阿南一把年纪了,没生过孩子,秦凝更是抓瞎。 现在的年月,也没有时常去医院产检什么的,那么,秦凝只好让这帮经验丰富的老娘们,时常的来和秦阿南教导几句。 孕吐啦?该怎么怎么的。 嗜睡啦?是怎么怎么的。 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一群生产经验丰富的妇女,天天的在秦阿南家监督兼保护,秦阿南安心不少,秦凝也长了不少知识,家里也不沉闷了。 这不,这会儿,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吃,一边又开始絮叨了。 只见秦阿南坐在炕中间,几个妇女围着她,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帮手吃她面前小炕桌上的东西。 王大妹说:“阿南,生个儿子出来啊,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 老六娘子说:“嗳,别人家都是那样的,阿南家不一样,你看看人家小凝,多么出色!现在还帮我们接活回来干,我这个月有五块了哎!” 王大妹立刻讨好的说: “对对,阿南家,女儿也是好的。阿南不是说了吗,这些什么核桃、栗子、蜜桔、苹果干、枣子,都是小凝出去开会拿回来的吗?还有许春燕,听说读书都是第一名呢!对吧,阿南?” 秦阿南轻轻摸一摸尚未隆起的肚子,幸福的笑: “对啊,我家小凝多好啊,有她就是大福气了!春燕也好,每天回来喊我‘姆妈,我倒水你喝啊’,多么乖!那么我肚子里的,就是添头!呵呵呵!” 三麻娘子把桌上的一颗软糖拿了,塞在嘴里,羡慕的说: “阿南,现在我们队里的妇女,人人都羡慕你,看看,你家许良保一听你怀上了,立刻的就不给你去出工,关键是你不出工,还没有婆婆来管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的太舒服了!谁也比不上!” 周彩凤现在也和大家打成一片,她把手里的针在头发上擦了擦,酸溜溜的说: “倒是!阿南,这一点,我第一个眼热,别人家千好万好,都比不过你男人好!你家许良保对你是真的好!我还没看见过天天把洗脸水端到女人面前的男人呢! 你说那时候,我不过说了你和良保一句呢,你家小凝就跑到我家来请问我,说我造谣!可现在你看,你日子多么好,我觉得,你该谢谢我,说不定是我说了那一句,许良保才生了要和你好的心呢!” 秦阿南“嘿嘿”笑,抓了一大把蜜桔给她: “好了好了,谢谢你,彩凤你也好啊,你家国红嫁了,再过几年,你儿子娶了媳妇,你就二十年媳妇熬成婆,也好。” 周彩凤收了蜜桔,揣在口袋里,叹:“唉,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可这二十年怎么过的,才是难啊!” 她这么一叹,众人便开始说起了各自做人家媳妇的苦来,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村里的嫁娶。 三麻娘子说:“哎,你们知不知道,秦梅芳定亲了呀,说是明年就要结婚了,城里的!” 周彩凤不屑的、又幸灾乐祸的说: “我知道,哎唷,可了不得了!前一日结工分,陆大妹神气的不得了的跟人家说呢,‘我家梅芳要嫁城里人了,真呀真开心’,结果,你们猜,梁阿妹窜出来怼她什么话?”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手里的活,连很少讲话的毛玲娣也看向她:“什么话?” 周彩凤的骄傲得到满足,笑着说:“梁阿妹天不怕地不怕的,说,‘你家枪毙鬼儿子倒也快有两周年了,真呀真开心’!” “噗!”众人都笑了出来。 老六娘子恨恨的说: “可不是!自己儿子作的孽,听说还害人家细娘跳河死了呢,她们家倒好,一点没有想过别人家没了女儿的苦处,那些人家,过年过节不知道多伤心呢,陆大妹倒还好意思出来炫耀!” 王大妹看看众人,不解的说: “不过,怎么有人家攀上陆大妹家的亲呢?还是城里的呢!” 三麻娘子解惑加批判: “哎,那秦梅芳不是在城里当临时工嘛,城里人离得远,哪里知道咱们这儿的事。不过那个城里人,估计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上一个懒惰胚子!” 王大妹迟疑的继续问: “哎,懒惰胚子,没在一起过日子,哪里看得出来。估计这个秦梅芳会哄吧?我听顾桂英说过的,秦梅芳一张嘴很会说的!有一百个心眼!” 周彩凤干脆停了手里的活,不无骄傲的说:“这个事啊,我也知道!我知道那个城里人,为什么会攀这个秦梅芳!” 这下,连坐在旁边整理做好的节约领的秦凝,都看向她,不要说其他女人了。 秦梅芳的事,秦凝也想知道一点。 前一阵子,就是因为蒋丹听说了秦梅芳在被单厂里追着周健不放的事,蒋丹还和周健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 两个小情侣,相互折磨了有两个多月,蒋丹才又来文化站告诉秦凝,说事情过去了。 蒋丹告诉秦凝的话是,周健先是解释,秦梅芳追着他是事实,但是他和秦梅芳什么事都没有,他去了工厂以后,先开始,也不过是一个车间的工人,秦梅芳也只是和他在食堂碰见了,偶尔打个招呼而已,并不怎么接近。 但是,事情从周健入厂半个月后,周健搭他大姨夫的车回家开始,就不同了。 周健的大姨夫祁镇棠,是县城国营被单厂的领导,是早先前就出去当兵、再转业回来以后留在城里工作的,人非常活络,不过十几年,就从车间工人当上了供销员,又从供销员当上了副厂长。 这种人,简直是乡下人里头励志的榜样,也是乡下穷亲戚们奋力要搭上的人物,好多的乡下人都使劲和他们家扯上关系,秦梅芳家也是其中的一个。 秦梅芳的娘和祁镇棠家,是表了不知道多少表的亲戚,但秦梅芳却自己死皮赖脸的跑了无数次祁镇棠留在乡下的老母亲那里,让祁家给帮忙秦梅芳在城里找一份临时工。 最后,秦梅芳家砸下半头猪,祁镇棠便妥协了,给秦梅芳安排在被单厂里当临时工。 秦梅芳估计也知道,这份工作得来不易,到了城里以后,很是努力,也很会来事,除了努力工作,下了班以后没什么事,就跑到祁镇棠家里去干活,扫地洗床单买米,一改在乡下的懒惰习性,十分卖力。 祁镇棠的老婆,就是周健的大姨,其实对秦梅芳家并不了解,毕竟都不知道是多远的亲戚了,而且周健的大姨又早就算是生活在城里了,见秦梅芳这么勤快的来拍马屁,心里还很是受用呢。 ------------ 第293章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福尔摩斯 祁镇棠过半个月就要回老家看看老母亲,有个厂里的小汽车接送,那就捎上周健一起回来。 秦梅芳平时都不回家,被单厂有宿舍,十几个人住一间那么嘈杂,秦梅芳也不想回家。 但是,就在看见周健搭了祁镇棠的汽车以后,她就开始追着周健了,各种讨好,各种倒贴,各种套近乎。 周健和蒋丹分析的是,估计是秦梅芳之前不知道周健是祁镇棠家的亲戚,现在知道了,就开始想和周健在一块了。 刚开始,周健碍于同学和同乡的面子,和秦梅芳客客气气说几句话,但是秦梅芳似乎不是那么想的,在被单厂食堂看见了周健,还总是特特的凑到周健身边,一起吃饭,各种体贴,使周健的同事们都以为,周健和秦梅芳有什么。 周健就单独找了秦梅芳,说了一次,他有喜欢的人了,让秦梅芳别再这样那样了。 秦梅芳先还没说什么,似乎好了几天。 但是有一次,秦梅芳等在周健大姨家,要跟周健一起搭祁镇棠的车回清溪公社。 车又不是周健的,秦梅芳哄得周健大姨高兴,周健大姨就让秦梅芳也搭车了,周健能说什么? 最多就是不出声呗! 等车到了清溪公社,周健下了车就赶紧的到文化站了,说好的在秦凝这边汇合,和蒋丹一起去吃东西嘛,他挺心急。 谁知转眼的,秦凝就发现了秦梅芳在文化站里,那就有了秦凝拿了自行车出来问周健,“秦梅芳跟你来呢,你知不知道?”的那次事情。 蒋丹告诉秦凝,就是从那次以后,秦梅芳又缠着周健了,还跑到周健大姨家里去,很是大胆的请周健大姨做媒,介绍给周健。 也不知道秦梅芳是怎么和周健大姨说的,总之周健大姨觉得秦梅芳挺好的,还真找了个机会,回去和周健的娘那里问呢。 这种事,在乡下人家里传的快,周健的娘还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周健的大姑正好听着了,就当可炫耀的事情,拿出来和蒋丹妈妈讲了,还话里话外的贬低蒋丹,像蒋丹这样没有工作,在家里天天织毛衣的,以后不容易找对象。 蒋丹生气了,就跳出去,把秦梅芳家出了枪毙鬼的事情还击,把周健的大姑气走了。 本来,秦梅芳早退学,秦梅芳家里出了枪毙鬼的事情,像蒋丹这种家里离的远点的同学,是不知道的。 现在又不是后世那样,网络发达,要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人肉搜索出来,把地址、电话、和脸都放上网,那就真是无所遁形了。 现在的情形是,毕竟一个公社呢,二十多个大队,好几万人口,秦凝家所在的秦唐村也算穷乡僻壤了,一般的民众只知道有这个事情,但究竟是谁家,一时半会的,没人知道得那么清楚。 但蒋丹和秦凝亲近,又一起帮助过衣丽亚,在谈论衣丽亚事件的时候,秦凝告诉过蒋丹,衣丽亚受害,就是秦梅芳的哥哥犯下的事。 这是事实,秦凝也没什么帮秦梅芳好隐瞒的。 当然,要是没有周健这回事,蒋丹也不会去随便逮个人就说,秦梅芳家出过枪毙鬼什么的事,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乡下也就是这么的狭窄,周健的大姑,偏偏的拿这么个事情,去刺伤蒋丹的心。 当然,蒋丹也猜测,周健的大姑,是有目的来说的,毕竟那段时间,周健往他们家跑得勤了一点,周健的大姑估计觉得蒋丹家实在不怎么样,配不上周健,特意的拿这个事情来敲打敲打蒋丹,也是有的。 哪里想到,这拿来敲打蒋丹的姑娘,其实还不如蒋丹呢,家里非但出过强奸犯枪毙鬼,还有三个哥哥在监牢里呢。 周健大姑被蒋丹这么一刺,大大的丢了面子,究竟回到娘家,怎么去和周健的母亲说的,那是不知道了。 但是,周健因为蒋丹不理他了,气得在被单厂里找秦梅芳吵架,和秦梅芳说,要是秦梅芳再缠着她,他就把秦梅芳家里的事情告诉得所有人都知道,让秦梅芳在厂里呆不下去,周健是和蒋丹说了的。 反正周健和秦梅芳吵过以后,秦梅芳倒是没再缠着他了。 周健又苦苦的求着蒋丹,蒋丹和周健就和好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相安无事,秦凝这会儿冷不丁的听见众人谈论秦梅芳竟然订亲了,还是城里人,也是挺惊讶的。 这时候,就见周彩凤两只眼睛一抬,竖着两根手指头,告诉众人,说:“二婚!那个城里人,离过婚的呀!” 众人相互看看,都一派恍然大悟。 这个年代,离婚是少之又少的事,是很让人羞耻的事,虽然男人离婚要比女人离婚好一点,但总是被人诟病的。 老六娘子就咂嘴说:“啧!我就说嘛,好好的城里人,怎么会攀乡下人家呢,我还以为,秦梅芳这个临时工到底当出头了的,原来是个二婚!” 王大妹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发表自己的不同看法: “可要我说,二婚也……不错啊,毕竟城里人呢!吃公粮住公房的,多么高级!到底还是不知道秦梅芳家底细吧?没得寻这种晦气。或者,这人家里估计也是穷死了的吧?还是三四十岁了吧?” 三麻娘子眼睛眨眨: “哎,不是的哦,陆大妹羡牙羡牙的出来说的呢,‘我家梅芳的对象哦,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哎唷,比我们这里的大姑娘还要好看,那,你们尝尝,这种糖,都是沪上买来的高级物事呀!’ 那你们说,要是已经三四十岁的男人,哪里还会说白白净净呢?要是那家子穷死了,还发什么高级糖啊,会计娘子,你说对吧?” 众人都看向会计娘子周彩凤。 周彩凤得意的抿抿嘴,头直了直,说: “那,我是这么听秦梅芳二阿嫂讲的,秦文虎娘子嘛,还是很讨好我的呀,说是这个男人呢,长得确实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今年二十五岁,家里嘛,也还可以的,还是一个独养儿子哩!没有人分家产的哩!” 王大妹惊呼:“哦!真的啊,这么好啊!哎呀呀,秦梅芳交好运了啊!那,这个男人,有几个孩子啊?” “没有。这个男人,前头的女人没生!说是就是因为结了婚三年,前头那个女人不生,刚离婚的!那么秦梅芳呢,很会做人的,去了城里当临时工,会拍马屁,搭上有本事人家了,人家有本事人家正好介绍的!迟一步早一步都是没有的!” “哎唷,不得了哦,这下,陆大妹家要翻身了!” 王大妹惊呼一声,其余几个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现出了很不愿意接受事实的表情。 三麻娘子讪讪的说:“不可能,这么好的人家,做什么要看上秦梅芳啊?” 老六娘子也说:“肯定有什么问题的!二十五岁的城里男人,还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那么多城里女人看不上,看上枪毙鬼的妹妹?脑子坏脱了!” 连极少说话的毛玲娣都小声咕哝:“秦梅芳又长得一般,也不是仙女啊!” 会计娘子周彩凤就不服气了,说: “哎,你看你们,那是真的啊!你们都觉得不对头,那你们说说看,到底这个男人哪里的问题啊?你们啊,就是受不了陆大妹翻身!” 王大妹皱眉,低声说:“我还真受不了陆大妹翻身,到时候,她肯定又在田埂上指手划脚!” 老六娘子大力点头:“就是!枪毙鬼家倒好起来了!真真奇怪了!一定有问题!” 于是,在冬日的午后,几个无聊的乡下女人,在秦凝家的西灶间里,手持针线,开始努力寻找各种蛛丝马迹,以证明陆大妹家,绝不会交上此等好运。 可线索太少了,福尔摩斯不好当,几个妇女谈论了一下午,最终都被信息来源中心——周彩凤给否定掉了。 几个妇女因此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眼看着过了年,眼看着春暖花开,眼看着陆大妹真的在田埂上走过,大声的喊众人: “来啊,吃喜糖啊,我家梅芳的男人家拿来的高级喜糖啊!明天我们梅芳就要嫁人了啊!大家来帮落忙啊,我也办两桌酒!” 几个妇女心里更不舒服了。 到了傍晚,她们一放了工,就集聚秦凝家西灶间,又开始当福尔摩斯了,戚戚簇簇的谈论为什么城里人会看上秦梅芳家的事,大有不找出问题来不罢休的劲头。 现在,这些妇女不单单是冬天来蒲炕了,平时傍晚也会过来,因为要领节约领的活干,做好的活也要交给秦凝或者秦阿南检查和清点。 秦凝对外说的是,这些活,都是他契爹介绍给秦阿南的,因为秦阿南现在怀孕了,身子重,不好下地干活,找一点针线活贴补贴补,不过有多的一点,才给旁人做。 秦凝是生怕村里的人说秦阿南偷懒,也生怕村里的人眼红。 但从去年冬天就尝到了甜头的这几个妇女,她们开始奋力的帮秦凝和秦阿南维护起来,尤其是因为有了会计娘子这个标杆,又去拉拢了妇女队长梁阿妹一起来做,旁人便只有羡慕的份,就算心里嫉妒,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秦凝给的是现钱,不像生产队里干活,干一年,要到农历年底才看见钱,那这些妇女就格外的勤奋。 她们白天出工,早上和傍晚就把东西领回家里去做,一个月也能给家里贴补好几块钱,真是太开心了。 因为她们能额外赚钱了,也得到了家里人的额外尊重和帮忙,比如原本洗碗洗衣服这些活,家里的男人就开始承担一点,这使这些妇女更起劲了。 反倒是周彩凤,偷偷跟秦凝抱怨了几次: “别人家的男人还知道疼老婆,我家这个男人,迟早要醉死在酒里!总有一天,我要一脚踢死他!小凝啊,你多给我一点活做吧,我多赚点钱,我心里就踏实点。” 周彩凤虽然和小二队长有过首尾,道德上有瑕疵,但她现在也算改邪归正的,且她那是个人问题,和干活有毛线关系啊?秦凝便也从不去提起她的过往。 反而,秦凝看她干起针线活来比谁都有主意,又大胆又细致,也很有组织能力,秦凝有些难度大点的绣花工作,便只管交给周彩凤,给她稍高一些的工钱。 周彩凤都很好的把活做出来了,秦凝再让她教给别的妇女做,她也把这些事情料理的妥妥的,谁手脚快慢轻重、谁适合做什么,都是她帮着安排,从不让秦凝操心。 现在,在几个帮秦凝干活的妇女里头,周彩凤已经是隐隐的王者风范了,说一不二的。 就连这会儿,几个女人寻思要找秦梅芳那个男人的不对头之处,都开始听周彩凤安排。 只见周彩凤指点着说: “……那,老六娘子,你和陆大妹家算最近亲了,明天你先去陆大妹家,假装帮落忙好了,要是看见那个男的来了,你就和王大妹或者毛玲娣说一声。 因为明天咱们干活,陆大妹家离王大妹和毛玲娣那两个出工小组最近!那王大妹和毛玲娣你们呢,不管谁得了信,就马上来告诉我和三麻娘子一声,我和三麻娘子就跟队长请假,说肚子痛。 我们就去亲眼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问题!我就不信,再是城里人,能逃过我们几个的法眼!” 众人得令,兴奋的走了,比要去赶集还兴头。 她们一走,秦阿南捧着肚子,也好奇的和秦凝说:“哎,你说,秦梅芳那个男人,真的有问题吗?” 秦凝正在数节约领数目,秦阿南问了,她半天没出声,好一会儿数完了,记好帐,才说: “唉,这帮女人!谁知道呢!秦梅芳的男人有没有问题,关我们什么事啊?姆妈,她们说话,听听就算了,咱们不要去掺和,现在咱们做这个活,主要是为了你以后能在家带孩子,不用去出工,要不然,弟弟妹妹怎么办呢?所以,我教你做的事情,你要认真学啊!都会了吗?” ------------ 第294章 生男生女,读书赚钱 秦阿南怀孕五个多月了,已经显怀,因为家里吃的好,许良保体贴,秦阿南又是个心宽,现在她面色红润,过得可舒服了。 这会儿听秦凝问,秦阿南就点头: “嗯,要检查哪些地方,要怎么一个个折起来,我都会了的,囡,你放心,春燕还会帮我记账呢!” “嗯,春燕记账也行,但你自己最好学会,你想想,等以后弟弟妹妹长大了,知道你这个娘会写字,会记账,会料理这些事情,那多佩服你啊,对不对?” “对对,我明天再来学,我一定学得会。” 秦阿南这样简单的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秦凝让她干嘛,她就干嘛,虽然学东西慢一点,但是胜在肯去做,秦凝也很愿意慢慢的教。 在秦凝的规划里,现在都一九七四年了,最多还有三四年,因为市场的需要,因为国家的变化,人们自主赚钱的意识会越来越强烈的,那么,像做节约领这种不算太起眼的、劳动密集型的小生意,在农村可以开展起来了的。 毕竟空间是秦凝自带的,不能和任何人透露,秦凝种东西卖的事情,不能让秦阿南参与的。 所以,秦凝结合秦阿南的情况,想着如今秦阿南有了许良保帮衬,那以后就可以把做节约领当主业,等生了孩子,便不用指望出工去赚生产队那么少的钱了。 这个计划,秦凝还没有和秦阿南讲过,总想找个合适机会再讲。 秦阿南性子弱,许良保也老实,光靠两个人勤奋做事还不行的,所以,现在开始,秦凝先慢慢的让平时走得近的几个妇女也做一点,尝一点甜头,她们自然就会维护秦阿南家了。 其实现在已经初见成效,慢慢的会更好的,秦凝很有信心。 娘俩说着话呢,许春燕就走了过来,甜甜的喊一声: “姆妈,姐姐,吃饭啦!爹煮了红枣莲藕汤给娘,我炒了香椿芽鸡蛋给姐姐!” “哎呀,春燕真能干呀,好,那我们去吃吧。” 秦凝把许春燕轻轻的搂了搂,许春燕依恋的靠在她身边一起走去灶间,笑得可甜了。 许春燕现在也十岁了,自从跟着父亲到了秦凝家,除了吃得好,秦凝也常常的让宝生做几件衣服给她。 小姑娘现在脸也不皴了,头发乌黑,眼神清亮,倒是越来越漂亮了,还有一把好嗓子。 前进小学因为秦凝开了先河、帮着拿到了整个清溪公社小学的文艺大奖开始,不但保留着鼓乐队,还每年都卯足了劲的去创新,争取能再获文艺大奖。 几个老师在这方面也特别的积极起来,还选拔了几个小歌手和舞蹈队,而许春燕学习好,嗓子好,现在是前进小学的小歌手,在过去不久的清溪公社小学元旦文艺汇演上,拿了三等奖呢!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晚饭,吃到一半,门口一阵自行车铃响,小裁缝费宝生就站在了院子里。 “姐姐,我来交节约领了!孃孃,爷叔,你们还在吃饭那!” 费宝生笑着,大大方方的拎了一个棉花袋子进来了,再也不是像个下人似的躲在一边了。 过秦凝家灶间门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低了低头。 因为费宝生又长高了些,现在应该有一米七了,还是挺瘦,但看着正常,不是以前那种都快要鸡胸的瘦。 秦阿南和许良保也和宝生招呼几句。 秦凝一边吃饭一边说一声:“嗯,宝生,先把东西放在西边吧。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姐,我给阿公烧好吃好,我才来的。你慢慢吃,吃好了再清点。” 宝生说着,只管自己把东西拎起西边。 许春燕快快的吃了饭,和秦凝说:“姐姐,我去帮你点,我都会,我也会记账,爹说了,姆妈怀小弟弟哩,我要帮着姆妈干活!” 秦阿南在一旁“嘿嘿”傻笑。 秦凝瞥她一眼,和许春燕说: “春燕,帮姆妈干活是应该的,但不是因为姆妈怀着小弟弟,你才帮着干。姆妈怀着小妹妹,你也一样要帮着干的。小弟弟小妹妹都是一样的,都是比我们小,所以我们要爱护,不是因为是小弟弟,才爱护,你明白吗?” 许春燕眼睛看看许良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姐姐,爹说,我们家,最好生小弟弟,要不然,别人会说姆妈的。” 秦凝看看许良保。 许良保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假装埋头吃饭。 秦凝抚额,许良保毕竟算长辈,她也不好多说他,农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服的。 秦凝苦笑了一下,只和许春燕说话: “春燕啊,你爹说的,是有这么回事,我们村里有的人是会这么说的。但说这种话的人,都是没见识的,我们不用在意。 姐姐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要听的要学的,是比我们厉害的人的话,不是去听比我们差的人的话。这村里,有比姐姐还厉害的人吗?姐姐觉得,我们家里,生小弟弟小妹妹都是一样的。你说呢?” 许春燕猛点头:“我也觉得,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姐姐最厉害了,姐姐说的,再不错的。” “嗯,现在,我们家里,你是最小的,所以你是我们家最值得疼爱的小妹妹,等以后,姆妈生了小弟弟小妹妹,你就是姐姐了,你也一起疼爱小弟弟和小妹妹就行了,啊?” “我知道了,姐姐。那我去干活?” “嗯,你最聪明了,去吧,可别数错哦。” 许春燕一走,秦凝倒没说什么,只管吃饭。 秦阿南看看许良保,说:“我倒也是觉得,生个女儿好,要是和小凝、春燕这样的女儿,我已经很开心了呢!” 许良保撸了把脸,憨厚的对秦阿南笑了笑,又抬眼看了看秦凝,才和秦阿南说: “谁说不是呢!可是,你,你这头胎……到底还比别人家迟生了些,我心里也是……挺怕的哩。 上回三麻娘子不还说,年纪大些的,生孩子很辛苦么?谁谁谁生了好几天什么的,我听着就每天都怕哩,我想着,要是……你生了个男的,以后能不生就不生了吧?” 秦阿南被他这么一说,脸色就也有点害怕起来,皱眉不出声。 秦凝看看两夫妻的神情,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说: “叔担心的是,这个事,我改天去县城帮姆妈打听打听,现在人家县城都是去医院生孩子的,比较安全。但现在还早,你们不用现在就担心这个事,叔,你别瞎说了,看吓着我娘!等我打听了再说吧。” “哎,我不说了,我不说。阿南,吃,你只管吃,有小凝呢!” 许良保笑起来,秦阿南也松了口气。 而西灶间里,许春燕帮着费宝生把拿来的节约领一一点过,记好帐,就蹦蹦跳跳的过来喊秦凝:“姐姐,我记好了,有一百二十个!” 秦凝搁了碗便走了过去,看着费宝生,严肃的说:“熬夜了?不是跟你说,你现在读书重要吗?” 费宝生头一低,背又要弯起来,旋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挺直,看着秦凝,认真的说: “姐,也没熬夜,就是早上起来多做了一会儿。我现在做熟了,一早上也能做好多活的。姐,我知道的,读书重要,你放心。” 秦凝这才点头:“你能明白就好。我舅公怎么样?” “阿公好着哩,刚才我要出门,他抢着洗碗。我听你说过,如果他要做就给他做,我帮他放好了水,他自己洗碗呢。” “嗯,小事情还是要给他多活动手脚。舅公确实恢复的不错,他这个年纪了,也是万幸。” 宝生点点头,却笑起来,清秀的脸上倒也神采飞扬: “哎,姐,说到这个,房秀娟就没那么好命了!她跌伤都快半年多了,可是她现在还是不太能走路,说是一走路就疼!哎唷,现在,我都是在隔壁听着你东升叔天天骂她呢,她也不敢吭声!”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 “本来就是,骨头断了,如果养护不好,是会这样的,谁让她自己爱折腾呢,躺在床上还会掉下床,也是本事!” 宝生笑得摇头: “哎唷,姐姐,说起这个,我们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前几天才听着房秀娟趁你东升叔不在,骂儿子呢,听着是因为任雪君去偷拿她放在床底下的钱,她急了,想去抢回来,才会从床上掉下来的呢!” “任雪君为什么要偷她的钱呢?” 宝生摊手: “好像是任雪君在学校里把同学的铅笔盒弄坏了,让任雪君赔。任雪君回来家里跟房秀娟拿钱,房秀娟不肯,还在床上说人家讹诈什么的。 结果,那同学就让自己的哥哥来找任雪君,人家哥哥人高马大的,把任雪君拎在手里甩了两三个圈,任雪君怕啊,就回家和房秀娟要钱,房秀娟不给,他不是就偷咯,结果房秀娟就从床上摔下来,伤口不是更不好了嘛!” 秦凝“啧“了一声,说: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好好的,怎么听任东升说是从床上掉下来,在家里痛得喊了好几天,但就是不舍得去医院,还怪任雪静没顾好她,什么没给她留水喝,她要去倒水喝,原来是这么摔的啊。 呵呵,孩子从小没教好,就爱拿人东西,看看,自己不收拾,早晚有别人帮着收拾吧,因果报应啊!” 宝生大力点头应着: “可不是!阿公就是和我说,平时没什么事,都不要任雪君过来我们这边。那房秀娟现在出工也出不了嘛,她就天天在那边院子里哭穷,大概想阿公会不会同情她,但是阿公说了,他的钱,是你给的,他不会随便给任何人的,随她怎么哭,才不会给她钱呢!” “嗯。东升叔这个月的三块钱有给吗?”秦凝问。 “给的。好声好气来给的。那么,这个吧……” 宝生说了一半,看看秦凝的脸色,说: “唉,阿公也还是心软的,任东升给了三块钱呢,阿公就让我把你前几天给的肉,切了一半他。我……姐姐,我瞧着,你东升叔现在对阿公还蛮好,我就同意了,那个……我本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事的。你看……” 秦凝点点头: “只要任东升每次都是好声好气的,那么适当的就要鼓励一下,这样他看见一点曙光,就会更积极些的,但只给任东升手里,决不给房秀娟。” “好,我知道了。那,姐我走了,我现在有了自行车真方便呢!” “那当然,你节省下来的时间,很快就能把自行车钱挣出来了,所以,死守着钱是没用的。” “姐,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了,要不然,我也不舍得让赵伯伯帮我买自行车了!那我走了啊!” 今儿也是热闹,宝生这里前脚走,赵进明赵伯伯却又来了。 秦凝还在西边灶间理宝生拿来的节约领呢,赵进明把两块很大的、三精三肥的肉拎进秦凝家东边的灶间。 秦凝便听见秦阿南咋呼起来:“哎唷,契亲家!你怎么拿来这么多肉啊?什么日子啊?” 赵进明说:“这算啥多啊?不就是吃肉嘛,还要管什么节日?吃!只管多吃点!我的乖囡呢?” 秦凝便在西边一探头:“这儿呢。” 赵进明就立刻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他看看宝生刚放在炕上的东西,眼睛大亮,张开五指,对着它们无限激动的说:“哇,都是钱啊,都是钱!” 秦凝无奈的睨他一眼,说:“不是忙吗?今天怎么来了?帐都结了?” 赵进明这才把一个信封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秦凝:“当然!结了钱,不是马上来给你拿来了嘛!” 秦凝看了看信封上面的帐,也没点,顺手就把信封放进了口袋,指指节约领说: “好了,这些都可以拿去了,不过男式的白的确良布快没有了,你赶紧的给我舅舅那里送去。” “送去了!我下午刚送去的,放心。” “那就好。” “不过,囡啊,我去的时候,呃……他们正在吵架。” “吵架?”秦凝把手里的东西放了放:“谁和谁吵架?” 项舅舅家虽然穷,好几个子女身体不好,但是十分和睦,秦凝为着教他们做节约领,去了好多次,每次看他们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会吵架呢? ------------ 第295章 天天点钱也会累,遥寄相思 赵进明在炕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悠闲的说: “我瞧着,是你舅妈在骂你那个,那个最小的表姐是排行第几的?就那个要招女婿的!好像是她不要那个低乡的女婿,你舅妈生气,在骂,但是你的大表哥,又帮着你那个表姐,一家子就吵起来了! 我听着你表姐说了一句,‘你再这样我就是跳河’!哎唷,吓死人,我一看阵势不对,把几匹布放下我就走了。囡,他们这么吵,别的没什么,可别影响我们的节约领啊!” 秦凝皱起眉。 这个事情,她是知道一些的。 四表姐项月英十八岁了,本来今年该要结婚了,但是,一直以来,项月英就不喜欢自己的对象,一个远在五六十里外的、木讷的低乡青年。 原本要是项家依然穷,穷的看不见希望,那么项月英只能忍着,忍一辈子,心里再苦再不愿意,只能一辈子这么过。 但大概是这几个月他们帮着秦凝干活,手头稍微活泛些了,看见曙光了,人更深层次的需求便出来了。 似乎前一阶段,项月英就和父母吵过了,不愿意和那个对象结婚,但现在连大表哥项介梁都帮着一起说话,那估计是闹的挺厉害的了。 唉,婚姻大事,舅舅舅妈有作为长辈的想法,表姐作为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这种事,还真是不好多说啊! 赵进明见秦凝皱眉不出声,便倾着身子问: “哎,囡啊,你别帮人家犯愁,你呢,我那个干女婿,最近有没有啥消息啊?这外地的,就是不好,一年到头的看不到人,他要是再不回来,我要帮你去另外招一个了!” 秦凝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住他。 赵进明咧嘴,“嘶”了一声,抬起两只手说: “好好好,契爹投降,投降,啊?我不说了,不问了啊?不过,囡,我今天来,倒是有正经事情跟你商量的,你不要再拿眼睛瞪我了,我知道你眼睛大,啊?” 秦凝便也低下头,只管忙自己的,随口问:“什么事?” 赵进明跳下炕,还走到门边四处看看,没人。 他这才转身和秦凝小声说: “哎,囡啊,我现在,手里的钱好多啊,你知道的。我看你也不少,对吧?但是,这个钱多了吧,咱们也不好随便拿出来用,那我就琢磨着,这个钱放着,也是个事儿,天天点着也累啊,囡,你给我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一九七四年啊,平常的乡下人家,一年能多个一百多块已经是很不错了,但是赵进明原本一年能赚个一千多,已经敢叫嚣着“蹄膀啥吃头了”,现在跟着秦凝,一年都赚一万多了,这两年,他手头最起码有两万块了,在这个年月,真的是钱多到没处放的程度了。 秦凝垂着眼,说:“我给你说了,你就听我的?” “听!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囡,快说,我该怎么办?”赵进明警惕的拿眼睛往四周望望,向秦凝点头。 秦凝却无所谓的说:“有钱还不简单啊,要想不起眼的花,那,第一,买房子;第二,买黄金,第三,买点……嗐,你买房子买黄金就是了,别的你也不懂。” 赵进明疑惑的转头:“买房子?买房子干啥呀?我又不是没房子住。” 秦凝懒得和他解释,只淡淡的说:“随便你。” 赵进明弯下腰去看她的神情:“哎,囡,我这正经事儿啊,你能歇歇手和我说吗?” 秦凝这才放下手里的活,不耐烦的看他: “你这个人,一会儿说什么都听我的,这会儿又说买房子干啥,那我不是随便你咯。你信,就会越来越有钱,你不信,你也有钱,但以后会后悔。” 赵进明抿紧嘴,挠头,挠了半天,说:“好吧。但是,咱们这,没听说谁家要卖房子的啊,我这上哪儿去买啊?” “我不是让你在这儿买。你不是沪上很熟悉吗?机关单位都认识人了吗?你去沪上买。” 赵进明更无法理解了:“沪上?我?我……那个,干囡,我住在乡下,我跑去沪上买了干啥啊?” 秦凝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不说话。 赵进明就又举手投降了:“好好好,我不问了,我买!不过,囡,你再给我说说,那我买啥样的?” 秦凝靠在门边,悠闲的说: “贵的,独立的,大的,要么靠近南京路那种热闹地方的,要么靠近以前法租界那种幽静地方的,就按着我说的这几点,去买! 如果有人卖的话,你买几套我不管,但最少要帮我找两套,你可给我记着,要是像马斯南路那种地方的房子,有人卖的话,我要,多少钱都买。” 赵进明把嘴张成O型,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就上回买你酒的洋婆子住的地方?” “嗯。” 这下,赵进明眼睛大亮了: “那种地方……是不错哦!要是我在那儿买了个屋子,我就能和花妹妹去住住了,这样,沪上人也不会说我乡下人了!行!那我明天送了节约领就去打听!对了,还有你说的黄金……那个,黄金,能比钱好?” “能。” “真的?这……为什么呀?” “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说呗!”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唷你这个丫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听你的!” 赵进明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要准备拿节约领走人。 秦凝反倒叫住他:“哎,买黄金的事,你先打听打听,回头跟我说一声。” 赵进明转头看她,了然的说:“帮你也买点是吧?” “嗯。但你先去打听房子的事。” “知道啦,你一说那种洋婆子住的地方,我就想去找找了。” 赵进明欢喜的拿了货走了。 秦凝就把秦阿南从东边叫过来,把赵进明拿来的货款,开始教秦阿南记账,对账。 秦阿南看着秦凝信封里的钱,担忧的说:“囡,你说,这么多钱,生产队里不会割资本主义尾巴吧?” 秦凝说:“不会。但别让人知道就是了。明天梁阿妹来交货,你跟她说一声,这些日子多亏她照应你,可以不出工,也没人说闲话,改天队长娘子要是也想做手工活,可以让梁阿妹带来,别人都不行。” “哎!” 秦阿南立刻眉开眼笑。 现在,已经拉拢了会计娘子、妇女队长这两个在生产队里最能说会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要再拉拢上了队长娘子,那不管秦阿南家吃肉还是吃饭,旁人就算嫉妒,也只好看着干瞪眼。 秦凝教着秦阿南记好帐,就抽出五十块给她,说: “这个是你的工资,你要告诉良保叔知道的。回头要是良保叔赶集去,也让他买点东西给自己,给春燕什么的,不要太苛刻太节俭了。” 秦阿南不拿,说: “上个星期不是刚给过吗?这个钱你收着,你良保叔也说让你收着,我们现在吃的好,穿的好,都是托你的福,还要钱做什么?” “一码归一码,这个是你给几个妇女发货、理货、记账的工资,别的钱,我们还要扣除成本什么的,到时候另外算,不讲什么托福不托福的事,干了活,就要给工资。良保叔那儿,你也是这么跟他说就是了。” 秦阿南抬眼看看东灶间,小声说: “可是,囡啊,我是希望你留着自己用。我现在不出工,帮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毕竟咱们家……呃,你看,以后你嫁人,春燕嫁人,都是事。你自己的本事,你赚了钱就自己拿着,要是给了我,以后我和你良保叔,还要负担春燕的,就说不清了。 你良保叔是个老实的,偷偷和我说,多亏了到我们这边来,他已经把他们那边生产队的债都还清了,现在他一年的工分钱,都够我们三个花的了,你还常常的买菜啊肉回来,还给春燕买衣服,省了他多少钱,他很高兴,还不好意思呢! 所以,你赚的钱,你只管留着!你阿山阿姨还教我了呢,我们俩有钱,要小心着些……咳咳咳,我,觉得还是听你阿山阿姨的话好。” 秦凝垂下眼,有点想笑。 秦阿南倒是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还和秦凝称“我们”,不错哦。 但是,一家人,也忌讳相互算计,且许良保也确实很顾着这个家,值得一帮。 秦凝就说: “姆妈,良保叔能这么顾着你,也顾着我,就是个顾家的。那你现在不出工,不赚工分,等以后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生了,你还要顾着孩子,让良保叔一个人扛这头家,也是不容易的。 我们现在做这个活,也不是一天两天,是很长久的,所以,不能总是以帮帮忙来说。你拿工资是应该要的,你就跟良保叔说,这是你赚的工资,是给你们的家的,就是你和良保叔、还有春燕的意思。 等再过一两年,这些事情更顺当了,只要良保叔还是这么顾着这个家,那,这些活就全部给你们,你们赚这个钱。” 秦阿南呆了半天,说:“这,这么大的事,这么赚钱的事,你以后要给我们……我是说,你良保叔和我?” 秦凝笑得想摇头,这么一个小事情,在秦阿南眼里,已经是了不得了。 “嗯。我不是还有画画什么的事情嘛,我画画已经很忙很花心思了,所以不能什么都揽在手里,这个事情你们能学会,以后就给你们做,要不然,就得给赵进明家了。所以你要好好的学。” 秦阿南一听,如果她不要,就要给赵进明家,倒是不舍得的,便抿抿嘴应下了: “呃,这样啊……那,我要跟你良保叔说吗?” “可以说。毕竟等再过几个月,你生了孩子,这些活还要让他和春燕帮忙呢!” “哎,好,那我今晚就和你良保叔说,他一准高兴坏了。” “嗯,但不是现在就给你们啊,要等你们把怎么算账,怎么买原料,怎么做,全部明白以后啊!” “好,囡,我懂得了,你就是一心挂着我们就是了,你要是真的把这个赚钱的事给了我和你良保叔做,那以后你结婚,就让你良保叔给你出嫁妆!” 秦阿南大力点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却给秦凝来最后这么一句,秦凝无力的对她翻个白眼: “姆妈,你……你可以回你那么去了,我也要歇了啊!” 秦阿南可不走,捧住肚子,把头靠近了秦凝笑: “囡,你阿姨上次来的信,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下次屹峰回来,她要叫屹峰带样东西你,带什么东西给你呀?” 秦凝垂下眼,不说话了。 这些日子,成屹峰倒真是很少写信,自从上次那封像报平安的信之后,就写了一封,说的也不过是和那一封类似的话,但信里,夹了一张树叶,一边红一边绿的枫树叶。 他说:“这棵树,就在我驻地的附近,我看了它许久。春天,它是嫩绿的,像吹响生命的号角;夏天,它是枝繁叶茂的,傲视群树; 秋天,它红叶尽染,如盛装起舞;就是冬天,也有千万条晶莹剔透的冰凌倒挂于树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亮。 我看着它,我就觉得自己看着你,你和它一样,每一次见都是那么的美,我现在守着它,以后,我想守着你,看你一年又一年,都是这么美。” 秦凝依然没有回,只是,信摊在空间的小桌子上,只要她进去,便会看见,每天都会看见。 倒是任阿山,让女儿执笔,常常的写信来,问候任贵均,问候秦阿南,说一些她那边的家事,更多的是说成屹峰。 说成屹峰很少回来,冬天,成屹峰在工作的地方,不能回家,那边交通很不便利,是冰雪期,生活很艰苦,那信的字里行间,都是忧心。 除此以外,任阿山就是絮叨自己的心境,希望能早点回老家之类的话,上一次,就多说了一句,什么希望成屹峰可以早点成家,如果成屹峰今年能回来的话,她有样东西要给秦凝,希望秦凝能收下。 秦阿南对别的事没在意,对这一句倒是耿耿于怀的,隔三岔五的念叨一下。 秦凝每次都不说话。 ------------ 第296章 娶不到老婆,你要负责 秦阿南见这次提了那句话,女儿依然不说话,她很无奈。 她的脑袋瓜,可实在猜不透女儿的心事,只好每次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今日也一样。 秦阿南就说: “唉,你这孩子,就是这么执拗!算了,我也不说了,你有主意的很,就是不肯替我和你阿姨想一想,我也是和阿姨一样,盼着你能早点成家,早点有个人陪着你,那我心里就踏实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唉,那我过去了啊!” 秦阿南以为秦凝不高兴了,小心的看看秦凝的脸色,回了东边去。 农村的夜,很快就安静了。 秦凝坐在空间的月亮河边,抬指弹了一曲又一曲的《高山流水》 第一遍时,心尚乱,自己都知道错了好几处。 第二遍时,第一段就是云雾缭绕,自己的心都是飘忽不定的。 第三遍时,总算能静下来,听到自己筝声里的行云流水,且扬扬悠悠。 直至第四遍,终于,能觉得自己的心境,轻舟已过,势就倘佯。 她这才起身,回了竹屋。 只是,再看到桌上的信,她自己都知道的,那几遍古筝是白弹了。 那片半红半绿的枫树叶,像是一颗半红半绿的心,只是摆在那里,就是她的烦忧。 秦凝捻起它,看了看,轻轻的放下,叹了一声:“真是个麻烦精!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一日便是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秦凝下班的时候,还是绕道去了一趟项舅舅家。 虽说秦凝不是和赵进明那样,光想着别影响了节约领的活,但是这吵归吵,可别真搞出人命来,那就大件事了,得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项舅舅家的院墙门,依然像快要倒了似的,但一进去,却一派忙碌和生机盎然。 大表哥项介梁和四表姐项月英趴在缝纫机上,头也不抬的干活,只听着缝纫机声响连绵不断。 大表嫂白小荷和大表姐项月花在一张桌子上理布匹,铺了一层又一层,每铺一层都要拿尺子拍平,然后才能裁剪。 小表弟项介栋坐在门口,垂着头,拿一把小剪子,细细的给做好的节约领上剪掉线头。 秦凝这么大个人进来,一家子都没有看见。 秦凝按了按自行车铃,几个人才一起抬头,便是一声欢呼:“妹妹/姐姐来了!” 尤其是项月英,一下子从缝纫机上站起来:“小凝妹妹,你可来了!昨天你契爹把布拿来了,我们正赶紧裁出来呢!” 这么一大家子人,看起来每个都在干活,但最主要的劳力是项月英,其他几个人,不是常常生病,就是像大表姐那样,是不会踩缝纫机的。 从宝生那里学会怎么裁剪和怎么做的也是项月英,平时秦凝要交待工作,也是找项月英的。 秦凝便笑着点点头,停好了车,和几个表哥表姐打了招呼,说:“我知道的。按着我给你的数目做下去就行。” 项介梁就喊白小荷:“哎,给妹妹倒杯水啊!” 白小荷刚应了声“好”,项月英说:“嫂子,我去吧,我和小凝妹妹说几句话。” 项月英便拉住秦凝往灶间走。 灶间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又旧又破,但是原先那张崴了脚的破桌子,总算换了一张,桌子上还摆了新茶壶和几个瓷茶碗,极简单的花色,挺粗糙的瓷。 项月英给秦凝倒了水,笑着说: “看!我爹特意去买的茶壶和茶碗,说是每次你来,都是拿个大碗给你倒水,实在不好看,说你长得跟好叔(指秦凝这个身子的生母项小玉)像,好叔年轻时,就爱细致东西,我爹就去买了!” 秦凝拿了杯子看了看,抿嘴笑笑。 项大元对秦凝这身子死去的娘,倒是十分怀念的,时不时的会说几句这样的话。 项月英在桌子另一边坐了,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就不再出声了,上牙齿咬住下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便说:“四姐,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没有的话,我可回去了。” 项月英尴尬的笑了笑,抬头往屋子外头看看,说: “妹妹,不早了,你,今天在我们家吃饭吧,吃了饭……嗯,你,你,能不能帮我和我娘说说,我娘和我爹,一直说你好,说你能干,在秦达家那么苦,现在靠自己本事,一点一点过起来了,说我们都该向你学,我觉得也是,你比我们都强。 可,你看我,我就算想自己要强些也不能,你知道的,就是,就是……唉,就是我那个事,他们那头,让媒人来催送日子,我……我不想和那个男人结婚!只要别让我和那个男人结婚,我就是天天干活累死,我也不怨!” 说完,项月英就愤愤的侧着头,一股子倔强和恼恨。 送日子,是当地话,其实就是古代结亲中,三书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是结亲仪式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这个环节里,男方要把结婚日子写在一张红纸上,再加上一些礼节性的东西,一起送到女方去,这样才是慎重的把结婚日子告诉给女方所有的重要亲戚都知道,以示对女方的尊重。做好这一个环节,下一步,就是迎亲了。 当然,如果是项月英这样招赘的话,就该是女方送日子到男方去。 秦凝听着项月英的话,暗自抬眉毛。 项月英,是真的对男方很不满意啊,如果在这种情形下硬硬结了婚,那日子会过得怎么样,是可想而知了。 但秦凝没表态。 她只问:“四姐,你,看不上人家什么呢?” 项月英略抬头,一脸不耐烦: “哪儿都看不上。讲话一股子低乡味,到了我们家两三回,每回吃饭都吧唧嘴,我听着都难受,他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看见我就脸红得躲起来,这种男人,我怎么跟他过日子!” 呃…… 秦凝想笑。 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不喜欢一个人,不管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戳心;喜欢一个人,就算这个人在戳自己的心,也不管。 唉! 秦凝说:“那,舅舅和舅妈,为什么不愿意你退婚呢?” 项月英更愤然了,不禁高声起来: “我爹这几天摇船出去了,不在,他反正什么都要讲良心,可我从来没喜欢过那个男人,这又碍良心什么事?但我娘说的是和爹一样的话,要退婚,想都别想。 我娘说他好,说他勤快,到我们家,样样活抢着干,可是,哪个男人到丈母娘家,不是抢着活干? 我说他吃饭吧唧嘴,我娘说哪有啥,乡下男人,好多都吧唧嘴;我说他看见我就躲起来,我娘说那就是男人老实,不会去外头七搞八搞,不是挺好的? 妹妹,我跟我娘没法说!倒是我哥,还帮着我说几句,说这个男人太老实了,来了我们家,别说跟我没话说,就是跟他这个哥哥也没话说,这老实也老实过头了,那过日子呢,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那还怎么过呀? 然后我哥这么一说,我娘就连我哥都骂,说过日子难道就是图说话?那不是找只八哥就行了?人家等了我两年了,人家都二十六了,咱们这边退婚了,让人家怎么办?他可能娶不到老婆,谁负责? 妹妹你听听,我这……我们攀亲时,他不是已经二十四岁了吗?难道前面二十四年,都要我负责?他娶不到老婆,还得我负责?我这……我上哪儿说理去!” 秦凝看着她气愤的脸,却“噗嗤”笑出来: “四姐,我咋不知道,舅妈讲话这么逗呢?还找只八哥!你说话也逗,前面二十四年,都让你负责,娶不到老婆,还要你负责……啊哈哈哈!” 项月英看她笑得前仰后合的,不禁自己也笑了笑,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只撅着嘴巴说: “你快别笑了,我都快要愁死了,那我娘她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吗?唉!你帮我和我娘说说吧,行吗?我真的不想和这种男人结婚,我娘再这么逼着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凝见她眼里闪过决绝,倒不敢笑了,慢慢敛了笑容,说: “四姐,你总共和他见过多少回啊?” “嗯……三回。相亲的时候一回,后来,去年过年的时候,他来过一回,还有最近,忽然来了一回,我们都干活呢,没人理他,傻不拉几的。唉,主要也是太远了,他是走路来的嘛,一次要走三四个小时。再说了,我们又没去叫他,他来干什么!看见了都戳心!” “那你有去过他们家吗?他家什么情况?” 项月英说: “就相亲的时候去的,我爹摇船去的嘛。他们家啊,真穷!比我们还穷,没有娘,兄弟四个,他是最小的,床都没有一张,跟他爹睡的!哦,他家二哥现在还没有老婆呢,说是以前有过一个,人家嫌他家穷,跑了!” 秦凝就暗暗叹了口气。 怪不得舅妈不同意项月英退婚,毕竟舅妈连白小荷那样的儿媳妇都娶进来了,还很是善待,自然也不愿意女儿退了婚,让那个男方家里着急而痛苦了。 说实话,站在项月英的角度想,“我不喜欢他,我就退婚”,这没有错; 但要是站在男方的角度想,“这亲攀了两年了,你要不喜欢你早说啊,我现在年纪大了,我们家本来就穷,退亲了还要被人家说,更难再攀亲,那让我怎么办?”这不也是很可怜? 这种事,还真是不好说。 秦凝想了想,说:“四姐,这个事吧,我还不能帮你说,我还得早点走,要是舅妈看见我,说不定还让我帮她来劝你呢!” 项月英楞了楞,很快颓然的低了头,说: “还真是!我娘看见你,肯定是反过来让你来劝和我的,那我倒是让你夹在里头难做人了!那怎么办呢?我娘说,等我爹这几天回来,就让媒人把日子定下来,我……我真是恨死了!唉!” 项月英拿额头撞桌子,一下一下,十分重。 秦凝赶紧拉开她:“哎哎,你也先别急啊,这样吧,我听听舅妈的想法吧……” “哟!小凝来了!” 秦凝话说了一半,项家舅妈在灶间一探头,很是欢快的喊了一句,但看见项月英在,她就气哼哼的瞪了项月英一眼。 “哎,舅妈,你放工啦?” “放工了!小凝,在这吃饭啊!月花,小荷,小五,你们谁有空,赶紧的煮饭啊,怎么小凝来了,你们也不知道早点煮饭,这也要我说!” 项家舅妈对着堂屋一通喊,在屋子外头甩掉一点身上的灰,这才踏进灶间和秦凝说话,却是开门见山: “小凝,你来得正好,我本来这几天还想找你呢,你看看你,多出息!又会画画,又给我们家这些活做,别的不说,光今年让我们过了个好年,舅妈就实在感谢你!听说你连沪上都去过的?哎唷,多么本事! 可你看你四姐,啊,本事没有,竟然还想着退婚,你快帮我说说她,做人能这样吗?啊?这不是拿人家的命不当命吗?人家跟我们攀亲两年了,一向好好的,冷不丁的去说退婚了,人家怎么想,啊? 小凝,你说说看,这说出去,人家不是指着脊梁骨骂我们不要脸吗?这才过了一个好年景呢,就敢嫌人家这不好那不好了,这是做人的样儿吗?” 项家舅妈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瞪项月英。 项月英倔强的也瞪住母亲,一丝不让。 秦凝抚额,对项家舅妈笑了笑: “舅妈,你这也累了一天了,先坐下说,四姐,你那边顺手,给舅妈倒杯茶呀!” 秦凝在桌子底下拿脚踢踢项月英,项月英顿了顿,别别扭扭的给母亲倒了水。 项家舅妈依然瞪着她,但还是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大力吐槽: “小凝,不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疼女儿,我也知道的,这要是实在不好,我们当爷娘的,也不能硬让女儿招这个女婿的,但是,小凝,你是没见过你这个姐夫,人呢,确实是木讷了些,但是,还是很勤快的,到了我们家,什么都抢着做。 你说我们这样人家,有什么好?他入赘过来,要帮着我们一家子挑起担子来,容易吗?人家就是家里穷了点,才耽误到二十多岁才攀亲,人家都没嫌我们,我们怎么好嫌人家,小凝你说是不是? 可你听听你四姐说的什么!人黑、吃饭吧唧嘴、不说话、三拳头打不出闷屁、说话一听就是低乡人……” ------------ 第297章 青春损失费 项家舅妈掰着手指的说,说了一半,想不起来了,叹气: “唉,小凝,做人不能这样的啊,人家就是低乡人,才肯入赘我们家的呀,黑一点有什么要紧,乡下人哪个不黑? 吃饭吧唧嘴,那人家觉得好吃才吧唧嘴啊,你等他来了,你说他啊,这又不是大事!小凝你说是不是? 咱们这样的人家,退了这门亲,倒是又能去哪里找一个合心合意的呢?人要知足啊!可你看你四姐,为了这个事,还和我生气!唉!难道我这个做娘的,还会害她不成? 说什么话都说不到一块去,怎么过日子!那以前的人,结婚前都没见过面,又是怎么过日子的啊?真是! 我嫁给你舅舅之前,也就见了一次啊,也是觉得你舅舅黑黑的,老实得要死,那我怎么就过了呢,还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要是按照你四姐的意思,你舅舅就该打一辈子光棍,也便没他们一个个的了!” 项家舅妈越说越来气,话是在和秦凝说,眼睛却一眼又一眼的瞪女儿,恨不得眼光能敲打她。 项月英倒不瞪她了,默默的开始流眼泪。 这样一来,项家舅妈便也不说她了,只虎着脸,看着门外,过了一会儿,叹气道: “小凝啊,你说,我这不是在自己作孽呢吗?真的,你聪明,有见识,我们都是乡下修地球的,天天看泥土,也说不来大道理啊! 我拿我自己想的一说他们,他们几个孩子一个个的跟我不高兴,我真是烦劳你给我说道说道,这个事,是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做错了?我信你,你这个孩子拎得清,你给我说说。” 秦凝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真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显然的,这个事情要是再僵持下去,这家子真的要出事了。 秦凝一直觉得这一家子勤勤恳恳、和和睦睦的,让她生出一丝对大家庭的向往来,也才想着能帮就帮他们一把,好全了自己这原身对他们家的亲近感,她倒还真不希望他们为了这个事,闹得出什么大问题来。 可是怎么办呢?这种事情,她还真是没啥好办法呢! 秦凝想了好一会儿,想到后世情侣分手总闹啥青春损失费的,她灵机一动,便说: “舅妈,既然你要问我,我就说说啊,说错了,你别见怪。我是觉得,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想法,毕竟现在新社会了,四姐又读过书,她有她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她如果不愿意跟那个人结婚,你非让她结,她肯定觉得委屈; 舅妈你说的呢,也有道理,确实,现在四姐去跟人家退婚,确实是白白耽误了人家两年多青春,人家也委屈。 但是这个委屈,还是可以弥补的,比如,让四姐多拿点钱出来赔给人家,就是算补偿一下人家的委屈吧,让人家再好好的重新找门亲事,也还是可以商量的。 反而是四姐的委屈,比较难抹平呢,因为今后她要觉得过得好,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可她要是今后过得不好,她会委屈一辈子,这个,怎么也是无法弥补的了。 而且,以她现在这个样子看,她心里怨着,结了婚,不开心不和睦的可能性比较高啊!舅妈,毕竟一辈子的事,还是要慎重的。” 秦凝刚说完,项月英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项家舅妈重重叹息,不出声了。 屋子里默了默,项月英一边哭一边说: “姆妈,我宁可在家干十年活,十年不结婚,把赚的钱赔给他,我也不要和他结婚!你硬要逼我和他结婚,我就去死!” 项家舅妈回头看她一下,恨恨的道: “才挣了几个钱,就说要赔钱给人家?!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你都十八岁了,退了这门亲,你倒是去哪儿找个合心意的人入赘,啊?我辛苦了一辈子,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项月英含着眼泪大声说: “跟这种人过,还不如我一个人过!入赘做什么?哥前几天不是去打听医院了吗,哥的病,只要去沪上的大医院,是治得好的,人家很多都治好了的!大嫂的病,去沪上大医院,也是能稳定的,等他们病好了,不就能生孩子了吗?那我干嘛非要入赘呢?” 项家舅妈也激动起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喊: “沪上大医院?!哪得多少钱?乡下医院一年一年的看,已经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了,你们别忘了,我们的债可才刚还清呢! 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作死我啊!我都多大岁数了,我都做不动了啊!我还想多活几年的啊!我还有你弟弟要活命啊!” 项月英只好也站起来,哭着说: “姆妈!谁说让你做出来了?我们自己挣,我跟我哥嫂自己挣,我们努力替小凝契爹那里干活,我们自己挣出来!” 这么大声,项介梁大概是一直在外头听着,这个时候也进来灶间说道: “娘,你就别逼小妹了,我们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好起来了吗?我们好好的干活,我们自己挣出来,不会拖累你。 娘,你,你就让媒人退了这亲吧,赔点钱,也应该,确实是耽误了人家两年。这个钱,大不了我们再努力些挣出来,总好过小妹日日的哭啊!” 连白小荷也进来了,小声说:“娘,小妹她……实在不愿意,这强扭着的亲事,也不是事啊!” 大表姐项月花人非常老实,手搭在门口不敢说话,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叹了一声,走去灶下烧火,准备做饭。 项家舅妈就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大哭起来: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才过了三天好日子,就都忘记苦日子了,光想着让你小凝妹妹那边给你们活做,可你们小凝妹妹多不容易啊! 她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好日子的啊,她也是从自己娘那边省一口饭给你们吃,你们一个个不想着靠自己,却赖上她了,你们好意思吗? 万一小凝那边没有活了呢?你们怎么办?咱们还不是要土里刨食?你们能挣几个工分? 挣个钱多不容易啊,多少年了,我才看见过生产队给我们工分钱,你们倒随口就都嘀咕上了,赔钱就赔钱,可赔人家多少是个够啊!我怎么生了你们几个光会花钱的祖宗啊!” 项家舅妈这么一说,众兄弟姐妹都低着头,不出声了,也不敢看秦凝。 秦凝呼了口气,看来,平时她常常让赵进明装着大老板的样子,还是挺震慑他们的呢!他们真是没敢什么都依赖上秦凝。 不过,事关人家终身幸福啊,秦凝倒不好不表态了: “舅妈,这个事,你也不要太愁。现在这个活,我问过我契爹了,再这么做一两年是肯定要的,所以,照着几位哥嫂姐姐们这么勤力,这一两年,赚个两三千块钱,是肯定有的,要是东西好卖,或许还能更多些的。 现在他们五个人,不是每个月都有两百三百了吗?所以,也确实能攒着钱,该看病的还是要去看的,大哥大嫂都年轻着,找个好医生,看好的概率是很高的,小五也一样,大医院确实是能治好的。 倒是该赔人家多少钱,确实要好好想想,或者让媒人去说一声,看看对方的意思也行,总之能花些钱就妥善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反倒是一家子和和气气的,比较重要。舅妈,你说呢?” 项家舅妈抹着眼泪,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气闷了一会儿,说: “我能说什么呢?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当爷娘的,真是阻止不了。行吧……那就让媒人去说说看,看要赔多少钱给人家才退这亲事,总归不能让人家戳我们脊梁骨就是了! 唉,小凝,终究,是我们这种穷亲戚赖上你,还得仰仗你给他们一口饭吃,舅妈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当初你娘去了,我们都没好好照顾你,舅妈……一家,都是厚脸皮!” 项家舅妈低下头抹眼泪,只余花白头发毛毛苍苍的对着人,她是个始终在地里做最累的活、一日都不肯歇的人啊。 秦凝曾经跟她说过,如果她愿意,也可以在家做一点手工活的,但她不肯,说秦凝能给几个病弱的做,已经是秦凝的恩德了,她还干得动农活,不能赖秦凝。 秦凝心里叹气,只能努力的微笑,说: “舅妈,快别这样说了,我契爹还夸他们东西做得好呢!这也谈不上谁赖上谁,毕竟都是哥哥姐姐们自己做出来的活呢!” 项家舅妈摆手: “小凝,你不用替他们说话,我还分得清事非,你这个活,要是你愿意给,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做,毕竟缝纫机都是你契爹拿来的呢,确实都是我们仰仗了你,一辈子的恩情,我们都得记着,老二,老二娘子,你们几个,到死都要记着,听见了没有?” 项介梁大声说:“娘,我知道,我记着的,确实是小凝妹妹的恩情,我们不会忘的。” 白小荷虽然有哮喘病,但长相很清秀,她也向秦凝笑着,说:“娘,我们都知道的,您说的对,我们不会忘记的。” 项月英刚也想张口说话,项家舅妈伸手过去就是一头皮: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便别开口了!你倒好意思跟你妹妹说!你妹妹比你还小一岁,多么能干,去跟你大姐煮饭去!你遂了你的意了你!” 项月英不敢出声,赶紧去灶上忙去了,但到底放心了,在灶上偷偷对着秦凝笑。 如此情形,盛情难却的,秦凝便留下吃了晚饭。 项家穷苦惯的人家,做的饭菜已经算是待秦凝这个贵客的了,但还是少油重盐的很。 少油,自然是为了省油,据项月英说,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一年都吃不掉三斤油。 重盐,是为了省菜,因为咸了,就能少吃一筷子。 他们家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节俭,可把秦凝吃得,真是太辛苦了,主要是太咸了。 偏偏项家舅妈还讨好的把一盘子咸鱼放她面前:“小凝你吃,这个鱼是你舅舅上回摇船出去买的,腌好了就是留给你吃的,你一个人吃,快吃!” 舅妈说着,就夹了一大筷子的鱼肉给秦凝。 秦凝咬一口,嗷!齁咸! 但,她忽然想起来,成屹峰第一次到她家吃饭,她给成屹峰的咸鱼,她尝过,似乎,也这么咸! 妈妈呀,因果报应啊! 秦凝呲着牙,好不容易把那块鱼吃完了,眼见舅妈又要夹给她,秦凝立马求饶: “舅妈,不要了,我……吃不惯这么咸的,我够了,真的,我够了!” 再从项家出来,项月英就送了一段路,小声而感激的说:“多亏了你,妹妹,我就知道,我娘还是听你意见的。” 秦凝苦笑,也小声说: “四姐,其实,我是觉得,舅妈说的也有道理。口音啊,皮肤黑啊这些,确实不是最重要的,四姐你和这个人,主要的问题还是缺乏了解。 唉,当然,结婚这个事,你不愿意,别人逼着你是不行的,但我还是偷偷劝你一句,你慎重的考虑一下另一个方案,这个我可没敢跟舅妈说,我单和你说。 就是,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可以和这个人最后再见一面,单独的说几句话,要是他真的到最后一刻,都马上要退婚了,他也是死活不开口,躲着你,那便真是算了,确实不能过日子; 可要是他眼见着要退婚了,最后能为着自己努力一下,跟你说几句心里话,那你自己也该最后的琢磨琢磨,到底是不是给人家一个机会,免得将来后悔,你说呢?” 项月英顿住脚步,看着秦凝不说话。 秦凝扯起嘴角笑: “四姐,那什么,我吧,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家背后说我几句,我当没听见。但你这个事,舅妈担心的不无道理,你们现在几个人不出工,在家赚钱,你们队里肯定有眼红的,要是你再退了亲,议论你们的肯定更多。 你要是承受得起,或者你觉得宁可被人说死,你也还是要退婚,那你便当我刚刚的话没说,可你要是气愤过了,觉得还是该给自己多条路的,那你自己想一想吧。我走了。” ------------ 第298章 谁种的孽缘,谁结的善缘 秦凝推起自行车要走,项月英拉住她手臂说: “妹妹,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有些见识,跟我说了这些,我心里倒静下来了。我……很谢谢你,我会好好想一想的。唉,你真是比我强多了,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样的男人来配你,姐姐可想看见了。” 秦凝垂下眼,喉咙口那句“我才不结婚”,楞是没说出来。 “四姐,看你说的,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啊,我契爹昨天还说呢,怕你们吵架,影响了干活,你快回去干活吧啊!” 秦凝随便几句打发了项月英,跨上自行车就逃了。 已经是三月末了,不知道今年的五月份,还会不会有那一抹带着风的温暖夕阳? 秦凝一气儿回了家,一进门就随便把车停在院子里,啥也顾不上的跑进灶间去喝水。 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的凉开水,她才抹着嘴出来再去把自行车推进屋。 便看见西灶里,周彩凤、三麻娘子几个妇女,手里各自拿着一袋子手工活,但头碰着头聚在一起说话,边说边笑,笑得咯咯的,笑得无比神秘,笑得无比暧昧。 秦凝放好了自行车出来,几个女人依然是那副样子,她便走过去看。 秦阿南坐在西边灶间炕上,手捂住嘴,也在笑着,而那几个女人,不知道在戚戚簇簇说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秦凝干咳:“咳咳咳!笑什么呢?又议论谁呢?” 周彩凤第一个回头,看见她,周彩凤努力收敛着笑,说: “啊哈哈,小凝你回来了,你今天迟了啊,啊哈哈,回家咯。明天见啊!” 说完,她就嘴角挂着无比得意无比舒畅的笑意,摇头晃脑的走了。 其他几个妇女基本上都是同一表情,和秦凝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秦凝倒好奇起来,和秦阿南说:“咦?这几个女人,又搞什么花样?他们又是在说谁啊?” 可是,今天的秦阿南女士也神秘起来,摆摆手说: “嗳,没什么没什么,你别问了,反正不是我们的事。哦,囡,灶间有一碗玉米甜粥,周彩凤拿来的,我去拿来你吃了吧?” 这可更奇怪了! 秦阿南自来跟她一条心,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不和她说的呢,现在倒是怎么了,竟然还不告诉她了呢? 秦凝难得的拉住秦阿南:“我吃不下,我在舅舅家吃了。哎,姆妈,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秦阿南不会撒谎,眼神飘忽几下,“嘿嘿”的笑: “呃,这个事情,小细娘家,不好问的,啊!你就别问了,啊!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啊!嘿嘿嘿!” “哎,姆妈!你这样很讨厌啊!到底什么事!” “啧!哎呀,我这……我不是不告诉你,主要这个事情他……哎呀,囡,这个事情也就是周彩凤三麻娘子几个猜的,我说不出口,你真别问了啊!” “猜的什么?既然又不是说我们家的事情,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啊?说啊!” 秦阿南看着秦凝皱眉,她为难了半天,摊手: “哎呀,就是秦梅芳那个男人咯!今天不是秦梅芳结婚吗?那个城里男人来迎亲吗?周彩凤三麻娘子去看了,说她们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攀秦梅芳了,就是这样咯!” 一件事情,别人越是遮遮掩掩,看着的人便越是好奇。 秦阿南话说一半,秦凝真是觉得不痛快,又问:“所以,是为什么呢?不说我去问周彩凤了啊!” “咳咳咳!我不知道,哎呀,周彩凤她们说,说……哎呀,她们这几个女人……” 秦阿南不但说不下去,她还大皱眉头,为难的不能再为难的样子维持好半天,最后,视死如归大义凌然似的一口气跟秦凝说: “那!囡,周彩凤是说,那个男人太白了,太嫩了,连胡须都没有,喉结都没有,这种男人,是不能嫁的!三麻娘子也这么说,还说今后秦梅芳有得苦吃了; 王大妹说,她等着看陆大妹瘪胸脯了;老六娘子说,她倒是想看秦梅芳能憋几年;毛玲娣说,倒是活受罪了!好了,就是这样了!没有了,我全部告诉你了,你不要再问了。” 秦阿南说完,一下子跳下炕,捧住肚子快步走,走到门外,却又笑了起来,不,是又笑又叹息:“呵呵呵,唉唉,呵呵呵,唉唉!” 剩下秦凝站在西灶间,一头雾水。 秦阿南这到底在说什么啊? 似乎是说秦梅芳那个男人怎么不好吧? 哎呀!算了!既然只是秦梅芳的事情,那跟她无关就行了! 秦凝自以为理解了,摇摇头,没当一回事,只管把从项家拿回来的半成品节约领拿出来清理,以便明天那些妇女来拿活干。 一会儿的,秦阿南和许春燕吃好了晚饭,过来帮着她一起做,等许良保洗好了碗,烧好了洗脚水什么的,也来一起帮手干活,连佐罗都过来,在一旁伸着狗头看,大家看着都笑起来,一室温馨。 他们这边一家子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却听见屋后传来吵闹声。 现在,他们家后头的秦土根一家,老二秦远和老三秦述家,都已经出宅出去了。 那两家的新房子盖在村子的东边,靠近增华师傅家那个方向,离老宅就比较远,秦土根唐菊花两老夫妻也跟着二儿子三儿子去住新屋子了。 既然算是分了家,那出宅的时候,老宅子就被拆掉了一大半,现在就剩下东边三间屋子,住着秦连朱月娥和三个儿子。 此时,后头屋子里,先好像是什么东西砸了,然后就是秦连的一大声:“……我杀了你!” 然后就是一声痛苦的大叫“啊!” 接着,就是朱月娥的大哭大骂了,声音透过几重墙的传出来: “你有本事打死他!你打死他!你打死了他我也不活了!又不是他的错,都是秦梅芳那个骚X的错!自己嫁人了还来勾引他,说什么请他喝喜酒,不就是想叫他出人情礼吗?那个骚X,不得好死!她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朱月娥一张嘴堪比剪刀,在这三月春风里,剪下了四坊邻居无数只耳朵。 秦凝一家听着,秦阿南和秦凝相互看看,也和许良保相互看看,嘟囔一声:“这是又吵什么呢?” 秦凝还没有开口,许良保说:“随便他们吵什么,我们只当没听见。” 秦凝挺满意的看着夫妻俩,淡淡的笑了笑,一家人便只管忙自己手里的活去了。 不过,朱月娥那剪刀嘴剪下的耳报神们,自动自发的来秦凝家汇报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周彩凤、老六娘子几个拿了活,便又在秦凝家西灶间里窃窃私语起来。 三麻娘子说: “……秦梅芳自己去说的,说是让秦振国去她家喝喜酒,说是同学淘。那么秦振国就偷了秦连六块钱,去送人情了! 现在秦连家嘛,一个钱要瓣成两半用,因为半边屋子住着也是难啊,想攒钱盖屋子呢!毕竟三个儿子都大了啊!那朱月娥早就愁了,大儿子都二十了,攀了几次亲都没成!不是要赶紧的盖屋子帮儿子们讨老婆回来啊? 那秦连知道秦振国偷了六块钱,可不就心痛死了,就打秦振国。可是现在秦振国十八岁了,秦连也打不动啊! 我家三麻先去看了一眼,说是爷俩个差点动刀,还把一只水缸都砸了!那朱月娥不是急得大喊大叫了嘛!我家三麻看不过眼,后来进去劝了一下才缓了缓。 唉!这个秦振国嘛,也是个赣头,这种酒水有啥吃头嘛,也不想想,秦梅芳是女家呀,又不会像男方那样办像样酒水的,我估计,他们还有好些亲戚不想沾枪毙鬼晦气,都没有来的呢!是吧,老六娘子?你去的你最清楚了。” 老六娘子撇嘴加嗤之以鼻: “切!我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撺掇的嘛,要我假装去帮落忙,落个屁的忙啊,秦云进这也叫嫁女儿啊,一共去供销社买回来三斤肉,买一条鱼,那,才这么长……” 老六娘子比了大概一尺长的距离,大力吐槽: “陆大妹还说,哦,这个鱼倒蛮大的,鱼头好多粉几碗粉蒸鱼呢!你们说,这种酒水,谁吃了好?我们家包一顿馄饨也要三斤肉的啊!但我们跟秦云进还是近房,请了吧,又不好不去,人情总要送的,真是气死人。” 王大妹也跟着撇嘴: “这么一说,朱月娥这次倒是没说错这个秦梅芳啊,这种酒水还叫秦振国去干什么?真的是叫了秦振国去,要拿点人情钱了。” 周彩凤和三麻娘子撞了撞胳膊,眨眨眼,说:“那,你们说,她这到底是要人、要情、还是要钱?啊?啊哈哈哈!” 三麻娘子也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其他几个人相互看看,继而也大笑了起来,笑得秦凝家西灶间里屋子都震了。 秦凝在他们身后听了几句了,此时干咳一声,说: “咳咳咳!哎,我跟你们讲清楚啊,要说人家事非,以后不要再在我们家说了!传来传去的,以后给我们家招事非,你们是嫌干这些活别人眼红的还不够啊?” 众人转头看她,见她一张小脸板着,十分严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倒都不敢出声。 还是周彩凤脑子活络些,立刻笑着应下: “啊……大家说说笑话呀,啊哈哈哈,对对,以后不说了啊,说了也不要传啊,哈哈哈,走了走了,干活要紧,哎,小凝,我把梁阿妹的活也送去啊,走了啊,明天见啊!” 其他几个女人,赶紧也学她,打着哈哈走了。 之后,她们倒也挺识相,主要是周彩凤挺识相,没有再在秦凝家说这些事了。 而秦阿南,在许良保和许春燕的帮着下,渐渐的也能对节约领的理货,配货,记账什么的上手了,秦凝便有了时间去了几趟县城,不但又捣腾了好些西瓜草莓西兰花什么的卖,还又收了几百斤的明前茶在空间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四月份,就是江南的雨水天,下雨,天天的下雨。 一下雨,秦唐村的生产队就没法在地里出工了,唐队长组织了几天在室内碾玉米选蚕豆的活,便再也支派不出什么事给众人了,干脆放了社员们的假。 几个妇女可高兴了。 现在她们出工都没什么感觉了,都是混一日就是一日,都巴望着能给秦凝家这里多做一点手工活,这一放了假,妇女们就都自然而然的聚在秦凝家,等着秦凝家能多给她们一些活干。 毕竟秦凝给的是现钱,又只要努力就比工分还高,她们拿了钱,就好给家里老小多添一点菜,多添一件衣,多……唉,家里要添的东西太多了。 这天,刚过了清明,秦凝一大早的要上班,几个妇女却已经来了,倒也不敢进她家打扰,就打着油纸伞站在秦凝家院墙外边,等。 因为秦凝说过,她们家门没开,一个都不许来。 秦凝刚打开院门,推着自行车探出头,便看着几个妇女那一双双渴求美好生活的眼睛。 周彩凤打头站着,先是帮秦凝把院门打开一些,方便她把车拿出来,再是讨好的说: “小凝,那个,这几天放假哩,啊,我们就是问问,啊,问问,有活,我们就做一点,没活,我们就,啊哈哈,看看你娘,哎,下雨呢,她身子重,可让她在家呆着,别乱走,哈!” 人心换人心。 这些日子,这些妇女说是依靠着秦凝家讨口饭吃,可何尝又不是她们的辛勤劳动,在帮着秦凝赚钱? 且现在赵进明在沪上一直不断的开发市场,节约领真的是供不应求,要不是怕太过打眼,秦凝都想直接办个厂呢! 此时,周彩凤几个人讨好而渴求的看秦凝,秦凝便温和的说: “婶子,活是有的,车好的节约领在我舅舅家呢,但是我还要上班。要不你们等着吧,要是我下班的时候不下雨,我就去拿回来。” 别人有些遗憾的叹气,周彩凤却立刻说: “小凝,那我去拿吧!我反正下雨天没什么事做,我帮你去拿回来啊,省得你下班还要特特的走一趟。” 秦凝可不等她这句话吗? 积极分子、有眼色的,以后才可以委派更多的工作啊! ------------ 第299章 村妇的品格 周彩凤这么一说,秦凝装作无所谓的点头: “行啊。你要是急着找活干,那你就去拿吧,哦,我写个字条,你拿去给我四表姐看。” 周彩凤立刻转头和另外几个妇女说: “那,我去拿啊,拿回来的活,我要多做一点的啊,你们到时候可别觉得我和你们争啊!” 众人一听,今天就能做到活,就是今天就有钱赚,哪里还敢争,立刻说:“不会不会,会计娘子你最能干了!” 毛玲娣人站在最后面,还腼腆的说: “那么,会计娘子,我帮你一起去,我不跟你争,我不多拿,分我多少活就是多少活,就是下雨呢,我看你一个人不好拿,我帮你一起拿。要不要?” 周彩凤骄傲的一扬头:“还是毛玲娣勤力,好的,就这样,一起去。” 秦凝好笑的看着一群女人之间的小心机,小脸却一派严肃,说: “东西蛮多的,你们跟我娘说一下,拉我家的板车去吧。好了,以后都是周彩凤和毛玲娣两个去我舅舅家拿货,拿回来,周彩凤可以多拿五十件做,毛玲娣多拿二十件做,别的都是等我娘分派。不许争啊,谁争以后都没得做。去吧!” 众人欢呼一声,赶紧的进秦凝家去拿板车了,倒是周彩凤还留着拍秦凝马屁: “小凝,你这个雨衣后头没放好,我帮你放放好。你放心啊,只管去上班啊,我绝不会淋湿拿回来的东西的。路上慢点骑啊!” 于是,众人也有样学样的,争着说几句关心话:“对对,下雨呢,当心路滑……”一个个都生怕自己表现不好的话,什么时候就没了活干。 秦凝暗自笑着,这才在众妇女关切的话语里骑车去上班。 其实,这些妇女都是瞎担心,活多的是。 秦凝早就已经让赵进明又买了两台缝纫机,放在了项家。 项家大表姐项月花和表姐夫也开始学着踩缝纫机,嫁得挺远的三表姐项月凤,也开始回娘家来学习裁剪的活了。 所以,需要做的手工活,多得是,要不是秦凝拦着,赵进明恨不得买十台缝纫机,有一百个人来帮着做呢! 前几天,妇女队长梁阿妹还过来问过秦凝一番话: “小凝啊,我倒是真没看错你,你真不错。你看你这些活,也舍得给我们做,不要说别的妇女了,我自己做着,一个月多了七八块钱,心里是又高兴又骄傲的。 这七八块钱添进来,我的工分就比我男人还多了啊,我说话也大声了啊,我多走一趟娘家我也敢了啊,我花我自己的钱啊,是不是? 小凝啊,可是,高兴归高兴,骄傲归骄傲,我好歹是妇女队长,是党员哩,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能不能,让你契爹再多弄点活,让咱们队里别的妇女也能这么高兴一下? 你看看像小莲那样的,唉,被婆家苛刻的多么可怜,唉,要是可以,咱们也帮一把?当然,我就是说说,要是不能,你别怪我多嘴,我就是……唉,我到底还是来多嘴了。” 小莲,就是恶毒老妇老华娘子的儿媳妇,结婚好几年都不敢回娘家的妇女。 前些日子,小莲因为娘病了,要回去看一趟娘,歇了一日工,婆婆还指桑骂槐的骂了一天。 小莲的男人是个没用的,娘骂老婆,他也不敢出声,小莲气得差点要跳河,还是梁阿妹去大声的骂了老华娘子一顿,才算是止住了老华娘子那张臭嘴。 梁阿妹眼里,是期待而热烈的光。 秦凝却依然很谨慎,跟梁阿妹说: “梁主任,你是好心,你觉得我这样给你们干活是好事,但或许有的人,还觉得我们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呢! 所以,暂时,先就这几个人做着吧,动静不要太大,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记得要和我说一声。那我等再过段时间吧,要是没人说资本主义路线啥的话,我们就让其他的妇女都来高兴一下,好不好?” 梁阿妹就瞪大眼,说: “你放心,要是有人敢这么说你,我第一个不答应,我第一个跳出来帮你说话!那小凝,你要记得啊,以后可以的话,也让别的妇女都高兴一下,终究,我们女人也要团结些,女人们有本事了,男人才不敢小瞧。 一个村也是讲风气的呀,要是我们村里个个女人都被人欺压,那像我这种总是和男人作对的,就起劲不起来啊,可要是个个都是我这么起劲的,男人就不敢随便欺负女人了啊,你说是不是?” 秦凝看着梁阿妹气咻咻却很正直的双眼,忽然在心里,比以前更敬重了她几分。 还别说,世上总是有这些勇敢的人,他们敢于付出,敢于去争取,敢去把自己放在比较重要的位置,去引领别人前进。 这是很难得的。 秦凝对她微笑:“是的,梁主任,我知道了,女人们都能赚钱了,都有底气了,那我们这个秦唐村也会更好了,我明白的。” “哎!小凝,你真的是好同志,好同志,我介绍你入党!” “呃……不不不,梁主任,不不,我不够格,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个了,我有事,我先走了!” 秦凝便赶紧的走了,没再跟梁阿妹多说。 但其实,秦凝心里的打算,和梁阿妹是不谋而合的。 梁阿妹想的是:让村里的妇女们都能多赚几块钱,从而提高自己的家庭地位,从而让秦唐村有一个尊重妇女的好风气。 而秦凝想的是:在这样的年月,只秦凝一个人或者一家子富裕,不是件好事。 因为,嫉妒是万恶之源,怀有嫉妒心的人是不会有丝毫同情心的,且嫉妒的人,都很残酷。 要是整个秦唐村就秦凝一家有钱,那就得时刻提防着别人是不是想对你使坏,那得多累? 所谓世上付出成本最高的,就是怀疑,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已经一九七四年了,再藏着掖着,再不明眼儿的赶紧发财,再不让人看着他们一家光明正大的富裕起来,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的买上小汽车,他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的吃想吃的东西啊? 难道等改革开放了,她随便卖一幅画而一夜暴富? 那是不行的。 那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绝不能是她秦凝干得事儿。 她要的是她们一家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秦阿南那样的单纯脑子,也能大大方方的向人展示自己家的富裕。 秦凝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带领这些穷人共同富裕。 富裕带来的,不仅仅是吃饱穿暖,更深层次的,自然是思想的进步,教育的进步,文明的进步等等东西了。 还能带来什么,秦凝也没去想得更深了,反正,她知道,就算是蜜蜂采蜜,也是要周边都是好花才有好蜜,你这要是天天的跟一群恨不得吃了你的人在一块儿,日子能好过吗? 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过得稳当,那么,就得一点一点的让有欲望的、勤劳的村民依附上来,择优录取,把不良的,排除在外。 有了这些人站在她和她家的外围拥护着,那她就算出色一点,也比一个人高高的凌驾于众人之上要安全多了! 等到把这些勤奋的、有追求的、有影响力的都搞定了,那么到时候再扩散开来,就轻松了。 秦凝就按着自己想的,一步步的带着人们走向富裕。 雨,下了一天。 秦凝下班的时候,雨依然在下,路上自行车也不是很好骑。 秦凝临下班的时候就跟陶丽芬说: “哎,明天要是还这么下的话,我不来上班了,反正这几天没什么事,要是站长问,你帮我说一声啊!” 这种事,对于陶丽芬来说,简直是芥菜籽那么小的事。 她赶紧应声:“哎呀,其实你今天都不用来的啊,反正我要是看见你没来,要是站长问起来,我随便帮你扯句话就是了。” 这就是以前让出转正名额的好处,现在还在不断的收利息。 秦凝就轻松的回家了,第二天,果然还是下雨,秦凝便光明正大的呆在家,没上班。 可许春燕上学近呀,七点的时候,就开了大门出去上学了。 周彩凤就兴头头的上门来了。 秦凝还在房里穿衣服呢,就听见周彩凤在她家堂屋门口和秦阿南说话: “阿南,下雨呢,路滑呢,你不用过来,我早点拉了板车去项家村拿货啊,项月英说今天还有很多活做的。” 秦阿南的声音:“啊?今天还有啊?好啊,你一个人去吗?” “还有毛玲娣啊,小凝特为分配我们的工作,我一定会做好的呀!放心放心啊!那你看,我油纸布都拿了好几块,怕淋湿东西呢!” 一会儿的,外头没声音了。 秦凝这才出来,随便吃点东西,跟秦阿南找个借口: “姆妈,下雨天,我今天想休息一会儿啊,还要在房间里想想节约领的款式,要是有人来,别让人到我房里来吵我呀。” 秦阿南说:“好好,囡,你最近累了,你只管好好休息,谁来拿活做我都让她们轻一点。” 秦凝便只管跳上床,躲进空间里画画了。 赵进明跟她说好了,已经在沪上问到了两套愿意卖的房子,下个星期如果不下雨的话,要带秦凝去看一下。 秦凝想顺便也把最新一期的《神奇的土地》给沪上出版社送去,另外就是要去看一下苏瑞,谈点事情。 最近,秦凝受梁阿妹崇高思想的感召,有些新的想法,要去苏瑞那里试试,能不能多点赚外币的机会,争取带领乡亲们早点富裕起来。 谁知道她在房间里才画了两个小时,就听见秦阿南在房间外头敲门。 “小凝,小凝。” 秦凝赶紧从空间里出来了:“姆妈,怎么了?” 秦阿南捧着肚子,指指外头廊下:“你快来,周彩凤和毛玲娣去拉东西,还拉回来一个人!” “啥?!” “周彩凤拉回来一个人,男的,好像生病了,你看这……” “……!” 秦凝愣住,当即皱眉喊起来:“那她拉我们家来干嘛!这个女人!什么人啊?我去看!” 秦凝气咻咻的走出来,见外头廊下,周彩凤和毛玲娣正在把板车里的货拿出来,板车里还侧躺着一个人,蜷缩成一团。 周彩凤见秦凝出来,一头雨水的迎了上来,劈头第一句就是: “小凝,你别骂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这人倒在雨里,在你项家舅舅大队外头的雨里,哎唷,看着怪可怜的,我,我,我这只是请你拿个主意,你别生气,不行我再给他拉回原地去!” 她衣服都湿了,头发都黏在脸上,嘴唇都有些白。 但秦凝看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倒是用油纸捆的好好的,一点没有湿。 毛玲娣也慌张的看着秦凝,小声说:“小凝,那个,雨很大,这四下无人的,这个人倒在雨里,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秦凝叹了口气,没出声,去看板车里的人。 一个青年男人。 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外观上看不出什么肢体缺陷。 他双目紧闭,因为侧躺在板车里,看不太清楚面容; 他的衣服湿漉漉的裹在身上,黑乎乎的,糊满泥,也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他看起来身体挺壮实的,但此时,在板车里瑟瑟发抖。 秦凝左右看看,今天下雨,许良保也在家,正也在一旁皱眉看着。 秦凝就说:“叔,你先看看,他是不是发烧呢?” 许良保便探手摸了摸这个人的额,说:“哟,可烫!发烧呢!” “你再看看能不能叫醒他。” 许良保大力摇了摇这个人:“哎,哎,小伙子,哎,醒醒,醒醒啊……” 可是,板车里的人只是低声呻吟了几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许良保无奈又为难的看看秦凝,欲言又止。 秦凝不禁瞪了周彩凤一眼,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拉回你自己家去吧!” ------------ 第300章 捡了个男人 秦凝这么一说,周彩凤张了张嘴,和毛玲娣对看一眼,说:“小凝,我,要不,我们拉回去发现他的地方吧……” 毛玲娣这次却没附和,她缩着脖子,为难的说:“这么大的雨,这不是要出人命吗?” 秦凝便也瞪毛玲娣,手往大雨里一指:“那拉你家去!” “我……”毛玲娣头低了低,小声说: “要不,我先去喊赤脚医生来给他看一下,要是能治醒了他,我,我来问问他住那里,我再送他回去,这,想当初,小凝那,你,你在县城拉我一把的时候,我,我心里真是感激……” 秦凝转开头,不出声。 周彩凤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罢了!到底一条人命,我去喊赤脚医生!钱也我来出,先把他救醒再说!” 说完,她撑了把油纸伞,就走进了雨里。 秦凝叹了一声,和眼巴巴看着她的许良保说:“那,叔,你先和毛玲娣把他抬西边炕上去,把湿衣服给他换下了再说吧。” 许良保立刻咧嘴笑了:“好好,我来我来,我拿我的衣服给他换。” 秦阿南捧了个大肚子,在一旁一连声的说: “哎,能救就救一下吧,哎,还是救一下比较好,哎,也不知道哪个大队的人,哎唷,怎么会病在路上了呢?这么大的雨,作孽哟!” 很快,青年男人被移到了秦凝家的炕上,也换过了衣服。 赤脚医生来看了,说只是高烧,别的没什么,打了一针,这个人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凝在一旁抱臂看着这一切,不出声。 周彩凤、毛玲娣、许良保三个人刚还围着那个人呢,等赤脚医生一走,便走到秦凝附近,相互看看,像做错事的孩子,微低着头,等秦凝发落。 秦凝抿了抿嘴,一脸严肃:“周彩凤同志,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周彩凤摸摸鼻子,忽然死皮赖脸的笑: “呵呵,小凝啊,我这,我们现在不是都听你的嘛!那个,好坏是条人命,先给他……啊,睡在这!但是呢,这人看年纪,大概二十五六或者二十六七,那,我和毛玲娣,也算是他,呃,孃孃了,啊,孃孃,那么我们轮流照顾一下,啊,哎唷,这个事情……当然,我们听你的,都听你的!” 毛玲娣没出声。 许良保倒是开口了,小声说:“哎,小凝啊,一个人要是碰到了难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嘛……” 秦凝猛抬眼看看几人,几人却转开眼,不敢看她。 秦凝丢下一句话,“好啊,既然你们觉得该拉一把,那就你们自己拉吧,我忙着呢”,转身就走。 周彩凤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了拉住她:“小凝,小凝,你别走,你给个主意啊!” 秦凝大力甩开她: “哎哎,别拉住我,你们不是一个个善心吗?很好啊,你们帮他啊,我没意见啊,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我真的忙着呢啊!” “小凝,我们错了,我错了,行吗?你给出个主意,现在怎么办呢?” “哦,你错了,你错在哪儿了?” “呃……我,我,我错在……” 周彩凤缩了缩脖子,一时说不出来,说实话,她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呢! 当时她和毛玲娣在路上看见这个人昏倒在雨里,也是不知道怎么办,可毛玲娣说,这么大的雨,先拉回去再说,秦凝心善又有主意,拉回去让秦凝想想; 她自己也是那么觉得,秦凝那个小丫头,一张嘴巴可厉害了,骂起人来真是一点也不给人面子,但细想想,却是在帮人教人。 她这些日子,也是被那丫头骂了好几回,心里倒是清醒些,不再和小二这样那样了,终究,小二也便那么一刻半刻的暖暖她的身,可她的心呢,还是没着没落的。 既然毛玲娣也那么说,那,就让小丫头帮忙想想去。 于是,她和毛玲娣就把人拉回来了。 而秦凝,此时见周彩凤不吭声,也不让她多想了,直接说道: “你错在自己都没有本事帮人,你就把人拉我这儿了!你们觉得我这儿是什么啊?善堂啊?就算我这儿是善堂,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吧?得我想帮人才帮人吧?你们经过我同意了吗,啊? 一个人能做好事是对的,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啊?自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却把问题来推给我,那你们这叫做好事吗? 明明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却去做,你们这是给自己找麻烦,你们自己处理不好,只想着推给我,那更是给我找麻烦!我跟你们清楚明白的讲,这个事情我不会管的,你们谁拉回来的,谁处理。 尤其是周彩凤,你跟毛玲娣出去,都是你拿主意的,那么这件事情也是责成你!我跟你说得再清楚明白些,你今天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了,以后每个月我多给你一百个节约领的活!就算你不出工,天天在家里做,我也保证你有得做。 可这件事情你要是处理不好,那对不住,以后,我就要让梁阿妹来帮忙拿活分活了,你分到的活,只能跟三麻娘子王大妹她们一样!” 秦凝说完,背上手就走,像个老干部似的,大摇大摆回了房间。 但转过身的她,嘴角噙一抹笑意。 嘿嘿!终究,这几个人,她都是没看错的。 虽然胆小怕事如毛玲娣,虽然私生活不检点如周彩凤,虽然四肢发达头脑平常如许良保,但,他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一个人,可以没有能力,但不可以失了善良。 要是连为人的善良之心都没有了,跟这种人长期交往,是可怕的。 秦凝并不反对他们把人救回来,但是,她现在身边的人,围的越来越多了,那便要立规矩了。 周彩凤和毛玲娣救了人,却又把人拖回她家,想的是什么?不就是觉得,她秦凝会帮他们解决吗? 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她不用过自己的日子啦,天天帮他们处理这些事情去啦! 而且,她还挺相信周彩凤的,周彩凤只要再锻炼锻炼,是个不错的管理者,比周围几个女人都强。 照着目前节约领供求的发展趋势,今后铁定得再扩散人来做,那光靠秦阿南帮忙已经不够了,得先选几个得力的助手出来啊! 这些人的能力,得在各种事情的处理中才能成长。 秦凝给她们成长的机会,她不理她们,只管在房间看书。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秦阿南来喊秦凝:“囡,吃饭了,你良保叔烧好饭了。” “哦,我来了。” 秦凝出来以后,先往西灶间一看,那个男人依然昏睡在炕上,毛玲娣坐在旁边做手工活,时不时的看看炕上的人,算是守着。 秦凝摸摸下巴,回东灶间吃饭。 现在秦凝家里,煮饭是肯定轮不着秦凝的,连摆碗筷、洗碗这些都是轮不到她的,许春燕在家,许春燕抢着做,许春燕不在家,许良保抢着做,所以秦凝只管端起碗来吃就是了。 “姆妈,叔,吃饭了。” 许良保还在灶上拌一份蒸茄子,应着就走过来:“哎,来了,还有一碗蒸茄子。小凝,你和你娘先吃,我给毛玲娣盛一碗饭就来。” “哦。周彩凤呢?” “周彩凤去找队长来过了,本来想让队长帮忙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但队长也不认识。那现在周彩凤去大队打听了,看有没人知道谁家走丢人的,能不能联系到人家家里。她和毛玲娣说好的,轮流照顾一下这个人,就是住,暂时住在我们这,吃……呃,我们给一口……” 许良保看着秦凝的脸色,最后一句都不大敢说,这年月,吃,还是很紧要的。 秦凝点点头:“蛮好”。便不再发表意见了。 许良保松了一口气,又走过来小声和秦凝说:“小凝,我给他洗衣服,他衣服里有两百块钱!” 秦凝微微皱眉:“那得帮他收好,等他醒了就还给他,不要让周彩凤她们知道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许良保应了,就挺高兴的去给毛玲娣送饭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人,从此就留在了秦唐村。 这人姓郭,似乎叫郭军还是什么。 这是这个人醒了以后,唯一告诉秦凝和许良保的信息。 当时西灶间里,只有秦凝和许良保在,问他叫什么,问了好多遍,只说了一次,含含糊糊的,他便再也不肯说话了。 更不要说有关他身世的事了,怎么问也不讲,要不是他说了一次名字,秦凝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不讲就不讲吧,但是,他也不走。 这人颇壮实,两天后,他就下了炕,黑黑的皮肤,没啥特点的五官,两只不大的眼睛愁苦又茫然的看看四周,就去坐回秦凝家西边的炕上,或是坐在西灶间门槛上,垂下头,不说话,不走。 秦凝就去跟周彩凤说:“我交代你的事,不是开玩笑的啊,这个人说他叫郭军,别的啥也问不出来,那你自己去想办法让他走啊,否则……呵呵!” 这可把周彩凤给愁坏了。 好心好意的救了个人回来,结果成了尊瘟神,送不走了! 她四处打听,也没人认识这个人。 全村的人,但凡和秦凝家有点交往的,都来看过这个人了,但,依然没有这个人的一点儿信息。 而秦凝,给周彩凤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只能让这个人住三天,她可还要用西灶间理节约领的呢! 所以,到了第三天,周彩凤就在秦凝家西灶间里赶这个人了。 “哎,我说郭军,我看你也不是个傻的,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死活不说你哪里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讹上我了啊?我可跟你说,你这样,是要害死我的啊,我还要指着这里干活赚钱的啊,你做人不能这样坏啊,别说啥报答不报答的了,你现在倒是赶紧的走啊,走,走!” 周彩凤赶他,他依然垂着头,不动。 周彩凤拖他袖子,拖不动。 周彩凤拉住他胳膊,拖动一点,但是挺吃力。 周彩凤干脆抱住他身体,使劲的给他半抱半推的挪腾了出去。 四月中旬的日子,雨不下了,周彩凤出一身大汗,汗湿衣襟,总算,把这个人给挪腾出了秦凝家。 周彩凤呼呼的喘气,帮秦凝家把门一关,把这个人留在村巷里,也不管了,管不动。 她出工去了。 但是,中午出工回来,这个人还在原地,不过他坐着,坐在秦凝家东北角、周彩凤家西北角的地方。 周彩凤当没看见,下午只管出工。 可是,傍晚放工,这个人还是在原地。 周彩凤依旧当没看见。 但是,第二天的傍晚,这个人还是在原地,饿得半死不活的样儿,周彩凤不能不管了。 村里的人笑的笑,说的说,都觉得现在这个事,像个笑话了,认为周彩凤救了人,没有把人处置妥当的,大有人在呢,等着看更大笑话的,也大有人在呢! 那可就挑战周彩凤的骄傲了! 周彩凤是谁?是会计娘子啊!她是很骄傲的啊! 她在家想了半天,到底该怎么办呢?找人帮忙呢? 她家男人是靠不住的,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小凝……小凝今天不在家,说是去沪上卖节约领了! 听听,小凝那个丫头,都能去沪上了啊,她以后说不定也可以的啊,只要努力干活,攀上小凝,说不定她也可以的啊! 对!一定得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啊,小凝说的什么,要是处理好了,以后一个月多给她做一百个节约领的活,就算她不出工也有得做! 好,她有主意了! 那帮老娘们,敢笑话她周彩凤?! 哼!她周彩凤就是比她们强!她周彩凤做的事,她们谁也想不到! 秦凝在沪上打了个大喷嚏,抱歉的和苏瑞说一声“Excuse me”,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脸,继续看着苏瑞抚摸手里的毛衣。 苏瑞都顾不上她,只赞叹着手里的毛衣,用英文说: “哦,买达令,这个我也会一点,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耐心,这个礼物非常漂亮,我很喜欢,非常谢谢你!” ------------ 第301章 亿万富姐就是我 苏瑞伸长了手臂,给秦凝一个大大的拥抱。 秦凝也抱了抱她,说:“你能喜欢,我真高兴,我还担心你只喜欢你们西方那些工业的东西。” 苏瑞摆着手说:“哦,那是个误会。你要知道,工业发达了,很多东西就是一模一样的,冰冷的,没有生命的,这个好,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也会织给我们,它们是温暖的。” “嗯,对,苏瑞,你总是那么的明白我的意思,它们是温暖的,它们是一种耐心,更是一段时光,来自一个陌生姑娘的、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苏瑞,你觉得,会有人需要这样温暖的、耐心的、花费青春时光的衣服吗?” 苏瑞在四月午后的阳光里看秦凝,眨眨她的蓝眼睛,说: “哦,秦,你是个诗人,但是,你又像个商人,你做的东西都很好,但你又总想着让它们变成钱。” 秦凝也眨眨她的黑眼睛:“当然,诗人也是需要面包和牛奶的。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苏瑞笑着拍拍她,拿起一杯秦凝带来的葡萄酒晃了晃,轻呷一口,说: “嗯……我是觉得,你的温暖的、耐心的、花费陌生姑娘青春时光的衣服,它更适合当礼物,你送给我,我送给我的朋友,都是再好不过的礼物,可是如果买的话,我不愿意。 我的意思是,大部分的人,既然是买,宁可买那些冰冷的机器织出来的东西,因为,快,便宜。你知道,快和便宜,才是大部分人生活下去的方式,西方也不例外。” 秦凝看着她含着葡萄酒陶醉的样子,笑着说: “我明白。那么,我用我温暖的、耐心的、花费陌生姑娘青春的衣服,跟你换一些冰冷的机器怎么样?我知道的,你在沪上有一个德国朋友有一个工厂,上次跟你喝酒的那个。” “哦,汉斯?” “对,汉斯。” “哦……秦,那个,有点难,你知道,我不是个商人。” “五十斤葡萄酒,换两台针织机,不能更多了,也没有更多了。” “哦,NONONO,秦,你……好吧,我是个商人。” 秦凝从苏瑞家出来,赵进明屁颠屁颠的过来:“囡,怎么样,又赚到外国钱了?给我看看外国钱吧?” 秦凝摇头:“没有钱。我换东西了,你记得下个月来帮我拿两台编织横机。” “什么机?” “反正是赚钱的机。你别问了,你只管帮我去纺织厂弄些纱线是正经。” 两个人边走边说,小季在不远处看着,等他们在一处房子前停下,他才把卡车再开上前一点。 秦凝他们在一段灰色的水泥围墙旁停下,可以看见,里面是一栋三层小楼。 赵进明指指门牌,说:“就这。我可找了好多人,才找着这房子要卖。现在里头住着好几户人家,但是屋子主人说可以卖。” 秦凝站在外头看了看。 小楼带着浓重的西式风格,第二层晾着一些杂乱的衣服,第三层的窗户长长的,里面的窗帘都是长长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历史感。 秦凝在心里叹了一声:“啊!多么美的屋子啊,却乱成这样,再过不久,这些房子就买不到了,以后,再有钱,也只能租,一个月二十万那种!” 可秦凝转回头,却不屑的和赵进明说: “就这一栋破房子要卖啊?那,你买,还是我买?” 赵进明扁扁嘴,转转头: “哎,你喜欢你买,要不你也别买。囡,说实话,这么个破房子,卖两千块,我……咳咳咳,我觉得是赣头才买!” 秦凝看着三层楼顶上停着的一只鸽子,说:“好,我当赣头,我买!” 下午两点的时候,秦凝站在三层楼房外面,笑得露出两排细巧牙齿,这房子,是她的了! 四十年后,它的价值是上亿! 当然,她短期内不可能来住,没时间来住,那只能暂时还是让那几家租户住着。 房子没有人住是不行的,破败得更快。 毕竟沪上这一带,空气湿润,房子没有人住的话,室内长期不通风,各种细菌、微生物和动物会大行其道,那房子便容易潮湿霉变,房屋结构会逐渐朽坏,那这四十年后上亿元的屋子就太可怜了。 秦凝高兴的把几张房子买卖和出租的契约纸揣进随身包包里,赵进明看着她的脸,酸酸的说: “嘶!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捡了宝贝似的,我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了?” 秦凝摊手:“哎,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你不愿意当赣头,我当啊。” 赵进明懊恼的看看她,说: “我本来还不想买的,现在被你这么一弄,我……还是买了吧!走走,这种老房子我不要,我买个公寓,沪上阿拉洋气的,都是住公寓,我觉得那种房子才是比我们乡下的好,你给我看看去。” 赵进明拉着秦凝就走,出来坐上小季停在一旁的车,赵进明说:“小季,我们就去前面的巨……巨什么来的?” 小季说:“上回那个楼房?巨泼来斯。” “对对,巨泼来斯,快快,快开。” 不过一个卡车,秦凝来的时候,也是一起挤在驾驶室里,赵进明尽力让着她,她尽力让着赵进明,此时也一样,秦凝挤在车门旁,笑着说赵进明:“你倒是急什么呀?” 赵进明瞪她,当着小季的面不敢多说,但咬牙切齿: “我急了。我看见你看着那房子笑,我就急了,你这个丫头,人精里的人精,我现在想想,怎么也要学你一下的!” 公寓离的不远,车子很快到了。 秦凝和赵进明下了车在外头看公寓楼。 这个楼,外观上也是西式建筑,有四层,红砖墙面,门口还设了门斗、半圆拱门、简化的壁柱等比较法式的装饰,跟后世的一些复古公寓楼似的,确实很洋气。 离开了小季,赵进明指着公寓说:“看!这个就是叫巨,巨什么!我要是买了住在里面,是不是很神气?” 秦凝仰着头看,说:“不错,是很神气,那你要买几套啊?” 赵进明又糊涂了:“几套?啊,为什么要几套?” “那你钱多得是,不是多买几套吗?” “呃……你知道的,我让人帮我弄小黄鱼(金条)去了。” 秦凝就看着赵进明笑,笑得赵进明心里发毛:“呃,我是不是又错啦?” “没有没有,你已经比一般人好得多了,走,进去吧。”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赵进明和秦凝从公寓里出来了。 赵进明一边走一边看看秦凝,依然懊恼:“囡,你说,真的多买点才是对的吗?” “怎么才是多?你不是已经买了嘛。” “可我买了一套,你为什么要买两套呢?” “因为两套相邻啊,我喜欢大点的。” “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呢?” “呃……可是,你看那些卖房子的人,好像卖掉了很开心似的。” “嗯,他们需要钱,卖掉了当然开心啊。” “……好吧。” 赵进明心里忐忑着,最终不出声了,和秦凝坐上了车。 小季问:“现在回去了吗?” 秦凝想了想,说:“先去朵云轩,要是还没关门的话,我买点东西。” 到达朵云轩的时候,门倒是没关,但是,明显的,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在摘袖套儿、拍拍身上灰尘,准备好下班了,毕竟本来就是卖字画笔墨的地方,一整天都来不了几个人,这会儿他们都等着敲钟下班了。 所以,秦凝这个穿一件普通白衬衫的姑娘走进来,字画部门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秦凝拿出老怀表来看了看,啧!离五点还有十分钟了。 赵进明跟在她后头,好奇的四处看看,小声说:“囡,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买点字画。” “字画?这种东西,要来干嘛?” “我喜欢。” 秦凝说完,再不理他,走到摆着字画的柜台,随手指了几幅画说:“同志,这个,那个,那两幅,还有这个柜台里的,我全部要了。” “什么?” 工作人员看着柜台里三十多幅小幅的画作,再看看自己身后巨型的条幅,不可置信的瞪眼睛。 秦凝只好再说一遍: “你们不是要下班了吗?麻烦你快一点,就是你身后那幅山水画,还有你旁边的那幅长卷,还有这个柜台里的,全部! 你先算一下帐,我去前面柜台买个印章就来付账,我是认真的,那,这个人在你这儿等着的。” 秦凝把赵进明拉过来,当抵押物,押在柜台前。 她自己跑开去前面柜台,随手就买了块鸡血石印章,这是她答应过齐山教授的。 “我……”工作人员对着她的背影嘴张了张,又合上,眼看那姑娘话说完就走来了,他只好气咻咻瞪赵进明一眼,对不远处喊: “老丁!回来回来,这位同志要买东西,还不能下班,真是的!……那,你帮我把这幅黄庭坚的行书长卷先收起来,哎,真麻烦,早点不来!” 十分钟后,秦凝拎着所有的小幅字画,赵进明抱着几张大字画,脸懊恼的耷拉着,护着秦凝把字画小心翼翼的放到卡车后面。 小季只当他们买的纸张,还让秦凝把纸张随便放车后头就行了,秦凝挥挥手打发他只管去驾驶室,说:“我坐后头车斗里,我要看着我的纸,风大,飞走了不好。” 小季不明所以回了驾驶室。 赵进明等小季一走,皱着眉头,小声说:“那个,囡,这些东西,真的只是你喜欢?” 秦凝看着这些画卷,心里那个开心啊,都没看赵进明,随意的说:“啊,我喜欢。” “可是,你,你,你花了五千块啊!这都能买几套房子了啊!” “嘿!那又怎样呢?我有钱,我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花五千块,不可以吗?” 赵进明又纠结了:“囡,那,我要不要也买一点呢?” “随便你啊。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你跟人家偷偷摸摸买几十条小黄鱼的时候,我有像你这样不舒服吗?” 赵进明没话说了,可依然懊恼,他想了想,也陪秦凝坐在车后头。 天气不冷了,坐后头车斗里也没什么,两人就坐在后头,摇来晃去的回到了前进大队。 天已经黑了,秦凝下了车,把字画用绳子捆着背在身上,和赵进明说: “你回去吧,今天你就别跟我家去了,记得赶紧的去多弄点布匹要紧啊,我舅舅他们那边现在好几个人车呢,布匹接不上,影响你赚钱哩。” 赵进明亦步亦趋的:“好。不过……哼,我不管了,改天我去沪上,我也买字画!” 秦凝好笑的看着他:“啧!随你。不过,你要是买了,不会收藏的时候,记得问我一声啊,别弄坏了画呀。” 这下完蛋了,赵进明又开始犯愁了:“呃……还要收藏?” “你以为呢?字画不好好收着,万一霉烂了,还怎么鉴赏啊?” “鉴赏是什么?” “就是……就是像你看小黄鱼那样,放在眼前细细的看,看笔法,看意境,看书画家的心胸创意,然后你要有你自己的感悟啊!” 越来越听不懂了,这就没办法了啊,赵进明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那么些墨图图的,有啥好看的!好吧,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啊,我不买了,我还是买我的小黄鱼吧,小黄鱼……随便我收的吧,不用注意什么吧?” 秦凝摇摇头,只管走了,不再理赵进明的患得患失。 反正,看在赵进明千方百计的帮着她赚了这么多钱的份上,她已经示范了一条路给他,要不要走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赵进明看着她背影消失在田野里,也无奈的摇摇头,终于走了。 唉,这个丫头的事情,看不懂,算了,还是小黄鱼稳妥,以后房子也不买了,只买小黄鱼!小黄鱼不好买啊,他可是花了好多钱,才托人买的,让人知道,要吃官司的啊!这个事他都没有和秦凝说呢! 秦凝听着汽车声走了,看左近无人,立刻就把字画收进了空间,然后在暗沉沉的田野里站了好一会儿来平复心情。 太让人兴奋了啊,今天买的字画里,有一幅可是后世拍出四个亿的行书长卷啊! 如今,加上以前零零碎碎买的一些字画,今天的一个别墅,两套公寓,她,可是资产好几个亿的人啊! “嘿嘿,亿万富姐就是我!” ------------ 第302章 做了好事就该理直气壮 秦凝拍拍胸口,让自己的小心脏跳的平稳了些,就大步回家。 她还不知道,家里头还有哭笑不得的事情等着她呢! 都八点多了,村里挺安静的,有的人家已经睡了。 秦凝走到自家屋角的时候,却发现,她家猪棚的窗缝里,有着昏昏黄黄的光。 这个时候了,谁还在猪棚里忙啊? 秦凝走过去,见猪棚门是关着的,秦凝轻轻喊了一声:“良保叔,叔?你在猪棚里干嘛呢?” 猪棚里早就没有了猪,秦阿南怀孕着,不可能这个时间来猪棚,所以秦凝以为,里头的只能是许良保了。 可是,猪棚里没人应声。 奇怪了,那是谁啊? 秦凝大力的推门,猪棚门是不能在里面闩的,以前都是在外面锁,这会儿秦凝一推就推开了,然后就看见,原先他们家养猪老二的地方,用两条长凳搁了一块木板当床,床上面铺了一条破被子,一个男人,垂着头,坐在这简易床上。 昏黄灯火照着他脸,他有些惊慌而茫然的看着突然推门进来的秦凝。 秦凝也愕然:郭军?!不是让周彩凤送走的吗,怎么住到她家猪棚来了? 秦凝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的退出去,家也没回,直接到了前面不远的周彩凤家。 “周彩凤!出来!” 秦凝只在周彩凤住的房间外头喊了一声,一会儿的,周彩凤就披了一件长袖衬衫出来了。 暗夜里,她窜上来,讨好的笑: “哎,小凝你上海滩回来了,你先别生气,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解释猪棚的事。” 秦凝吸一口气,暗夜里愤愤的盯着她看。 周彩凤手拉住秦凝胳膊,身子靠上来: “那,小凝,你家猪棚我租的!一个月一块钱!你要知道,这个屋子不住啊,它容易坏,是吧?你家现在还养啥猪啊,你都已经那么忙了,是吧?你娘还有几个月要生了,更忙了,是吧? 所以,猪棚你们用不上的啊,那我租一下,可以的吧?你娘和你良保叔答应了的啊,反正你家猪棚离你家屋子还有四五米呢,是吧?这个……这个你不会生气吧?” 秦凝点点头:“然后呢?我们不养猪了,你准备在里头养着人了?” “养个屁!”周彩凤不禁悻悻的骂了一声,想想不对,她又抓耳挠腮的说: “唉,我也不知道,我周彩凤难得做回好事,却弄了个黏手米团子!现在他死活不走,我又不能真让他饿死了,那不又是我的不是? 村里的老娘们,一个个的等着看我好戏,那你说,我能让她们看我好戏吗?所以,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本来我也要找你的呢! 这个人,我今天试了他一下,我给他吃饱了饭,他除了不走不说话,他贼大的力气!我让他干活,你家猪棚不是漏雨吗?他爬上爬下的,一会儿就弄好了,聪明的很!完了我让他代替我去出工,娘哎,队长该算我红公分了啊,壮劳力啊!翻起地来又深又快! 那我就跟队长说了,以后,他吃饭我包了,他代替我出工!我毕竟是做好事啊,队里要支持啊,对不对?咱们是新社会啊,不能让人饿死的啊,对不对? 那我现在给他饭吃,他帮我干活,有什么不可以?队里谁敢说我的,我就让他到谁家去吃饭,到谁家去睡觉,反正现在是我给他饭吃,他不听我的听谁的?! 所以,现在啊,我不用出工了!这个死哑巴啥时候离开我就啥时候再去出工好了!那么小凝,你说过的,只要我处理好了这个人的事,你多的是活给我做,我不出工也够,那,明天就开始,我帮你干活,你知道的,我从不偷懒!” 秦凝在黑夜里看着她亮晶晶的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都什么事啊! 也只要周彩凤这个胆大的女人想得出来。 不过,好坏现在那个人跟她没关系,是周彩凤的事了,而且就目前来看,这确实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了,毕竟是个人,又不能看人活活饿死。 秦阿南身子越来越重了,节约领的活却越来越多,好多都是女人的活,许良保插不太上手,那家里确实需要一个人补上秦阿南的活。 秦凝叹了口气,说: “你怎么差使人家,我是管不着的,不过我可先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人要是做出一点不好的事,可都是你负责。” 周彩凤点头: “这个肯定我负责。队长也这么说,我跟死哑巴也这么说,让他老实点,要不然,我五花大绑的送他派出所去!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呀,警察怎么“呜哇呜哇”的来抓枪毙鬼的?对吧?我懂的,我就是这么吓唬死哑巴的! 哎,小凝,这哑巴不是个傻的,就是个艮头,唉,我觉得,这个人是跟什么人置气,这种人,只要别对他太过分,不会有事的,小凝你放心,我看人还是蛮准的。” 既然这样,秦凝也没啥好说的了,她忙了一天,肚子饿得很,只管回家吃饭了。 从此,这个郭军,就每天代表周彩凤,跟着队里所有人出去干活,周彩凤提供他一日三餐。 周彩凤自己,每天在家帮秦凝家做手工活,以及去项家拿活等等工作,十分主动十分勤奋,确实是一把干活好手。 村里要是有人说周彩凤“用上了长工”这种闲话,周彩凤就立刻让这个郭军去谁家门口坐着,要是这家人吃饭,周彩凤就让他直接坐上人家的饭桌去吃。 因为,周彩凤觉得,她不过是做好事,做好事的人该理直气壮!谁敢说闲话就是和做好事的人过不去,为什么要姑息? 几次下来,村里的人便也不说了。 几周下来,村里的人习惯了有这个人,一切相安无事。 几个月下来,村里的人开始喊他哑巴,和他搭讪,要是碰到谁家需要劳力帮忙的,周彩凤就让这个人去,这人一把力气,帮完了一句话都不多说,无非是给口饭吃,渐渐的,大家都接受了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随着时间的变化,秦凝天天的看着空间里那片半红半绿的树叶,心境也开始改变。 五月,秦凝心有点慌,偶尔翻一下日历,眼前便是某一日的夕阳和暖风。 但成屹峰没有回来。 六月,秦凝心有点烦,偶尔问一声文化站的门卫,有没有她的信。 但是信没有,人也没有回来。 七月,任阿山寄了一堆东西来,当然,信是没断过的,都是素未谋面的成屹萍的笔迹,有些潦草,有些懒散,不是成屹峰那样的认真劲儿。 信上,大部分是任阿山絮絮叨叨的问秦阿南怀孕后的身体、和任贵均的近况,当然也问秦凝,但基本上每次说的话都一样,都是最近怎么样啊,要注意身体,要照顾好任贵均和秦阿南这样的嘱咐。 奇怪的是,任阿山很少提成屹峰,只是说过一次:“屹峰现在忙,虽说在一个地方,他去了普查队,常常在外面,我竟然也不得见,唉,只好让屹萍写信了。” 但,秦凝还是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任阿山的苦闷、担心和隐忍。 任阿山在担心隐忍什么? 秦凝竟然有点不敢想。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迷茫,迷茫的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有时候又只想拼命的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才好,就为了自己不要有时间去想不该想的事。 比如,她现在,到底是怎么看待成屹峰的呢? 比如,她到底盼不盼着成屹峰回来呢? 比如,要是成屹峰回来了,她会给他一个机会吗? 每次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秦凝就立刻制止自己。 她害怕,害怕一旦这么想了,之前的信念就坍塌了。 明知道世上的事情,若是结局不好,那便不要开始,但是,现在的她,竟然看不清楚她自己的那个所谓结局了! 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现在要怎么办呢? 秦凝自己都觉得,自己开始变得焦虑。 有时候,她画画也画不好,弹古筝也弹不好,偏偏,她又死撑着,努力的去做,假装自己很忙碌。 终于,她真的很忙碌起来。 秦阿南肚子越来越大了,有经验的老六娘子和三麻娘子都认为,秦阿南估计要生了。 秦凝很早就让高阿姨帮忙,认识了县城医院的一个妇产科陈医生,送了不少好东西,也带秦阿南去过一次县城医院检查。 陈医生说,秦阿南各方面情况都很好,但是秦阿南年纪大了,还是头胎,最好到县城医院生,万一有什么,都是比较保险。 秦凝是深以为然的,便让许良保早早的就按着医生说的,把可能会住院用的东西都备好了。汽车方面,秦凝也跟赵进明说了,最近一段时间,如果能不出远门就先不出了。 老六娘子三麻娘子等人很不屑,笑话许良保和秦凝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说:“不就生个孩子嘛,女人哪个不生啊,真是,全村就你们家,生孩子还要跑去县城生,折腾!” 许良保老脸一红:“我家阿南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 “阿南金贵,我,我的意思是,在我心里金贵,我的意思是,我这第,第二个老婆,我,我怕,所以格外金贵,婶婶们便不要笑话我们了。” 好么,这话,怎么解释都是在说人家便宜,就他最疼老婆。 那可真是得罪了一圈女人,老六娘子三麻娘子几个人为了这话酸了好几个月,总拿出来笑话许良保。 周彩凤更是听了这句话还偷偷的抹了眼泪,人家没看见,秦凝是看见的。 七月二十号的早上,秦阿南起床都起不来,好不容易让许良保从床上拉起来以后,刚走出灶间,又说腰酸的不行,想坐着,叫许良保给她拿个凳子来,佐罗就围在她脚边,也呜呜的对着灶间轻吼着,恨不得自己去拿凳子。 三麻娘子一早来交做好的节约领,听着秦阿南这么和许良保说,三麻娘子就在院子里咋呼:“嘿!马上要生了!就这一两天了!” 许春燕都还没有去上学,正乖巧懂事的帮着整理三麻娘子拿来的节约领,一听这话,忙不迭的隔着窗户喊还在房里的秦凝: “姐姐,姐姐,隔壁三阿婆说,娘要生了!快点来,快点!” 三麻娘子还在一旁笑:“个小赣头,你娘要生了,你去喊你姐姐做什么!” 许春燕回头说:“姐姐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三麻娘子笑得更厉害了:“小赣头,这个事情你姐姐肯定不懂,啊哈哈哈!” 秦凝一手还抓着自己头发扎头发呢,立刻就出来了,懒得理会三麻娘子那看戏似的样子,只问她:“三阿婆,真的?真的要生了?” 三麻娘子得意的一撇嘴:“切!我生了四个我不知道啊?你看她的肚子啊,都入盆了!” 秦凝哪里看得出来入盆不入盆呢,既然三麻娘子这么说了,她立刻的扎了辫子,跟在场的几人一通分派: “那良保叔,你赶紧的,把东西全部收拾好,我这就去叫我干爹开车来!春燕,晚上让三阿婆来陪你睡啊;三阿婆,你赶紧的,去让周彩凤过来,节约领的活让她先拿回家里去,你们几个以后都到她家里领,到她家里交,晚上你过来陪一下春燕。还有……佐罗,这几天,家里可也拜托你了。” 狗第一个响应,摇着尾巴“呜呜”直唤。 三麻娘子也利索,赶紧的应了,快步出去找周彩凤了。 倒是许良保,吓得手足无措:“小凝,我,我要准备什么,我,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许春燕比父亲强,说:“爹!我帮你记着的,上次几个阿婆说了,姐姐就说要记的,我记着呢,我去拿本子给你看。” 秦凝放心了,说:“春燕真行!好,那我去叫汽车。” 谁知秦阿南还拉住她:“囡啊,囡,那我呢?我怎么办啊?” “你等着生啊!真是,你急什么,你吃饭,吃饱饱的,好生!” ------------ 第303章 新生命,胆小鬼 秦凝说人家倒是容易,其实自己也心慌慌的,但有钱总是好办事。 秦凝去叫了赵进明帮忙,很快的把秦阿南送到了县城医院,多花点钱,弄到一间单独的病房,干净又安静,让秦阿南和许良保住着。 那个认识的妇产科陈医生,也一天三回的来看秦阿南。 确实如三麻娘子所说,秦阿南入院的第二天晚上就开始阵痛了,痛了一夜,痛得许良保竟然在一旁“哇哇”的吐,吐了好几回,跟他怀孕了要生孩子似的。 秦凝也有点怕,以前只知道生孩子是痛的,但这么近距离的观摩秦阿南的阵痛过程,把她吓得,立刻跟自己说,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 反倒是秦阿南,竟然特别的勇敢起来,眼看着许良保在一旁吓得吐,一向特别厉害的女儿小脸发白,她还在阵痛间歇里安慰他俩说: “良保,囡,不怕的,真的不怕的,你看,老天多好,让你痛一会儿,还喘口气呢,不会让人痛死的,真的,啊!啊!痛死了啊!” 七月二十二号晚上,秦阿南生了,男孩,七斤多。 产房外头,许良保和秦凝傻呼呼的站着。 孩子先抱出来。 秦凝抱的,当然,不是她主动要抱的。 因为许良保手脚抖着不敢抱,助产士是个年轻女人,不好意思拉男同志,就拉过秦凝的手臂示范,“那,就是这样抱的,别怕啊”,就这么把孩子塞在秦凝手里。 许良保凑近来看了孩子一眼,脸上就又是哭又是笑的,追着去问助产士:“同志,我老婆呢?我老婆还好吧?啊?” 当日当班的几个助产士,秦凝早就送过一堆东西了,这年头跑来医院生孩子的不多,所以助产士收了东西,倒特别好脸,说: “没事,好着呢,处理好胎盘淤血什么的,就能出来的,放心吧。” 然后许良保就去等着产房门口,不停的张望。 秦凝抱着孩子,这个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心里竟然是一片紧张,紧张得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医院走廊暗淡的灯光下,新生的婴儿,安然的闭着眼睛,似乎没有眉毛,似乎也没有睫毛,整个皱巴巴的,还有种浸在羊水中的惨白,可是,你看着他,就是能感觉生命的神圣和力量。 那什么,似乎,前面两天的紧张,疼痛,煎熬,都已经是隔世了! 现在,新生命,用它毫无保留的孱弱告诉你,你抱着我,你必须要强大,你必须保护我,我需要你! 这,难到就是女人天生的母性? 秦凝看着手里的孩子,大力的吸气,大力的呼气,竟然手也抖了起来。 要是她有一个孩子,她,该怎么对他呢? 她是不是要对他倾注一生的爱,一生负责? 要命了! 秦凝抖着手,软着脚,走到许良保面前:“叔,良保叔,你,你抱。” 许良保看看她,紧张的伸出手,试了好几回才搂进怀里,说: “唉,我这,我很多年没抱这么小的孩子了,他怎么这么小,是这么抱的吗?他,他不会不舒服吗?” 秦凝不管他的紧张,见他抱紧孩子了,她缩了缩脖子,说:“我去租的屋子里煮点鸡汤,等娘出来就能喝了,你先在这守着。” 她逃了。 她,从来就是个胆小鬼。 她,从来都知道,付出爱的那一个,才是勇敢者。 她,不敢。 东北的七月尾,白天挺热,夜晚却是凉的得穿夹衣。 任阿山捧着个搪瓷缸子,坐在客厅的木椅子上发呆。 成屹萍在自己房间门口一探头,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妈,又在担心哥?” 任阿山不看她,伸手挥了挥:“走一边儿去,我不想看见你。” 成屹萍努嘴:“我又怎么了?” 任阿山就是一大声: “你爸死活不告诉我你哥几时能回来,我叫你写个信去普查队问问你哥,你把地址给方国娇?啊?你不知道你哥不喜欢她啊?” “我……我知道啊!可是娇娇非缠着我要的嘛!” “她缠着你你就给啊?你少跟她掺和!” “妈,你怎么了嘛?那你之前还一直说让哥在她和房爱红里头选一个啊,现在又这样。” “我爱咋说咋说,不关你的事!” 成屹萍看着母亲的脸,努了努嘴,气哼哼的在母亲身边坐下来: “妈,你好奇怪啊,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会儿一个主意,你催着哥回来干嘛?爸爸不是说了吗?哥根本就不在驻地,另有安排,你让我写信有什么用,他要是回驻地了,他自己不会回家啊,你真是多此一举!” 任阿山忽然抬手,对着她就是一头皮: “你回你屋去!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跟你哥一样,都是来讨债的,孩子都是来讨债的!我就不该生孩子!” 成屹萍捧住头:“妈你干嘛!” 客厅门响了响,成有川推门进来,看见妻子和女儿都在客厅,嘴不自禁的抿了抿。 “怎么都还没睡呢?” 成屹萍揉着头说:“爸爸,你看妈,现在哥不在家,她就打我!你赶紧的让哥回来吧,再不回来,我要被妈烦死了!” 成有川无奈的冲女儿挥挥手,成屹萍撅着嘴回了房。 客厅剩下两夫妻,相互不看对方,沉默的坐着。 许久,成有川软着声音说: “好了,别这样了,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我答应你,等屹峰在普查队呆两年,我一定让他调回来,啊?现在不是都一年多了吗,对吧,他上回还给队里立了大功,那等他在基层锻炼两年,回来都有资格升科长了嘛,也算是好事,对不对? 你不要总是这样,男孩子,那能怎么办呢?你愁也好,不愁也好,一个男孩子,你难道让他天天在你手边洗碗扫地吗?” 任阿山侧着身子抬眼睛: “你说的容易,两年!两年是几百天?我几百天的心在搓揉啊,两年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多么辛苦,你这个当爹的,就是心肠硬!你们男人,都是心肠硬! 而且他最近根本不在驻地!方工老婆也说了,就因为他懂蒙语,所以给他派出去了,这话什么意思,你真当我是傻子呢?哼! 我跟你讲,我现在,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疯魔了,有时候我都想代替他写封信给老家的那个小姑娘,跟她说,你就答应我儿子吧,别这么折磨他了,你让他心里有个挂念,他好知道早点回来。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不是人,我自己过着这天天操心的日子,我怎么能让人跟我似的呢?我怎么再能跟人家小姑娘说,哎,你喜欢我家屹峰吧,我家屹峰不错的?这不是让人和我一样遭罪吗! 你也不用来跟我说什么答应我,我知道你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你们男人还嫌我们女人婆婆妈妈的呢,动不动就跟我说,国家怎么怎么样,事业怎么怎么样,要讲奉献,要高尚! 高尚?事情没轮到自己身上,我也想高尚啊!可是,我一想到他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个树林子里猫着呢,我的心,就疼的不行啊! 你也不想和你吵架,跟你说等于没说。你没见我对着咱女儿,我也宁可骂她,我都没抱怨吗?我不想的啊!我也想高尚的啊,可是一想到儿子,我高尚不起来啊!” 任阿山响着声音,眼睛却红了,拿手按住胸口。 成有川重重叹了口气,坐过去安慰妻子: “唉!我知道了,阿山,我没说你不高尚,真的,阿山,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我这也没说你啊!你放心吧,真的不会有事的,我看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啊? 你最近不是一直还担心……啊,阿南吗?哎,你看,你还有那么多事要管呢,早点睡吧!哟,起风了,这是要下雨了呢,我去关窗。” 任阿山一听起风了,立刻站起来,比成有川先一步走去窗口往外张望。 灯火里往外看,外头一片漆黑,只有风,呜呜的卷着,在黑夜里穿行。 任阿山站在窗口就不动了。 成有川悄悄的、心痛的闭了闭眼,走过去一下子关了窗:“阿山,睡吧,我累了。” *** 新生儿的出生,带来的是秦凝家彻底的手忙脚乱。 秦阿南在医院住了五天,一切都很好,秦凝让赵进明来把人接了回去,之后的日子,每天就是婴儿的啼哭和上门看望的人的欢笑。 现在的秦阿南,可不比以前了,人人都可以说她几句,什么都可以欺负她,笑话她。 现在的秦阿南生了孩子刚回家,好些妇女都拎着鸡蛋上门来慰问了,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能攀上秦阿南家,希望那些补贴家用的活,也能轮上自己一回。 连莫桂花都老皮老脸的拎了十几个鸡蛋,在秦阿南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跟在几个妇女身后,探头探脑的来秦凝家。 秦凝是后世的思想,第一天还算了,这第二天还是这样,她受不了了,一方面孩子还太小,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来看,这个摸摸,那个摸摸,容易带来各种病菌; 另一方面,秦阿南毕竟是产妇,坐月子呢,这么早上大早的来几个,中午连续不断的来几个,放了工就可以连绵的到八点多不断人,怎么能休息好呢? 秦凝便让三麻娘子和众人说,现在农活忙,天气又热,暂时都不要来了,等双满月的时候,给每家都送一碗大肉面,不管送不送东西的人家,都会给,但最近非来的,就不给了,回礼一份挂面就算了。 众人一听,这么好?送不送都有得大肉面,现在去的,以后反而没有大肉?!众人便不来了。 秦阿南可以安静的在家坐月子了,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七斤”。 许良保没去出工了,在家帮着秦阿南照顾七斤。 三麻娘子天天的出去和人家说: “唉,倒也没有办法的啊,两边都没有老人啊,所以啊,老人是很重要的呀,像秦阿南家,就只好男人歇工照顾孩子咯,不过也应当啊,好不容易生个带把的,应当的啊!” 又有着老六娘子,梁阿妹等人帮着说话,许良保一时不出工,便也没什么闲话了。 周彩凤显现出了超强的配合能力,自从把节约领的活交给她之后,秦凝就没管过,都是周彩凤自己主动的去联系赵进明布匹的事情,项家车工的事情,再把做好的半成品活分发给能做的妇女,有条不紊,账目清楚; 她还十分有眼色,知道什么事情,该来给秦凝报备一下,也知道什么时间,秦凝会有空听她报备,这几个方面,在农村妇女中是极难得的,让秦凝省心省力不少。 从医院回来的三天后,秦凝只管去上班了,下了班,就早点回,帮着一起照料产妇和孩子。 这么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九月底,七斤双满月了。 任贵均一早就让许良保去用板车接了来,开开心心的坐在堂屋里,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小孩子,眼目慈祥,一派安然。 赵进明夫妻都很早来帮忙,顺便把要用到的肉啊、面啊、鸡蛋、糖什么的都带来了,连小季都让赵进明捎来了一份礼物。 老六娘子、毛玲娣几个更不用说,自动自发的一早来帮忙,煮面的煮面,烧火的烧火,染红鸡蛋的染红鸡蛋,不到中午,就把东西都处理好了。 她们把面放在板车上,一家一家的去把满月面、喜蛋、糖果什么的,分给各家各户。 面是红汤面,上面放一块三精三肥、有三指头宽的大肉,油光可鉴,每家还分两碗。 整个村的人吃得赞不绝口,衷心的祝福秦阿南能多生几个,这样他们就能再吃到这么好的大肉面了。 老六娘子等人光送面就送了两个多小时,回到秦凝家的时候,许良保那边的亲戚便已经都来了,老六娘子几个就又帮着落忙,煮晚上招待这些亲戚的饭菜。 秦凝也体贴她们这么辛苦,这么卖力,早便说过了,帮忙的几个妇女家,今天家里便不用开伙了,晚上一起来家里吃。 ------------ 第304章 你个骗子 几个妇女帮忙帮得十分起劲,一边上灶烧火的,一边还说笑话。 秦凝虽然进进出出的招待客人,还听见老六娘子、王大妹几个妇女又在议论。 老六娘子说:“……我前几天就看见在家了,还假装没看见我,招呼不打一声。奇怪!嫁了人,还回来娘家住这么几天,到底还是觉得我们乡下好?哼,我看,肯定有问题!” 王大妹说:“我也觉得是!要不你看陆大妹,这几天胸脯都不挺起来了,干活都卖力了几分呢!家里没有事,她会这样勤快?” 三麻娘子笑:“不会是才几个月,就熬不住了?” 王大妹也笑:“这个事情,有的人几天都熬不住啊,啊哈哈!” 老六娘子大笑:“王大妹,你呢,你熬几天?” 秦凝听过了,也没放在心上,乡下女人们的家长里短,跳跃性极强,谁知道她们又在说谁呢? 满月酒办得也是不错的,像秦新娣秦根娣这样的老亲也来了,虽然不舍得出手送礼,但好在没搞出啥花样来,吃一点拿一点,秦凝也不在乎。 秦土根家早就扬言跟秦阿南家不来往,如今秦阿南生了儿子,秦土根和唐菊花觉得,秦阿南家的产业,他们家再也无望了,干脆没来也没出任何声响,秦凝是万分高兴的。 朱月娥想故伎重演,拎了几个鸡蛋,在秦凝家院墙边和许良保打招呼,又说要让秦振国来吃晚饭。 许良保老实人,只好笑着,还客气着:“好好,来来,鸡蛋不用了……” 秦凝在里头听着呢,这次,她懒得跟朱月娥说话,直接在朱月娥进院墙门的时候,意念一动,朱月娥就连人带鸡蛋,扑倒在她家门口。 鸡蛋碎成汁,朱月娥心疼的拿手去捞。 捞回家了半个小时,朱月娥又拎了几个鸡蛋来了,却还是那样,没有进门呢,先摔一跤,鸡蛋照样碎成汁。 朱月娥脸色煞白,又用手去捞了几个鸡蛋黄,没敢来第三次。 任东升带了任雪君来吃晚饭。 说是房秀娟髋骨没长好,落下了不能走长路的毛病,连秀才村到秦唐村半个小时也走不动,让任雪静在家烧饭给她吃。 没有娘在一边宠着,任雪君现在也收敛了好多,安静的跟着任东升吃了晚饭,还懂得去喊了一声任贵均: “爷爷,爹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不用宝生哥来接了,他已经和宝生哥说好了。” “好,我们慢慢走回去。”任贵均很高兴的应了。 秦凝在一旁看着,也很放心,至少,现在的任东升,不会再对任贵均不管不顾。 其他亲戚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拿了红鸡蛋回家了,秦阿南身边跟着许春燕,手里抱着用大红襁褓裹着的七斤,开心的笑着,和许良保一起送客。 一切完美。 秦凝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空间里,把以前成屹峰寄来的信,拿出来看。 她细细的按照邮戳上的时间,把信理了一下,一百多封信,垒起来也是近一尺高的小山。 秦凝从最顶端第一封开始看。 “小凝:我到家了。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款待,于我,那就如一场梦一般。 我仔细的想着这些天我们的相处,还是觉得,你对我了解太少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写信,隔一个星期寄给书勉姐那里,这样,你大概不会对邮递员了解太深了吧? 呵呵,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这么促狭的借口你也能想出来,还有,一想到你说的木鱼,我现在吹口琴都能笑岔气,唉,你真是个鬼灵精。 我是三岁就到黑省的,我…………” 秦凝看完了信,就拿起桌上的笔,在信的后面回信。 “成屹峰,你这个笨蛋! 对我来说,不需要了解你的过去,我只想知道,我们会不会有未来。 可是,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显然,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没有未来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做? 或者,你能给我一个理由? 秦凝,一九七四年,九月二十日” 秦凝把信写好,自己看了看,再把信纸折好,放在一边。 单独的一封信,和另一端一尺高的小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秦凝看着信,自己跟自己说: “成屹峰,我给你个机会,我每天回一封信,要是在我全部回复前,你回来了,那么,我……我会问问自己的心,是不是愿意,去冒险,去妥协,去……爱。” 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清溪公社的棉花,正是长得最高最密的时候,社员们摘棉花摘得十分忙碌,许良保也得出工去。 秦凝让周彩凤把节约领的活,拿回来了他们家,让周彩凤天天像上班似的,来他们家西灶间打工。 这样的话,周彩凤白天在她们家里,就能帮着秦阿南搭把手,照顾一下越长越肥的七斤。 因为周彩凤有哑巴帮着出工,天天在家做手工活,一个月能赚二十多块钱呢,有时候甚至能到三十块,晚上都要点着油灯做。 秦凝惊讶于她的勤奋和努力,周彩凤家,在村里可是算不错的,毕竟会计拿的工分不少,还清闲,平时讨好拍她马屁的也不少,以前她还敢让会计克扣着秦阿南工分捞钱呢,她现在这么勤奋这么努力是干什么呀? 周彩凤就和秦凝说: “我现在多攒点钱,我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第一个,我要托关系,让我家国强出去城里当临时工,不能让他在家跟他爹学! 人家是不知道的,我也要面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说,可小凝啊,你炳元叔这个人,已经越来越过分了,不会改的了,儿子现在才十六岁,他就天天的让儿子陪他喝酒,我拦着,他喝了酒,还想着要打我哩! 可我不能不拦着啊,要不然,我们国强,将来还不要和他一样?我可是听说过的,这喝酒喝多了,早死算好的,中风了半死不活躺在床上靠人服侍的多得是啊!可是儿子看着老子天天的翘脚喝酒,现在竟然也喜欢上了,我是真愁啊! 我听说,城里轧花厂,常常会招临时工的,就是进去要交三百块押金,也要打点人,我想再多挣点,明年就把国强送轧花厂去,这样,他三五个月不回来,就不会跟着老子喝酒了。 这么的再熬几年,等我们国强娶了媳妇,我就和这个酒鬼离婚!我不想今后伺候他到老,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小凝,我知道,为着小二的事,你心里看不起我,我现在也想过了,小二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是真对他老婆好,他也不该来撩拨我,他要是真对我好,也不该来撩拨我,对吧?当然,我自己也便宜,他一撩拨我,我就…… 但,你还肯拉我一把,所以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傻了,我想着,我好好帮你干活,你好好的再找点活,我多做一点,今后我离了婚,要是娘家不收留我,儿子也嫌我丢脸,我有钱,我就和生产队申请一块宅基地,我盖一间屋子,我一个人过!” 秦凝很惊讶,惊讶于周彩凤打算的还很有章程。 去年秦凝和周彩凤提起离婚的话题时,周彩凤还一脸不可想象,今年,她竟然已经敢打算了,这个女人的学习能力倒是很强大啊。 秦凝听了这些话,不置可否,人家的家事,不好评论,但心里,秦凝还真是有点感概。 这世上,终究是女人心肠软,一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女人,纵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甘,还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要为儿子的人生考虑,一个父亲,却只顾着眼前的一口酒,唉! 有了周彩凤这番话,秦凝虽没有特意的表示什么,但交待她干活,倒也放心一些,一个有目标的人,是值得尊重的,总比那些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好。 家里白天有了周彩凤帮把手,秦阿南带着孩子也不会太累,傍晚还有许春燕煮饭烧水做家务,晚上又有许良保帮秦阿南带孩子,九月末的时候,秦凝家里的日子就步上正轨,秦凝又空闲下来了。 一空闲,心里就也空出一块来,还长着草,在空寂的心灵里摇摆。 九月末的晚上,秦凝坐在空间里,看成屹峰的第十一封信。 “小凝,今天我想了想,忽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你说我们不过见了几次,可是,我现在满心都是你,我回来有半个月了,可是,我依然能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清晰的看见你,你说,是不是很可怕? 我看见一片花,我觉得像你; 我看见一片树叶,我觉得也像你; 小凝,昨晚上我在大院里散步,看见路灯下的树影晃动,我也觉得是你那微乱的发丝,我得给你理一理。 今天白天休息的时候,站我前面的队友耳朵在太阳下通红,我又想起你……” 秦凝嘴角轻轻勾了勾,摸了摸耳朵。 说来也是奇怪,她有很多特别的经历和感触,都是成屹峰带给她的,比如,那次耳朵忽然的发烧,这会儿被成屹峰的信提起,她依然能感受到那时的感觉。 只有他会让她这样,她也觉得他很可怕啊! 她提笔,在信的背面回信: “可怕你还写信?你有本事别给我写信! 你可知道,于我,你也很可怕,我本来过得好好的,你却突然出现,你再突然不见,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不是高尚的人,就算有一天,我要放弃我的不婚主义,我也不要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天天得要提心吊胆,我承受不起,你别给我写信。 说什么陪我一辈子,只守着我看春夏秋冬,成屹峰,你个骗子!” 她丢下笔,像个刚和男朋友吵完架的闹脾气姑娘,抱起在小竹床上昏睡的悟空,闪身就出了空间,再轻轻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睡在走廊下的佐罗,听着她声响立刻从狗窝里跳出来,低低的叫着。 “佐罗,小声,我们带悟空出去走走。” 九点多的农村,一片漆黑,只有星辰在夜空下眨眼。 佐罗在前面蹦跳着,秦凝抱着悟空,三两步就到了屋子前面的自留地。 悟空的眼睛,在暗沉的夜色里还带着点波光,秦凝把它放开,说: “别走的太远啊,棉花地里有棉铃虫,等会儿掉在毛里,脏兮兮的,我可不给你捡啊!” 悟空“吱吱”的叫着,几个纵跃,便不见了猴影,佐罗低低的叫了一声,很快也跟了过去。 这段时间秦凝比较忙,已经很久没有带悟空去山上玩了,只好每隔几天,等村里的人都睡着了,就带悟空到棉花地里放飞一会儿。 秦凝家自留地才两分大,自留地以外的,就全部是生产队的棉田了。 这个时节,棉花树一行一行密密匝匝的,悟空在里头钻来钻去,就很开心了,再加上佐罗总爱跟着,两只灵宠在棉花地里玩捉迷藏,有时候能玩一个小时。 但于秦凝而言,这大晚上的,放眼望去,就只是一片暗色的农田,啥也看不见,不知道两个东西跑去哪儿了,她在自留地和棉田中间相隔的田埂上站着看了一会儿,很是无聊,就干脆躲进空间里去等了,平时她都是这样的。 但是今天,她刚躲进空间几分钟,就听见外头一声尖叫,“啊!” 叫声很短促,很快便没有了,秦凝在空间里,没怎么听清,也不知道是人声还是悟空的声音,她不放心,立刻从空间里闪身出来了。 可就在她闪身出来的时候,刚在田埂上站稳,迎面就扑来一阵风,秦凝本能的身子一让,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啊!” 这一声,突如其来,把秦凝也吓了一大跳,本能的也是一阵惊呼,“啊”,才定睛看,便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秦凝刚从空间里出来,空间里永远是蓝盈盈的天光,这时候她刚进入黑暗,眼睛还有点不大适应,她警惕的低喝一声:“谁!” ------------ 第305章 无意惹祸,有意恋爱 秦凝这一声喊,只见人影的上半部分忽然动了动,秦凝的意识里,便警铃大作。 这是有人攻击的信号. 秦凝立刻紧掐意念,对着人影就是默念:“飞!倒!” 就见人影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就是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泥土溅几许在秦凝身上,秦凝听见一声痛苦而愤怒的低骂:“秦月珍,你去死!” 这一声,秦凝可听得清楚,她揉揉眼睛,定睛往地下一看,只见一团白花花的肉,搁在黑漆漆的田埂上,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秦凝不解的喊一声:“秦梅芳?!” 这一声一喊,地上白花花的一团肉,忙不迭的爬起来,嘴里嘶嘶的痛着,却忽然弯腰,往棉花地里躲。 转眼,不见了人影,棉花树“哗哗”的响了一阵,一切恢复宁静。 田埂上,剩秦凝一个人,在黑夜里张着嘴站着,半天无语。 特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个问题,本来秦凝是无解的,但是,半个小时以后,悟空和佐罗回来了。 佐罗嘴里叼一条深色的裤子,不断向秦凝摇尾巴; 悟空猴爪子里玩一件浅色的衣服,暗沉的夜里,尚能看见衣服上细小的花纹,一看就是女式的。 佐罗“呜呜”几声,悟空“吱吱”几下,两只灵宠一顿说,秦凝便全明白了。 佐罗向秦凝告状:“悟空乱跑,看见有人了,它还乱跑。” 悟空吱吱的申辩:“我没看见人,我以为是两只猪呢,白花花的!人都是直立的,他们干嘛躺在地上,还呜呜的?” 佐罗:“人也会躺的啊,你看见人就该走开,主子说了,你不能见人,你还跑去看什么呢?” 悟空吱吱乱叫起来:“我说了我没看见人!我没看见过人躺地上!你才不能见人,你只死狗!” 佐罗不断的后退,让开悟空的爪子,委屈的呜呜:“那你凑过去,那个人跳起来大叫,你也没看清?” 悟空一下子跳到秦凝肩膀上:“他们还吓着我了呢!主子,他们又不是猴子,干嘛也半夜跑出来!” 秦凝无奈的偏着头,任悟空的下肢攀在她肩膀上,上肢揪住她头发维持平衡,问道: “那,还有一个人呢?跑哪儿去了?” 悟空吱吱的生气:“不知道!他光着屁股跑了。” 佐罗把地上的裤子往秦凝脚边甩了甩:“往西边去了,我给他送裤子,他没敢要,还哭呢,我就回来了。” 秦凝嫌恶的用脚把裤子踢踢开,说:“知道是谁的了?” “知道,是……” “嘘,不用告诉我,这种恶心事,我才不想听!不过,他认出你了?” “呜呜,嗯!” “那人也看见悟空了?” “看是看见了,但估计他以为是我,一直骂我呢!我委屈!不是我吓的他!” 佐罗伸长嘴,在秦凝的裤脚边轻轻的蹭着。 秦凝抖了抖裤脚:“唉!你们两个惹祸精!行了,佐罗,你刨个坑,把衣服裤子埋了吧。” 佐罗很委屈:“干嘛要我刨啊?” “废话,难道要我刨吗?你是男人,男人要多担待,赶紧的!对了,地里还有衣服裤子吗?” “好像……还有。” 秦凝一把拉下爬到她头上的悟空:“去!把地里的衣服全部捡来,埋了!” 已经大概十点了,佐罗呼哧呼哧的在棉花地里刨了个大坑,把两条长裤,一条女人的短裤和三件衣服埋在下面,秦凝才带着两只灵宠悄悄的回家。 四下里更安静了,隐约听见秦阿南房间有七斤的哭声,秦凝还在院子里等了等,等七斤吃夜奶睡了,她才开了房间门,闪身进去。 佐罗可怜兮兮的挤在门边不走,秦凝便也把它放进了房间。 两只灵宠互相帮忙洗漱,半个小时,倒也洗干净了。 佐罗趴在脚踏上,悟空一气儿跳上床,抱住秦凝求安慰。 秦凝拍了拍它,说:“以后看见人,躲远点,等再过一两年,我们能单独住了,再给你一间房,给你买个玩具屋,哈?” 悟空满足了,吱吱的躺到床里头去。 佐罗伸舌头舔了舔秦凝,秦凝也拍拍它狗头: “你也很乖,只是,以后进门出门小心些,别人给的东西,千万别吃啊,人多的地方,也尽量躲着些,知道不?” “呜呜,知道了。” 一人两宠这才睡下。 十月了,文化站终于有点小忙,各种国庆活动,各种国庆宣传,秦凝每天都在各个宣传栏或者宣传点工作。 陶丽芬也忙,除了自己公社的活动,清溪鼓乐队名气响的很,还有别的公社还请去打鼓的,日程都排到十天后去了,一群孩子轮流的坐着汽车出去表演。 这样一来,许春燕都是忙碌的,因为许春燕现在不仅是鼓手,还是小歌手呢,一曲《我的祖国》唱得回肠荡气的。 世间的事,种好因便有好果,有些事即便不是当时就看见成效,但却会在日后的生活里显现出来。 秦凝在前进小学代课不过两个月,但本着给孩子们打开眼界的想法,搞了个鼓乐队,还拿到了中心小学的文艺表演大奖,那内心有着小骄傲的桑老师,就开始效法了,她在秦凝走后,开始选拔自己班级里的孩子唱歌。 这人都有攀比心,桑老师一搞唱歌,别的班也搞唱歌。 那等到胡老师休完产假,回去小学教课的时候,便也跟着搞唱歌,搞的如火如荼的。 正好,许春燕升到三年级了,就是胡老师当班主任。 胡老师有多感激秦凝,就有多喜欢许春燕,一个被老师喜欢的孩子,想读书不好也难,许春燕越来越优秀了,自信又勤奋,胡老师便又选她出来唱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也一点一点的教,把自己懂的,都教。 农村孩子加一个农村老师,一开始的时候,你要说会唱的如同天籁,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自信和勤奋可以加分,再加上秦凝偶尔的指点一下,许春燕往台上一站,那小气势,颇能唬人。 九岁十岁的小姑娘,嗓子清透而甜美,在加上许春燕积累了这么久打鼓的舞台经验,一出场,自信又大方,便在中心小学的文艺汇演中也拿了奖。 陶丽芬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她觉得,又找到了感谢秦凝的机会,便让许春燕在县城的一次鼓乐队活动中唱了一次,反响竟然很好,她喜滋滋回来告诉秦凝。 秦凝便干脆给陶丽芬出主意,让陶丽芬把几个打鼓的孩子又筛选了选,组织了一支合唱团,让许春燕当领唱,就练一两首像《我的祖国》这样的经典歌曲就行。 因为出去农村表演,基本上没有良好的舞台设施,连话筒也没有的,都是一片空地就开唱了,那在许春燕的独唱时,用合唱来做背景和铺垫的话,声音能更浑厚,场面更恢宏一些,表演层次也更丰富一点。 效果十分好,《我的祖国》成了鼓乐队的另一个保留节目。 反正,这个时代,爱国拥军是最应该的,这歌走哪儿红哪儿,无数的人跟着一起唱“为什么战旗美如画”,爱国热情空前高涨,不让他们鼓乐队表演这个的,就是思想觉悟不高! 便是这样,清溪公社的鼓乐队,不但有气势恢宏的鼓乐合奏,还有独树一帜的、王妙的腰鼓独舞,再加上充满爱国热情的合唱团,哇!节目丰富多彩,他们出去表演更受欢迎了,得到的酬劳也更稳定了。 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也是螺旋式上升的事,这么一搞,孩子们有报酬拿,他们的家长就支持,孩子们也得到了肯定,更积极了; 而陶丽芬,又在她的履历上增加了成绩,也更积极了,几下里一凑,清溪鼓乐队都快成农村艺术团了,一到像五一,八一,十一这样的大日子,那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秦凝便也得帮着她,一起去各地表演。 这么一来,上回秦凝用五十斤葡萄酒、让苏瑞帮忙换回来的两台针织横机,就依然摆在秦凝家的西梢间里头,没人去碰过。 秦凝忙到十月的下半个月,总算有空去看看针织横机。 这个东西,说是机器,其实结构是非常简单的,只是两边两块钢板斜斜的搭着,上面几百只针,引了线在上面来回的织,衣片便出来了。 秦凝前世的时候,跟着外婆到乡下亲戚家里作客,是看见过人家操作的,但现在要让她自己慢慢的在机器上学习,学会了再教给村里的妇女……太麻烦了! 秦凝皱眉,默默的又把盖在机器上的布给盖回去了。 不行,得找个人来做这个事! 这个人,得是聪明的,但又是忠厚的,以后都只帮她干活的,毕竟有了机器,不用多久,针织毛衣就可以拿出来卖了,那可比节约领还要拉风,市场需求也大啊。 那这个人,作为技术骨干,千万不能将来出息了,老多人求着了,就自我膨胀得把秦凝给扔了,那她到时候找谁哭去? 现在手头的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呢,且他们大部分是勤劳有余,聪明不足,忠厚……那个,更不好说,这个东西又不能试验,人性最不可试验,有的是啪啪打脸的痛苦,她可不想做这种蠢事。 那么找谁好呢? 秦凝挺犯难,一时的想不出来,便把这个事情先搁下了。 她回自己房间,躲进空间,看成屹峰的第四十二封信。 “小凝,我得感谢你。 今天,我们去一个井下勘察的时候,我差点就……呵呵,别怕别怕,我逗你呢! 其实,人坐在家里,也是有危险的,对吧?哪儿都有危险,对吧? 我要告诉你的是,当我面对危险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一下子就想起你了! 你猫立着你的大眼睛看我,可凶可凶了! 可怎么办呢?我竟然还跟自己说,这么凶的小丫头,我得好好的回去,听你喊我哥! 所以,我得感谢你。 小凝,我这里,一转眼,就进入冬季了,冬季我们看似不用去户外了,但其实,像我这样岗位,就比较忙碌了,要把矿物样品不断的比对和筛检,各种报告都要出来,我看,我大概不能隔几天就写信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我每天都想你。 小凝啊,咱俩谈对象吧,这样,我一定会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怎么都想着回来,好不好? 你倒是回个信啊,好不好?哪怕你骂我呢,我也想看见你凶巴巴的骂我。 你回个信吧! 一九七二年,十月三号” 秦凝捏着信纸,默默的闭了闭眼睛。 一颗泪,从她白皙光滑的脸上迅速掉下来,她迅速的把信移开,泪掉在她的真丝吊带裙上,迅速的洇染成了硬币大的水迹。 她把信放下,走去小竹屋外。 空间里,永远的芳草萋萋,鲜花不败,它们只是生长,生长成它们一生中最好的模样,便停留在那里,等待秦凝的采撷,可秦凝穿梭期间,一朵也没有采; 前方,月亮河轻轻的流淌,循环往复,没有停滞也没有偏离,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秦凝随手的脱了裙子跳下河,蝶泳仰泳自由泳一阵,还是上了岸; 远处,黄花梨木日趋高大,郁郁葱葱,华盖如伞,笔直如站岗的军人,秦凝在里头走了走,最终,停下脚步,轻轻抱住一棵最高的树。 这一棵花梨木,是最初的种子长成的,别的树木,都是他的子孙。 秦凝把脸靠在它身上,木头粗糙的皮硌得她脸生疼,她却说:“陪我说说话吧?好不好?” 树无语。 空间里,连风也没有,树静默的像石头。 秦凝的泪,就顺着树皮的缝隙淌下来:“妈妈,我想你了……外婆,我也想你了……抱抱我吧,请抱抱我……” 孤独,像黑夜般把她吞没,泪,像洪水般涌出来,可是,树依然无语。 秦凝紧紧抱住树,抽泣着说:“我,只是,偶尔这样,真的,妈妈,我只是偶尔这样……外婆,不要骂我,我只是偶尔这样……” 树,用一生的沉默,坚持着,留在它自己的世界,不愿意介入人类的感情。 这空间,每一样,都是蓬勃的生命,却每一样,都永远只在自己的世界。 所以,繁花似锦处,是孤独;溪水涔涔流,是孤独;绿树茵茵下,还是孤独。 秦凝抱住树,痛快淋漓的宣泄自己心里突然而至的孤独,再回去,看着桌上的信。 她提笔,顿了好久,才写下: “回来吧,哥,你要是平安回来,我们就谈对象!” ------------ 第306章 下毒?我要咬死他 七斤快满一百天的时候,秦阿南一早的拉住秦凝,把一罐子奶粉给她看: “囡,你弟弟一天吃无数顿奶,两个小时他就吃一次,这可太磨人了,周彩凤说,要不给他吃点奶粉,那你说你阿姨寄来的那些奶粉,我能给七斤吃吗?” 秦凝把奶粉罐头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上面的字约摸是俄文,看不懂,只有一个大胖洋娃娃在那抠脚! 秦凝想了想,说: “姆妈,你要是觉得奶水不够,配些奶粉是可以的,上回陈医生不也说可以的嘛,但是这个奶粉,阿姨信里也没说是牛奶还是羊奶的,日期是能吃到什么时候的,适合多大的孩子吃,要不然,我写信去问问她,你等阿姨回信再给七斤吃吧?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啊!” 秦阿南能有什么主意,女儿这么说了,她就点头: “也是,那好吧,你赶紧写信去问问吧,你阿姨给的时候,咋就没说呢?唉,你阿姨最近忙什么呢,信也少!” “唉,姆妈,各家有各家的忙吧,你先自己增加点营养吧,毕竟现在七斤还小,能吃奶还是要多吃的啊,家里什么都有,鸡蛋,肉,鱼,你只管吃啊,不够我再去买!你可别俭省着啊!” “哎,我知道我知道,可也奇怪,我自从生了你弟弟,现在倒也不爱吃肉呢,吃鱼又麻烦,还得让你跑那么老远的去买,那我多吃点鸡蛋吧。” “没事,我等会儿上班,我拐去契爹家,让契爹帮……不不,我让小季帮我弄!小季家那边有鱼簖,每天都能有鱼,我以后让他送来,哎,前几天太忙了,把这事忘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秦凝推着自行车去上班,秦阿南又喊一声:“可记得写信问啊。” “知道了,我到了公社就写。” 秦凝到了文化站,停好了车就去办公室写信。 “阿姨:见信好! 天气渐凉,想必东北已经很冷了吧?母亲记挂您,说不知阿姨最近忙些什么,怎么信也少了,特让我写个信,问候一声,若是方便,还请告知近况。 舅公一切安好,宝生照顾他饮食起居,东升叔也有早晚请安问候,舅公气色很好,前几日还能自己走来我们村看七斤,行动大有进益,阿姨大可放心。 还有一事要烦劳阿姨,就是上次阿姨寄来的奶粉,瞧着是苏国的东西,应该很难得的,母亲颇珍惜,放的好好的。 但不知道是适合几个月龄的孩子吃、可以保存到什么时候、怎么一个水和奶粉的比例泡法,不知道阿姨那边能不能有一个说明,以方便我说给母亲听。 听说屹峰哥哥之前有学苏语,想必他是懂的,要是他能把那奶粉罐子上的字详细解释一下,那便最好了。 七斤食量日增,盼复。外甥女秦凝敬上” 最后两段,秦凝写了改,改了写,最终还是写了。 把信装入信封,塞到邮筒里的最后一刻,她手还捏着信封角,为那最后一段话犹豫,但,最终寄了出去。 下班的时候,秦凝又拐去赵进明家。 赵进明不在家,秦凝和花妹妹说了几句,请她跟小季说一声,以后有了鱼,就送到秦凝家,秦凝包了。 花妹妹看见秦凝十分高兴,一时的拉住她不放她走,小声说: “囡,哎,沪上那个房子,到底好不好啊?你干爹说看你买才买的,但我要问你,要是好,我们家该买两个啊,我两个儿子啊!你说是不是?” 秦凝就笑着说:“可契爹说,那个房子,将来是和契娘你去住的呢!” 花妹妹幸福的笑:“嗐,别听你干爹瞎说,老了不和儿子住,就我们两个老猢狲住,有什么意思啊。” “那倒也不一定,等你们年纪大了,闲孩子们吵闹,你们就可以去沪上住几日,也是不错的。” “呵呵,那倒也是,不过,就算那样,我们老的总要去的,既然留下了的,总是要公平些,一个房子怎么分啊,你说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契爹再买一套,他却只想买黄鱼。” “契娘,买吧,你只管大胆的告诉干爹,听你这个好老婆的话,不会吃亏的。” “真的?” “真的!” 秦凝便在花妹妹的笑容里回家了。 赵进明问的话,秦凝还不一定说呢,可花妹妹这个贤惠女人问,秦凝多点拨一句,她还是愿意的。 而小季,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鱼拎来了。 秦凝家还没开院门呢,小季就在外头敲门。 佐罗在外头廊下“汪”了一声叫主人,许良保已经起来了,正好要去开鸡舍,便去给他开门。 小季跟着赵进明来过几回送东西了,和许良保什么都熟悉了,两人在院子里讲话,秦凝在房间,隐约听见几句。 “……饭团……我给你丢给鸡吃了,到底你们秦唐村好了,哪个浪费的,那么大个的饭团掉了也不捡……” “是吗……那倒不知道了……进来坐一坐,有点冷了,我倒杯热水你喝……” 秦凝坐在床上,给自己套上一件毛衣,再穿上一件外套,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在抽屉里随意的拿了点散钱就出去了。 “小季,早啊,麻烦你特意送鱼过来。” 小季现在帮着赵进明开车装货卸货什么的,收入不错,也不用和社员那样天天在日头里晒,看起来比同龄的农村人要年轻些。 此时,他见秦凝出来,还站了起来,说:“早!这有什么,亏得你这边要,不然,我还不是要走去梅陈公社那里卖呢!” “今天鱼多吗?多少钱?” “今天不多,就一条鲫鱼,三五只虾和两只螃蟹。今天就别算钱了,改天再说吧!” “那不行,该怎样就怎样,你不算钱,我还是不要了,我这本来想天天买的。” 两人推脱了一番,最终,小季还是收了钱,毕竟是长久的事情。 这样其实大家都高兴,小季客气几句,便起身走了。 许良保送他出门,还和秦凝说:“小凝,灶里你帮我看一眼,我去看看鸡舍里有没有蛋,刚才忘了看了。” “好。” 秦凝这边应着,刚去灶下烧火呢,便听见许良保在外头喊:“哎呀!怎么会这样啊?这是怎么了啊?” 声音很急切,很惊吓,秦凝赶紧出去看。 只见院墙外面的鸡圈里,秦凝家的四只鸡,两只鸭子,全部倒在地上。 两只鸭子连脖子一起倒在地上,不怎么动了,只剩两只呆滞的鸭眼睛缓缓的翕合着;四只鸡还能挣扎着抽抽腿,扑腾扑腾翅膀,但明显的也快不行了。 小季还没走,也站在用竹子格出来的鸡圈外头,惊讶的张着嘴。 秦凝一看,也是又急又心疼。 鸡鸭,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十分十分重要的财产啊! 首先,鸡蛋鸭蛋,是一个农家最主要的营养来源,甚至是很多家庭唯一的营养来源。 虽说秦凝家比一般家庭吃的要好,肉也常吃,可现在是七十年代啊,没人家里有冰箱的,买肉都是要一早就去公社等着才有得挑拣,就算买得起的人家,也是几天才买一次,没有鸡蛋这么方便的。 且秦凝家里的四只鸡两只鸭子,因为秦凝只要有空,都是拿空间的菜喂的,一年产的可基本上都是双黄蛋啊,营养更好。 要不然,怎么会许良保许春燕来了他们家,身体一下子都比以前壮实多了,连感冒也没有一个的呢! 当然,鸡鸭本身也是营养品,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重要的事,鸡鸭都是可以换钱或者直接上桌的大菜啊! 秦凝便也着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许良保已经跨进鸡圈里,翻转着鸡鸭看了,心疼的说: “我也不知道啊,早上放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真好好的,然后我看小季来了,我就进去了,一会儿出来就这样了。” 小季嚅嗫着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个饭团?” 秦凝不解:“什么饭团?” 小季往鸡舍里一指。 一个有小孩拳头大的饭团,滚在鸡圈的篱笆旁边,看上去都是鸡鸭啄过的痕迹,四周还散着许多的米粒。 小季的脸,在冬天的晨曦里发白,小声而惊慌的说: “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门口地上有一个饭团,我瞧着好好的,我想着,谁掉的啊,怎么这么浪费,要不是上面都爬着蚂蚁,我都能捡起来吃了,那,我看你们鸡鸭出来了,我就,就给你们丢在鸡圈里了,会不会有毒啊……” 许良保的脸立刻黑了,但这个事,又似乎不能全部怪小季,许良保就顿在鸡圈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么个动静,离鸡圈四五米远的猪棚门,轻轻打开了,郭军站在猪棚门口,不解的看着秦凝家这边。 佐罗出来了,抬着狗头看秦凝的脸,一狗脸疑惑。 许春燕头发都没梳就出来了,只要秦凝不去喂,许春燕就是喂鸡鸭的那一个,这会儿一看见这情绪,许春燕张开嘴就哭: “这是怎么了?我的芦花,我的毛毛,呜呜,姐姐,我家的鸡怎么了?” 秦阿南出来了,看着鸡圈里的鸡鸭呆愣半天: “这,是,鸡瘟了吗?哎唷,这可怎么办啊?哎唷,作孽啊,我的宝贝鸡啊!” 连隔壁的三麻娘子什么的都过来看了,众人都慌张而心疼的议论着: “是不是鸡瘟啊……哎唷,作孽哟……这个时节死了鸡,可拿什么过冬啊……哎唷,我去看看我家的鸡……” 四周乱纷纷的,秦凝闭了闭眼,想了想,矮下身喊佐罗:“佐罗?” 佐罗抬着狗眼看看她,心有灵犀的迅速跑去闻鸡圈里的饭团。 它闻了好一会儿,便对着秦凝一阵愤怒的大吠,不停的吠,吠得众人都喊起来: “哎哎,佐罗别吵了,良保你家的狗吵什么呢,快叫它别吵了!” 只有秦凝,一张脸寒若冰霜。 佐罗说的是: “我闻出来了!就是后头那个,就是那天光屁股跑的那个的味道!我半夜听着门上一声响,我就对着门缝叫了一声,外头有脚步声,后来就没声音了,我没敢叫,怕吓着七斤,一定是他丢下的!我去咬他,我要咬死他!汪汪汪!主子,我先去咬死他们家的鸡鸭!” 秦凝手缓缓的抬了抬,佐罗不甘的又叫了几声,最终竖着狗尾巴,退到了门口。 秦凝吸了口气,和围着的众人说: “好了,都别看了,不知道是不是鸡瘟,大家赶紧回家看看自己的鸡鸭吧!姆妈,你进去看着七斤吧,可别醒了哭,我和良保叔会处理的。春燕,你不上学了?可都快六点半了啊,再不去吃饭迟到了啊!” 众人叹息着走了。 秦阿南跺了跺脚,一声长叹,进屋去了,许春燕也哭着进去了。 外头剩秦凝、许良保、煞白着脸的小季,还有依然站在猪棚门口的郭军。 秦凝敛了心底的愤怒,从容不迫的对小季说: “应该是鸡瘟。谁会那么大胆,拿饭团随便丢地上呀,你也说了,要不是看见有蚂蚁,你都要捡起来吃了,那万一人吃了,不是吃出人命啊?你别多想了,你先回去吧,明天记得送鱼来啊!” “哦,好,我……那我走了啊!” 小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白着脸走了。 秦凝跟许良保说:“良保叔,你进去看看我娘和春燕吧,灶里都熄了,春燕还要吃饭上学呢,这些鸡鸭不行了,我来拎去远一点的地方埋了吧。” 许良保心疼的看着地上尚在挣扎的鸡鸭,说:“要不然,处理处理,看能不能吃?” 秦凝赶紧摆手:“可千万别!要是吃出病来,后悔来不及。算了,你快进去吧,七斤在哭了,春燕也难过着呢,这里我来弄吧。” 屋子里,婴儿的哭声很大,许良保心疼儿子,叹着气进去了。 秦凝径直走到猪棚门口,看着郭军,双眼犀利:“晚上听到动静了吗?” 郭军一说话就低头,声音很轻:“听见的。” ------------ 第307章 就是这样的大戏! 郭军不是不开口,而是只对他愿意开口的事才开口。 他自己的事情,他就绝不开口。 但农村里的人,都喜欢打听别人的事,从郭军帮着周彩凤出工,村民们就不间断的问他,“你哪里人?为什么在这儿?你几岁?你……”他就干脆死活不开口,村里的人便都认为他是哑巴。 其实,他住在秦凝家猪棚这么久,秦阿南心善,有时候家里有吃的东西,都是给他一份,家里有暂时不用的东西也会给他一份,连他床上的被子,还是秦阿南家里的老被子呢,所以,基本上秦阿南家的人问话,只要不涉及他隐私,郭军会回答。 秦凝便又问他:“你听见的动静,是往后头去的?” 郭军有些错愕的看看她,说:“没啊,往东边去的。” 轮到秦凝错愕,不禁问:“几个人?” “听不清,只听见一句,‘一定要弄死那只瘟狗’,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秦凝的眼里闪过利光,眼睛望着远处说: “好了,没你事了。后头秦连家再让你去帮忙,你别去了,给,五块钱,算我补你不去干活的工钱,今天的事,跟谁也别说。” 后头秦连家在盖房子,三个儿子都大了,他们只有半边屋子,要是不盖好,孩子攀不到亲事,那朱月娥就算借一辈子的债,也得把房子盖起来。 但盖屋子,总是能省就省,秦连和朱月娥除了尽量不请泥瓦工,让几个儿子自己做,再就是差使郭军这个外来户,毕竟只要给口饭,他就能去出力了。 郭军没拿钱,低头说:“我不去就是了。” 秦凝又把钱递了递:“拿着吧。” “我有钱。”郭军身子迅速缩进了猪棚,关上了门。 很好! 现在没人了! 秦凝见郭军一躲起来,迅速的走去鸡圈,假装翻看鸡鸭,借着篱笆的遮挡,快速的把四只半死不活的鸡都丢进了空间。 空间治好了佐罗,驯化了悟空,就是不知道救不救得活这几只中毒的鸡,唉,毒鸡当活鸡医,试试吧! 而两只鸭子,一看就是已经断气的,完全的没有动静了,只好去埋掉了。 最后,秦凝又掏出手帕,把剩的大半个饭团和一些米粒装了起来。 佐罗始终跟着,秦凝低声吩咐它: “到四周去闻闻,确认一下有没有秦梅芳的味道,仔细点,她呀,应该是想来给你吃毒饭团的呢。” 佐罗的耳朵立刻竖得笔直,狗脸一派惊讶,迅速的窜了出去,在房前屋后到处的闻。 秦凝走去屋子里拿了把锄头,拎了两只死鸭子,往外头大河塘那边走去。 佐罗很快跟过来,低低的叫着:“有!猪棚后面,我们家院墙边,都有那个坏女人的味道。” “很好!佐罗,记住她的味道,以后每天早上你都要闻一边,要是她来过,一定要告诉我。” “嗯!可是,不应该先咬死后头那个光屁股东西家的鸡鸭吗?” “不。你去咬死了,我还得赔钱呢。他们喜欢玩阴的,咱们也玩阴的,我比较顺手。” “唉,不咬死它丫的,我不过瘾。” “笨,光咬死有啥意思!咱们得让他们付出大一点的代价。行了,先帮我去河塘边刨个坑吧,把鸭埋了!” 一人一狗,晃荡着两只死鸭子,很快来到了大河塘边。 河塘边,专门用来看鱼网的茅草屋,还是像童话故事里巫婆住的房子,孤零零的杵在那儿。 茅草屋到堤坝,有大约十米的地块,这部分地块地势低,生产队没种棉花,种的是小麦或者番薯类的东西,比较容易展开锄头挖坑。 秦凝便随便选了一处,扒拉开一些草和藤曼,自己用锄头翻开了一大块土,和佐罗说:“开工吧,快点,还有别的事儿呢!” 一刻钟后,秦凝就扛着锄头回了家。 许春燕已经去上学了,秦阿南抱着七斤坐在桌子边,苦着脸说: “囡,真的是鸡瘟吗?怎么没听别家说过呀?还说想吃几个鸡蛋下奶呢,这下好,连鸡都没了。” 秦凝安慰她: “是鸡瘟。姆妈,只能算了,今天先吃鱼吧,这以后都有鱼呢,吃鱼对身体好,七斤还能更聪明,鸡蛋只能等等了。” 许良保看看秦阿南,再看看秦凝,说:“小凝,我怎么觉得……不像鸡瘟,小季他说……” 秦凝立刻打断了他: “良保叔,鸡瘟总是要几天的,过几天看看,兴许别人家也有呢?小季是好心才那么提一下,可咱们这儿,谁家会舍得丢掉那么大的饭团呢?那个话,你别放在心上。对了,今天生产队里,妇女们分派做什么活啊?” 许良保今年已经划到秦凝家这边的生产队干活了。 此时听秦凝这么说了,他心里就算疑惑,也没再执拗,只闷闷的说:“妇女们都是在东地块摘棉花。小凝你也快吃吧,你上班要迟了。” “哦,摘棉花啊……我没事的,今天上班反正迟了,良保叔,你吃了饭只管出工去吧,我洗了碗再去好了,陶丽芬会帮我说话的,我们站长还常常不在呢!” “哦,那好吧。” 许良保很不得劲的应了。一下子死了所有的鸡鸭,对于农家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大的伤心事。 他闷闷的吃着早饭,听见外头出工哨子响,便快速的把早饭扒拉在嘴里,搁了碗,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和秦阿南说: “阿南,累了就带七斤去睡一会儿,尿布等我回来洗。” 秦阿南应着,抱着儿子送他出去:“爹要出工了,七斤,和爹再会呀!” 周彩凤的声音便咋呼在院门外:“哦,良保你出工了,我就来上工了哪!哎哎,听说你家的鸡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许良保似乎没出声,倒是秦阿南,抱着孩子在门口和周彩凤搭讪: “唉,别提了,作孽哦,我那么乖那么宝贝的生蛋鸡生蛋鸭,唉,一提我要落眼泪了……” 秦凝收拾着碗筷,周彩凤便进来了,一见秦凝在,便打了声招呼:“哟,今天小凝还没去上班啊?哎,你看,我准时来上工了吧?” 秦凝回头看了看她,刚“嗯”了声当作回答,周彩凤就絮叨起来: “哦,我告诉你哦,一早那个死哑巴说话了,叫我今天给他留碗饭,他帮我出工,没去你们后头帮忙盖屋子了。我早就叫他不要帮朱月娥家干活了,这家子是真的小气,让哑巴那么个壮劳力去帮忙,竟然连块肉都是没有的呢!本来就已经没人帮忙了,现在哑巴都不去的话,我看他们家这屋子,是要盖过年了!” 盖过年?! 嗬,那是不可能的! 该再盖一年才好! 秦凝心里嘀咕了一句,却和周彩凤说:“不管人家的事。哎,你今天把做好的全部理一理,明天我契爹要来拿货。” “好好,那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干活。” 周彩凤很识相的自己去西灶间干活了。 秦凝带着佐罗回了房。 “佐罗,去看看后头还有几个人在家,他们家的鸡,是不是还放在后头竹林里。” 一会儿的,佐罗就回来报信了:“就四个男人在家,商量怎么盖屋子的事,鸡在后头河滩边的篱笆里。” 秦凝便拿了两件衣服装在木盆子里出了门。 秦阿南看见了,还说道:“囡,你洗衣服啊?你放着吧,我等七斤睡了一起洗。” “不用了,我这两件不脏,我去后头河滩上随便搓一搓便完了。” 秦凝果然一会儿的就回来了,在房里又嘱咐佐罗几句,推了自行车便走:“姆妈,我上班了啊!” 等到下午四点半,秦凝就迫不及待的骑了自行车回家。 NND,憋了一天了,得回家验收成果啊! 秦凝下班的时间,比生产队里放工早半个小时,她悠哉些骑到家,是正好可以赶上社员放工的。 但她心急,回到前进大队的时候,社员们都还在地里呢,秦凝便特意的骑自行车,绕道东地块。 东地块里,果然都是好些人头,在高高的棉花树杆子上头移动。 秦凝粗粗一观察,便看见好些妇女在窃窃私语,脸上是一种暧昧难言的笑容。 秦凝放心了,悠哉悠哉的骑车回家。 周彩凤在西灶间一看见她回家,便咋呼起来: “哎,小凝你下班了,哎,你知道吗?真的是鸡瘟呀,你们后头朱月娥家的八只鸡,全部死翘翘了呀,朱月娥中午回来看见,伤心得不得了,大哭啊!” 秦凝脸抽了抽:“哦,这个……现在才两户人家,也不知道算不算鸡瘟呢,大家要注意着些才好!” “对对对!我下午就把鸡全部收在鸡圈里了,唉,吓人!” 一刻钟以后,秦凝便听着屋子后头先是朱月娥一声尖利的喊声:“秦振国!你给我过来!” 继而,就是含糊的打骂声音,很沉闷,似乎是关在屋子里打的声音。 周彩凤停了手里的活,好奇的转头看着秦凝家屋子后头:“朱月娥这是怎么了?鸡死了,拿儿子出气呢?” 秦凝没接茬。 半个小时以后,老六娘子,三麻娘子、王大妹等人,齐聚秦凝家西灶间。 老六娘子:“彩凤,你今天没出工,错过一场大戏啊!” 三麻娘子:“哎哎,什么彩凤错过一场大戏,好像你看见的一样!” 王大妹:“哈哈哈,婶子,这个事情么,看看就知道是大戏嘛!啊哈哈哈!” 毛玲娣没出声,但捂住嘴,笑得说不出话来。 周彩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一斜:“你们到底要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什么大戏小戏的,都闹鸡瘟呢,你们家里的鸡有没有收起来了啊?” 王大妹一点也不紧张,还笑: “收了收了,中午一听说阿南家和朱月娥家的鸡都死了,早就收了。但是还有事情比鸡瘟热闹啊,闹人瘟呢!你知道吗,我们今天在东地块摘棉花,在地里捡到几件衣服呢,哎唷,花短裤,花衬衫,小奶罩,还有男人的裤子,啊哈哈哈!彩凤,你说,是不是闹人瘟,瘟在棉花地里了?” 众人暧昧的都大笑起来。 周彩凤脸色变了变,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抖了抖,还探头看了看院子里撸狗的秦凝会不会说什么,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那,那是谁的衣服啊?” 众人正笑的高兴,也没在意她的异样,老六娘子还夸她呢: “那,就是这个大戏!到底是彩凤,这个才是大戏啊!你猜啊,你猜猜看,是谁的衣服短裤小奶罩呢?” 周彩凤脸抽了抽:“我,我猜不出来。” 三麻娘子眼神无比暧昧,却还鼓励她哩:“你猜,你肯定猜得出来!” 周彩凤脸开始红:“我真猜不出来。” 王大妹就笑着靠到她耳朵边: “哎唷,这还猜不出来,我们不是还研究过的吗?你看你,光想着赚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秦梅芳啊!顾桂英说的,那件花衬衫,还是增华师傅做的呢!” 周彩凤眼睛“忽”的瞪大,眼里光芒闪烁,立刻精神万丈,拍案而起: “真的?!哎哟我的娘啊!这么大胆啊!那,那个男的,是谁啊?” 老六娘子和三麻娘子相视一笑,像一对恩爱多年的情侣似的默契:“你猜!” 这次,周彩凤不干了! “猜个屁!快说,你们知道是谁了吗?认出来了吗?哎呀,急死我了,快告诉我啊,怎么这么大的戏,我错过了呢?” 三麻娘子就笑着说: “哎哎,不急不急,你知道的,我们女人的衣服嘛,还有点花头,能看出来是谁的,但这男人衣服不都是一样的嘛,那么一条黑楚楚的裤子,本来是认不出来的,但是,发现衣服的唐阿婆一摸口袋,口袋里有一块烂糕,还有一张纸头! 那么我们都不大识字,唐阿婆就叫梁阿妹来看。梁阿妹多敢讲啊,她就大声的读出来了,原来纸头上写了,今收到什么砖多少钱,水泥多少钱的,关键,还有个名字……” 三麻娘子故意的顿住,周彩凤手掐到她脖子上:“说!” “啊哈哈哈,秦,振,国!” ------------ 第308章 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周彩凤一听三麻娘子的话,惊讶的默了默,却又抓住三麻娘子弹眼落睛: “真的?这,这不是,那什么,不对的啊,秦振国和秦梅芳……再是隔房,到底还没出五服吧?哎哟哟,要死了喔!” 王大妹兴致勃勃的说: “哎呀,别提了,梁阿妹一念这个,棉花地里炸了锅!从东往西的女人,一下子传开了!那朱月娥立刻扒拉开了棉花杆子,冲到梁阿妹面前,一把就抢了纸条,撕成一百零八瓣,说,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啊,谁地上捡了张纸,睡了那种烂糟货,还来冤枉人,够了啊,你们一个个的,就是眼红我们家造房子罢了,做人不要这样恶毒,小心天打雷劈啊!’ 那么,彩凤,这种事情,毕竟又没有捉奸在床,到底也不好乱讲,大家就都不吭声了,但这种事情,不让人吭声,多么难受啊,所以咯,我们一放了工,不是就来告诉你咯!” 周彩凤脸上变了几变,又问:“那,陆大妹,倒是没吭声?” 三麻娘子说: “怎么不吭声?骂啊!骂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偷了她女儿的衣服,拿到地里来败坏她女儿名声,骂的可难听了!还说她女人嫁的可是城里男人,哪里会看得上乡下的臭男人什么的。 呸!她才杀千刀呢!顾桂英都说了,秦梅芳回娘家好几天了,要是男家那么好,她城里不呆着,回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我们上回不还说,看秦梅芳嫁个那种没胡子、没喉结的男人能熬多久,这么说来,不过熬了七八个月啊!” 周彩凤感慨万千:“啧啧啧!这下,这两家要怎么收场啊?” 老六娘子最年长,此时也叹了一声,说: “唉,有什么收场不收场的,那个男家,反正在城里,估计乡下的事情,是传不到城里去的,继续当乌龟了呗!至于秦振国,送上门的事,干嘛不要?” 一直没开口的毛玲娣弱弱的说:“哎,你们说,毕竟都只是看见了衣服,不会是出了贼什么的吧?” 周彩凤立刻叉腰教训她: “哎唷,你个赣低乡人!出什么贼!出了妖倒是真的!这种事么,肯定是他们在野地里乱搞,正好碰到什么吓人的事,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了!要不然,谁好端端的,去偷人家奶罩和裤头?你当又出一个青面兽啊!” 众人大笑:“哎,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彩凤你倒像看见的啊!” “哎哎,可别扯上我啊,这种事情,猜猜么就猜到了呀!” 西灶间里,一屋子的笑声,秦凝一句不拉的听着,眉眼没动,心里却还没过瘾: “哼!秦梅芳,秦振国,这才是开始!敢对我的狗下杀心,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 本来,秦凝在那边晚上撞见秦梅芳之后,真是一点也没想怎么着她,甚至对于秦梅芳跟谁在一起都没有兴趣。 这个倒不是秦凝高尚,而是本能的,她对这种事情,觉得很恶心,能不掺和其中,就不掺和其中了吧。 且秦凝自己,晚上九点多这个时间,在农村已经是半夜了,可她还在外头闲逛,要是面对面的和秦梅芳撕扯起来,她也不好解释,总有点会沾屎上身的可能。 那她便觉得,这种事情,最好当没发生就是了,便去把秦梅芳留下的衣服,帮他们给埋了。 结果,秦梅芳秦振国不知死活,还要来招惹她,那还能放过吗? 秦凝家的鸡鸭死了,秦梅芳秦振国家的鸡鸭,还能活着吗? 许良保、许春燕那么伤心,朱月娥陆大妹还能高兴吗? 秦阿南不能下奶了,朱月娥家的屋子还能盖起来? 呸!等着吧! 于是,奇怪的事情,便从这天开始,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 当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村民们,隐约听见“轰”的一声,继而,就是朱月娥的大哭大闹:“啊呀,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屋子啊,我的新屋子啊!” 乡邻们披着衣服出来看,朱月娥家刚盖到顶的半边屋子,轰然倒塌了! 第二天一早,村巷里人声惊慌的传递着消息: “哎,大家当心着些,鸡鸭能不散放的,都不要散放了啊,闹鸡瘟呢,昨天秦阿南家和朱月娥家的鸡鸭都死了,今天东边陆大妹家的十只鸡都死了!” 第三天傍晚,三麻娘子、周彩凤、王大妹几个便聚集在秦凝家议论: 王大妹:“哎,知道不,朱月娥昨天晚上去陆大妹家要钱了呢!吵得可厉害呢!顾桂英说,朱月娥让陆大妹拿两百块钱出来,说都是秦梅芳勾引他们家秦振国,做出给祖宗丢脸的事,他们家屋子才会塌的,要是陆大妹不拿出钱来,朱月娥和秦连就要去秦梅芳城里的婆家、和秦梅芳的被单厂里去讲了!” 三麻娘子:“噢唷!现在好玩了!那陆大妹答应了吗?” 王大妹:“陆大妹哭啊,闹啊,但哪里敢不答应啊,要是闹到城里,自己女儿还怎么在城里立足?” 毛玲娣:“他们家倒还拿得出钱啊?” 王大妹:“听说是秦梅芳的钱,那就不知道是男家的彩礼还是她自己赚的了!陆大妹给了一百块。但朱月娥口口声声讲,是秦梅芳勾引的秦振国啊,说秦振国什么都不懂啊!一百块,谁了她儿子童子身是不够的,不给绝不罢休!反正你们知道的,朱月娥多么做得出的女人!” 周彩凤:“哈哈哈,陆大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家别上了,倒有趣!不过,朱月娥倒真不怕丢人啊,这种事还要去帮儿子要钱,还坏了她儿子身,她儿子是说书里面的唐僧么?不应该是秦梅芳家跟她家要钱吗?” 王大妹:“哈!朱月娥说的什么,她儿子是童男子,秦梅芳算什么?烂糟货!丢人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钱!况且,朱月娥大概还觉得儿子光荣的很,有女人送上门呢!连城里男人都比下去咯!要不然,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三麻娘子:“那秦梅芳呢?就没出来说什么?” 王大妹:“听说回去城里上班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没见出来,到底丢人啊,再说了,真骂起来,秦梅芳能比得上朱月娥那么出粗,啥都骂得出口?” 老六娘子:“哎唷!要是出来骂就好了,我们又能看一场好戏!” 就是这样,朱月娥用她那隐隐约约的、儿子有人送上门来睡的光荣感作祟,执着的和陆大妹家开撕了好几场,直到拿了两百块钱才罢休。 就是这样,秦梅芳和秦振国这场好戏,承包了秦唐村几个月的笑点,鸡瘟什么的,早就让人忽略了。 但朱月娥家,并没有占了好,毕竟屋子倒了啊! 尤其是秦振国的两个兄弟,心里对秦振国真是恨坏了,他们可还指望着屋子造好了,攀亲娶老婆呢! 那明明盖好的屋子,都快能上梁了,几个男人都不可能推倒的,却忽然一夜之间倒了,不是秦振国做出有辱祖宗的事,那还能是人推倒的啊?哪个人有这个本事啊? 所以,秦振国被爷娘装腔作势的打了一小顿,却又被两个兄弟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大顿,在家躺了好多天,没有出来过。 天气渐凉,造房子已经不大合适,朱月娥家只好暂时蜗居在半边屋子里,唉声叹气的等待明年开春再说,但只要一想到家里的鸡都死了,鸡蛋都没得吃了,房子还没有盖起来,一家子就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秦凝却心情渐好。 就在她寄信去东北问奶粉事项后的五天后,下班时,文化站门卫就递给她一封信。 她还以为是任阿山回的信呢,但定睛一看,是成屹峰的笔迹。 秦凝惊讶的站在文化站门口半天没有动,最后揣着信,匆匆的回了家。 她特特的躲进空间里才拿出信。 信很薄。 秦凝拆开来,信纸不是平常成屹峰用的信纸,只有一小条,像是特意裁剪开来的。 展开来,二十个字都不到,字迹潦草。 “小凝,千言万语在心里,可只想跟你说,我想你。” 秦凝对着这十几个字看了好久好久,很忐忑,她猜不出来,成屹峰是在什么情况下,写这么短,这么潦草的一句话给她呢? 尽管想不明白,但最终,她在信后回了几个字:“我,也想你。” 她把这纸条似的信、和上次那张半红半绿的叶子一起,钉在竹屋子的墙上,每天进出都能看见。 她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做,但显然的,她每天看着这两样东西,给成屹峰回以前那些信的时候,她没有吵架似的了。 手中,是成屹峰前几年寄来的第五十二封信。 “……小凝,年度的业务比赛,我拿了全系统第一啊!我就想马上告诉你呢! 还有啊,我的苏语老师夸我呢,说我的苏语特别好,口音非常正呢!过几天我要开始学蒙语了,苏语老师推荐了一个老师呢! 倒是我的英语,似乎进步不大,小凝,你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呢? 你看,我都说了,你是我学习的对象,追赶的对象,我是认真的啊,就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当我对象啊?” 秦凝嘴角弯勾,在信后回:“等你平安回来的时候。” 日子静静的过,五天后,任阿山回了信。 信是任阿山口述,成屹萍写的。 信里除了例常的报平安,里头还夹了一张纸,是特意的把那个奶粉罐子上的字都解释了一遍,说是让懂苏国话的人写的。 任阿山也说了许多要秦阿南和任贵均注意身体的话,却只提了一句成屹峰: “屹峰调去了普查队,很少回来,最近好像还有特别的任务。唉,我很忧心,这个事,阿南你不要和我爷提起,我一个人忧心就够了。” 这一句话,夹在许多吩咐秦阿南要注意身体,任贵均要注意身体的话里,一下子就带过了。 秦阿南手里抱着七斤听秦凝读信,七斤四个月了,醒着的时候,爱直立抱着,然后就是手脚忙乱的扯秦阿南的头发,所以,秦凝读完了信,秦阿南还在忙着和七斤的小手抗争,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开心的说: “哦哦,我们七斤有奶粉吃咯!你阿山阿姨寄的奶粉是洋货哦,可以吃咯,可以吃咯!” 秦凝默默的叹了口气,把信折起来,自己收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那句话。 十二月份了,文化站是彻底闲下来了,蒋丹到秦凝办公室闲聊的时候就多了。 蒋丹带上她的毛衣毛线,有时候跟秦凝办公室的编外员工似的,给秦凝送了中饭,就能呆到下班。 她的眉宇里,是陷入热恋的欢喜,她的脸颊上,是得到肯定的放松,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秦凝一边吃着她送过来的、热腾腾的烤红薯,一边说:“那,周健妈没送点东西你?头次上门,总要表示一下的吧?” 蒋丹偏着头,有些羞涩的笑: “也不能说是没送。就是让周健带我去县城玩了一天,说让我喜欢什么,买什么,那我哪儿好意思啊?我就没买。” 秦凝撇嘴:“傻吧你!那周健呢,也没说买点什么给你?” 蒋丹低着头,嘴角弯勾:“买了。周健买了两斤红绒线给我,是我不要,换成铁灰的了,我给他织一件。” “哦,就你手里这个啊?我说呢,我给你的绒线,好像没有这个颜色。” “嘿嘿嘿,你的都是女人穿的毛衣,当然没有这个了嘛!” 秦凝看着蒋丹那幸福的小女人样子,擦擦手,瞄一眼办公桌上的日历,说:“唉,你这元旦定亲,确定啦?不能换?” 蒋丹瞪她: “嗯!当然确定了,周健他们那边亲戚都请好了,怎么能换呢?你可千万记得啊,可别跟我说你那天忙啊,你哪天不忙,但我定亲你不来,我得捆你来!” 秦凝笑起来:“知道啦,不过你真不该请我当伴娘。” 蒋丹不知所以:“为什么?” ------------ 第309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蒋丹又上钩的样子,秦凝侧着头笑看她: “我这么漂亮,我这不是去抢你这个准新娘子的风头嘛!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蒋丹看着她那弯弯的眉眼儿,笑着把毛衣搁下了,扑过去揉她: “你啊!你就这么的笑话我吧!你漂亮我也嫉妒啊,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你去抢我风头也好,你去当个木头人也好,总之你得去!” 秦凝被她揉了几下,笑着求饶: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开玩笑了。我去我去,不过,我们那些同学,你还请谁了呀?” 蒋丹就势挽着她手臂,和她挤在一张凳子上,亲亲热热的说话: “没谁了,就你。要不是不能没有媒人,我妈妈连我外公和舅舅家都不想请。我妈妈说,世态炎凉,这些年,看得够够的了,掰着手指头数数,我爸爸下放以后,我妈带着我回来老家以后,真正雪中送炭的人,有几个? 数来数去,真正算得上的,就你一个。我妈妈说,你要是个结了婚的,我们就直接请你家的当这个现成媒人了,和外公舅舅家断了算了。你还和我说你不来,那你说,我妈得多难受啊!” 秦凝挠挠头:“要不,你先喊我一声舅舅?然后周健家给舅舅媒人的礼,你都搬我家去?” 蒋丹拿手指戳戳她脸: “去你的!你才看不上呢!又胡说八道!哎,跟我说正经的,你和你那个哥哥,到底怎么样了呀?他今年,怎么没回来啊?” 秦凝垂下眼:“我怎么知道呢?” 蒋丹看看她的神情,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凝凝,你,别怪我多嘴,你,还是喜欢他的吧?那个,我是觉得,你还是太倔强了,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不能写个信给他呀? 男人也是要哄的嘛,我妈妈说的话,有时候挺有道理的,有一回我跟周健吵架,死都不说话,我妈就说我,你就算不高兴,你也该告诉人家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你自己憋着,谁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谈对象啊,你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你憋着这劲儿难为谁呢,最终还不是难为的你自己? 那,凝凝,你就算觉得人家哪儿不好,你也该跟人家说一下吧?你这样,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闷在肚子了,你这不是在难为你自己?” 秦凝依然埋着头,半晌才说:“我们……事情不是这样的。” 蒋丹偏着头,仔细的去看她的神情: “那是哪样的?你可别再跟我说你不结婚什么的,我是能明白的,不结婚肯定有不结婚的好处,你跟我说了那么多遍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都没试过,你咋就觉得结婚一定不好呢?你就不能试试?” 秦凝终于抬头,瞄她一眼:“试了以后呢?万一不好呢?” 蒋丹摊手: “哎,我说你这个人,你不是总说你能干吗?你不是总说你什么都不怕吗?试了不好就……散了呗,还能怎么样啊?我这样的都不怕呢,你怕什么呢,你怎么这么胆小啊?” “你可说对了,我就是个胆小鬼。” “从这一点看,还真是!凝凝,你真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你可奇怪了,你比谁都聪明,可你碰上自己的事,你还非钻牛角尖!你就不能大胆的找一个男人试试?” 秦凝抿着嘴看她良久,大力撸了把脸,终于说:“那,你好歹说了我这么多,我就……试试?” 蒋丹笑起来,丹凤眼很迷人:“啊,试试!最好就你哥,多好看呀,你要是能和他成,我还能多看几眼。” 秦凝抱起手臂,抿着嘴,很少勉强的说:“那,看在你的份上,我就认真考虑考虑吧!” 蒋丹捂住嘴,笑得不行,眼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暧昧神情。 秦凝瞪她:“别笑!你再笑,我不试了啊!” 蒋丹笑得更厉害了,一把抱住她:“哎,凝凝,你这样装着,才像个十八岁的姑娘!要不然,我觉得你已经八十岁了!” “我怎么了我?” “你看都不看别的男人一眼啊!” “他们不入眼。” “那你哥呢?” “……咱能不说他,你再说的话,我翻脸了,去去去,织你心上人的毛衣去!” “好好好,我不说他了,只要你真的肯试试,我再不说了。” 蒋丹使劲的忍着笑,走回自己座位上,重新拿起了毛衣,却不过织了几针,忽然说: “哎,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虽然周健让我别说,但你又不是外人,你也从不乱说话,我讲给你听听,你也好帮我解恨一下。就那秦梅芳,你知道吗?她被被单厂里开除了!” 秦凝挑眉:“哦?为什么呢?” 蒋丹错了错牙: “哼!简直难以启齿!她之前不是老缠着周健吗,周健他大姑不是还跑我家夹枪带棒的嫌弃我呢吗?还说什么,是周健的大姨,要给周健做媒,你记得这事不?” “嗯。” 蒋丹毛衣又搁下了,神情有些郁闷: “那后来,我不是说了,她就是枪毙鬼的妹妹,周健大姑就回去跟周健娘说了嘛。周健娘怎么和周健大姨说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后来,周健大姨也没再掺和周健的事了,但是给秦梅芳介绍了一个对象,城里的,秦梅芳就结婚了。 当时,周健还说他大姨呢,成天闲在家没事做,还去给秦梅芳做什么媒!可是,前段时间,周健大姨回来和周健娘哭,说,说……” 蒋丹顿住,细长的眉紧紧皱着,憋了一会儿才说: “这种事,我都说不出口!就说是秦梅芳,她竟然和周健大姨父,那个……咳咳咳,凝凝,就是那个,勾搭了!还就在周健大姨夫家,被周健大姨抓住了!” 秦凝摸摸鼻子:“好了,我明白了。然后呢?” 蒋丹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 “然后,周健大姨就打了秦梅芳啊,哦,不,好像秦梅芳还打周健他大姨了!哎呀,反正究竟谁打了谁不重要了。就最后,周健大姨跟周健大姨父说,要是周健大姨父不开除秦梅芳,她就要去被单厂里闹!周健大姨父当上副厂长也没多久,那不就也不大敢吗?就把秦梅芳开除了!” “那,这个事,秦梅芳那个男家知道吗?” “不知道呢,我也是听周健说的,说实话,我都不好意思问。反正听周健的意思,周健大姨就是和周健娘哭了两次,就这么过去了,我看,大概还是怕影响周健大姨父的副厂长吧?可是我想,这种事情,秦梅芳婆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太丢人了!”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狗改不了吃屎,她一点不怕丢人!” 蒋丹摇着头说: “为着这个事,我可是和周健说,要不然,他别在被单厂做了,厂子里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呢?他姨父也不是好人,都多大年纪了,还和秦梅芳……这都什么事儿啊!还不如咱们乡下呢,乡下出工还好一点呢!” 秦凝想着前一阵子自己晚上看到的白花花的肉,苦笑: “得了吧,乡下就没有这样的事儿了?这不是地域的问题,是人的问题,这种人哪儿都有!算了,别提那个恶心的了,说别的。哎,你知道吗? 说是我们乡下要来通电了呢!好几个大队都开始通电了,我们前进大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轮上?” 蒋丹便也不讲了,一边织毛衣一边说: “我看也快的,我们住在镇子边上有电,倒也不觉得什么,想想你们那个村现在还是没电,确实是不方便的呢!晚上起个夜还要特意的点煤油灯……” 秦凝和蒋丹絮絮的闲聊,在办公室里,一扯能扯一天,日子悠闲自在得很。 转眼的,又是一年除夕。 江南的雪,在阴冷的空气里,也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天一地,秦唐村,白茫茫一片。 秦凝家西灶间的炕上,几个妇女脸上带着无限欢喜,从秦凝手里接过最后一批工钱,发自内心的说起了感谢话。 王大妹说:“小凝,多谢你啊,你这还特意多给我六块,我都能买只大蹄膀了!” 老六娘子说:“何止啊!真真托了你的福啊,小凝,我家今年添了好多东西啊,可都是我挣出来的呢!小凝,但愿你们家越做越好啊,让我们也跟着赚钱。” 毛玲娣说:“小凝,我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你看,我家今天还煮了只鸡呢,你家没有鸡,我去拿半只来给你,你可千万不能嫌弃。” 周彩凤说:“哎哟,你给就给,还在这里说这些干嘛!快去拿来啊!再拿几个鸡蛋来,小凝家没有! 对了,小凝,那,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就不谢你啦,我就好好干活就是了,明年我还是天天的来你这开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交给我就是,我要是做不好,你打我骂我好了,我一定屁也不放一个。” 秦凝看看众人,再看看周彩凤,慢悠悠的说:“你这么能干,要是偶尔做得不好,我还是把你当个屁,放了你吧!” 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秦凝就挥挥手: “赶紧都回去吧!大过年的,不回去煮年夜饭,还留在我们家干嘛?明年我们再好好做啊!” 众人便笑着都走了,只有三麻娘子一会儿借口没拿针,一会儿借口忘了拿围巾的,留在了最后。 秦凝依然坐在炕上,看着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说话。 三麻娘子眼见她不会开口问,就讨好的笑着靠过来:“小凝啊,三阿婆跟你说个事。” “嗯。” “就是,你看,你明年就十八啦!十八岁,人家都嫁人啦!早的,都生孩子啦!那,三阿婆看你长大的,虽说你到了秦阿南家,越来越能干,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主意……” “打住!说但是吧。” “……好吧,但是,你总要嫁人的啊!你看,你现在有弟弟了,你不可能招女婿的呀,哎,你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三阿婆细细的给你去十里八乡觅一个!” 三麻娘子仰着老脑袋,十分讨好的看着秦凝,要是给她鬓角戴朵花,她倒是十足十古代媒婆的样子。 秦凝抿嘴看着她:“不用了,我有喜欢的人。” “真的?” “假的。” “呃……你这个小东西!唉,那你倒是要啥样的啊?我跟你说,前几天,梁阿妹说,大队李书记还打听你呢,说有个亲戚看中你,但梁阿妹都不敢跟你提,你看看你,你太凶了,你把梁阿妹都罩住了!” “可还没罩住你,是吧?那好吧,明年,你不用来干活了!” “哎哎哎,我说什么了我?好了,我不说,我不说,我走了啊!” 三麻娘子摇着头走了。 秦凝摇着头把东西收拾收拾,蹦跳着去东边灶间,一声欢呼: “哦,过年咯!” 一九七五年的春节,秦凝家的更加富足。 虽然家里没有了鸡鸭,但是各家各户送的鸡蛋鸭蛋根本吃不完,赵进明又拎了几只杀好的鸡和好些猪肉和鱼来,家里一时吃不完的,还做了风干鸡、风干肉和风干鱼,挂在廊下一大排。 六个月大的七斤胖得许春燕都抱不动,只好拿两只胳膊紧紧搂着,坐在饭桌前,任七斤拿着筷子敲碗。 秦阿南和许良保在堂屋里祭拜了祖宗,再把祭拜过的菜肴搬进灶间,一家子围坐着吃饭,一年便富足而平安的过去了。 年初五的时候,秦阿南一早起来敲秦凝的门:“囡,你醒了没有啊,姆妈有话和你说。” 秦凝睡在空间里,听着外头喊,只好披了件棉袄出去开门,冷得又缩着脖子跳回床上:“姆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是啊,我特为让你良保叔提醒我的,今天一定要早起。” 秦阿南在秦凝床边坐下来,慈爱的看着秦凝,欲言又止。 秦凝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她,她的皮肤白里透红的,一头短发油光闪亮。 秦阿南倒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 第310章 从不过生日,大概是我病了 而秦阿南摸了摸秦凝的被子厚薄,又给秦凝盖盖好,倾着身子说: “囡,今年你十八了,今年这个生日,咱们过一过吧,好不好?怎么说,你来我们这边也五年了,以前的事,姆妈还是希望你先不想了,你亲娘,你记得就好了,你这一年一年的不过生日,姆妈心里总是舍不得呢!好不好?” 秦凝抿了抿嘴,看着她期待的眼睛,却淡淡的笑了笑:“不用了,姆妈,我不想过。” 秦阿南为难的皱眉,又说:“囡,家里什么都有,东西都是现成的,你要不喜欢让人知道,我让你良保叔擀碗长寿面也行,好吗?” “不了,不提了。姆妈,你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秦凝转过身,背对着秦阿南。 秦阿南深深的叹了口气,倾下身,抱了抱她,没再说话,出去了。 秦凝从不过生日。 前世今生,秦凝从九岁开始,都不过生日。 因为,她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忌日,巧的很,穿越来的秦月珍,也是如此命运。 秦凝到了秦阿南这边,秦阿南就问过她的,啥时候生日,秦阿南也给她煮碗面吃,秦凝总不吭声,后来秦阿南总是问,秦凝便说了这事,秦阿南很尊重她,便也从不提过生日的事情。 转眼的,她穿越来第五年了,十八岁,秦阿南还是很期待给她过个生日的,哪怕吃碗面也行。 秦阿南皱着眉从秦凝的房间出来了,许良保早就和好了面,此时,拿着个擀面杖问着:“怎么样?我可以擀了吗?” 秦阿南摇摇头:“她不要。唉,这孩子,我这心里……” 秦阿南摸着心口,在灶间的凳子上坐下了,许良保也深深的叹气,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秦阿南默了一会儿说: “唉,本来指望着屹峰能让她开心点,那个小子,楞是一年多没回来,我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唉,良保,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许良保也叹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不喜欢,我们要是硬硬做了,她心里肯定更难过,唉,阿南啊,要不然,我……我擀成皮子吧,包馄饨吃?” “不要了,她心里难过,我们还吃馄饨那么高兴,不是戳她心吗?算了,擀成面板板(面鱼),放点咸菜放点肉丝煮汤吧,啥也别提吧。” “好吧。” 秦凝的十八岁生日,便这么静悄悄的过去了。 三月,静悄悄的来了。 仿佛一夜之间,河边的柳树长了新绿,房前屋后的桃花绽开粉红,江南的春天,处处粉嫩的让人移不开眼。 秦凝在三月十号,突然收到成屹峰的一封信。 “小凝,我终于能回来了,这次,我攒了二十天假期,除了看外公,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但我不敢叫你回信,怕你拒绝我,那,我可怎么办啊?所以,我这么迟才告诉你。 我总是自欺欺人的,盼着你曾有一刻想过我,盼着你也曾想着我回去看看你。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勇气,继续让自己想念你。 我将于三月十五号到家,可小凝,我真想立刻看见你……” 秦凝默默的收了信,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动不动,许久。 坐在她对面的陶丽芬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喊她:“唉,秦凝,你在想什么呢?” 秦凝楞了半天,抬起头来:“啊……哦,我在想……在想,三月份,我请半个月假,站长不会说什么吧?” 陶丽芬讶然:“啊?半个月的假?又是谁生病了吗?” “生病?哦,我看,大概是我病了。”秦凝扯起嘴角,傻笑。 陶丽芬倒是吓了一跳,急忙问:“什么!你怎么了吗?” 秦凝笑了笑:“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请假什么的,就说自己生病了,好像是个比较合适的借口,呵呵呵!” 陶丽芬看了她半天,最终也跟着“呵呵”笑:“也是,那你就说你头痛肚子痛的,就完了!反正没啥大事。” 秦凝忽然捂住胸口:“哦,不不,我心口痛!痛的不行不行的,这次不请上半个月,我心口就会缺掉一块,补不过来了啊!” 陶丽芬大笑起来:“啊,哈哈哈,你这个鬼灵精,你就装吧!” 世间事,总是如此,习惯隐藏自己的人,即便心有悲伤,痛彻肺腑,别人也以为在说笑。 故作坚强,时间久了,迷惑了自己,也迷惑了别人。 如此,甚好!适合她这个对爱情无比害怕的胆小鬼,偶尔的踏出一小步来试一试。 下了班,秦凝推了自行车就回家。 春风扑面过,如不知谁的手,轻轻的拂动她的发丝;夕阳西下时,执着的追随她的身影,处处都是暖心。 路边的农田里,连黑土地里散发的味道都是芬芳;一个个村落里,桃红梨白粉饰了低矮的房屋,处处看起来都是采菊东篱下的安然。 再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春天了! 秦凝一边骑,一边看着,都到了前进小学了,想想又调转车头,先骑去了秀才村。 任贵均家里静悄悄的,秦凝轻轻的推门进去,见任贵均穿的干干净净的坐在炕上,带着老花眼镜看一本不知道什么书。 他听着脚步声传来,没抬头,只说:“宝生,回来了?” 秦凝笑:“舅公,是我,我来了!” “哦,小凝啊,你今天比宝生回来得早啊!”任贵均立刻摘了老花眼镜,开心的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呢,宝生也放学回来了,开心的和秦凝打过招呼,就去煮饭了。 秦凝坐着和任贵均说话:“舅公,屹峰哥哥过几日要回来了。” 老人深邃的眼睛大亮:“真的?哎唷,真的啊,这可太好了!哎,你几时知道的啊?” 秦凝低下头:“我……今天才知道的,今天他写信来的。” “哦……”老人红润的脸扬着,看了好一会儿秦凝,笑着说: “那最好,那,再好也没有了!小凝啊,你,你十八了啊?” “呃……呵呵,是啊,舅公,我十八了。” “唉!你屹峰哥哥,有二十三了吧?” “呃……我,不知道,好像是吧。” “咳咳咳,那个,好好,我看差不多了啊,差不多了……” 老人的手,放在膝盖上搓了几下,喃喃的。 秦凝不说话,只看着老人的那只手。 这么尬聊,叫她说什么好呢? 她第二次为人,可却是第一次动心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一老一小一时间都沉默。 总算的,屋子里还有宝生。 宝生现在个子有一米七多了,皮肤白净,五官清秀,穿一件深蓝色的薄毛衣,白色的节约领翻在外面,时髦又干净,是个挺好看的小伙子了。 他快手快脚的准备着食材,一会儿切菜,一会儿烧火的,忙的很。灶间里,都是他的脚步声、切菜声、烧火声。 秦凝在宝生的脚步声、切菜声、烧火声里,终于抬起头,转身问着:“宝生,我帮你烧火吧?你看你忙的。” 宝生再不是畏畏缩缩的小徒弟了,他笑着,朗朗的说: “不用不用,姐,你陪阿公说话,我一天不在家,阿公多冷清啊,你陪阿公说话就好,我很快就好了。” 任贵均就在宝生朗朗的话语最后,轻轻的叹了一声: “唉,小凝啊,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哥哥吗?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我,这次就和他说一说,不要再打扰你了,你阿山阿姨写信告诉我,他为了攒着假期,常常的去做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家里那么近,他都不舍得回,你看这……” 秦凝立刻低下头。 因为,就这最后一句,让她没来由的,眼前蒙上一层迷雾,心口处一阵酸涩。 她就知道,这个麻烦精、自以为聪明的笨男人,肯定就是这样了! 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就怕心口处的酸涩,会突然的喷薄而出。 可是,她这么沉默,任贵均在心里就叹了一大声。 他等了一会儿,试探着,低低的絮叨: “唉,舅公实在是老了,老了就总是放不下,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你那么乖,舅公就盼着,能有个人疼着你,你屹峰哥哥那么乖,舅公也盼着,能有个人疼着他。 可世上的事,怎么能合心合意呢?总是有了这个没有那个,好像总是有了不足,才是过日子,老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唉! 那,小凝啊,要不然,这次你屹峰哥哥来,我就跟他说,老天没有帮他安排好事事如意的事,他该知道,没人疼着的时候,也该自己怜惜自己,不要这么执拗,要不然,让你也觉得辛苦是不是?你说,我这样说,好不好?” 秦凝努力的咽下心里无法言喻的酸涩,终于抬了头: “舅公,不是这样的,老天太忙了,不会安排事事如意的事。我,自己,会安排的。有什么话,我会和哥说的。” 任贵均眨了眨老眼,看了秦凝好久,终于,绽开满是皱纹的笑容:“小凝,那,舅公就放心了。” 秦凝转开脸,嘴角弯勾:“咳咳,舅公,我去帮宝生摆饭。” 三月十五号一早,秦凝在睡梦中忽然醒了。 她立刻出了空间看看,却发现,外头黑漆漆的,天还没有亮。 她起来点了油灯,看了看怀表,不过才四点半。 太早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又进入空间,坐在桌子前。 那片半红半绿的叶子就在眼前,一撂信却已经从左手边,移到了右手边。 她轻轻的打开最上面的一封。 这是成屹峰七三年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上面简短的告诉她,他要回来了。 “……如果火车不误点的话,我应该五点就能到苏州的,就算火车误点的话,我上午也应该能到的。 我会先去书勉姐那儿,把我父母给他们家的礼物送了,我就回来。要是能有车的话,我下午就可以到前进大队的。等我去见了外公,我就来看你……” 那一次,秦凝没看这个信,结果任贵均跌断骨头进了医院,她还给他写了平生的第一封信。 可最终,成屹峰来了,路过清溪公社,先去文化站找她,才知道任贵均进了医院,两人才在医院见面了。 这次,他的行程,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那,他,下午应该就能到了吧? 秦凝轻轻的放下信,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另一间竹屋。 这边的竹屋是两间储藏室,一间里面是无数的茶叶、上百瓶茅台酒、几百瓮的葡萄酒和几百瓮的桂花酒;另一间,就是各种名贵药材、名贵字画、钱和重要票据,以及上千件的毛衣。 她走到毛衣架子上,抬头看着。 她该穿什么好呢? 红色? 太热烈了吧?成屹峰会不会觉得,她太想他了呢?那个,她也是很骄傲的好不好! 白色? 太冷淡了吧?本来他们就已经很别扭了,认识了三年多,才迈出第一步,是不是不太好? 粉色? 好像不适合她。 蓝色? 现在她不需要冷静,她想让自己也有一点激情。 …… 秦凝选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嫩黄色的毛衣。 这些毛衣都是她自己设计的,款式上都带着后世的一些元素,简约时尚又合身。 而这件嫩黄色的毛衣,不但颜色非常有春天的气息,领口还织成了荷叶边,袖子有点蓬,看起来十分温柔可爱。 秦凝在空间换上了,下面还配了一条短短的百褶裙,在空间里的大镜子里照照,真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啊! 可惜,现在这个天气,现在这个时代,乡下姑娘穿裙子,是会被看成不良少女的。 唉! 不能因为要谈恋爱,让自己成为农村的焦点,这也是穿越到七十年代的生存守则。 秦凝悻悻的把裙子换掉了,换成一条藏青色的裤子。 这个颜色,才是目前正经姑娘的标配。 “呼!”她对着镜子呼了口气:“成屹峰,我,真的很努力了,请别辜负我。” 难得的,她把头发低低的扎了,像第一次和成屹峰在沪上认识的时候一样,简单而优雅。 然后,她在空间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 ------------ 第311章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时间好像特别慢的过去,又好像特别快的来到,秦凝发了一会儿呆,再出去空间,已经是六点多了。 东灶间已经有了人声,大概是许良保起来做早餐了。 空间外边的温度有点低,毕竟还是春天的早上,秦凝在嫩黄色的毛衣外面,罩上一件农村最平常的蓝布罩衫,掩盖她那跃跃欲试的心情,出了房门。 佐罗一个打滚,就从狗窝里头跳了起来,冲过来蹭她的裤子。 秦凝立刻后退,对着它瞪眼:“哎哎,佐罗,不可以啊,我今天穿的新裤子。” 佐罗瞪狗眼:“呃……为什么不可以,你常常穿新衣服新裤子,为什么今天不可以?” 秦凝:“反正不可以!一边儿去!” 佐罗只好眼巴巴的蜷缩回了狗窝。 许良保和秦凝打着招呼: “小凝,起来了?粥好了,冷一冷就可以吃了。对了,你娘让我问你,这几天就有卖小鸡崽的了,我们家要养几只呢?” “哦,良保叔早。这个啊,随便吧,娘喜欢养几只就养几只好了,就是现在天还有点凉,小鸡崽捉了回来,还要放屋子里养着,怪麻烦的,不如再等等吧。” 许良保笑起来:“哦,有人帮我们先养着呢,你娘说,三麻娘子要帮我们养,养到大点再拿过来,我们给点小麦她就行。” 来家里拿活干的几个妇女,现在是变着法子的讨好秦凝家,自从秦凝家的鸡鸭死了,家里头吃鸡蛋,一点也没有不方便过,基本上几个妇女隔三岔五的就会拿过来,反正她们也知道,给了秦凝家东西,从来不会吃亏,秦凝总是会在别的方面给回,她们便很舍得了。 这可不像后头朱月娥家,死了鸡,四处抠抠索索的去别人家要鸡蛋。要不到,就偷,这种行为惹得全村都看不起他们家,虽说现在开春了,可没人愿意帮他们家盖房子,到现在,他们家倒了的屋子还没有盖回原样儿。 不过,别人家的鸡蛋,哪里有秦凝家以前的双黄蛋那么好吃啊! 秦凝就点头说:“这样啊,那就多捉几只,养个十只吧,反正舅公那边也要吃的。” 许良保很高兴的应着,一边帮秦凝盛粥,一边说: “哎,好!现在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昨天我们出工的时候,队长说,公社里请了工程队的人开始拉电线,过几个月就轮到我们大队通电线了呢,现在电线杆子已经竖到前面的大队了。” “是呢,以后家家户户都有电灯电话电视机了。” “电灯电话我知道的,电视机是什么啊?” “电视机就是……嗯,就是比如公社放的电影、赶集时唱的大戏、样板戏什么的,不用等特别的日子,打开电视机就可以看见了,就在家里能看见了!” “这么神奇?” 许良保瞪大眼,十分的新奇,也十分的憧憬。 秦凝难得的咧嘴大笑起来:“嗯,是啊,那都不算什么,有了电,很多东西都很神奇,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多么愉快的早上啊! 秦凝吃了早饭便去上班了。 放眼望去,四处是嫩嫩的绿,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春天早上的风,凉沁沁的吹在人脸上,那么的清新舒适。 秦凝整个一天,都是一种愉快又忐忑的心情,中午太阳一出来,她脱了外面的罩衫,只穿着那嫩黄色的毛衣,配上她甜美的笑容,简直就是一株娇嫩清新的黄玫瑰花,陶丽芬坐在她对面,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而下午的时候,秦凝就时不时的拿出怀表来看看,还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 陶丽芬看了她几回,终于忍不住问:“秦凝,你今天穿这么好看,是等谁吗?” 秦凝埋下头:“啊,没有啊。” 陶丽芬咬住嘴唇笑了笑,说: “哦,我看你总往外头看,我还以为你等谁呢!对了,你不是说你明天不来上班了吗,那你跟站长说了没?” “说了,我说这几天我家里有点事,我把这几期的宣传画都画好了,到时候麻烦你贴一下就是了。他同意了。” “他肯定同意,他呀,早就知道你跟文化局丁局长是亲戚了!哎,对了,公社里在选工农兵大学生呢!说是只要在各岗位成绩突出的,初中以上的,都能去报名,我觉得你可以啊,你去报名吧,反正咱们站长肯定给你报上去!” 陶丽芬兴致勃勃的说着,眼神都很亮很兴奋,好像工农兵大学生是特别了不得的事。 “这个啊,我倒是听说了的,不过,工农兵大学生……呵呵,我没……没成绩啊,我天天的迟到早退的人,一请假能请半个多月的临时工,我去报什么名啊,算了吧!” 为了照顾陶丽芬的情绪,秦凝把到嘴的“没兴趣”三个字改了,说了“没成绩”。 但其实,秦凝心里太明白。 这工农兵大学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有些人通过这个途径,毕业后得到了干部待遇,从此人生发生了改变。 但这个事情于她,没有什么意义。 她要是想要编制,到时候求求丁局长,也是能混到一个的,可是混到了又怎样呢?无非就是多点钱,多点国家福利罢了,这个事情,她一个亿万富姐,她不在乎啊! 可陶丽芬不是这么想的。 陶丽芬兴致勃勃的说: “我觉得你能行!你看你画画又好,又是初中学历,到时候让我哥和站长一起帮你找公社王书记说说,说不定就成了呢?毕竟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以后毕业回来,可直接就是国家干部了呢,不不,多半直接就去县城当大干部了!” 陶丽芬眼睛亮晶晶,似乎能去县城当大干部的就是她自己,秦凝便也不能去拂了她的好意,便笑着敷衍说: “好好,等我过几天来上班,我考虑考虑哈!” 陶丽芬便又憧憬而热情的说了好些话,直到下班,还兴头头的嘱咐秦凝,这几天好好考虑,需要的话,她马上回去和哥哥陶校长说,让陶校长帮着一起推荐她。 秦凝笑着谢过她的热心,心情忐忑的推着自行车走出了门。 哎呀,成屹峰上回,好像是说,这个时间就到了清溪公社的,然后到文化站找她来着,可怎么这次没来呢? 是今天吧,她没记错吧? 秦凝站在文化站门口掏自己的包包,把前几天成屹峰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去门卫那里的日历确定了一遍,认定就是今天。 她又想了想,没想出头绪来,她只好跟自己说,大概是火车误点了。 那么,只好先回家了。 自行车慢悠悠的骑,她还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期待着成屹峰的汽车,会突然在身后追上来。 然而没有。 秦凝自行车骑着快到前进大队的时候,还被挡了路。 一辆大型卡车,上面装载着一些水泥电线杆子,还有大卷的电缆线,把一条不过两三米宽的乡村公路堵了个结实。 好几个穿了草绿色工装服、草绿色安全帽的男人,有的腰里还挂一整排的工具,正抬电线杆子的抬杆子,在路边挖坑的挖坑,忙得不亦乐乎。 秦凝只好下了车,推着自行车,紧贴着大卡车的边,一点一点的蹭过去。 几个抬着电线杆子的青年男人看见了,先是窃窃私语: “哎,看,那姑娘真漂亮!” “哟,这乡下,还有这么好看的啊!” “去去,帮她把车搬过去。” “你去,我可不敢。” “我去,这有什么不敢的!” 然后,就有人起哄:“哎哎,妹子,叫声哥,哥帮你搬过去……哈哈哈,妹子,你嫁人了没有啊?要不跟我回城里去吧?……哎,妹子,跟哥哥回家吧……” 秦凝本不想理,毕竟这种人,她只要推车过去了,一生都不会有交集。 可是,偏有两个不识相的,鬼使神差的,竟然要走来帮她搬自行车,一个身上还挂了许多工具的,在秦凝车子后面过来;一个看起来长相猥琐的,一步便挡住了秦凝的路,手都伸到了她手边。 那,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手伸到她手边的,秦凝只抬眼看了他一下,这个人便脚下一滑,“嘭”的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倒,靠上了路边停着的大卡车车门,立即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抱住了头。 后头那个挂着工具的,比前一个迟了一步,因为他手里还拿着把螺丝刀,正要放进自己身上的工具袋,再去搬秦凝的自行车,可不知怎么的,忽然一个趔趄,便往地下扑去。 只听“噗”的一声,手里的螺丝刀好巧不巧的,插在了卡车的后轮胎里。 车子迅速的往一边沉下去,后面跌倒的男人惊得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而秦凝,根本都没去在意这些,眼看着前面的男人抱住头,再无暇来打扰她,立刻便搬过自行车走了。 好心情被破坏了,秦凝懊恼的赶紧回家。 想着成屹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那就算回到了前进大队,他也要先去秀才村看望过舅公才会做别的事,她便只管和已经放学的许春燕一起煮了晚饭。 春日的天,黑的挺早,秦凝一家子吃完饭,天边便只剩下几朵橘色的云彩了。 秦凝坐在门口撸了一会儿狗,心里觉得没着没落的。 唉,看来,人真的不能动心,一动心,便处处是劫难,时时要修炼,怎么今天她心里那么的烦呢? 成屹峰现在都没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他一定会先去舅公那边的,但他要是开车的话,车子进不去,他总是要停在大队的吧?要是车子在,那,她就能心安了。 就这么忐忑的又等了半个小时,秦凝终于站了起来,往村外走去。 而成屹峰,心里再忐忑,再着急,再想见到他心爱到姑娘,可惜,路程也真是远了些。 从前不仅车马慢,还车马少,行程匆匆,千辛万苦的回来,绿皮火车晚点个一两个小时,对于这么长途的火车来说,似乎实在算不得什么,成屹峰这个旅客又能怎么样呢? 等成屹峰到了苏州,再从火车站走路到林书勉工作的饭店那边,却得知林书勉和丈夫都不在。 虽然成屹峰之前都有打过电话说今天会回来,但因为不确定他几时能到,林书勉和丈夫临时要处理重要活动,便给成屹峰留了口信,请他今天务必先在饭店住一晚,等他们夫妻回来。 可是,谁能明白成屹峰的心呢? 他已经一年九个月没有看见他心爱的姑娘了,且这一年九个月,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如今,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小猫能安慰他的心了! 成屹峰不想等,一等要等一晚上,他总共才二十天,路上已经耽误了三天,再住一晚,那多么奢侈啊! 好在还有林伯义在苏州,成屹峰打了电话,联系上了林伯义。 林伯义帮着他借了辆车,让他能继续往昭文县赶。 天边的夕阳像是一盏长时间亮着的黄灯,总也闪不到绿灯的时候,这让他心里有点急躁,也很忐忑,不知道,他的小猫,今年会不会对他好一点。 听母亲的意思,小猫没有拒绝过母亲,写给母亲的家书里,也偶有提及他,那么,是不是说明,小猫儿总算肯接受她了呢? 可就算不接受他,他也不会放弃,反正外公说了,小猫儿没有任何对象,对宝生,也真的就是弟弟一般,那,他就有希望。 成屹峰脑子里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开着车,可是,堪堪要到达前进大队的时候,路给堵了! “哎,同志,你们这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个车卡在这里,让我怎么过去啊?” 成屹峰从黑色的上海牌小轿车里下来,和几个穿绿工作服的男人理论。 男人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噢唷,这个地方倒挺了不得的啊,不只有漂亮姑娘,还有小汽车过呢!……这种乡下地方,竟然还有上海牌小汽车噢!……外路来的……估计有点档次的……” ------------ 第312章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 鉴于成屹峰的汽车和他的精气神,几个绿工作服男人不敢造次,客客气气的和他解释: “唉,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想挡着路的,本来我们把水泥杆子和大卷电线卸下来,我们就能走的,谁知道车子出了点事故,现在不能动了,得等人送个轮胎来。 我们也想不到,这个地方会有车子过,要不然你等一等吧,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等轮胎拿来,车子就修得好了的。” 一两个小时?! 成屹峰烦恼的撸了把脸,夕阳只剩最后一抹橘色了,等一两个小时以后,他先去看过外公,那怎么都已经九点多了,小凝估计都睡了,那他怎么好意思再去秦唐村看她呢? 不如他现在就走路进去呢! 成屹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车,现在他走路进去,倒是不远了,可是汽车怎么办呢? 车子毕竟是借来的,不能不负责任,他得先找个地方停好车。 “那,请问,这附近哪里比较好停车的,我去停一下,我走进里头村子去。” 成屹峰就询问几个绿工作服工人。 可是,工人说:“我们不知道啊,我们也是县城电力局下来的,要不你问问别人吧。” 别人? 这个时候,乡下地方一时还没什么人路过。 成屹峰往四下看了看,等了等,只看见一个深色的单薄身影,扎了一条头巾,似乎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包袱,在深沉暮色里,从不远处向成屹峰这边走来。 成屹峰赶紧迎了上去,急急的问着: “同志,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哪里可以停车的,汽车。我的意思是,停了,不容易被人弄坏的地方?因为前面堵了,我车子过不去,但我要往里头前进大队去呢!” 他问完了,忽然意识到,可能他的普通话,别人不一定懂,他又吞吞吐吐的讲不熟练的家乡话。 好在,他面前这包了条深色头巾的单薄身影说话了: “有的,你看,那边是十六大队了,你把车子倒回去一点,转弯到前面一点再开进去,就可以停在他们大队里。大队里的东西,没人敢动的。哦,你不是这里的人啊?要不,我带你去?” “好好好,太好了,谢谢你啊同志。” 成屹峰忙不迭的谢了,坐进汽车里,把车慢慢倒后到近旁的十字路口,见那个戴头巾的妇人一直小跑的跟着车,倒有点不好意思,喊她:“大婶,那地方远吗?要不,你上车来告诉我怎么走?” “大婶”立刻应了:“哦,好。” 成屹峰正要下车去给她开门,“大婶”却已经快步走上来,自己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 呃……乡下妇女,倒很少见还会开车门的呢! 成屹峰这么想着,等她坐进来,不禁看了看她。 “大婶”已经一把摘了头巾,露出一张挺白皙的大脸盘来,倒挺年轻的,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些呢! 成屹峰想想自己刚才还喊人家大婶,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了头:“哦,同志,现在怎么走?” “就这条路进去,左拐,往前开……哎……进去进去……右拐……到了。” 确实不算远,但确实是个稳妥的所在。 成屹峰安心的停好了车,又说了声“谢谢,耽误你时间,再见”,便脚步匆忙的要回去。 “大婶”却追上来:“哎,你是要去前进大队哪个村啊?” 成屹峰脚步没停,甚至头都只是侧了侧便只管走:“秀才村。” “大婶”小跑着:“你很急啊?那你走小路啊,近多了。” “小路?”成屹峰顿住脚:“在哪儿?” “呃……说是说不太清楚的,我们乡下,很多小路的,要不,我正好要往那个方向去,我带你去吧。” “这……太麻烦你了,不用了,你跟我说一下方向吧,我看我能走。” “不客气的,你既然赶时间,那快走,走这里,这里出去就是最靠近前进大队的小金村,你从外面大路要兜一大圈呢!” “大婶”脚步一转,已经先转进了附近的村巷里。 村巷里的人家,屋顶都是炊烟袅袅的,屋里都是油灯昏黄的,一切都是家的色彩,成屹峰越发觉得自己归心似箭。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好在“大婶”真是好心,看着单薄的人,大概是急人所急,脚步走得很快的带他,都微微气喘了。 成屹峰过意不去了,紧跟在她身后说: “同志,真是谢谢你了,这都挺晚了,要不你指个方向就是了,我要是不认识,我再打听人,不好让你走这么远。” “不要紧的,哈哈,咱们乡下,都是这么好心的,快走。你看,村头不就是前进大队了嘛,那你再过去三个村就是秀才村了。哎,你找秀才村的谁家呀?” “大婶”一边热心的说着,一边往前面一指。 成屹峰抬头看,果然,几户人家的尽头,真的就是前进大队那个小学的门口了! 果然近很多! 成屹峰很高兴,眼睛依然望着不远处,裂开嘴笑着,正要回答,却看见,小学门口,似乎有个身影…… 成屹峰的心,狂跳起来。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力的迈开长腿往前走。 身后,“大婶”还喊他呢:“哎,哎,我说,你找秀才村的谁家呀,哎,你等等我……” 秦凝走出村口的时候,都是暮色青黑了。 她慢慢的走着,时不时的往远处看一看。 这个时候了,村里的路上,极少有人,地里的棉花还没有种下去,一眼能望出老远去,很显然的,大队那边,并没有汽车来。 可是,她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走,再走了走,就这么的,一下一下,蹭到了小学门口。 村里唯一能通汽车的公路上,没有任何汽车的影子,当然也没什么人影。 暮色里,只有附近小金村那影影憧憧的房屋,星星点点的灯火,看起来,都是别人家的温馨,与她无关。 秦凝踮着脚看了看,看了又看,不禁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 算了,兴许是路上耽误了,也兴许是没有借到车,回来一趟,真不容易,这个时候了,他就算回来了,也该先陪着舅公去,明天再说吧! 秦凝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转身,准备回去,却在一偏头的瞬间,看见小金村头,有一个颀长的人影,在大步的过来。 那身影,那身影…… 秦凝的心,控制不住的大跳起来。 近了,近了,好像,真的是他! 秦凝站着,傻傻的看着,看着那身影,走到她前面一米远,站住,也傻傻的看她。 暮色深浓,如一层朦胧的轻纱一般,笼罩着一切,两个修长的身影,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什么都不说。 四周仿佛什么都没有,秦凝只看见成屹峰的眼,如同有火焰在眼眸深处燃烧似的,一直一直的看着她,她忽然有点害怕了,她不敢动。 怎么就动心了呢?不过心疼了她一些,不过是热烈了些,她怎么就动心了呢?这火,要是烧着了她自己,那可怎么办呢? 天地万物都化作虚无,成屹峰只看见秦凝的身影,像黑夜里唯一的一束光,静静的在那里跳跃,让他的心无比向往,可是,他不敢动。 万一,小丫头一副伶牙俐齿,等在这,特特的又说出什么拒绝他的话,今时今日,他那因为长久等待而特别脆弱的神经,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夜的纱,越来越深浓,秦凝的脚,轻轻的动了动,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自己都不会说话了:“你,回来了,我,我想跟你说……” “不要说!不要拒绝我!小凝!不要拒绝我!”成屹峰大步上前,沙哑着声音说话。 黑夜里,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话语也颤抖起来,那么的紧张,那么的急迫:“小凝,求求你,不要拒绝我,求求你……” 秦凝轻轻的叹了一声,闭上眼。 这个笨蛋啊! 本来,她想跟他说,她请了假,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试着彼此再了解一下,他可以先去看舅公,省得老人家惦记。 可是,这个笨蛋,就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算了,那,她就先给自己的心一个机会,一个能自有呼吸的机会。 这个男人,每一次都是那么热烈执着,他一点一点的融化她心里的寒冷,他那蓬勃的、不管不顾如飞蛾扑火般的气息,让她看见自己的心也鲜活的跳动起来。 他什么都不用说,她就能明白,他是多么的在意她。 秦凝忽然有一种心酸欲哭的感觉,为他,也为自己。 他,该是认真的。 从他们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多过去,这三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着,可是,他还是像最初认识时一样,带着表面的嚣张,掩盖他心底的执着。 他一定等得很辛苦。 她,还是胆怯的。 她把自己的心,禁锢在一隅,为的不过是不要受任何的伤害,可是,它并不坚定,总是从那一隅探出头来,窥探外面的世界,希冀着有一天,有一个人将它捧在手心里,好好珍藏。 她真的挣扎得很累。 世界默默,只闻风声。 成屹峰站在暮色里庆幸,夜色朦朦,让人看不到他心里的紧张。 他可真害怕呀,要是小丫头说,“你还是不要再来了,你不要再打扰我”,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进无可进,却也退无可退。 已经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用无数的思念结成网,困住的,是他自己。 他的心,完完全全的被她占据,不管他身处何地,他只要想到她,他才有生的勇气。 她已经是他生命里的光芒,而她还不自知。 说好的一辈子,可是,若是这一辈子,让他只用来等待,他真的太伤心了。 他想她,想和她在一起,想未来的日子里,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只在阳光里漫步,他余生的一切力量,都只给她。 “小凝,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我……真的,只是太想你了。” 成屹峰扎着手,无处安放,他低低的话语在青黑的暮色里响在秦凝的耳际,那么的无奈,那么的不舍。 唉!有什么办法呢,小凝不喜欢他靠她太近,每次都会生气,却不知道,他多么想把她捧在手心里。 春天晚上的风吹来,竟然有些冷。 秦凝低着头,交叉着手臂,扯出毛衣两侧裹了裹自己。 “哥,我,觉得,今天你回来得太晚了,赶这么多路你也累了吧,你先去舅公那里,明天我们再好好说话。” “我……好,我知道,我……” 成屹峰不想走。 想念了那么久,才见面,就又要分开,虽然理智里知道,他现在该先去看看外公,可是,心里却那么的不舍得她。 不过,她都没有说让自己不要再来了,那么,是不是,是不是…… 可是,她又说,明天再好好说话,那又是什么呢? 这丫头惯会折磨他,哪里曾跟他好好说过话,那,好好说话的意思,到底是啥? 成屹峰心里忐忑得无法安定,话都不会说了,顿了半天,才说:“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就去看外公。” 秦凝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夜里,他的五官朦胧在夜色里,都看不太清楚他瘦了还是胖了,只看见他一双眼,灼灼的看她。 她又低下头:“……好。” 她转身,慢慢的往回走。 成屹峰立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旁,像秦凝身边的一朵云,飘飘忽忽的,靠近一点,晃开一点,再靠近一点,再晃开一点,周而复始。 两个修长的身体,在青黑的夜色里,轻轻的晃动,消失在隐隐约约的灯火人家之中。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小金村口出来,紧紧盯住他们,直至看不见。 她单薄的背影挺了挺,她垂在裤子两边的手紧了紧,她身影周围的夜之黑暗,便似乎格外的深浓一些。 她,无数次祈求上苍才出现的起点,却是秦月珍那个贱人唾手可得的终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嫉妒到发狂的事吗? 她,每次想要和命运抗争,努力争取属于自己更好的东西,却每次都会遇到秦月珍那个贱人出来破坏,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愤怒到燃烧的事吗? ------------ 第313章 恋爱就该有恋爱的样子 从前进小学到秦凝家,走再慢,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后,成屹峰和秦凝站在了秦凝家门口的槐树下。 秦凝低声说:“哥,我到了。你先回舅公那儿去吧,要是你这会儿进去了,我娘看见你,一说话,不知道说多久,舅公一定挂念你呢。” 成屹峰也低声的应了一下:“嗯。” “那,走呀。” “嗯。” “哎,我说……你先回去吧,啊?” “嗯。” “你……” 秦凝抬头看看眼前的男人,男人嘴巴里应着,可是人像钉在地下似的,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舍不得? 可好像,真的有点舍不得啊! 秦凝心里转了几个旋,心底处,有一股无名酸楚漫上来,却只好不出声,转身,想先进屋。 “小凝!” 男人在身后低低一声,万般不舍,靠近来,下巴轻轻的抵在秦凝的额头上,皮肤有些些疼。 秦凝没动,他,总是这样,上次来也这样,但现在,她能明白他的心。 秦凝这么对自己说着,还以为他又像上次那么赖皮呢,他却忽然放手了,转身,大步的离去,倒像是身后有人追他似的,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唉! 这一夜,秦凝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从空间到床,从床到空间的折腾,最终,坐在空间的小竹屋里,傻傻的笑:“妈妈,你知道吗?我,好像恋爱了,呵呵,它有点酸,有点甜,妈妈,我该怎么办?” 傻笑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她精神依然很好。 在空间游个泳,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衫,再在衬衫外头套上昨天那件嫩鹅黄的毛衣,心里,也是一片鹅黄浅绿、桃红梨白。 不过早上六点,太早了些,今天不上班,她,该和成屹峰做什么呢? 既然决定了恋爱,那,就该有恋爱的样子,对吧? 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学里,室友们都是带着男票出去玩的啊,看电影吃饭压马路游山玩水。 那,要不然,她也带成屹峰去卧牛山上看看? 或者,去山前湖那边走走?还是先做些别的呢? 哎呀,恋爱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呢? 现在没有网络,没有度娘可以问,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就听见外头佐罗“呜汪”一声,然后,就听见许良保出去外面开门,再然后,就是许良保惊讶的声音:“哎,屹峰!你,你怎么来了?” 啊?!他,他这么早的吗? 天哪!这个男人,真是疯了! 这么早,他来干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可是……心里好欢喜,怎么办? 秦凝坐在床上,捂住嘴,笑倒下去。 院子外头,热闹的很。 秦阿南愉快而惊喜的声音,响亮得秦凝不用出去都听得一清二楚: “哎唷,屹峰,你总算回来了,哎唷,你几时回来的啊?……噢,昨晚啊……噢,好好好……噢,那,我去叫小凝起来吧……啊,不用啊,再让她睡啊……啊,好好好,你坐,快来坐……哎唷,我都盼着你回来呢……哎哎,春燕,叫哥哥,这是你屹峰哥哥啊……屹峰啊,你娘好吗……” 院子里的说话声,移到了东边灶间里,秦凝躺在床上,努力的收敛嘴角的笑意。 怎么办?她,该先和他说什么呢? 昨晚夜色挡着,她那么紧张的等他,他估计没看出来,可现在是白天,她该怎么做,他才不会以为她稀罕他…… 咳咳咳! 面子面子面子! 他昨天连“求求你”都说了,她怎么还非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呢? 秦凝一个人纠结了半天,最终,起来把头发梳了梳,拉开了房门。 佐罗摇头摆尾的迎上来:“呜呜,那个男人来了,他来看你,他想看见你,你就不能对他好点?” 秦凝用脚踢踢它,给它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不用你来说,你可真是吃里扒外的啊。” “呜呜,我还挺喜欢他的,他还挺忠心的,和我似的,你对他好点。” “闭嘴!” 她脚步移啊移,移到灶间门口,正张望着外面的成屹峰立刻站了起来。 他瘦了。 也黑了。 但,眉宇里,更见刚毅。 他的白色衬衣下,身姿挺挺的。 他看着她,眸如星辰,无数的话语在里面,可转眼,那星辰化作火焰,灼灼的。 秦凝垂下眼:“哥,早。” “……早!” 成屹峰嘴动了好几动,忽然绽开笑容,满室生辉。 他昨天回到外公那里,和外公叙了几句别后的情形,说的便都是小凝了,等到上床歇下,都快半夜了。 可是,他睡不着。 外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辨别一遍;他见到小凝后的一切,他都仔细回想一遍。 越想,他越睡不着。 小凝,该是心里有他的吧? 小凝,该是特意在那里等他的吧? 她这次,是不是能接受他了呢? 她说的好好说话,是不是就是真的好好说话了呢? 他辗转了半夜,在凌晨五点就起来了,小凝好像六点多就要出门上班的吧?那,他送送她,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些,成屹峰就在三月的晨露里出发了,先去昨晚那个地方取了汽车,开回到前进小学门口,再在晨曦里到秦凝家敲门,就怕自己错过了。 还好没错过。 她那鹅黄的身影,如枝头绽开的最嫩的柳,她那一低头的娇羞,是他见过的世间最美的风景,他欢喜得无法言语。 秦阿南咋呼着: “哎,小凝啊,你看你屹峰哥哥回来了,哎呀,真是太好了,对了,你,你叫你屹峰哥哥送你去上班吧?好不好?你今天把自行车给你良保叔骑吧,我还要叫他……啊,去抓几只小鸡崽养呢!哎呀,没有自行车不方便啊!” 许良保看看门口的秦凝,再看看杵在灶间的成屹峰,立刻配合的说: “对对对,屹峰,你送一下小凝吧,麻烦你,啊?那我盛粥出来,不不,我煮几个鸡蛋,啊,春燕,快烧火啊!” 借口是拙劣的,心意是浓烈的。 连十岁的许春燕都“咯咯”笑着,期待的看着秦凝和成屹峰,乖巧的去灶下烧火。 成屹峰嘴咧的老大:“哎,阿姨,叔,我送,我送,你们放心。” 秦凝抿了抿嘴,“我今天不上班”几个字,便没说出来。 她发现,她比成屹峰要面子,知道成屹峰回来,她还特意请假这事……算了!她不说了。 于是,在那么多双热烈眼睛的注视下,秦凝和成屹峰不知道自己吃的啥,不知道自己还说了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一前一后的,就到了前进小学旁,坐上了车,往清溪公社去。 成屹峰始终笑着,像个傻子,机械的开着车,时不时的看一眼副驾驶位上的秦凝。 小凝能这么配合的跟他走,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那不就是小凝愿意跟他谈对象了嘛! 那叫他怎么不欢喜呢? 他都快要开心得晕过去了好不好! 一路上,车子开的很慢,像是在散步。 朝阳明晃晃的照在两人脸上、身上,光芒闪烁的。 秦凝眼前,便像有无数的欢乐精灵在跳着舞,欢呼,鼓励:“加油,加油。” 秦凝抿了抿唇,说:“你,能不能开快一点?这边太阳刺眼睛。” 这时代的小汽车,前面的遮阳板实在太小太差劲了些。 成屹峰笑着,伸出一只手放在秦凝眼前一寸远:“那我给你挡着。” 秦凝看着眼前被太阳照得红彤彤的一只手臂,“啧”了一声:“哎你这,这能挡多久呀?你开快点,转过前面弯不就是了?” “一辈子,小凝,我想这样挡一辈子,转过弯?转过弯再不久就到公社了呢。”成屹峰轻轻的说着,像是个耍无赖的孩子。 秦凝便没再出声,任成屹峰那只手臂伸长在她面前替她挡太阳。 车子终于拐弯了,太阳不再照眼睛了,成屹峰手臂放下了。 秦凝低声嘟囔:“你的一辈子,可真短!” 成屹峰转头看看她,忽然在路边停了车。 车子里,便是一方安静又局促的天地。 他直了直身体,似乎还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看着前面,清了清嗓子,说: “咳咳咳,小凝,我,我每天这么帮你挡着,一辈子,就不会短了。你,你说,好不好?” 秦凝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人说是心机BOY吧,这个时候却来问她好不好,那叫她说什么呢? 她要是说好,怎么感觉像是答应了他一辈子似的,她……好像,还没准备一辈子,不过先谈个恋爱,不是吗? 成屹峰没动,依然紧张得不得了的挺直坐着,等了半天,他没听见秦凝回答,他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开始掏口袋。 他掏出来一个布包,很粗糙的土布包,成屹峰拿在手里半天,终于转头看秦凝。 他脸色有点红,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刚才太阳照的,他嘴抿了好几抿,吞吞吐吐的说: “小凝,我,一直想给你买样东西,可是,前些年,我有空的时候,看了很多东西,都觉得配不上你,去年,我又……我总在外头,实在没时间去街上找,再说,我也总觉得平常的东西不合适,还是我妈,她帮我留着这个,我觉得挺好,我……我想,我……你,收下吧,好吗?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让它陪陪你……” 秦凝微张着嘴看他。 看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她就想笑。 嗬!犹记得,他们在沪上第一次遇见,他那么嚣张那么无赖的对她喊“老子喜欢你”,结果现在一晃眼三年多,快四年了,真的该面对面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给她整这个紧张的样儿?! 出息啊! 秦凝拿手轻轻撸了撸自己脸,把嘴角的笑意悄悄抹去。 这样,挺好! 这样,她的紧张,他就看不见了! 这样,她也不用说什么“要不,咱俩试试”那样的话了。 反正是他坚持的,她就当被动的那一个好了,这样比较有面子哈。 这么想着,秦凝心底一下子轻松了,可当秦凝把手拿开的一刻,却看见,眼皮底下,放了只玉镯子。 秦凝惊讶极了。 不单单惊讶于成屹峰说的“我想给你买样东西”,竟然会是只颇老土的玉镯子,更惊讶于,这玉镯子,竟然是红色的。 嗬!赤玉! 玉器的出现,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最初,世人以白玉为贵,直到明清时期,开始有了翡翠之后,人们便对绿色的硬玉趋之若鹜了。 但事实上,玉石和翡翠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而所谓翡翠,又是指两个颜色的硬玉,红色的硬玉是为翡,绿色的硬玉是为翠。 至于市面上还有一种红色的类似玉石,通常称作为玛瑙,有玉的质地,但并非玉。 红色的,真正称得上玉的,只有一种——赤玉。那是很少见的。 古代研究玉石的人说,“赤玉,红如鸡冠,允称最贵之品,无如。此种美玉,世不多观”,可见赤玉的难得。 秦凝不禁从成屹峰手里拿起玉镯来看。 这一看,秦凝吓了一跳,玉镯子是普通的圆环形,其实外观上,已经雾蒙蒙的了,上面还有一处细微破损,可是,在内侧,刻着两个古字,“月泽”。 本来,秦凝对此并无研究,可不就是因为外婆给了她那个宝贝镯子以后嘛,她就开始去了解这些东西。 外婆给的青玉镯子也是很普通的圆环形,外观也是和这个赤玉镯子似的,蒙了一层灰,因为长年佩戴,外表还有些擦痕,看起来实在不起眼,可是,在它被秦卫刚砸破前,里面也有两个古字,那是:“日岢”! 虽然,秦凝怎么找,也找不到“日岢”的出处和含义,但是,现在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了“月泽”,那这一日一月的,难道镯子还是一对儿? “日岢”,已经化作她的空间,那么这“月泽”又是怎么回事呢? 秦凝微皱着眉,心里实在太惊讶了,拿着玉镯看来看去,一时都说不出话。 成屹峰在一旁紧张了起来:“小凝,你,不喜欢?” “这个,你哪儿来的?”秦凝不答反问。 ------------ 第314章 来,罚我和你在一起几千年 成屹峰看着秦凝很认真的样子,就自我缓解的笑了笑,说: “这个东西,说来话长了。这是我小时候,刚到东北的时候,我妈在路上救了个人,那个人留下的,指明说是给我的,说是会给我带来好运什么的。 可是,你知道的,我爸妈都是那什么,尤其是我爸爸……他们不怎么相信这个,且这个是戴手上的镯子,哪个男人戴镯子呢?他们便没当回事。 但是我自己很喜欢。因为那时候没啥玩具嘛,我爸妈他们不重视,我就一直把它系在裤腰上出去和小朋友玩警察抓小偷,然后就说这镯子是手铐,可以把人拷起来,那时候手小,几个男孩子都能戴。 结果有一次,孩子们调皮,钻进军区的禁区玩。我小时候的地质大院驻地,还不在郊区,是在安岭附近,临近一个军分区驻地的,那地方有人练打靶,子弹乱飞,我们几个孩子弄开了铁丝网,突然从钢丝网里钻出去,那些兵们可吓坏了,喊着要停止练习。 可是迟了,一颗流弹向我飞来,小伙伴们尖叫,那一刻,我自己也吓坏了,傻了,只知道要闭上眼,但是,我听见‘叮’的一声,然后,我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我们被军分区驻地的人送回去,我们一帮孩子被家长打的打,抽的抽,好一顿收拾,我爸把我狠打了一顿,关在屋子里,不许我妈理我,所以,我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其实我闭上眼的刹那,我能感觉,是这个玉镯子帮我挡了灾,你看,这儿,还有个小小的坑。” 成屹峰向秦凝指指镯子上的一处小破损,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又说: “那时候,我竟然还能明白,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玉镯子还能挡得住子弹那个东西,但是,我自己知道是那样,我说不出那个感觉,但是我知道是那样。 后来,我就一直悄悄的带着它在身边,我真觉得,它是个好东西,好几次我觉得它有特殊的魔力似的护着我,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唉,反正我也不能跟人说,怕人说我思想不正确。 后来我大了,读中学了,再把这么一个女孩子戴的东西放在身边不合适,我才把它留在家里,让我妈帮我收着。家里跟着地质队搬了好几次,但是,我每次都会问我妈一声,这个镯子可要好好收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它,于我是个好东西。可是,它毕竟是个镯子,不该是男人用的,我的手,哪里能戴,对吧? 然后上回,你手割破了,我心里就……我就跟我妈说,让她把这个找出来了。小凝,别的东西,我觉得,你大概都是不需要的,但这个,我想你留下它,我不在,让它护着你。好吗?” 成屹峰的眼,极认真的看着秦凝。 秦凝的思绪,却全部在前世的事情上。 外婆临终前对着镯子喃喃自语的样子,穿越时空,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能肯定,成屹峰说的,都是真的,她自己,还不是被“日岢”护着,才能转世再生?! 那么成屹峰给的这个东西,一定是和空间有关联的,要不然,世上哪里有这么相似的东西呢? 一个是青玉,一个是赤玉,一个刻“日岢”,一个刻“月泽”,怎么看,都是一对。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故事和什么诀窍呢? 成屹峰见秦凝看着东西不出声,还以为秦凝不喜欢,又弱弱的加一句: “你可别嫌它旧旧的,真的是好东西,小凝,这个,也算是我的……我的,我想留给你的东西,我……” 他顿住,眼睛看向车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回头,一把拉住秦凝的手,把秦凝还捏着的手镯塞在她手里: “小凝,我的定情信物。你要是不喜欢,你就扔了吧,反正,我也不想给别人!” 他转开头,不敢看秦凝,线条优美的下颌紧紧收着,紧张莫名。 秦凝叹了一声,捏了捏手镯,小声说:“这个东西,我不能收。” 成屹峰立刻转头,满眼惊讶和痛苦的看着她。 笨蛋,又误会了! 秦凝不禁瞪了他一眼,才垂下眼,柔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也觉得,这确实是宝物,既然你自己都说于你有好处,你还是带着它吧。你,在外工作,一定很辛苦,很危险吧?我是觉得,你比我用的着,你,自己带在身边吧。再说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定情信物,亏你想得出来!” 成屹峰长长的呼出口气来,车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成屹峰的手,轻轻的,一点儿一点儿的从他的位置上蹭过来,把秦凝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 秦凝手指刚轻动了动,想缩手,他紧紧的握住: “小凝,我现在,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我,辛苦什么的,我倒也不觉得,干工作,总要干好它,至于危险,哪个工作没有危险,但是,也确实,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处特别的地貌作业,这处地方,怎么说呢……哎,其实也都是一样的,主要是我离你远,我心里不放心,我……我就想留个东西给你,你别多想,也别嫌弃,我就是……” 他话语有点乱,最终还顿住,眼睛盯着秦凝的手。 秦凝惊讶的看他,他长睫毛扑闪,掩盖着星眸,看不清他神情,但他似乎很迟疑,似乎一直在权衡自己该怎么说。 秦凝的心沉了沉,大力的缩手:“我答应你,你以后平安回来,我就收下。” 成屹峰忽然抬头,对着她笑起来,颇有点嬉皮笑脸的样儿: “那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小凝,你就收下吧,你收下了,我才能答应你,有你等着我,我一定平安回来!啊?” 秦凝却一眼就看见了他嬉笑背后的坚忍。 秦凝定定的看着他,不笑,不动,不说话。 可是,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不是傻子,这一年多,他的信很少,他这样自以为是又啰嗦的男人,能憋着不写信,决不是不想写,一定是不方便写。 尤其是,有一回,他还给她寄了张纸条,纸条上的墨水颜色和信封上的不一样,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其实不太了解他的工作,前世今生,她都不太了解搞地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上次的那个梦,总让她心里特别的忐忑,她直觉了明白,他最近的工作,一定是有危险性的。 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即便现在她想和他开始一段恋爱,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强求他,你不该这样,你不该那样呢? 她说不出口。 秦凝脸色严肃,成屹峰的笑容,便撑不下去了。 车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成屹峰“呵呵”干笑了一下,自嘲的说: “你这丫头真难伺候,我送一样东西都送不出去,你这样,我很挫败,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然后,他一把拉过秦凝的手,给她把镯子套在手上。 再然后,他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的手,埋着头,声音里都是无奈和恳求:“小凝,你,就收下吧?我……我求你。” 秦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喉咙口的酸涩咽下去,说:“要不然,我帮你保存着,你什么时候需要了,你跟我说。” “哎!” 成屹峰立刻大声的应了,笑起来,一脸灿烂。 秦凝转开头,看向窗外:“开车吧,你看外头,好些人看咱们呢!” “哎!” 成屹峰发动了车,依然一个人傻笑,先还开得挺快,眼看着要到镇上了,他的车速又慢下来,蜗牛似的爬。 他看一眼秦凝,见她一直看着窗外,就小心翼翼的说: “小凝,那个,你们文化站,有没有图书馆什么的啊?我可以去看看吗?我想在文化站等着,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不打扰你上班!” 秦凝伸出手指,快速的按了按眼角,回头一本正经的说:“有啊!可以啊!你去我们图书馆的话,你能把车子借给我开吗?” “啊?你,干什么去啊?” “我今天不想上班,想去卧牛山玩。” “……!” 春日的卧牛山,十里苍翠。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卧牛山之所以叫卧牛山,就是因为状似卧牛,还是头横卧了十里的大青牛。 这牛,曾经可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侍童,因为和王母娘娘的侍女眉目传情,坏了天界的规矩,才被王母娘娘罚成了牛,贬下凡间的; 而与它眉目传情的侍女,便被王母娘娘变成了卧牛山前的一方湖泊,与这牛,近在咫尺却不能在一起的相望千万年。 秦凝带着成屹峰一边爬山,一边把这个传说说给成屹峰听,成屹峰就说: “唉,这王母娘娘,也太简单粗暴了,人家谈个对象,她就罚人家永远相望,一点方式方法都没有。” 秦凝回头说:“传说似乎都这样。” 成屹峰说:“嗳,真正的惩罚可不是这样的,我告诉你我们地质队里的事。那时候我还没调岗,我当钻井工程班班长那会儿,我手下招两个临时工,那两个人年纪轻,反正比我小,但是当地人,大高个,壮得像牛,两人都是刺头,爱打架。你知道我怎么罚他们吗?” “怎么罚?” 山顶有风,成屹峰一脸坏笑,叉着腰站着扬眉: “不是爱打架吗?我让打架的两个小子手拉手站着,站一天!谁先松手就开除谁!嘿!一治一个准,以后再不敢打架!” “……!” 秦凝想一想那情景,两个虎背熊腰的、一脸气愤的大男人,非得手挽手站着…… 秦凝捂住嘴笑得蹲在地上揉肚子。 成屹峰眼里都是宠溺,看着秦凝笑,伸手摸摸她头,说: “看把你笑的,真事儿啊!那你看,这么反其道而行之,他们不是不敢了嘛,这王母娘娘就该让人家侍童和仙女好好谈对象,让他们天天在一块,在一块儿几千年,或许人家自己就相互不喜欢了呢!” 秦凝仰着头看他:“那你的意思,要是天天在一块,在一块儿几千年,就会相互不喜欢了?” 成屹峰也蹲下来,看着她,星眸闪烁:“这是你的意思吧?要不然,你先这么罚我一下,试试?” “试了不好呢?” “试了好呢?” 阳光明亮,风也轻柔,三月的空气里,都带着春的蓬勃,秦凝看见成屹峰的眼里,灼灼的火。 她垂下眼,不说话。 成屹峰轻轻的叹了口气,揉乱她一头长发:“你,是不舍得罚我呢吧?” 这话问的,她都接不上。 舍得就是答应试试在一块儿几千年?不试个几千年就是不舍得他? 她才不上他当! 她打开他手,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吧,还有好长一段路走呢!” 成屹峰无奈又宠溺的叹气:“唉!我可不怕,我倒想一直走下去,你要是累了,我还能背你。” 秦凝不出声,慢慢的向上走,已经在山顶了,但卧牛山山势长,要再走一段,有个最高处的凉亭,可以休息,可以看景,可以远眺山前湖的优美。 两人很快到了凉亭。 站在最高处,风毫无阻隔的吹来,清爽宜人,远处的山前湖像一颗碧绿的珍珠镶嵌在大地上,这自然景观真的不错。 秦凝说:“怎么样?家乡很美吧?” 成屹峰点头:“嗯,很美。小凝,你是不是很喜欢咱们老家这儿啊,不想离开?” “嗯……还是不错的。其实,到哪儿都差不多的,但这里有山有水,有熟悉的环境,总是比较好。” “那,再过一两年,我,回来这里吧。” “你,不留在东北?” “你在哪儿,我去哪儿。” 秦凝望着远处。 天很高,云儿在它怀里,自在的轻轻卷起,又舒展开来,无比自在;青山不老,十里树木花草,在它怀里,一年一年的春华秋实,苍翠葱郁。 秦凝看见她的心,似乎也在云里,轻轻的卷,轻轻的舒,轻轻的开出花来…… ------------ 第315章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成屹峰不知何时,站到秦凝身边。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伸过来,先是扣住她一个手指,再慢慢的一个一个攀过来,一个一个扣住: “小凝,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她没挣扎,任成屹峰紧紧的扣住她手,再把她拥入怀里: “你不要害怕,我宁可伤我自己的心,也不会伤你的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最好能找到个矿什么的,那我肯定能想法子回来老家,就也能有份不错的工作了,那到时候,你想养鸡就养鸡,你想种葡萄就种葡萄,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守着你。” 他的声音夹在山顶的风里,响在她耳际,似乎带着青山回响似的,特别大。 秦凝把头搁在他肩上:“说的话,要算数。” “嗯……小凝!小凝你答应了?!……啊,啊,啊哈哈哈,小凝你答应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成屹峰发疯似的,抱着秦凝转圈圈,惊的秦凝大声的喊:“哎哎,哎哎放我下来!哎哎,这是在山顶上,哎哎!”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怎么办,我太高兴了,啊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山顶的风里传扬,整个山都跟着他笑起来似的。 下山的时候,秦凝得出一个结论,谈恋爱的时候,做什么不重要,去哪儿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成屹峰的快乐,难以用语言形容,反正秦凝看着他的笑脸,就有点无语。 这男人不是挺心机的吗?干嘛现在笑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呢? 可成屹峰还觉得不够,他的手紧紧扣住秦凝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松开,嘴里念念叨叨的: “我得把今天的事记下来,我得回去把你画下来,我得告诉我妈,哎呀,我妈可担心我们呢,啊,不,先不告诉,谁也不告诉,我先自己高兴几天再和他们说! 哎,怎么办,我太高兴了,小凝,要不然你打我一下吧,我是不是在做梦?不不不,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的了,小凝,我们……我们得先定亲!” 秦凝愣住,站住脚看他:“啥?” 成屹峰敛了笑,无比正经,却又无比紧张: “定亲!我们得定亲!小凝,你想啊,我回来一次,多么不容易,再回来,咱们就能结婚了,小凝,我们得先定亲! 要不然,我回去我不放心,你说你以前总是说不结婚,我还能稍微放心一点,你现在不是答应我了吗,那咱们定亲,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定亲了,你你你,就不会跑了!” 秦凝抚额:“不用!我跑什么跑!你咋觉得我会见一个爱一个啊?真是的!” “呃……那,你的意思是,你只爱我一个?” “我……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所以啊,你的意思就是你只爱我一个!” “我……好吧好吧,你要这么想随你!” “哎呀,小凝,我就知道,你只爱我一个!那小凝,我们定亲!” “……!” 秦凝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都是这样,会说无数没营养的话,会做无数看起来特傻的事,反正她是觉得,好像成屹峰一谈恋爱,智商就变低了似的,一会儿一个傻念头。 这定亲,也不是说定就定的啊,乡下那么多规矩呢,要请媒,要双方父母都在,要蒸糕包包子,要买很多彩礼,这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整不完,他这回来一次匆匆忙忙的,哪里可以? 况且她又不是土生女孩子,定了亲就不跑了? 呸!成屹峰要是敢对她不好,就算结了婚,她不是照样跑? 相反的,她要是觉得他好,定亲什么的仪式根本就不算什么啊! 可显然,成屹峰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路下山,一路开始琢磨这个事儿,特执着。 “小凝,你说,定亲都需要些什么?你告诉我呀,要是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从山顶走到山腰的一段路,他就问了好些遍。 刚开始秦凝还能好声好气的说一两句:“不要了、怪麻烦的、算了、下次吧。” 可是这智商变低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有些晕头了,絮絮叨叨的说:“怎么能算了呢?怎么会麻烦呢?下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呀!” 秦凝终于甩开他手,认真的说: “成屹峰!你要定亲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回来一共能呆几天?你要是想知道定亲的流程,我等会儿回去让三麻娘子到我家,给你讲一晚上! 好让你知道一下,咱们乡下定亲,究竟要牵扯多少人,买多少东西,花多少时间,请多少客,到时候你天天的办这些事去吧,我保证,你会过得无比忙碌无比充实!你可别后悔!” 成屹峰终于消停了,他靠近她,看着她恼怒的眼睛,闪了闪他那特有的长睫毛,说: “小凝,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舍不得我,把时间花在这上头?” 秦凝睨他一眼,不说话,心说话你这不是傻子嘛,这还要问! 成屹峰看着她看着她,忽然出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的看她:“还是,希望只和我在一起?” 阳光有点刺眼,周遭山林密密,只有清风低语,鸟雀低唱,空无一人。 秦凝脸上开始热,扫开他的手,撇嘴:“谁不舍得你,希望只和你在一起了?你爱定亲那你就去定。” “所以你同意了?” 秦凝睨他:“你试试看我同意不同意?” 成屹峰看着她的表情,低低的笑起来,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说: “小凝啊,你是心疼我的啊!怎么办,我现在心里太欢喜了,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可是不定亲,我又害怕,害怕下次回来,你不理我了。 不过你说的对,要是我们这几天定亲,那我就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光忙那些事情去了,这……要不然,我们跟外公和你娘说一下,然后下回我回来,我们就……结婚!行吗?” 秦凝心里是叹气的。 这恋爱谈得!跳跃的也太快了些! 这才刚开始呢,他就想着一步跨入婚姻。 后世,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吧? 但是,以成屹峰的情况来看,他提出来,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成屹峰三年才回来了两次,要是按照后世那种进度,要等到彼此全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结婚,那是要等到十年后了。 所以,秦凝能理解他。 但理解归理解,真的没法答应他。 她自己又没啥经验,她并不知道,什么程度,是可以进入婚姻了。 本来,她觉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的,年轻,谈个恋爱,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也算自己努力过一回,可是怎么一下子就到这儿了呢? 秦凝撇了下嘴,小声说:“你想什么呢?不过谈个对象。” 成屹峰搂着她肩问:“啊?可是,谈对象的最终结果,不就是结婚吗?” 秦凝对他眨眨眼:“那可不一定,要是谈的不好,不结婚。” 成屹峰嘴张的老大: “什么?小凝,你,你别吓我啊,哪有谈对象不结婚的?谈对象不结婚,那不就是耍流氓吗?小凝你想耍流氓!” 他眼睛也瞪着,竟然是十分委屈和惊讶。 秦凝心里都要笑出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要是后世,现在这个角色得反过来吧?不都是女孩子担心男方谈恋爱不结婚吗?怎么现在倒过来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睨他一眼: “你说什么呢?我耍什么流氓了我!难道谈对象非得结婚啊?” “难道谈对象不结婚?” “那,要是谈着不好,怎么能结婚呢?” “可是,怎么会不好呢?” “可是,怎么就一定好呢?” “我……” 成屹峰气结,皱着眉头看着秦凝,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丫头怎么哪儿哪儿都跟人家不一样呢? 来之前,他母亲也说了,要是秦凝实在不愿意理他,他只能算了,不能为难人家;可要是能有点眉目,就把事情定下来。 毕竟乡下地方,要是知道了他常去秦家,但又没有名分,会对秦凝名声不好,人家会议论的。 成屹峰深以为然。 再说了,小丫头要是能点头,他恨不得立马结婚,那肯定得定下来呀! 可现在什么情况?这丫头明明答应他了,怎么又不能提结婚的事儿呢? 成屹峰心慌慌的:“小凝,你,你这,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又不结婚了呢?你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呢?” 秦凝皱眉: “什么叫又不结婚了啊?我们这不是刚开始吗?你昨天回来还只是想谈个对象吧?半个小时前,你就说要定亲了,完了这才几分钟,你又说要结婚了!哪有这么快的?我的意思是,你也太快了!” 可成屹峰苦着脸说: “怎么会太快了呢?我一直觉得太慢了!怎么是刚开始呢?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好像,等了你半辈子了! 小凝啊,咱们是说好一辈子的,可你也不能让我一辈子都在等待,等到我们老了,才结婚啊!小凝,明年,我们结婚,啊?” 他的眉皱着,眼里都是哀求。 秦凝竟然有点害怕看见。 她推开他,挠头,脸板起来: “哎呀,你能不能别这样!我没听过刚谈对象就结婚的!乡下定了亲,也得走两年呢,行了行了,明年再说吧,我们出来玩,你尽跟我谈这个,我生气了!” 成屹峰叹气,也挠头:“好好好,那我不说,我先不说。那,你累不累?我背你下去?” “不累。” “那你渴不渴?我们去前面卖茶的地方买点水?” “不渴。” “那你饿了吗?我们去山下先找个饭店吃饭?” “好。” “小凝啊,那你说,我们吃饭的时候,再想想那个事,好不好?” “什么事?” “结婚的事。” 秦凝瞪眼,压着声音对他吼:“……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 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也只是一会儿。 两个人去饭店吃饭,成屹峰看着昭文饭店里的布置和装饰,说: “哎,这个地方挺好,小凝你喜欢吗?咱们结婚的时候,在这办婚礼好了。” 秦凝给他一个白眼:“……” “好好,不说,不说。” 两个人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给许春燕他们,成屹峰又说: “小凝,你看你喜欢什么,我们也买回去,正好有车好带,特别是咱们结婚要用的,你快去选选。哎,那个瓶子不错!” 白眼继续:“……” “好好,我,我先不买,不买。” 成屹峰笑着说这些,但秦凝看他的眼里,却都是明晃晃的执着。 秦凝真的很无语。 但想着他真是太难得回来了,心里就是再想发脾气,都忍着,最多不吱声。 直到成屹峰从百货大楼出来,手里拎着两大网兜的糖果,还站在台阶上絮叨的时候。 “哎,小凝,我回去以后,我得赶紧的打听打听,这婚假到底能拿几天?我这个年龄了,算大龄了吧?我这算老大难问题了吧?我得好好的让我们领导给我多批几天。小凝,明天我们去哪儿啊?” 秦凝快步走下台阶:“哪儿也不去。” 成屹峰赶紧追过来:“为什么呀?” 秦凝转身说:“你太啰嗦,我受不了!” “……!” ------------ 第316章 爱情练习生 成屹峰夸张的扁嘴,站在百货大楼的台阶上可怜兮兮的看秦凝,正想跨下一步去哄她,就听见有人喊他:“哎!屹峰,成屹峰!” 成屹峰抬头看一眼,立刻无比迅速的一跳,站到秦凝前面挡住她。 “盛科长。” 盛刚一身警服,从不远处笑着走过来: “真是你!好久不见了!哎,你这买什么……哎哟,秦凝,哎,秦凝,你也在啊?哎哟,秦凝,你越来越好看了啊……” 盛刚弯着腰看成屹峰拎的东西,很快发现了成屹峰身后的秦凝,他满眼闪亮的看着她。 秦凝有些恼怒的看着成屹峰那像护小鸡崽似的动作,一步就跨了出来,对着盛刚浅浅笑了笑: “噢,盛科长,好久不见,听说你喜得贵子啊,恭喜恭喜!” “呃……谢谢,呵呵,你听鲁兆辉说的啊,你还挺关心我的啊,呵呵!那你结婚了吗?” 盛刚笑着,眼睛一刻不离秦凝,几乎忘记了成屹峰的存在。 好像有一年多没见秦凝了呢,她可比以前更漂亮了,上回还是在鲁兆辉家老四满月时见过一次呢!那时候,他刚结婚,对老婆还是有点点心的哩。 可是,你看她,今天一件嫩黄色的毛衣,衬得她的脸又白又亮,像要滴出水来,她怎么总是这样,看一眼,就能立刻摄人心魄呢! 唉,这结了婚才知道,还是得不到的最好,家里的婆娘,怎么跟她比啊! 秦凝见自己都已经提醒盛刚,都结婚有孩子了,就不要这副样子了,可盛刚还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儿,不禁厌恶的转开脸,不再理他。 成屹峰也皱着眉头看着盛刚,不禁伸手扣住秦凝的手,代秦凝回答:“谢谢关心,我们也快结婚了。” “什么?你,你们?” 盛刚眼睛看一下他们的手,原本的笑脸,一秒都没有维持住,手还忍不住抬起来指指两人,似乎不指一下,就是弄错了:“屹峰,你说,你们?” “是啊。” 成屹峰拉着秦凝就走。 盛刚忽然过来拉住成屹峰胳膊:“你,你怎么能……你,成屹峰!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当初,你骗我,说秦凝定亲了!” “是啊,定亲了,那个人就是我啊!再见啊!” 成屹峰一手拉着秦凝,一手提着东西只管继续走。 盛刚在后头喃喃的: “……怎么可能!当时,当时我们去她家的时候……不对,去之前,你还是要帮我做媒的!我有点……不是,你,你,总之你骗我!成屹峰你骗我!” 盛刚忽然一大声,引得路上的人都站住了看他们。 成屹峰紧了紧秦凝手,回头说: “哎哎,我骗你什么了,你这不是已经孩子都生了吗?请你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啊!” 盛刚胸口起伏着,眼睛向四周看看,咬牙说:“可你要是不骗我,我不会结婚啊!” 成屹峰气笑了:“你搞什么,难道没有我,我家小凝会和你结婚吗?” “那谁知道呢!是你,都是你搞的,我一生都让你毁了!你卑鄙,你太卑鄙了!” 盛刚身子一侧,忽然拦住秦凝的路: “秦凝,我跟你说,成屹峰就是个卑鄙小人,你千万别嫁给他!对,我是结婚了,但是我是受骗的,我跟你说,前几年,我跟着成屹峰到你家……” 盛刚站在秦凝面前,指手画脚的说以前的事,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但神情极其愤慨。 相映的,还有成屹峰的手,紧紧的握住秦凝的手,都发抖了。 秦凝十分有耐心的听盛刚说完,才冷冷的说:“盛科长,你说完了?” 盛刚气愤的瞪一眼成屹峰,说道: “对,就是这个事!秦凝,你可不能嫁给他,真的,当初要不是他给我说你定亲了,我肯定会让人上门做媒的……” 这话,他已经絮叨四五遍了,秦凝这次打断了他: “停!盛科长,我哥他,没骗你,当时,我们是定了亲的,娃娃亲,只是我们没见过,两边父母就没说。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自己都有孩子了,你还跑来跟我说这些,卑鄙的是你吧?好了,我们正买结婚的东西呢,你不要再挡着我们了。哥,走吧。” 秦凝拉着成屹峰,头昂得高高的,提脚就走。 成屹峰跟在身后,脸上的笑容,闪瞎过往行人的眼。 可是,两人上了汽车,成屹峰就立刻觉得不对了。 秦凝执意的坐在了后面,小脸板着。 成屹峰坐在驾驶位上,不敢开车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解释: “小凝,那个事,当时,是这样的。我在沪上见过你以后,我就……我真的就是觉得,如果我要谈对象,我就应该找你。 我本来是打算,看过外公之后,我就去沪上找你,我知道你在沪上出版社画过画,我想,我就算每天站在那儿,每天问一百个人,也终有一天可以找到你。 我不知道你就是她,你小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然后我在县城看见你打鼓,我还特别开心了一下,我又问到了你在清溪文化站还是哪里当老师,那时候,我都高兴的昏头了,我脑子里,光惦记着怎么去清溪公社找你了! 还有,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好像还碰上个扒手,指使一只猴子偷你东西,那猴子还突然不见了,我还按住那扒手,可你却跑了,把我急得没着没落的,我就带着扒手去公安局。 结果就是盛刚他拉着我,说这说那,我其实都没听心里去,我心里一直在想,你怎么一晃眼就走了呢,你怎么像个天上跳下来的仙女似的忽闪忽闪的呢,我该怎么找着你呢? 盛刚他非要去你家的时候,我心不在焉的就……再后来,我就看见了你。 你一定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都吓坏了,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候我真是吓得灵魂出窍了!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我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你。 我就立刻跟阿姨说,我就是回来和你定亲的……咳咳,我也确实和盛刚说,说你定亲了,不要再来打扰你。我知道,我这样说,是不对的,都没有经过你同意。 但是,小凝,如果时光能倒流,我还是会那样做的,我现在都能记起我当时的心情,我真的吓坏了,我想,要是阿姨一不小心,真的同意了盛刚,那我真的要跳你们前面那个大河塘里了!我……小凝,我,事情就是这样,你别生气了,好吗?” 秦凝不出声。 成屹峰心里打鼓,挠了半天头,他开了后车门,蹭进去,坐在秦凝身边: “小凝,要不然,你看你怎么罚我?只别生我气就好,你看,我们刚才还好好的呢!小凝……” 秦凝看看他,终于开口:“我没生你气。” “你……可你就是生气了啊。” “我生我自己的气。” “……生你自己……什么气啊?” 秦凝懊恼的把脸埋在手里,不出声。 成屹峰不解的看着她,很忐忑。 可秦凝过了一会儿,移开一只手冲他摆摆: “没事了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你去开车。” 成屹峰拉开她另一只手,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忽然眼睛大亮,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答应我结婚的事了?” 秦凝猛抬头,瞪眼:“谁答应你了?谁答应你了?刚才不过一说!我不喜欢盛刚,我就不过那么一说,你别给我当真啊!” 成屹峰笑容一点一点的扩大: “我当真了。小凝,你答应了,你刚才,当着人面答应我了!小凝,我们结婚!明年我们就结婚!噢,小凝!” 他欢喜非常,拉着秦凝看看,再欢呼,再看看,再欢呼,周而复始。 完全是个傻子。 本来,秦凝还有点懊恼的,可是,他的眉间都是欢喜,他的眼里都是星辰,他的嘴角弯得放不下了,他整个人像个装了发条的机器笑娃,往日所有的样子不复存在。 秦凝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最终捂住眼,不去看他,可嘴角却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就听着成屹峰一个人欢呼,他的欢喜那么的纯粹: “小凝,我太太太高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多,呵呵,太高兴了!走走,回家,等会跟外公他们说。” 回到秦凝家里已经五点多了,周彩凤什么的几个妇女都已经领了活回去了。 成屹峰和秦凝一回到家,便看见任贵均已经坐在了秦凝家的灶间,对着他们俩,慈祥而期待的笑。 秦阿南和许良保一看见他们回来,也是相视着笑,脸上都是压不住的欢喜。 连小小年纪的许春燕,也抬着头,弯着嘴巴,一脸好奇而期待的看着他们。 这些家人的小动作、小表情,把秦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和任贵均打了声招呼,便先躲回了房。 秦阿南一把拉过成屹峰:“哎哎,怎么样?啊?怎么样了?” 成屹峰一天的嘴角就没弯下来过,此时笑着说:“阿姨,你想这么样?” “我当然想你们能……” 秦阿南话说了一半,想想女儿的性子,那句“想你们能定下来”就没有把握说出来,唉,小凝今天能不声不响的跟着屹峰一起出门,已经很好了啊! 她就说:“呃,你们能好好说说话就好,我还能怎么样啊,唉,这孩子,执拗着呢!” 倒是任贵均看着成屹峰那眉宇里隐藏不住的笑意,喊他过来问道:“屹峰,你过来坐,你跟我说说,小凝是不是肯跟你谈对象啦?” 成屹峰在他身边坐下,大力点头:“嗯!” 任贵均也高兴极了:“哎唷,太好了!老天开眼!那,你没跟她说,能不能先定亲?” 成屹峰这会儿,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秦凝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便笑着说: “小凝心疼我,说我总共才几天假,要是忙着定亲什么的,那时间都花这上头了,我们就……咳咳咳,外公,我跟她商量,想明年直接结婚!” 秦阿南站着看不清他脸,激动的蹲到地下去看他:“真的?屹峰,你说的是真的?” 成屹峰笑得嘴酸,幸福在心里蔓延到眼里,流经四处,漫烂十方: “真的。阿姨,我看,小凝是同意的,就是她脸皮薄,你们先别问她,等我临走的时候我就和她确定下来,商量看看该怎么办。” ------------ 第317章 真甜 成屹峰的回答,可把秦阿南激动坏了,嚷嚷起来: “哎唷,哎唷,哎唷这可太好了!哎唷,良保,哎哎,这这,我们要嫁女儿了!但是,哎呀……我舍不得了!我怎么又舍不得了!不行,屹峰啊,我舍不得了!” 许良保和成屹峰都看着秦阿南。 许良保只“嘿嘿”的憨笑。 成屹峰可担心起来了: “哎,阿姨,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能舍不得的啊,我这,我可等了好几年了啊!” 任贵均在一旁笑得不行: “好了,阿南,你就不要逗屹峰了,你看看这孩子,都瘦了,一年比一年瘦了,他们两个孩子能在一块儿多不容易,你就别夹在里头为难他了。” 偏秦阿南还执着起来: “舅舅,哎,我说的是真话呀,我知道屹峰不容易,但是我舍不得也是真的啊,我家囡囡要是真的和屹峰结婚了,那,不是要跟他去东北?哎呀呀,我……我不舍得了!要不然迟点结婚,再过个两三年再结婚吧!舅舅,你想,要是小凝去了东北,谁煮好吃的给你啊?” 这下,任贵均的脸也抽抽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成屹峰眼看不对,站起来去拉开秦阿南:“阿姨,你故意的啊?阿姨你别这样啊,要不然,我,那我怎么办啊?” 终于,许良保看不下去了,笑着说: “屹峰,你别担心,你阿姨再是舍不得,也是想小凝好的,只要你对小凝好,你阿姨就放心了。你看,今天你外公,还是你阿姨想着,叫我去接来的呢,她就想着你和你外公一起吃了饭再回去,那你不是多点时间和小凝在一起了嘛!” 成屹峰心里放松些,扶住秦阿南手臂说: “阿姨你放心,我会对小凝好的,再说了,我们也不一定要在东北啊,等今年到年底看,要是我……要是我有机会,我也可以工作调动的呀,到时候我回来老家!” 秦阿南反手一把抓住他手臂:“这可是你说的!” 成屹峰点头:“我说的。主要看小凝自己的意思,她喜欢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可这回,又轮到任贵均唱反调了:“屹峰,这样也不对的啊,那你娘呢?你要是和小凝回来,那你娘你爹怎么想啊?” “呃……外公,我不想我回老家陪着你吗?” “想是想啊,可是,唉,这,我又怕你娘心里难过……” 几个至亲对着成屹峰轮番轰炸,成屹峰既甜蜜又烦恼的应对着,也是颇伤脑筋的事。 反而是秦凝,往房间一躲,就悠哉的很。 她把门一关,悄悄的进了空间,仔仔细细的看自己手上的镯子。 月泽? 怎么看,这镯子都是和原先化作空间的青玉镯子是一对儿。 青玉镯子是外婆给的,那么这个赤玉镯子,又是什么人的呢?这个人,和外婆有没有关联呢? 外婆很少提起自己的身世,但她忧伤的眼睛,总让秦凝觉得,外婆身上有故事,这个有赤玉镯子的人,会不会是外婆的故事呢? 但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赤玉镯子留给成屹峰呢? 还有,青玉镯子“日岢”,已经化作空间了,那这个“月泽”呢?在没有化作空间之前,它也会有把玉石变美变好的能量吗? 秦凝想试试。 她没有贪心的意思,毕竟现在她有空间,把玉石放在月亮河里,她一样能得到宝贝。 人到了一定程度,对财富并不会一味的贪婪,她就是好奇。 太好奇了! 秦凝立刻走到竹屋仓库里,翻了老半天,把去年路过一个过年集市随便买的一块玉坠子找出来。 这个坠子的成色是再差也没有了,雕工也差,只是一个普通的多子多福图案,秦凝在集市看见的时候,无非是仗着自己有空间才会买回来,不过花了十块钱。但因为不缺钱用,秦凝便把它丢在角落里快要忘记了。 秦凝回忆着以前外婆教她的方法,为了不影响可能的效果,她拿着玉坠子出了空间,找了根针刺破了一点手指,涂在赤玉镯子上,再把玉坠子和赤玉镯子放在她床角落里,拿一块手帕盖住。 如果有变化,明天一早便会看出来。 秦凝做好这些便出去了,毕竟任贵均在,她也不该总躲在房里。 东灶间里,几个人终于不再围着成屹峰盘问了。 秦凝过去的时候,听见几个人和秦阿南一起哄七斤的声音,还有许春燕脆生生的说话声:“……老师说的,放《南征北战》!姆妈,明天我们带弟弟去看。” 秦凝理了理头发,跨进门槛,说道:“春燕,明天有露天电影啊?” 许春燕笑着扑过来:“是啊,姐姐,你明天和姐夫一起去看,我早早帮你们搬凳子去占个好地方!” “姐夫?” 秦凝低喃着看一眼成屹峰,他正满脸甜蜜的看她。 许春燕仰着头说:“是啊,娘说的,你们明年就要结婚了,以后我就叫屹峰哥哥姐夫!” 秦凝捂脸,听见一屋子的低笑声。 晚餐是秦凝上灶的。 原本现在家里轮不到她当大厨,可任贵均说:“小凝啊,我想吃你做的菜了,你做一个给我吃吧?” 说着,老人还一直拿眼睛瞟成屹峰,生怕秦凝看不见,还拍拍成屹峰说:“屹峰,你说是不是?” 成屹峰立刻点头:“对对,我也想吃……小凝,我帮你烧火。” 秦阿南抱着七斤笑:“哎呀,正好,你们良保叔自留地里还要去翻一翻呢,晚饭你们两个烧吧,七斤啊,走走,我们去看小鸟咯!” 任贵均慢慢的站起来往外走:“对喔,良保,走,你带我去看看自留地里,最近都种些啥了?” “好好,舅舅,我带你去看,春燕啊,拎个篮子,去把刚出的小菜秧拔一把回来。” 许良保说着,干脆连许春燕也叫着出去。 转眼的,灶间里剩了秦凝和成屹峰两个人。 秦凝立刻对成屹峰瞪眼睛:“你怎么就和我娘说了呢?我什么时候说明年要结婚了?” 成屹峰笑着走过去,离她很近的站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这才一会儿没看见她,他怎么就觉得,心里已经万分的思念了呢?真想一刻不离啊! 他说:“那,要不今年?我回去就请假,看能不能赶在年底里回来?” 秦凝嘟嘴看他,他眼里,是无尽的情意。 秦凝叹气,说不出话来。 成屹峰勾住她手,靠的更近了,话语又轻又温柔的响在她耳边: “小凝,别生气了,那,我想早点和你在一起,明年,对我还说,已经要等很久很久了,你刚才不在,我就想你呢!” 秦凝的耳朵立马红了。 她轻轻的推开他: “去去去,在这说什么呢!等会儿春燕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烧火吗?快去烧啊!” “好好,我去烧,但我想吃你做的菜。” “我做的什么?咸鱼啊?” “你倒还好意思说,没见过你这么坏心眼的丫头!看我怎么罚你!” “别过来……” 秦阿南几个识相的在自留地里忙乎到天黑,许春燕欢呼着回来:“姐姐,可以吃饭吗?” 秦凝脸红红的应着:“可以了可以了,嗯……就是鱼不太好。” 然而,岂止是鱼不太好,这餐饭,秦凝做得简直是大失水准。 鱼煎糊了,青菜忘了放盐,红烧素鸡是白的,咸菜肉丝汤里没有肉丝。 但,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 任贵均还说呢:“嗯嗯,好吃好吃,小凝做的就是好吃!屹峰,是吧?” 成屹峰笑:“嗯,外公,是呢,好吃,真甜!” 一大家子吃了晚餐,任贵均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八点多了,秦阿南才说: “舅舅要回去歇着了,明天小学操场上放电影,我再让良保去早点接你来我们家吃饭,吃了去看电影!” 任贵均看看秦凝和成屹峰,说:“好!屹峰啊,你明天带小凝也出去走走嘛,小凝,明天别上班了,屹峰难得回来,你就陪陪他嘛!” 秦凝看一眼成屹峰,心说,今天都陪了一天了,心机BOY这点倒没有和舅公说呀?嘴上却低低应了一声:“嗯。” 老人可高兴了,站起来说: “那我走咯,回去咯,要不宝生在家等得着急,那孩子也是,我叫他一起来,他怎么也不肯来,到现在,见了屹峰都怕!本来我和屹峰说,宝生真的是个好孩子,让屹峰也谢谢他,可自从屹峰一回来,他就躲房里了!唉,真是!” 秦凝笑了笑:“舅公,随他去吧,他怕见生人,还有估计是新学年,他功课多,一定是在看书呢!” 成屹峰扶住老人,眼睛却看秦凝的脸,酸溜溜的说:“他的事,你倒都知道啊?” 秦凝瞪他一眼,不说话。 成屹峰想想又怕秦凝生气,赶紧加一句:“嘿嘿,我觉得也是啊,小凝说的都对。” 任贵均不禁笑着摇头:“唉,走吧,你啊,明天早点来,带小凝出去走走啊!” “嗯嗯,小凝,明天我一早来,你可要等我来了再出门,啊?” 四周的目光立刻齐聚秦凝脸上,秦凝不可遏制的脸红了,又瞪一眼成屹峰,回屋去了。 成屹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带着笑得合不上嘴的任贵均走了。 这一晚,两个刚确定了情愫的年轻人,心里是多么的甜蜜,多么的巴望着天快点亮起来,那都不用说了,反正秦凝在空间里跑步、游泳、弹琴的,做了好几遍,依然不能睡着,最后将将要临近天亮了,才反而在外头的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瞪瞪的睡到天亮,听着外头佐罗“汪汪”的,她便醒了。 院墙上门锁响,听着许良保在和人说话,只是对方的话语不是太清楚。 秦凝伸了个懒腰,拿过枕边的怀表一看,才五点半! 秦凝嘴角甜甜的勾起:“这个傻瓜,怎么又这么早?傻不傻啊!”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立刻起来了,换上一件粉紫色底、白色小花的真丝衬衫,外头再套上一件白色的开襟毛衣,让真丝衬衫的领结飘在白色的毛衣上,她清新娇嫩的像一朵蔷薇花,这才开了门出去。 但是,院子里并没有人,只院墙门开着一条缝。 秦凝往灶间伸头看了一下,也没见人。 咦,人跑哪儿去了? 秦凝跑去院门口看,外头也没人,只许良保和郭军,站在外头路边指手画脚,佐罗摇头摆尾的在四周走来走去。 奇怪!难道不是成屹峰? 秦凝只好退回了房,在床上坐着,去掀开昨天用手帕盖住的那只赤玉镯子和坠子。 毫无变化。 赤玉镯子还是灰蒙蒙的,带着挺旧的划痕,坠子依然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 啧!难道,这个“月泽”,并不是和自己的“日岢”一样,是个特别的存在? 还是说,可能需要别的什么法术才可以有所变化呢?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现在外婆不在了,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凝捏了捏镯子,无奈的把镯子先戴在了手上,毕竟昨天成屹峰那么郑重其事的给了。 虽然如果这个是宝物的话,她不能拿他的,太贵重,有机会也要把事情告诉他; 但现在这镯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倒不好和成屹峰说了,万一这个镯子没有特别的功能呢?那只能先戴着,安一下成屹峰的心。 房门上,轻轻的“笃”了一声,秦凝抬头看,佐罗把嘴巴塞在门缝里,两只狗眼看着她。 “进来。刚才是谁来了?”秦凝喊狗。 狗立刻用头把门顶开,跳了进来:“隔壁那个男人。呜汪!” 原来不是成屹峰呀,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 第318章 半夜上门的女人,半路杀出的男人 原来不是成屹峰呀,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秦凝偷偷的不好意思了一下,正要去把门关好,假装自己还没起来,佐罗“呜呜”着说:“主子,我闻到那个女人的味道了!” “什么?” “那个女人啊,光身子那个坏女人!” 秦凝大皱眉头:“在哪儿闻到的?又来我们家了?” “我们这边没有,是隔壁猪棚那边。” “猪棚那边……” 秦凝倒疑惑起来了,猪棚那边?秦梅芳这女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村里了,她倒是想干什么呀? 秦凝想不明白,还是站起来出去了。 一拉开门,便看见许良保皱着眉头,在堂屋角落头的工具箱子里翻东西。 “良保叔早,你找什么呢?” 许良保随意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噢,小凝早。唉,那个郭军呗,指指戳戳的,一会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死活不好好说话,我搞半天才知道,他是要跟我借锤子和钉子,要给猪棚门钉个门闩。” 郭军性子古怪,极少说话,但秦凝已经总结出经验,知道他这个人,只要涉及到他自身的事,他就装哑巴,只有和他无关的,他就会说清楚了。 但是,钉门闩……算什么涉及自身的事情呢?他干嘛又不说话呢? 郭军在猪棚住了有大半年了,大冬天风那么大,他都没想过要钉个门闩,怎么突然要钉门闩了呢? 秦凝听许良保这么一说,再想到佐罗刚才说的那些话,心里重重的疑惑起来。 她不禁从许良保手里接了锤子和钉子,说,“我去给他吧”,便走出院门去看。 果然,郭军站在猪棚门口,正在把两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树枝摆来摆去的试。 秦凝走了过去,把锤子和钉子放在他面前。 郭军抬眼看看他,不发一声,只管做自己的。 秦凝站在旁边看了他五分钟,忽然开口:“昨天有女人来找你?” 郭军愣住,猛抬头看她,一张本就晒得黑黑的脸涨成紫红色,嘴张了几张,但没有说话,只是大力的钉门闩。 秦凝看着他的脸色和动作,说:“你很讨厌她啊?” 郭军依然不说话,但动作更加大了,三两下把一个简易门闩做好了,把门“嘭”的一关,在里头闩住。 秦凝挑眉,特特的大力推了推门,说:“嗯,很结实,应该推不开了,哈哈哈,很好。” 说着,她就走了。 她想,她已经明白了一大半。 昨晚,秦梅芳不知道什么原因,来找郭军了,然而郭军是个怪胎,对于送上门的女人还很讨厌,所以要钉个门闩,防止女人再来。 唉,做女人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够失败的。 不过,秦梅芳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三番四次的找男人?找了秦振国,又去和周健的姨父乱搞,然后还看上郭军这个单身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没有男人活不下去的女人? 太……让人无语了! 秦凝无法理解。 但,这种事,和她无关。 秦凝转身走了。 郭军倒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口,对秦凝的背影手伸了伸,欲言又止的,但最终,他没出声。 秦凝没把这事再放在心上,毕竟秦梅芳不是来找她麻烦,别的事情,她可阻止不了秦梅芳。 且成屹峰来了,身上穿一件烟灰色的毛衣,就是秦凝以前给他织的,他满眼含光的看她,她心里甜甜的,把别的事都搁下了。 两人在家里吃了早餐,秦阿南抱着孩子出来,看看他们两个,说: “屹峰呀,我虽是小凝的娘,但也是你阿姨,今天我这个当阿姨,要说说你,你倒是也带小凝去县城,给她买点东西呀! 虽说这次你回来匆忙,不要急急忙忙的定亲了,但到底也算是谈对象啊,我们这里谈对象,男家都要给小细娘买点东西的,衣服啊,绒线啊,小细娘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你不能委屈了小凝呀。” 成屹峰立刻说:“对对,阿姨你说的对,要不,我带小凝去苏州吧?苏州东西多,给小凝好好挑挑,她喜欢什么,我都买!” “好!去!好好的陪她,这几天都出去,好好的玩几天。” 秦凝哭笑不得的说秦阿南:“姆妈!我又不缺衣服。苏州我也常去的,不用特意去。” 秦阿南还很认真: “要的。怎么能不要呢?就算你不缺衣服,也该让屹峰买一两件,那到时候三麻娘子什么的问起来,我也好说一声,我外甥也有给小凝买的,要不然,细娘家太没面子了,我这个娘也没面子!” 秦凝暗自翻白眼,原来是为了她的面子呀! 成屹峰倒也很认真,还跟秦阿南讨教:“那,阿姨,这里谈对象,还要做什么呀?” “哎,做的多了,既然说好了谈对象的,那就是要常常来丈母娘家帮忙干活啊,自留地里去做啊,还有垒柴箩儿、下河摸鱼、家里翻屋子修房子,反正,只要谈了对象,对象家只要是男人干的活,都该来帮着干啊!” 秦阿南说着,还抱着手里的七斤抖了抖:“七斤七斤,你长大了,要想讨老婆,也要去人家小细娘家干活的啊!” 七斤“咿咿呀呀”的,把手伸进嘴巴里吃手指。 成屹峰点点头:“好,那阿姨,你家还有什么要做,我来做啊!” 秦阿南笑起来:“我家呀,有你良保叔呢,暂时这些不用做,你只讨好小凝就是了,快吃,吃好了带她玩,哄她高兴,我就高兴了。” 这么说着呢,周彩凤带着三麻娘子等几个妇女来了,一看秦阿南家有客人在,她们非但不走,还围过来看。 周彩凤最是有眼色,看几眼成屹峰,就直接笑着和秦阿南说:“阿南,这个,是女婿啊!” 秦阿南高兴极了:“是啊,我外甥,也是我女婿,怎么样?” “好!我知道的,任阿山家的!哎唷,我一直说呢,什么样的男小孩儿配得上小凝,原来是这样的啊!” 三麻娘子走到灶间来盯着成屹峰看了一会儿,对着秦凝点手指头: “你这个小东西啊,怪不得跟我讲,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原来自己找了一个啊,哎唷,难为我还在家里帮你操心。” 王大妹、老六娘子也纷纷跟进来,对着成屹峰看,直接就交头接耳的品评起来: “嗯,人模不错……哎,面相也好……倒是和秦凝蛮般配……哎唷,以前怎么没看见来……哎呀,这么高高大大,今后生个孩子也高大……” 成屹峰平时再是自信,这种被妇女们包围着,直接当着面就评论的,倒还没有经过,脸红红的向秦凝求助。 秦凝平时和她们说笑惯了,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嫁”,如今这么明晃晃的打脸,也是特别不好意思,不禁把碗一推:“姆妈,我吃好了,我去上班了。” 成屹峰赶紧也跟着站起来:“阿姨,我也吃好了,我送小凝上班。” 两个人推开众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身后,几个妇女还意犹未尽的瞎起哄呢: “阿南,蛮好,这个蛮好,让小凝早点结婚吧……哎,不错噢,这种男人可以嫁的……你又看出来了……那个当然了……啊哈哈哈!” 而秦凝两人出了村子,直接便坐进了成屹峰的车,成屹峰先就一把拉住秦凝的手: “小凝,今天别上班了,我带你去苏州,阿姨说的对,我该给你买点东西,人家小姑娘有的,你都该有!” “哎呀!你听我娘说什么呀,这里小姑娘有的,我还看不上呢。你不用给我买,我衣服什么的多着呢。” 秦凝轻轻挣了挣手,没挣开,成屹峰握的紧紧的。 他见秦凝这么说了,还伸手理理秦凝的粉紫色衣服领子,说: “这个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但你有归有,我买的是我买的。其实东北那边,我买了好多东西给你哩,可是之前我不敢随便给你寄,怕你更加生我气,如今你答应了,那我不是该赶紧买给你啊,去苏州吧,好吗?也是我的心意,我平时都不在这儿陪你,那我总也要有个对象的样子嘛!” 他情真意切的,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样儿,秦凝心里挺感动的,想了想,说: “要不然,我们去沪上吧!上回我干爹跟我说,现在沪上的节约领,好些都照着我们的做,但是东西不如我们的好,市场有点乱,正好你有车,我顺便去看看情况。” “你能去就好,哪里都行!” 成屹峰笑起来,俊美极了,这才放开秦凝的手,开车。 可才开出前进大队,这唯一的村级公路上,迎面就来了辆车。 秦凝先看见,立刻说:“慢点慢点,好像是鲁兆辉。” “嗯?鲁兆辉?噢,鲁科长啊,去年他还给我写过信呢,结果我从林区驻地回家都隔太久,我都没顾上回他。” “对,是他的车,停一下。” 成屹峰他们这边停车,鲁兆辉也已经看见了他们,也停了车,迅速的过来:“哎,妹子,你那个对象呢?” 秦凝摇下自己这边的车窗要说话,他却已经看见了成屹峰,立刻又自己跑到他那边去了: “嗨嗨,兄弟!你可回来了!我昨天听盛刚那家伙说你呢,我这不大早的就来找你了,走走,跟我走,我要请你帮忙!” “哎,鲁大哥!啥事啊?我这,我这正想带小凝出去买点东西呢!” 成屹峰摇下车窗说话,眼睛还不舍得的看看秦凝。 鲁兆辉一把拉住他伸出来的胳膊,恨不得马上让他下车: “买什么?买什么都哥哥我去买!走走,帮我去画个人像,像上回那样的人像,奶奶的,我都追了好多天了,那混蛋先是撬了百货大楼的会计室了,接着又撬了县革委会的办公室,手法一样,关键还伤了人,把一个门卫老头头上砸了个窟窿,要不然不用我那儿办。 我这查来查去的,有好几个人说,白天看见过他去踩点,我想着要是你能给我把人像画出来,我要通缉他!” 成屹峰一张脸哭笑不得,还买什么都哥哥买,他这个哥哥,都等了三年多,才有这么个给秦凝买东西的机会,结果半道上还杀出个鲁兆辉。 但是…… 能有一个机会,展示他最爱的画画功底,他又真的很动心。 成屹峰挠头:“鲁科长,要不,我明天去你们公安局帮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明天是星期天,那些见过这个贼的人,都不上班,那多拖一两天,就可能有另一个人多了危险,兄弟,哥哥求你,那那,我们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的,小凝肯定支持,对吧小凝,你要给你对象当贤内助啊,要是不当,我这个哥哥可要批评你啊!” 鲁兆辉还对秦凝威胁上了,秦凝好笑又无奈的摇摇头,说: “哥,既然鲁科长这么诚心的来找你,你就去帮忙吧,我们改天再去沪上也可以,我,这几天都不上班。” 成屹峰看着她温柔的脸,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那心里,可真是要美得开花了。 他立刻和鲁兆辉说:“看在我家小凝的份上,我就去帮你这个忙,那走吧,我跟你车后头。” 两辆车,很快到了县城,鲁兆辉让成屹峰在市中心停了车,让两人坐上了警车,说是当作公安局的人,省得还要跟人解释。 他自己开了警车,先去县百货大楼,再去县革委会,都是找有线索的人过来问讯。 秦凝始终跟着。 看成屹峰和鲁兆辉两个配合默契,鲁兆辉负责问人,成屹峰就负责把所有人描述的样子,大致的先画出来。 这次的画像,比上次在医院时候,根据一个人描述的画出来,难道要大。 鲁兆辉问了七个人,成屹峰就画了二十几张画。 因为这个案子里,有的人看见嫌疑人不过一个照面,对于嫌疑人的面貌描述不清楚,只会说“是这样”或者“不是这样”,所以成屹峰需要在他们的描述中,不断的调整着来画。 ------------ 第319章 未来可期 而秦凝在一旁看着成屹峰画画,这次的心情,也和上次在医院看他画画,大不一样。 只见成屹峰专注的听着,手飞快的画着,整个人完全是一种完全沉浸在其中的样子,连回头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酸溜溜的感觉来。 哼!说什么一刻也不想离开她,要画画了,还不是把她给忘记了! 不过,认真工作的男人,还真是好看! 这么看着他那因为认真而绷紧的下颌线,这么看着他因为思考而微皱的眉,这么看着他微垂的一头乌发,秦凝竟然心“咚咚”的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亲亲他的心情。 这一次,成屹峰和鲁兆辉在两个单位各走了三次,花了小一天,才将最终的画像定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秦凝去买了,叫了好几次,成屹峰和鲁兆辉两个人才坐在警车里吃的。 一边吃,他们还一边还讨论着那个嫌疑人的画像,秦凝把饭递给成屹峰,成屹峰只管吃,上头一点菜没有,他也没发现,鲁兆辉也这样。 秦凝默默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还以为两人总有一个会发现的,结果两人只顾说话,压根就没在意。 秦凝无语,只好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点菜在饭上头。 两个人吃了饭,转身的又开始了问讯和画画,压根就没有和秦凝多说什么。 直忙到下午三点,鲁兆辉把画稿最后送去县百货公司,出来对等在车里的成屹峰特别高兴的说: “成了!兄弟,最后定稿的这个八九不离十了,七个人都说就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去让人印出来,通缉去了!太谢谢你了!” 成屹峰也特别高兴的应着: “好,我最后也是又调整过了,我自己觉得就是那张最像了,你去忙吧,要是抓住了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和小凝先回去了。” “不不,你们先别走,我把事情交待下去,我就来找你们,请你们吃饭!” 秦凝终于有机会开口: “得了吧你!你整个一工作狂,等你交待好了事情和我们吃饭,我得饿死!算了,我们走了。” 鲁兆辉“嘿嘿”笑,不以为意: “哎呀,妹子,看你说的,那成,改天,改天啊!” 可他对成屹峰,却像是狗熊对着蜜糖,笑得一张糙脸满是褶皱: “对了,屹峰啊,我上次写信跟你说的,你在单位有什么得奖记录什么的没有啊,有空跟我说说啊,把你档案调过来,回老家来工作吧,你看我这种单位就很需要你哩,你这种人才,我看省里都是欢迎的,我跟你讲,要是这次这个案子再破了,我一定把你的事报省里去!你看,你先考虑考虑复员啊?” 成屹峰看一眼秦凝:“好,我会考虑的,等小凝同意和我结了婚,就考虑。” 鲁兆辉立刻对秦凝瞪眼睛: “那赶紧同意赶紧结呀!哎哎,我说妹子,赶紧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啊?你等啥呢你?你为啥不同意啊?你这样是不对的啊!” 这还有地方说理去吗?为了鲁兆辉的工作,她秦凝还得马上结婚? 秦凝张了张嘴,最终对成屹峰瞪眼睛: “走吧,你还等什么呢?不是说要带我去买东西的吗?现在百货公司都要关门了。” 成屹峰笑着拉了她下车,和鲁兆辉眨眨眼说:“鲁科长,那,我们就买结婚东西去了啊!” 鲁兆辉特起劲的在他们身后喊:“对对,赶紧的去买,赶紧的结婚啊!” 百货公司四点就关门,秦凝两人从鲁兆辉车上下来,都已经近四点钟了,哪里还能真去百货公司逛。 成屹峰拉住秦凝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秦凝却使劲挣脱了:“别拉着我了,人家都看呢!” 这个年代太保守,男女走路都不能太靠近,手拉着手走路,一路上眼珠子惊掉无数。 成屹峰笑着说:“好好,不拉就不拉,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今天……咳咳,我,怠慢你了。小凝,对不起。” 秦凝不出声,只管往前走。 成屹峰追上来:“小凝,生气了?” “没。” “真的没?” “真的没。” “那你说,我想想办法,回老家来,就到公安局工作,好不好?” “你喜欢。” 成屹峰度量着秦凝的神情,不敢出声了。 直等到了车上,等秦凝坐好了,他才又小心翼翼的问:“……小凝,你还是生气了,对吧?” 秦凝特意板了脸问他:“要是我生气了,那你要怎么办?” 成屹峰偏着头想了想,说:“要是你真的生气了,那,我以后不和鲁兆辉那边答应了吧。” 秦凝继续板着脸:“你,不觉得可惜?我看你画画的时候,可高兴了!” 成屹峰苦笑: “嗯,有点,我喜欢画画,而且这个画像,非常有挑战性,我画着的时候,是挺……也不是高兴,我挺容易忘记别的事的。算了,小凝,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理鲁兆辉就是了,反正我也很少回来。我知道,大多数人都觉得,画画不能当正经事,我妈也这么说,唉!你不生气了,啊?” 他手伸过来,宠溺的揉她头发,眼里都是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神情。 秦凝的脸板不下去了,低下头,温声说: “我真没生气,不过问一问你。你,不用这样让着我。画画怎么就不是正经事儿了?我倒觉得,一个人,要是在这一辈子里头,能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后……就真的和鲁兆辉那儿说就是了,我,支持你。” 车子里静了静,成屹峰忽然把头伸到秦凝脸下:“你的意思,我们,结婚,我想法子调回来,做我喜欢的事?是吗,是吗?啊?” 秦凝还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靠了靠:“你干嘛,有那么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小凝,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你怎么能那么好!” 成屹峰嚷嚷了半天,秦凝笑着催他:“好了,走吧,回去吧,这个事又不是马上能成的,等以后慢慢看。” 成屹峰才收着一些,却拍着方向盘说: “小凝,我们能不那么早回去吗?都是我自己不好,答应鲁兆辉,我现在后悔了,今天,我都还没有和你单独在一块儿说说话呢,一天就这么没有了!” 他懊恼的在驾驶位上坐着,低着头,很是不甘愿,秦凝心里,也生出一丝不舍来,说:“要不,我们去山前湖边走走,那边,比较安静,只是走走……” 成屹峰转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揉她头:“小坏蛋,知道了,只是走走,说说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什么都不做,放心吧!” 他嘴角弯勾起来,发动了车子往山前湖方向开。 三月的山前湖,甚美。 湖水是浅浅的绿色,湖中央有道堤坝,堤坝中间以一座七孔桥相连。 而堤坝两边绿树成荫,这个时节,各种野生的小花在树底下铺的像毯子一样,十分好看。 成屹峰停好了车,两人先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渐渐的上了堤坝,湖风吹来,十分的心旷神怡,成屹峰的手,便自然而然的探了过来,扣住秦凝的手。 秦凝没甩开,任他牵着,任他幸福满足的一个人偷笑。 两人不说话,只这么走着,听堤坝两边的湖水拍案,看远处的山苍翠叠峦,看远处的水鸟飞起又落下,追逐一条鱼。 附近无人。 现在的人,没有动不动出来游玩的,且这个时间,人们不是要出工,就是要上班,没人在附近过。 只远处的湖田里,还有微小的人影在田地里劳作。 天地间,便似乎只有成屹峰和秦凝两个人。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从堤坝这头走到那头,再从堤坝那头回来这头,来来回回的走,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走了有三个来回,成屹峰悠悠开口: “我是三岁就到黑省的,我妈那时候一个人在老家过的很辛苦,和我爸隔得那么老远的,平时有事,我爸根本就顾不上我妈,我爸在单位就很努力,一个南方人,要在北方人居多的单位里升职是很不容易的,但他努力的做,从助理工程师,再到无人替代的高级工程师,就为了能让我妈带着我过去。后来……” 成屹峰刚喘了口气,秦凝接下去说:“‘后来,我妈有了我妹妹,我爸又说,他得再努力一下,要给我做个榜样……’” 成屹峰惊喜的看着她:“小凝,你看了我的信了?” 秦凝点点头:“嗯。你寄回来的,我都看了。” 成屹峰手张开,身子动了动,明显的想拥紧她,但最终,生怕秦凝不喜欢,他抬起的手装作挠头: “呃……我就是,我就是高兴,我一看见你,我就高兴……” 他大概是临时想起了刚才答应秦凝的话,有些尴尬的说了这几句,才放下了手又说: “我很高兴,你看我的信,试着了解我。小凝,我也试着了解过你,我前几次来,我都跟外公问了好多你的事,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小凝,以前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没法参与,以后的日子,有我护着你。 我爸这个人,虽然对我很严格,但是,他为着我妈我们家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我觉得很好,很值得我学习,以后,我也会为了我们的将来,更努力。 这次我回去,还需要再回到一个重要的勘探基地,我争取能在这个勘探基地做出点成绩来,那我差不多在这个岗位上也两年了,我就有了申请调回队里的资本,那我回去的话,应该能再升职了。 这样,我们结婚,我让林叔叔也帮我找找关系,先把档案和人事关系什么的调回来,有了那边的成绩和工作经验,回到这边工作职级也能高些,不用担心工资啊什么的,那我就能守着你,你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更不用担心怎么过日子,你不是说你喜欢种菜种花种葡萄什么的嘛,那你只管去种。啊?”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她真的想不到,成屹峰这个男人,能想到这些。 一个对未来生活有规划的男人,她喜欢。 很喜欢! 即便她根本就不担心怎么过日子,可是,成屹峰能主动的想到这些,她很满意,甚至有点意外。 毕竟现在这年景,好多人都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生活,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了;还有一些人是处处要表现的行为高尚,不计报酬,即便家里有几张口等着吃喝,也要表现出自己不在乎工资什么的样子。 难得成屹峰很接地气,既没有目光短浅的只注意眼前,也没有假清高的只讲风格和奉献,更把她曾说过的话记在心里,并一直在为之努力,那么,去和他梦想未来,也不是不可以了。 秦凝极难得的对他甜笑:“嗯,我知道了。” 成屹峰便也对着她傻笑。 远处,夕阳在湖面上洒下万丈金辉,映得两人的脸庞都金闪闪的,两人就这么执手相看,心里都生出无比的甜蜜和美好来。 ------------ 第320章 灾难说来就来 夜幕慢慢的低垂下来,湖面开始漫起一层浅浅的雾,水鸟都归巢了,远处的青山都不可见了,两人才执手往回走。 等坐上了车,成屹峰说: “肚子饿不饿?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再回去吧?要不然一回家,舅公阿姨他们又围着咱们,咱们说话都说不上。” 秦凝说:“我还好。但这个时间了,县城也没啥吃的,还是回去吧,今天他们不会来围着你,今天他们都该去围露天电影了,那《南征北战》放了好几遍了,他们还是喜欢看。” “对啊!那就好,我们赶紧回去,我们自己煮东西吃。” “你饿了?” “有点。” 秦凝从包里(空间)里掏出一包饭粢糕,说:“我包里有吃的。下午你画得认真,我出去买的。” 成屹峰就对着她灿烂的笑:“老婆真好!喂我。” 秦凝嗔怪的瞪他一眼,却没反驳,开了饭粢糕的包装纸,一口一口的喂成屹峰吃。 幸福啊! 成屹峰一边开车,一边把嘴咧着笑,还要时不时的看一眼秦凝,幸福得无法言说。 等车开到前进大队,两人在车里都能听见露天电影里传来的枪炮声和呼喊声。 秦凝就指指前进小学方向,又说: “都在小学操场上看电影呢,你车别停那边了,那边人多,等会儿调皮孩子给你砸坏咯,你往大队部那边停,对对,就这儿。你先去找找舅公和我娘他们,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回来了,省得他们担心。我先回家煮面,你一会儿回来吃。” 成屹峰又是一声“老婆真好”,笑得一口白牙,和秦凝下了车,一起走到小学那边才短暂的分开。 秦凝先回家。 村里一片黑暗,一片寂静,秦凝走在村巷里,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村巷里头回响。 只要文化站组织了来大队里放电影,各个村里一定是万人空巷的。 因为这时代农村的文化娱乐太缺乏了,就算每次放一样的电影,社员们还是会早早的去占位子,早早的去操场上坐着等,生怕错过了。 秦凝到了家,家里自然是黑漆漆、静悄悄的,连佐罗都不在。 秦凝嘟囔一句:“懒狗,肯定也去看电影了。”便去点了盏油灯,放在饭桌上。 饭桌上一如既往的放了茶壶和茶杯,秦凝饿倒是不大饿,却渴得很。 这时代又没有瓶装水什么的好随身携带,秦凝和成屹峰两个出门时,也没想到会被鲁兆辉抓了壮丁,而鲁兆辉和成屹峰做起事情来太投入,都没有想过喝一口水,秦凝自己便也没喝。 此时看见有水喝,秦凝不禁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了起来。 “咕嘟咕嘟”大口喝了一气,几乎把整个茶壶的水喝完了,秦凝一抹嘴巴,先拎了茶壶去清洗,清洗完了,才开始去灶下烧水,准备下两碗面条。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这坐在灶后头刚想点火呢,却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的泛晕泛迷糊。 她甩甩头,捏了捏太阳穴,但眼前越发迷蒙了,她的意识里刚在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呢,她便眼前一黑,栽倒在了灶后头。 *** 成屹峰站在小学门前,有点犯晕。 艾玛!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头! 黑压压一片啊,他往哪儿去找外公和阿姨他们呢? 且电影的声音很大,四处一片嘈杂,就算喊也是没人听见的。 成屹峰没办法,只好围着人群的外围,一排一排的找。 还好,秦凝家的狗实在是聪明,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大力的蹭他,咬他裤管,把他给带到了人群里。 荧幕把人脸照的都有点惨白,任贵均和秦阿南几个就惨白的笑着,说:“哦,屹峰你们回来啦!” 成屹峰怕挡了人看电影,蹲下身说话:“啊,我们回来一会儿了,小凝让我和你们说一声,可人太多了,我找半天,那你们只管看电影吧,我回去吃面。” 秦阿南眼睛望着荧幕,摆手:“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任贵均也看了他一眼:“嗯嗯,你先回去吧,我们要看完再回去。” 许春燕举手挥一挥:“姐夫再见。” 成屹峰就心里甜甜的退了出来,往秦凝家走去。 啊,真好,他还有一点美好时光,可以和秦凝单独在一块儿。 不过,这狗……呃,狗不会影响的吧? 成屹峰走出人群,低头看了看紧跟着他的佐罗,轻轻笑了笑:“喂,佐罗,到家了要听话,别围着我老婆转啊。” 佐罗也低吠:“哎唷,老婆都叫上了,要没有我总帮你说话,你还早着呢!哼!我又不是跟着你,我是没法子,主子回来了看见我没看家,说不定骂我哩!” 狗一偏脑袋,一下子就窜到成屹峰前面去了。 一狗一人往家赶。 院墙门开着,灶间有灯火。 成屹峰轻喊:“老婆,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 成屹峰脚踏进灶间,灶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盏小油灯,在桌子上轻轻的摇曳火苗,像是随时要熄灭似的。 成屹峰转身往秦凝房间看看,那房间黑漆漆的,并没有人。 狗却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成屹峰不禁呼喝狗:“佐罗别吵。” 他自己又跑去秦凝房门口敲了敲门:“小凝,小凝?你在里面吗?” 没人应声。 奇怪!小凝能跑哪儿去呢? 成屹峰疑惑的站在堂屋挠头,又提着声音喊一声:“小凝!” 村巷里安静的起回音:“凝……” 佐罗忽然窜过来,咬住成屹峰的裤脚往屋子外头拖:“呜……汪!呜……汪!” 成屹峰很生气,抖抖脚甩开它: “佐罗你别吵,我找我老婆呢,这人一会儿的呢,能去哪儿了?你一吵我喊她都听不见回音了!” 可是,狗急的转圈圈,叫的更大声了:“汪汪汪,汪汪汪!”还不断的走到院墙外头,再走进来咬成屹峰的裤脚。 成屹峰被它拖着,一边抗议一边出了门,狗又是“汪汪”叫着跑一段,再回来拖成屹峰。 成屹峰终于明白了,说:“佐罗,你知道小凝在哪儿?” 狗:“汪!” “可你怎么往外走啊?小凝说回家煮面的。” 狗:“汪汪汪!”埋头咬住他裤管继续拖一下,放开,尾巴竖的笔直,叫声很狂躁。 成屹峰皱眉:“好了,你别咬了,你走,我跟着你。” 狗快速窜出去,成屹峰跑步跟上。 狗竟然往田地里去,成屹峰脚顿了顿。 暗青色的苍穹下,田地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似乎有一点点的雾气在黑夜里升腾。 哪里有什么人呢?这狗也真是的! 狗还在前面跑着,成屹峰看着四周,不禁拿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小凝!” 一切都影影憧憧的黑,星空里有一个流星闪了闪,拖着一束光划过夜幕,除此以为,什么也没有。 狗突然窜回来,对着成屹峰大力狂吠:“呜汪!汪汪汪汪汪!”尾巴大力摇,身子上蹿下跳,完全急切到疯狂的状态。 成屹峰心里狂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叫什么呢?我只要找小凝,小凝在哪儿呢?” 狗转身,在黑夜的田地里狂跑。 成屹峰迟疑了一下,跟着它狂跑起来。 远处,刚才看着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一些,又跑了百多米,成屹峰发现,那雾气竟然是一大团,缓缓的在暗夜里往上升腾。 似乎能听见隐约的“噼啵”声,但依然看不见人影,然而成屹峰的心,却比刚才更加的大跳起来,没有来由。 终于,田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块下坡地,再前面就是大河塘,一张鱼网张在大河塘上方,像一块深青色的云,鱼网旁边,就是一座看鱼网的小茅草屋。 成屹峰知道这个地方,前几年他第一次来,但小凝对他不假辞色,他心里难过,眼看离别在即,他找到了这个地方吹口琴,但小凝找了来。 他们曾经在小茅屋附近坐过,但现在,小茅屋顶上正在冒烟,有火苗在小茅屋的四周跳舞…… 狗大声叫着,扑了过去。 成屹峰立刻也冲了过去。 冲过坡地,绕到小茅屋前面的时候,小茅屋已经一大半在火里了,已经有火苗窜上屋顶了。 这小茅屋,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约摸三十公分那么大,木头的窗棂,上面糊着塑料薄膜。 此时,虽然火并没有烧到窗户上,但上头的塑料薄膜却因为受热,正开始沿着钉住的地方一点点紧缩绷紧。 火应该是从外面开始的,这时候映着四周,能看见小茅屋的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连着铁链的大铁锁,火苗在大锁的附近扑腾,像吐着信子的蛇。 狗在火苗跳动的间隙里,扑到门上去叫唤,成屹峰皱着眉想去喝止。 狗到底是狗,它叫他来,是来救火的吧? 但这个锁是在外头锁着的,想来是没人住在里头的,且现在这个时候了,小凝没理由来这种地方啊! 可为了预防万一,成屹峰还是大声的在外面喊了起来:“有人在吗?有人吗?小凝,你在里面吗?有人吗?” 没人应声。 火却越来越大。 因为整个屋子不是草就是木头,似乎只是转眼的,木门上头的草屋檐烧的掉了下来,差点砸在狗的身上,狗迅速的推开,但狗的毛还是被烧着了,从爪子上开始腾起小火苗,夜空里有一股子烧皮肉的难闻味道。 可狗“呜呜”的哀鸣着,却依然不离开门边。 成屹峰迅速扑过去抱住狗就丢在河塘里:“佐罗!你想烧死吗?这屋子没人!” 狗从大河塘里探出湿漉漉的狗头,一边对着他狂吠“呜汪,汪汪汪汪汪!”,一边使劲的想从河里爬上来,可河塘边很滑,狗爬不起来,它伸着的长嘴巴里,便是哀鸣:“呜呜,呜呜!” 佐罗是小凝的心爱之物,虽是三月天,河塘里很冷,成屹峰还是跳下去把狗抱上来: “你到底要干嘛,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我只是要找小凝,这屋子没人,烧着了只好烧着了的!你给我起来!” 一人一狗浑身湿透的从河塘里出来,小茅屋的门就已经在火里了。 可佐罗一离了岸,依然扑到门边去。 成屹峰气的咬牙,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却见那已经被火燎到、塑料薄膜都缩成一个人头那么大的圆圈的地方,“吱吱”叫着,钻出来一个东西。 这是……猴?!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猴子的?! 成屹峰惊讶的看着那毛茸茸的东西,它身上还穿着一条小裙子,晃着脑袋,一下子跳到佐罗背上,吱吱乱叫,猴手指一个劲的往里指,狗便背着它,立刻又不顾一切的冲到门上去。 猴子?穿着小裙子的猴子? 悟……空!! 成屹峰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闪电,立刻,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曾经让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似乎一下子全部清晰了。 成屹峰什么都不再想,对着正在门口吱哇乱叫的两只灵宠大喝一声:“佐罗走开,让我来!” 狗竟然听得懂他话似的,大叫着退开一些,成屹峰助跑两下,用尽全力的撞上已经烧着的大门。 门“哐”的一下,整个的往里倒去,茅屋上的火苗,像是一排羽毛似的,先是往后飘了飘,然后就是迅速的包裹回来,带着烟雾,带着热浪,几乎吞没成屹峰。 可成屹峰什么都顾不上,大喊:“小凝,你在哪儿!” 屋子里都是烟雾,熏得成屹峰睁不开眼睛,喊不出声音。 四周热浪翻滚,所有露出的皮肤都是滚烫,耳际响着的是木头还是竹子椽子烧着而发出的“噼啵”声,可是,什么也比不上他的心,正紧紧揪成一团,堵在胸口,已经急痛的燃烧起来。 “小凝!回答我!小凝!咳咳咳!小凝!咳咳咳!” 什么都看不见,空气滚烫的让人窒息,他头发都烧着了,喉咙和眼睛痛得没有知觉,可他也只是用湿毛衣大力的拍了拍头,复又蹲下身,不管翻滚的热浪,开始在地面摸索。 ------------ 第321章 火海涅槃 终于,成屹峰摸到一条手臂,顺着手臂摸到衣服,是绒线的质感。 他记得清楚,秦凝穿的是毛衣。 什么也顾不上了,成屹峰迅速的抓住手臂就把人拎起来紧紧护在怀里,迅速向外头冲去。 他一站起来,便立刻有火向他扑过来,还好之前他跳下河塘,全身都是湿的,此时,他的身体都开始冒烟,他迅速的奔跑,冲进前方的大河塘里。 失去了门的支撑,茅草屋烧得摇摇欲坠,几乎就在成屹峰抱住人跳进大河塘的同时,茅草屋轰然倒塌。 火苗“腾”的升上半空,火星在四周如烟花般的洒落,茅草屋烧得更加的欢腾了。 成屹峰紧紧抱住手中的人,从大河塘里浮上来。 火光映着水面,也映着他怀里的人,瓷白的脸上,水珠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滑落,她安然的睡着。 成屹峰却大急:“小凝,醒醒,醒醒啊!” 大火里,如果没有被烧着,也很有可能被烟雾熏到窒息,他在外面怎么喊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小凝究竟在里面多久了,到底是什么人,把她锁在里面,如果小凝有什么事,他要那个人碎尸万断! “小凝,醒来!” 成屹峰大声喊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微弱,他淌水到河岸边,把秦凝放在岸上,再自己吃力的爬上来。 手刺疼,脸也刺疼,但什么都比不上心刺疼。 老天,请不要这么残忍,他等待了这么久,却只开心了一天,就要这么对他吗? 他的心紧缩着,他的手抖着,努力的去按压秦凝的胸口给她急救,他俯下身,发着抖,凑近她,给她呼吸。 火光熊熊映着他的脸,他脸是红的,嘴上红的,眼也是红的。 “小凝,求求你,我求求你,醒来!” *** 秦凝在灶头后倒下以后,有一段时间是毫无知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里却警铃大作。 她想睁开眼,可是根本就睁不开,一切都是那么的疲惫,手脚都没有了知觉,就是想睡觉。 可是,她能有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移动。 是谁在搬动她吗? 搬去哪里呢? 她努力的撑着,让自己不要睡去,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看一看周围的状况再作打算,可是,撑着的时间不久,她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等到意识里再次警铃大作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烟雾,还有隐约的热浪,似乎四周都是烟雾和热浪,像是什么东西在身边烤似的。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让自己清醒,可眼睛都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她只能在将要再次陷入昏睡的时候,不再管周遭什么环境,周遭有没有人,意念大动,闪身进了空间。 也不知道自己在空间呆了多久,她终于再次醒了。 但她立刻感觉到了灼热,且意识里的警铃声都有点与以往不同,不再是精神万丈的提醒,而是一种有气无力的哀鸣。 只是,大概这次是在空间的缘故,她的眼睛能睁开一些,身体也能移动一些。 她艰难的让自己爬动起来,从以前用来睡小猪、现在用来睡中毒母鸡的草丛开始,努力的爬,爬过小竹林,爬过鲜花小径,终于,她爬到了月亮河边。 她把整个上半身探到河水里,大口大口的喝月亮河的水。 终于,她的意识清醒了好些。 她支撑着退出来一些,仰面躺着,想积聚力量。 可是,她的胃开始翻腾,整个人仿佛死过一回似的辛苦,身体特别的不得劲,她想缓一缓,在出去空间吐一下,她从不舍得弄脏她的空间。 她似乎只等了一会儿,可是却感觉,整个空间都大热起来,且热度升得很快。 随着热度的上升,秦凝惊恐的发现,周遭的花草开始蔫下来,月亮河的河水在急剧的减少,她努力转着头观察,能看见,远处的花梨木树顶都开始萎靡了,弯下树头,像一个垂死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 空间要毁了吗? 秦凝吓得整个人都僵直了。 意识里的警铃声越来越弱,秦凝意念一动,让自己立刻出空间看一看。 可是,刚出空间,劈面就是一股热浪和一团烟雾,呛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接着她便支撑不住,大口呕吐起来,等吐完了,四肢总算恢复了一点知觉,她也能睁开眼了,可是,她看见的,便是一个四周起了火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啊? 求生的本能,使她借着火光,努力睁着酸涩无比的眼睛寻找出口。 窗口太小,根本出不去一个成人,门是木门,关的严严实实。 秦凝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努力爬起来,去拉门。 可是,门上只传来外头门锁的撞击声,根本开不了。 她退后一些,紧掐意念,想利用空间的能力把门推开,但是,门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让人惊慌。 秦凝看着四周的火越来越大,她意识里又急急的喊着:“大力,收、放!” 但是,门只是摇了摇,发出“哐当”一声响,并没有倒。 秦凝举着两只手,慌张的看,这是什么意思?她竟然运用不动空间的能力了吗? 她要葬身于火海了吗? 她都开始慌乱了! 四周烟雾腾腾的,她的呼吸已经开始困难,火苗在四周乱窜,她浑身都觉得热,她又大力去拉门,但是根本就拉不开,反而门一动,有空气流入,屋子里的火苗更加乱窜。 有一股大火在屋顶快速蔓延,一束稻草从屋顶掉下来,烟雾腾腾里,秦凝本来并未看见,直到那稻草将要掉到她头顶了,她才身子一缩,本能的抬手去挡。 似乎有“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火星溅在她手上,灼痛。 火星也溅在她身上,她的毛衣有几处起了火,她慌乱的自己给自己扑火,就在这时,她看见,她左手上的赤玉镯子,竟然也着了火,在她的手腕上,成一个环状,在一点一点的从外围燃烧起来。 这发现,要有多惊恐就有多惊恐! 秦凝大力的抖着手,想从赤玉镯子里挣开自己,但是赤玉镯子的火,成深红色的环,就那么依然不慌不忙的在她手腕处烧着。 秦凝大急,什么也顾不上了,抬着手去敲屋子里可以敲的地方,想敲碎镯子,好让自己挣脱出来。 烟雾滚滚,热浪翻腾,秦凝举手重重敲上了木门,手振得酸疼,然而,镯子依然在手上燃烧,秦凝急得不行,直接就伸出右手去捏住镯子,想将手镯脱下来。 这一捏,秦凝又是个惊吓,本以为会烧伤手指的火焰,竟然并不灼热,只不过,在秦凝右手触碰到的时候,镯子竟然迅速的黏住了她手指。 而随着她手指的拉动,镯子先是贴在她左手腕和右手指上,继而,拉成了一个更大的环状,不,随着秦凝的挣扎,手镯越拉越长,成了绳子,不,成了面条,成了无法摆脱的一团乱麻!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秦凝像一个拉面师傅,两只手都被赤玉镯子所控制,完全挣脱不了,可火势越来越大,她已经不能呼吸了,意识里的警铃声却已经成了喘息,在提醒她,空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今天,却要命丧火海了! 成屹峰啊成屹峰,说什么这个东西是宝贝,最终却在火海里绑住了她!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谈一场恋爱,却终究还是一场梦罢了。 成屹峰啊成屹峰,只怕她要失约了,真的不是她不守信用,是他的混账宝贝害死了她啊! 秦凝心如死灰,胸口处郁结得痛苦极了,本就无力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然后,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她没看见的是,就在她的血如雨点般落下来的时候,如一团乱麻一般的赤玉镯子迅速的流入她身体。 几秒钟之后,她的整个身体上,隐隐的似乎多了一层屏障,在火光里闪着绚丽的光芒。 火掉到她身体上方,却被屏障隔开,迅速的熄灭,烟雾过来,也完全的阻隔在屏障之外,只余绚丽光芒在烟雾里闪烁。 而她那刚才无法控制的空间里,万物开始缓缓复苏,月亮河开始重新缓缓流动起来,花梨木开始缓缓的抬起头来,小花小草都开始挺直了腰。 远处,有一座小小山丘缓缓的长了起来,在空间蓝蓝的苍穹下,看起来苍翠碧绿,树木葱茏,似乎还有水声涔涔。 四只长着光亮花羽毛的母鸡忽然从昏睡的草地上一跃而起,转着小脑袋“咯咯”叫着,四处溜达了起来。 一只穿着花裙子的小猕猴从小竹床上醒来,诧异的四处看看,便在空间里头“吱吱”的乱窜起来。 这个地方虽美,可是太陌生了,主子呢?佐罗呢?他们不在,它有点害怕。 但是,它听得见声音,是佐罗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小猕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更加躁动起来,可是,不管它怎么上蹿下跳,却就是出不去。 外头的狗叫声却越来越急,一声一声的传进来: “主子,主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出来啊,火越来越大了,会烧死的啊!……主子,我闻见那个坏女人的味道了……主子,你快出来啊!我把你的笨蛋带来了,可是,他听不懂我的话,他不相信你会在里面……快出来啊!主子……悟空,悟空,主子……我很害怕,我怎么办?呜呜……火好大……呜呜……我受伤了……主子……” 小猕猴听懂了,也越来越急,它“吱吱”的乱叫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它竟然又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让它更害怕了,火光熊熊,烟雾腾腾,而主子,倒在地上! 小猕猴伸出手拉她,但是拉不动啊! 小猕猴四处乱看,看见窗口上一个洞,它立刻窜了出去。 终于,它看见了佐罗,它大叫着:“佐罗,主子在里面,在里面,快救她!” 终于,佐罗身边的雄人撞开了门,把主子救了出来。 *** 秦凝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个长梦,整个人疲惫不堪。 她似乎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屋子里,她看见自己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她看见她那如恶狼般的父亲——秦卫刚,站在她的身体前面,惊恐的看着她一会儿,然后拿着那只碧绿碧绿的玻璃种镯子就跑了出去。 秦凝感觉自己能飘着,能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到了一个住宅区。 住宅区很老旧,一个孩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也面色苍白。 秦卫刚进了门,看了一会儿孩子,就也坐在床边不说话。 中年妇人走过来,指着他衣服,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秦卫刚就掩面开始哭了起来。 他哭了一阵,把镯子拿出来给中年妇人看,中年妇人看了半天,两个人就坐在一起说话,中年妇人看起来似乎在安慰秦卫刚,十分温柔。 但是,中年妇女转身进了别的一间房,就换了另一副面孔,她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她偷偷的不知道和什么人打电话发信息。 可惜,中年妇女在讲什么,秦凝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中年妇女讲完电话、发完信息又出去,拉着秦卫刚出了门。 他们走街串巷,又进入了一个屋子。 屋子里有一个中年男人,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又出来,这次,他们三个回到了秦凝的住所。 门是秦卫刚开的,另外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进来,中年男人递给秦卫刚一瓶水,秦卫刚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谢谢,可是,他喝完水,便软倒在地上。 中年男人迅速的戴上手套,掏出秦卫刚的手机,和中年妇女两个人,齐心合力的按住秦卫刚的手机发信息,秦凝飘过去看,手机屏上,清晰的写着: “盼男,我失手杀了我女儿,我也不想的啊,我只是想跟她拿点钱,可是……算了,你照顾好孩子,我走了。” 然后,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相视一笑,他们关好所以的门窗,再打开煤气,出了门。 ------------ 第322章 交错时空的爱 天亮了,秦凝感觉自己依然漂浮在天空中,静静的看着一切,静静的跟着那个妇女。 她看着中年妇女去警察局报案,便有一群警察忙碌的四处寻找着,终于,他们来到了秦凝的房子里。 警察把秦凝的身体抬出来,也把秦卫岗的身体抬出来。 救护车呼啸着来,红色的灯转着,在所有人的脸色留下红殷殷的光芒,看着有点瘆人,医生像是例行公事似的,在秦凝和秦卫刚身上检查一番,很快就载着两具身体呼啸而去,直接丢进医院的停尸房里。 日头落下去,日头升上来。 日头再落下去,日头再升上来。 日复一日。 秦凝觉得自己像是禁止在了停尸房了,出不去,也离不开,她使劲挣扎,但是,一切无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和人合伙害秦卫刚的中年妇女终于来了,脸色带着一种难言的紧绷神情,抖着手把秦卫刚的遗体带走了。 然而,秦凝依然在停尸房,出不去,离不开。 日头升上去,又落下来,继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在秦凝眼前轮回,周而复始的让秦凝无奈。 秦凝依然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尸房来了一个一身警服的男人,把她的身体,从停尸格里拉了出来。 穿警服的男人戴着大檐帽,遮着他的脸,秦凝飘在半空,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儿,只看见他挺拔的身材,宽阔的双肩,应该是个年轻人。 年轻警察站在停尸格边许久,宽阔的双肩动了动,挺拔的身材沉了沉,似乎是叹了口气。 然后他穿上白大褂,带着蓝色的手套,和另一个后来的、头发花白的老警察,把秦凝的身体从停尸格里搬动出来,载上警车。 秦凝终于可以跟着他们飘动了,她不知道他们在警车里说什么,只看见青年警察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她看见,最上面的,是她这些年的捐赠记录: 某某年某某月,捐赠某某希望小学****元; 某某年某某月,捐赠某某敬老院****元; 某某年某某月,捐赠某某孤儿院****元…… 表格很长,却排列得很整齐,一目了然,秦凝听见自己叹了一声。 “唉!” 其实,她在前世的那些年,通过玉器赚的钱,大部分都是捐出去的。 因为,玉石越来越名贵,每次卖了,只留着小部分用,加上她的工资,她已经能过得清清静静、舒舒坦坦的了,她很满意,从不贪心。 那只最终害了她自己的玻璃种镯子是个意外,是个因为好奇而生出来的意外。 本来,这个意外,最终使她萌生了另外的想法。 她想卖了这个玻璃种镯子的话,她先不捐了,她可以直接买下一个老人院了,她自己当院长,当作一项终身事业来做,这样,她也可以离开这个城市,重新生活。 她打算的好好的,老人院里该受理什么样的老人、该请什么样的护工、怎么经营,都打算的好好的,连老人院的名字,秦凝都想好了,就以外婆的名字命名。 然而,那一切,都已经随风而逝了。 想着这些,秦凝心里酸酸了,身子却越来越轻,她能感觉,自己的魂魄开始涣散了,快支撑不住了。 终于,警车在一处殡仪馆停了,有满脸肃穆的工作人员,如对待艺术品般的对待她那冰冻的身体。 终于,那个有着挺拔身材的年轻警察,脱下了大檐帽,对着秦凝那围着鲜花里的躯壳鞠躬。 终于,秦凝看见他的脸。 却被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天哪!怎么是成屹峰啊? 秦凝努力让自己聚拢魂魄,努力的看着他,终于,她发现,他不是成屹峰,只是长得像成屹峰而已。 她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魂魄便又散开了些,在天空悠悠荡荡的,如一缕青烟。 她等待着。 她知道,只要那个冰冻的躯壳火化了,她便该走了。 可是,这个长得像成屹峰的男人,却在静静站了许久之后,伸出手,轻轻的理了理她腮边的一朵鲜花。 隔着两个世界,隔着两个灵魂,秦凝竟然能有所感觉,那擦过她腮边的手,温暖而干燥,怜悯而珍惜,是来自于人类的、最真挚的同情。 然后,极其神奇的,她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善良的姑娘,所有的凶手已经伏法,秦卫刚虽然害了你,可是他的下场并不比你好,杀他的罗盼男和卞杰已经捉拿归案,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秦卫刚的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是罗盼男和卞杰的孩子,所以,秦卫刚的母亲因为你的离世,一边哭天抢地的,一边还一直想要继承你的遗产。当然,我们也找到了你的遗嘱,她的希望落空了。 编号**3056814的玉镯,因为比较稀有,你委托的拍卖行也已经收受了你的拍卖手续费,所以,我们找到了玉镯之后,依然视作你遗产的一部分,由该拍卖行继续拍卖,拍卖所得,列入你的遗嘱项目。 你的遗嘱暂时都由我和我的同事来执行,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完成遗愿,买下那个老人院,按照你的意思,命名为‘轻月疗养院’,并只受理女性孤寡老人,不以营利为目的。 该和你汇报的,我都汇报了。只是,姑娘,我跟着你这个案子这么久,我发现,你这个年纪,竟然没有男朋友。 我去见了你最好的闺蜜,她说你因为外婆和母亲的经历,以及你童年的经历,所以讨厌男人?啊,你可真是特立独行啊!你这是要用一生来治疗你的童年吗? 真傻啊,真可惜啊!姑娘,人生不是这样绝望的,你总要勇敢的去争取,才会得到吧?唉,要是我早点遇见你,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好好的去吧,我特别申请了来送你一程,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孤单。如果有来世,愿你能勇敢的去追求你的幸福。” 年轻警察说完,拿起一枝鲜花,向她的脸侧放下来。 可秦凝很生气,忽然的非常生气。 没有经历过她的人生,体会过她的痛苦,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凭什么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她死了,死了!她曾经活得辛苦,但她重生了,然而还是没有逃脱命运的捉弄,她又葬身火海了! 他以为她没努力过吗?她以为她没争取过吗?她特么差点就能和所以年轻姑娘一样,得到最真挚的爱情了,可她现在死了! 秦凝在天空躁动起来,看着那花要落下去的时候,她本能的闭上眼,本能的大力挥手:“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走开!你懂什么,走开!” 然而,奇怪的是,她依然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她腮边。 不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挤着她的脸,还似乎很用力,还在对着她大力吐气。 秦凝气极了,更加大力的挥手:“混蛋!你干什么呢?” 可是,她的手被人压住了,紧紧压住,有一个怪怪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小凝,求求你,醒来,求求你,醒来!” 声音很低,但无限急迫,无限悲凉,闻之让人心酸无比。 秦凝停了停意识里的手,仔细辨别。 “小凝!不要这样!啊……!不要这样!醒来!求求你醒来!我不能没有你,小凝,醒来啊!” 这声音,嘶哑极了,但也急切极了,只是这么听着,便让人的心揪成一团。 是谁啊?谁的心这么悲伤,悲伤到如泣血哀歌? 不是刚才那个警察吗? 秦凝努力睁眼,四周迷迷蒙蒙,似乎有橘红橘黄的光影,她看不清。 她抬手,想擦一擦眼,可是,她感觉她的手,无法抬起来。 ……不! 她的手,真的被压着了! 不是想象中的压着,是真实的被压着! 她不是一个飘荡的魂魄,她是个人! 她感觉到了湿和冷,感觉到了身体很不舒服,感觉到了身边有另一个人,带着湿湿的雾气,凑近她,努力的说着什么。 “小凝!呼吸!呼吸啊!小凝!” 这个人依然在低喊,喉咙似乎在滴血似的嘶哑,有什么东西落下来,落在她脸上,滚烫。 她立刻“嘶”了一声:“嗯……不要,走开,走开……” 嘶哑的声音停了,一切都停了。 能听见火烧着什么“噼啵噼啵”的声音,能听见狗低低吠着如哭泣的声音,能听见人大力喘息的声音:“呼,呼,……小,小凝,你,你醒了吗,小凝……” 秦凝终于睁开了眼,眼前影影憧憧的影像,好不容易聚焦成一张脸,他的头发杂乱无章,他的脸上黑一块红一块,他的眼里都是急切和蠢蠢欲动的喜悦。 成屹峰!还是……像成屹峰的警察?! 秦凝仔细辨别,轻转了转头,看见左侧有依然欢腾跳跃的火光;有一只狗,匍匐在她身旁,哀伤的吐舌头;还有一只猴子,手里拎着一条烧坏的小裙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嗬!她想起来了! 她原本在火海里! 她竟然没死! 哈哈哈!老子没死! 特么的!可吓死她了……嗯?怎么回事…… 还没等秦凝看清楚,还没有等秦凝想清楚,一个影子急切的覆盖了过来,无比欢喜无比激动:“小凝!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成屹峰,在此时此刻,心里激动的无法言说,劫后余生的后怕、失而复得的欢喜,没有什么能表达,他只想此生都紧拥她入怀,再不放手! 秦凝的意识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人,心口处也无比激动起来,能重生一次,能新生一次,也能再次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全情的投入,她还等什么呢? 世间事,她未曾经历的还很多,她确实不该用这多出来的一生,去治愈她前世的童年。 爱一次,好好的爱一次吧! …… 火光渐渐平息下来,劫后重生的两个人心情也平复了些。 成屹峰带着火里逃生的后怕,身体都有些颤抖:“小凝,可吓死我了!小凝,你没事就好!” 秦凝也有些灵魂交错时空再回归的无措,低语着:“我没事了……” “凝,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凝,你不知道,当我以为我要失去你,我是多么的害怕,谢谢你,谢谢你醒来!” 男人依然很激动,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 秦凝这会儿仔细看他,他的头发,都烧成一坨一坨了;他的脸上,也有好些地方烧掉了皮;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红丝,和满满的爱意。 秦凝没有再推开他,还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 “我知道了,我也谢谢你,把我从火里救出来,但是,我们要赶紧回去,我要把害我的人抓出来!还有,你受伤了,该去医院看一下。” 这么一说,成屹峰立刻放开了她,咬牙切齿的说: “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把你锁在这么一个屋子里?我倒是没事,不过一点皮外伤,可你就不一样,要不是佐罗死命的拖我过来,说不定我就错过了! 想想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个地方这么低洼,除了火特别大的那一阵子,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这里在起火。 况且今天你们村里的人都去看电影了,就算你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见的这个人都是策划好的,这么恶毒,这个人要是抓出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断!” 秦凝撑着他手臂,一边想站起来,一边说: “我大概能知道是谁!我们赶紧回去,你还要帮我去报警,碎尸万断是不可能了,送她去牢里呆一辈子是肯定的。” “你大概能知道是谁?” “嗯。这么恶毒的手段,这个村里没几个。我自己也想不到,她能这么坏这么大胆,毕竟我和她的仇怨,可没到要杀人的地步。” 成屹峰一把扶起她,说:“坏人的心思,不是善良的人能揣测的。走,我抱你回去,我马上去报警!一定要送这种人去挨枪子!太可恶了!” 两人一动,两只灵宠就跟着动了起来,悟空往佐罗背上一跳,伸长了上肢对秦凝吱吱叫,求安慰。 秦凝看看成屹峰,成屹峰也正满眼好奇的看着她。 秦凝干咳了一声,垂下眼:“咳咳,那个,它,是悟空,雌的。那个,有些事,我,可以迟些再告诉你吗?” 秦凝刚醒,还没有进空间看过,也不知道空间是否还能使用,毕竟在大火里的时候,她连那么一扇木门都推不动了,也退不回空间去,现在空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 而成屹峰给的那个镯子,之前变化成了粘土似的线,还在她手上燃烧着呢,可这会儿,她手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秦凝根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和成屹峰解释那么诡异的事情; 还有悟空,悟空该是在空间好好睡觉的,怎么会自己跑出来了呢,她更是无法解释啊! ------------ 第323章 空间大变样 好在,成屹峰对秦凝的爱,已经足够包容一切。 此时,成屹峰低下头,温柔的看着秦凝,沙哑着嗓子说: “没事,随便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都行。凝,你不知道,刚才你一直不醒,我是多么害怕,我只想你醒来,醒来!现在,你好好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你不告诉我也行。” 他的眼里,尽是宠溺和深情,秦凝看着他,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的让她的心悸动不已。 有个人爱着自己,真是好啊! 她轻轻的依在他胸口,听他那澎湃有力的心跳,发自肺腑的说:“谢谢你,哥。” 成屹峰心满意足的笑,大步而去。 悟空“吱吱”乱叫,眼看着秦凝不理它,它一下子跳上了成屹峰的背,揪住成屹峰的头发。 成屹峰低低的“嘶”了一声,该死的猴子,踩着他伤口了。 可也只是“嘶”了一声,他心里,甜蜜着呢! 想到自己曾经为了这悟空,还差点把自己伤心死了呢,如今谜底解开,回想起来,却是一股子甜蜜。 当时,要不是因着这悟空伤心欲绝,小凝说不定也不会再理他,还好还好,他的付出,终于等来了小凝在他怀里。 世上的事,还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吗?悟空怎么来的,还能比小凝在身边更重要吗? 茅草屋的火,已经变成暗红色,星星点点的火粒子在黑色的灰烬上方舞动,大概不过十分钟,这些火粒子也会变成尘土。 夜空依然宁静,星子在遥远的地方眨着眼睛;大河塘依然汩汩的流动;河塘上方的鱼网依然像一块青云似的漂浮;田野依然是一片苍茫的黑,影影憧憧的村庄依然一片宁静。 成屹峰的心,却无比热烈的跳动着,护着秦凝,大步的回了秦凝家。 院墙门依然开着,灶间桌子上的油灯依然在忽忽的摇曳,成屹峰在庭院里站了站,径自把人送到房间: “凝,你在家里休息,我开车去县城,找鲁兆辉。” 秦凝却拉了拉他的手臂,说:“不用那样浪费时间,你先放我下来,我好多了。我去拿良保叔的衣服给你换了吧。” 成屹峰没放,说:“没事!这点事不算什么,我们有时候在户外作业,比这个苦多了!还是你先去换衣服,先在房里歇着吧,我不舍得你冻着还走来走去的。” 秦凝没答他,大力挣扎着下了地,悟空也放开成屹峰,跳回到佐罗背上。 秦凝:“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人,想害的不止我一个,我是回来喝了茶壶里的水,我才昏睡不醒的,我这会儿想了想,要是我娘他们回来,每个都喝了这水,那会怎么样? 况且,我被人背着走的时候,我似乎听着声音,不止是一个人,我得把这些人都找出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看看你的脸!这些烫伤需要马上处理。 这样吧,你先开车去我契爹家,让我契爹带你去打电话给鲁兆辉,然后你就回来,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秦凝这番话说完,成屹峰却眉头大皱: “你的意思是,要害你的人,不止一个?那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这样吧,你去拿条被子裹着,我带你一起去契爹那里打电话。” 两人正这么说着呢,便听见村巷里的声音嘈杂起来,有人大声说笑,有人大力奔跑。 秦凝皱眉:“我娘他们看电影回来了!我得先让他们不弄乱家里的东西,保护现场!这下你也放心了,他们都在,我不会有事,你快去报警!” 成屹峰这才点头:“嗯,我马上去!” 果然,院墙外头有秦阿南的声音响了起来:“咦?屹峰,你的脸上怎么了?哎呀,你掉河里了吗?” 秦凝没听见成屹峰怎么回答,他的嗓子熏的不轻,说话声很低。 秦凝活动活动手脚,觉得就是胃很不舒服,身体有点无力,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嗓子都不觉得疼,连之前赤玉镯子在手上烧呢,此时手上也并没有痕迹。 她倒像是被完全隔绝在了火和烟之外的,也不知道,那赤玉镯子现在去哪儿了? 秦凝心里虽疑惑,但外头说话声越来越近,她赶紧吩咐还在佐罗背上发呆的悟空:“快,进屋去,别让人看见你。” 悟空“哧溜”一下就跳进了秦凝房里。 秦凝这才走了出去:“姆妈,你们先别进来,在外头等一等,我有话说。” 秦阿南抱着七斤,七斤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许良保肩膀上扛着两条长凳,许春燕扶着任贵均,站在门口迷茫的看她一身是水的样儿。 村巷里的人大声说笑着走过,走了好一会儿,村巷里才恢复了安静。 秦凝这才让许良保把长凳放下了,干脆让他们先坐在门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 话没说完,秦阿南第一个惊叫起来:“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会是谁这么恶心肠啊?” 任贵均也很慌张,抖着手拉秦凝打量:“你没事吧?小凝你没事吧?” 秦凝又解释了几句,在他们面前转了个圈,避重就轻的说: “我没事,是哥救了我。但是到底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也动过,或有没有东西少了,我们要等警察来了再说,大家先在这里等一等,良保叔,要不,你先送舅公回去?” 许良保还没说话,任贵均摆手:“不不,这么可恶的人,我没看见抓住我不放心,太坏了,我等着!我说屹峰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 秦凝没强求,今天这事,真的是太离奇了,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消化,任贵均回去也不放心。 但秦凝眼睛在各人的身上扫了一遍,说: “那你们先在这坐一坐,我检查一下家里头,也去娘房里拿条被子给七斤包一下,这会儿冷了。” 秦阿南带着哭腔说: “哎呀,我的囡啊,吓死人了,没事,我们在这儿等,你先去换衣服,换了衣服再拿被子给你弟弟。” 秦凝低低的应了声,转身进去了。 她先回到灶间,大致看了看,灶间没什么变化。 她又去秦阿南的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变化,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要害她的人,其实心理素质并不好,敢下药敢带走她已经不易,应该还没有时间到房间做手脚。 但是,就是因为没什么变化,她却又把下药的茶壶给洗掉了,那,倒是怎么让嫌疑人快速的承认伏法呢? 她得想法子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的空间,还能用吗? 只要空间能用,那么,就算警察抓不出那个渣子,或者那个渣子不肯承认,她也要让那个渣子死! 秦凝的目光在秦阿南房间的抽屉台上扫过。 抽屉台上好些孩子的东西,也有一包拆开的饭粢糕,还有秦阿南的上海牌手表也一如例常的放在上面。 秦凝脑中意念一起,台面上的手表立刻不见了。 秦凝嘴角勾起,欢喜! 看来,空间还能用! 她意念又起,台面上手表又出现了。 秦凝眼睛瞪大,惊奇! 咦?不但能用了,似乎速度比以前还更快了呢! 这倒是奇了! 要知道,她在火海里晕倒前,空间似乎不能用了的啊!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呢? 秦凝忍着好奇,并不进空间,而是意念轻动,把抽屉台上剩的糕和手表都收进了空间,又在秦阿南床上扯了两条被子就走了出去。 “姆妈,被子。我先去换衣服啊!” 秦凝把被子塞给秦阿南和任贵均,自己转身就回了房间。 她心里太好奇了,瞬移东西那么快,快到肉眼完全不可见了,那空间到底怎么样了呢? 她快速的关好房门,不急着换湿衣服就进了空间。 然后,她站在空间,开始张嘴结舌的发愣。 天哪!空间的天,似乎更高了,空间的地,似乎更大了,因为,平白的多了一座山啊! 所有的花草树木,更加的葱郁繁荣了,非但全然没有了秦凝在火海里时那番半死不活的样儿,看起来还特别的有精神; 月亮河流动的声音,也是无比的欢畅,水量明显比以前还多,看上去像要漫出河道似的呢! 秦凝看了好一会儿,才能让自己闭上嘴,在空间里欢快的跑动起来,在竹林跑,在鲜花小径跑,也在花梨木树丛跑,越跑越来劲。 因为空间的空气清新极了,温度也是格外的舒适,秦凝看着远处那座山,想着自己等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做,才忍住了想要跑过去看一看的冲动。 可是,怎么办,心里太激动了,太高兴了,都不知道和谁分享,这个就太可惜了! 还有,为什么会这样了呢?明明她最后一次进入空间时,整个空间都要蔫了啊! 难道,是因为赤玉镯子吗? 秦凝惋惜懊恼着,也疑惑疑问着,一边回竹屋去换衣服,一边思考着。 最终,她能给自己的解释,只有是因为赤玉镯子“月泽”的加入了。 “日岢……月泽……岢,是山的意思吧,泽,是水的意思吧?所以,现在空间里,山和水都有了。哎呀,果然是一对啊,真是太好了!” 秦凝欢喜的喃喃自语着,转身离了竹屋,准备出空间,却看见,就在竹屋前面的花丛里,四只芦花母鸡,正在悠闲自得的围着夜饭花树刨食吃! 秦凝再次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意思? 空间里,可以养活物了? 这几只鸡,上次吃了秦梅芳和秦振国丢的饭团,几乎死了,秦凝一时不舍得,才丢在空间里,想看看能不能给它们解了毒,在秦凝差点烧死之前,它们可是一直昏睡着的啊! 如此看来,空间加入了赤玉镯子,不但多了座山,能量还似乎更强大了,现在,竟然还能养活物了! 怪不得悟空会自己跑出来呢! 哎呀,这这这,倒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秦凝呆呆的看着四只芦花鸡,一时竟然有点不习惯了呢!猛然间听见外头“吱吱”的叫,她才闪身出了空间。 空间外头黑漆漆的,她都还没有点灯,只看见床上一个小小黑影,正“吱吱”叫着跳跃。 秦凝低喊:“悟空,我在这儿,别叫。” 悟空手里还拎着小裙子呢,一下子跳到她身上:“吱吱,主子,我找不见你了!” 秦凝没答它,抱着它瞬间又回了空间,把它丢在草地上,才说道:“悟空,告诉我,之前,你怎么出去的?” 悟空抬着一对圆溜溜的猴眼四处看看,一派迷茫: “我不知道。吱吱,我突然醒了,看见主子你不在,这地方又陌生,我很害怕,我就四处跑,吱吱,我找不着你,我喊了很久,突然就出去了,我看见你倒在地上,外头有佐罗在叫,我就从窗户洞里出去了,疼,这里,疼。” 悟空翻转着身体,把背上被火燎掉了毛的地方给秦凝看。 秦凝点头,摸摸它猴头: “嗯,我知道,我会帮你报仇。你在这里头呆着,这里头的空气会帮你止疼的,或者,你也可以去月亮河里游泳,河水也能帮你止疼。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再出去,知道了吗?” 悟空眨眨猴眼:“一点都不可以吗?” 秦凝想了想,说:“除非是像这次这样,我出现危险了,你才能自己出去。除此以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出去。你看,前面那座山,比我带你去的卧牛山,看起来还要美,你去,帮我巡山,帮我看看,山到底有多大,里头种些什么,有没有别的猴子什么的。” “别的猴子?” 悟空把手里的小裙子捏来捏去的,眼里开始有大向往,也有小紧张。 秦凝倒还担心它万一找不到同类会失望呢,赶紧又加了一句: “对啊,你去找找吧。要是找不到猴子,你可以找芦花鸡,这里有四只芦花鸡呢,你和它们玩,别玩死了就行!” “吱吱,主子,佐罗呢?我想和佐罗玩。” “佐罗……我看吧,有机会我带它进来陪你玩。” 悟空这才“吱吱”的答应了。 秦凝最后吩咐它:“可要听话,不许出来,要不然,没有小裙子穿。” 悟空咧开猴嘴笑了,一下子跃上了附近的竹林,转瞬不见踪影。 秦凝这才再次出了空间。 ------------ 第324章 丧心病狂 秦阿南和许良保几个人,还坐在院墙外头,愤慨的猜测着害秦凝的人。 许良保正说道:“……不会是他的,他虽然性子有点艮,但平时连我们院墙这里也不过来的。” 秦阿南说了一句:“谁知道呢,这种艮头有点可怕。” 秦凝听着这些,正要走过去说话,佐罗先向秦凝一瘸一拐的迎过来。 它把狗头靠在秦凝的腿边,伏下身,“呜呜”哀鸣:“主子,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狗的声音十分伤感,身体似乎还在发抖,秦凝矮下身,一把抱住它:“佐罗!我没事了!谢谢你,谢谢你带着成屹峰来救我!” “呜呜!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家,那么多人开心的去看电影,我就也跟着去了,主子,呜呜,我错了!” 秦凝把下巴搁在狗头上,轻轻的抚摸它: “没事了,下次注意就是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竟然还能把成屹峰拖到河塘边,要不然,谁会发现我在那种地方啊!你受伤了,是吗?” 佐罗把两只前肢搭上秦凝的手臂:“呜呜,疼,很疼,我闻着你味道在里面,可是你男人不信,我就想去扒门,疼。” 秦凝借着灶间透出的一点灯火看狗爪子,狗爪子上毛都没了,这种光线下,也能看见爪子又红又肿。 秦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牙说: “我知道了!等着,我帮你收拾坏人!你先在你窝里等一会儿,我会帮你治。现在你先告诉我,你都闻到有谁来过我们家了?” 狗吐着舌头,哼哼唧唧:“就是那个坏女人的味道,还有那个光身子逃跑的男人咯。” 果然是他们!混账! 可是,为什么呢? 就为了上回他们在棉花地被她撞见了? 然后,他们想杀狗杀鸡不过瘾,还要杀人?且还是要杀她全家? 简直丧心病狂! 这样的人,还留他们在世上,还真是浪费粮食了!哼! 秦凝心里愤怒的冷哼了一声,又问:“没有别人了?” “没有。呜呜,我们家里有坏女人的味道,你身上有后头那个男人的味道。” 秦凝撇了撇嘴:“以后叫他们渣子吧,他们都不能算是人!好了,你先去歇着。” 狗便一瘸一拐的走起来,秦凝看着不忍心,抱起它,把它安置在廊下的狗窝里。 眼见着院墙外的人并没有往里看,她闪身进了空间,拿毛巾在月亮河里浸湿了又迅速出来,把湿毛巾裹住佐罗受伤的前肢: “这个应该能帮你止疼的,你先这么裹一会儿,要是有用,等人都走了,我再帮你治。” 秦凝刚给佐罗裹上这么一会儿,佐罗就快乐的吐舌头:“有用有用,不疼了,不疼了!” 秦凝可真是高兴极了,只要空间治疗这些伤都有用了,那成屹峰都不用去医院了。 她拍拍佐罗的头:“那就好,等着,或许用得着你哩。” 做好这些,秦凝心里已经有数了,这才出去问秦阿南:“姆妈,你刚才在说谁可怕?” 秦阿南立刻指指猪棚,低声说: “还有谁,住猪棚那个啊!你说会不会是他啊?别的人,都是一个村的,我们也没得罪了谁,怎么会对你做出这么恶心肠的事啊?” 秦凝摆手:“姆妈,没有根据的事情不好这么猜测。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你们在小学操场上看电影前,看见过后头秦连一家人都在吗?” “秦连家?”秦阿南想了想,说: “秦连我没看见,我看见朱月娥的,但是她几个儿子都那么大了,不可能跟着她,囡,你是说她家害的你?” “我没说是她家,我只是问你,她家的人是不是都在看电影,你没看见就算了。那,陆大妹一家呢,你有看见他们家几个人看电影?” 秦阿南摇头:“没看见。” 许春燕坐在长凳上打了个哈欠,说: “姐姐,我看见秦耀军(秦文龙的儿子)在幕布那里跑来跑去,那陆大妹家应该也有人来看电影的,只是人多我们没看见。” 秦凝点头:“春燕真聪明。你们先去西边灶间坐着吧,西灶间一向锁着,应该不要紧,等警察来看过了你们就去睡,我去猪棚看一看。” 秦凝说着就要往猪棚去,那里面,亮着灯火呢!显然,郭军也是刚看电影回来,还没有睡下。 可秦阿南紧张起来:“囡你别去,万一就是他呢?” “不是他。放心。” 秦凝淡淡一句,头也没回,只管往猪棚去。 猪棚门关的很紧,秦凝敲门:“郭军,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很快,郭军就开了门,黑脸膛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脚跨在猪棚门槛上,浑身是戒备气息。 秦凝略退后一些,开门见山的说: “郭军,我们家今天被人在茶壶里撒了药,我还差点被烧死了。我知道是谁干的,但需要你作证,别不说话。 一会儿警察可就来了,如果你死活不开口,我就告诉警察,昨天晚上,秦梅芳来找过你,那你就去警察局住着吧!” 郭军黑乎乎的脸似乎在黑夜里动了动,等了半天,说:“你,要我做什么证?” 秦凝说:“我只想知道,昨天晚上,秦梅芳来找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做个门闩?” 郭军手扶住门槛,又过了老半天,吐出几个字:“非得说?” “非得说。关乎人命!你要是不说,我就跟警察说是你害的我,你去警察局当哑巴去!” 郭军又停半天,低着头,黑乎乎的头颅在黑夜里晃动着,吞吞吐吐的说: “她,自己进来的,先是……拉我……那个我……扯我衣服,然后,摸这……还有……这里……” 秦凝干咳一声:“咳咳咳,停停,你,你只说后来,就是最后,她做什么……咳咳咳,我的意思是,除了拉扯你,不不,除了这些,她有说什么吗?” 郭军似乎也松了口气,但头依然低着,说:“说了。她说,要我给你们家水缸里放一包东西的话,她再,再……那个……” 秦凝在黑夜里紧了紧拳头:“那你怎么做的?” “我把她推了出去。” “只是这样?” “我,打了她。” “还有呢?” “没有了。” “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她要你给我们家水缸里放一包东西?” “她没拿出来。” “为什么又没拿出来呢?” 郭军总算抬头,说:“因为我……不和她那个……推了她出去啊!” 秦凝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尴尬和冷嘲。 介个事……呵呵! 郭军倒是好样的,秦梅芳大概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换郭军帮她害人,结果郭军没上钩,呵呵,女人做到这份上,可真够失败的。 秦凝深吸一口气,忽然话锋一转:“郭军,你,是我表姐项月英的对象吧?她退了你亲,你不愿意?” 郭军原本撑在门框上的手,大力一抖。 秦凝盯着他看,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表情,但还是只管继续说着: “其实,你来的第二天,我就基本上猜到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让周彩凤留下你?你也是看见了我们家西灶间的节约领,觉得我们和项月英家有关系,你才死命不说话装哑巴留下来的吧? 郭军,其实,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看你揣着我表姐家给你的两百块钱,死活不舍得花,我想,你还是想和我表姐好的吧? 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了,你除了太不爱讲话,别的毛病没有。如果这次你好好的把你知道的和警察说,证明秦梅芳曾经找过你帮她害人,那么,我会把你的情况好好的和我表姐说,要不然,你这么死死的等下去,是等不到结果的。” 郭军又低着头,脚在猪棚门槛上来回蹭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叫郭军义。” 嗬!还真给她赌对了! 这年头,哪里会突然跑出来一个智力正常的男人、却找不到家人的呢? 况且,郭军义虽然只说了他的名字,但却露了口音,秦凝常常出去打鼓什么的,好些公社的口音都知道,他的口音,就是项月英嘴里的低乡口音。 所以,秦凝之前就怀疑过郭军义的身份了,奈何这个事情属于项月英的感情问题,她就算猜到了,她也不想戳穿了去管。 原本,她想的是,感情的事,谁又非得要同情谁呢? 难道郭军义这么傻乎乎的在她家这儿等着,项月英就非得把他招女婿招回去啦? 但秦凝经过这大半年的观察,以及在面对秦梅芳这件事情上郭军义的处理,都能看出来,这男人其实是有可取之处的呢! 秦凝心底里呼出一口气,说: “好吧,郭军义。我表姐当时想退婚,其实是觉得和你实在没话说,你就算改不了这个不爱说话的毛病,你也可以试着用行动来表示,比如,你可以围着她转,你可以摸摸她头,你可以常常深情的看着她……” 秦凝说到一半,拿手撸了把脸,她这是在干什么?拿成屹峰那套教导郭军义?呵呵! 秦凝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有点甜,嘴角弯勾着继续说: “呃……那个,总之,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你就该去做点什么,而不是等在这里,你说是不是?” 郭军义依然低着头,但还是吐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嗯,那,等会儿警察来,你好好和警察说。” “嗯。我……还看见,后头那个男的,看电影看到一半,往小学前面那个桥下去了。” “你说哪个男的?秦振国?” “嗯。” “你为什么要和我提起他?” “我几次听见他和那个女人,就是来找我那个女人在猪棚后面说话。” “好,所有你看见的,知道的,你都要和警察说。” 秦凝满意的点点头。 这么一通问下来,她更清楚该怎么做了,那,还有什么能拦得住秦梅芳的牢狱之灾呢? 半个小时以后,鲁兆辉带着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赶到秦凝家: “妹子!你没事吧?哎唷,可吓死哥哥了!成屹峰在电话里声音小得都听不清,还是你契爹重新说的呢!说是把你关在看鱼网棚子了呢?” 而同时赶来的赵进明也一脸焦急愤怒的喊着: “谁干的!哪个活腻了的棺材胚子做出来的事?囡,快告诉契爹我,让我撕了他!” 而此时,因为鲁兆辉带着这么多人,村巷里脚步声十分纷踏,左邻右舍有好些还没睡的人,便钻出家门来看热闹,尤其是周彩凤、三麻娘子等人,都披着衣服走过来问: “哟,小凝,出什么事了?这些人干什么呀?” 秦凝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眼光越过围着她转的赵进明等人,看向成屹峰。 成屹峰正在人群后面,悄悄的按着喉咙咳嗽,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呢! 秦凝心口处揪了揪,和鲁兆辉说: “对,那个地方就是现场!你得去看看。我也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一个是上次那个强奸犯枪毙鬼的妹妹秦梅芳,一个是我们家的堂房兄弟秦振国,现在你们来了,阵仗这么大,只怕要打草惊蛇,还麻烦你赶紧的先把人抓来,我这儿一定把人证物证弄给你,怎么的也不是瞎说,鲁大哥你又可以破个纵火谋杀未遂的大案了!” 鲁兆辉大手一挥: “好!妹子,我信你!抓人那还不容易!兄弟们,走,五人一队。大虎子,你往东边上回那户人家去;老朱,你带人往后面去,其他人跟我去外头河塘现场,快快快,抓人的包抄!” 警察立刻在村巷里跑动起来,村民们好奇又惊讶的跟着去看,连许良保赵进明都跟着去看抓人了。 秦凝立刻走到成屹峰身边:“走,快跟我进屋换衣服。” 成屹峰手捏了捏脖子,嗓子眼里“嗯”的应一声,低的几乎听不出来,手却伸过来拉住秦凝,极闷的说:“你还好吗?有没有感冒?” 秦凝嗔怪的瞪一眼他:“我没事。你自己可别感冒了,嗓子不舒服先不说话了,我去拿衣服。” ------------ 第325章 鸣枪示警 秦凝和秦阿南说了一声,走去秦阿南房里拿了套许良保的衣服给成屹峰,推他进西梢间里去换衣服,自己却脚步匆忙的回了房间。 一会儿的,她拿出一瓮东西来,拿一叠干净帕子放进瓮里浸湿了,一条一条的放在一个盘子里。 等成屹峰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了,秦凝让他坐在堂屋前,拿油灯一照脸,心里可真是疼了一下。 不单单是不舍的疼,还有真正意义上的疼,因为,成屹峰的脸上,好几处都脱了皮,落出红红的肉来,还有好些地方还有水泡,头发烧得像脱毛狮子,他那特有的长睫毛都似乎烧掉了一些,看着都疼。 秦凝深深的吸气,紧紧抿着嘴,把浸过空间水的帕子,一条一条,轻轻的敷在成屹峰伤口处,再拿纱布巾给他裹住,只剩眼睛、嘴巴和两个鼻孔。 成屹峰不问,不出声,任秦凝给他把整个头包成木乃伊,只时不时的皱眉,扯扯嘴角。 终于包完了,成屹峰的头比平时大了一半,看起来像后世卡通片里的巫毒娃娃,只怕任阿山这个亲娘来了,也认不出他来。 秦凝又拿了个碗递给成屹峰:“喝点这个药,慢慢的含在嘴里咽下去。” 成屹峰接了碗,动了动嘴,说:“我,这碗太大,张不开嘴。” 秦凝一看他那从满头纱布巾里伸着嘴唇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转身去灶间拿了个勺子来,一点一点的把月亮河的水喂给他,他也只能尖着嘴巴吸。 不过,才吸了两口,成屹峰就砸吧砸吧嘴唇说: “小凝,你这个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清甜,喝下去喉咙就舒服了。” “嗯,你只管喝,别问,保管有效就是了。” 成屹峰便不再问,尖着嘴,继续一点一点吸,直吸了大半碗,清清嗓子说喝不下了,明显的,说话声音比之前好了一些。 任贵均从西灶间里慢慢走出来,凑近了成屹峰看,皱眉说: “哎唷,包得像个粽子!小凝,这,都说烫伤烧伤了,要露着些好,这么包着,没事吗?” 秦凝说:“舅公,我现在先给他涂了一种可以止疼的药水,也能给他伤口降温,不是一直包住,等会儿就给他打开。” “哦,那就好,那就好,唉!” 老人心疼的对着成屹峰左看右看,又说:“小凝,那你给他手上也擦点,你看他的手……” 秦凝撇一眼,成屹峰的手上也都是水泡和烫伤,刚才黑灯瞎火的,倒也没在意。 她心疼的转开头:“我马上来,他手比较好处理,我给他直接浸在药水里,这就来了。” 秦凝便拿了两个大海碗,把瓮里多的空间水倒在大海碗里,让成屹峰把手浸下去,低低的嘀咕:“你手上也伤着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成屹峰嘴巴努了努,大概想笑,可包的太多笑不动,他眼睛对秦凝眨了眨,低声说:“没事的,不是怕你担心嘛!” 秦凝一时无语,转头见任贵均还一直站在一旁,一眼不错的看着成屹峰,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呢,秦凝干脆去搬个竹椅子过来: “舅公你坐着,今天晚了,不然,你和哥住下吧?” 任贵均摆摆手:“让屹峰住着吧,我等会儿还是回去一下,宝生现在也是我的孙,我不回去,他要担心的,唉,宝生那个孩子也是个善心的好孩子。” 秦凝想了想,就说:“那也好,我去找良保叔来,让他先送你?毕竟夜了,要是抓住了坏人,我明天来告诉你。” “那……好吧。” 秦凝这边正想出去找许良保呢,外头村巷里,朱月娥的声音就大喊大叫的吵嚷起来: “放开他,你们为什么抓他,啊,天老爷啊!哪个杀千刀的要害我儿子啊!干嘛警察要来抓他啊,放开他!你们不能平白无故的抓人!啊!乱抓人了啊!强盗啊!” 任贵均一听声音,激动的站了起来,“怎么了,抓住人了吗?那,我先去看看”,老人转身就出去了。 成屹峰和秦凝对视一眼,立刻也站了起来:“我也去!我要去看是什么混账,竟然敢杀人放火!” 其实,不要说是成屹峰了,秦凝和成屹峰两人走出去,村巷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又是黑夜又是很多人走动的,人群都是影影憧憧的一团一团,看起来格外的多,还都在戚戚簇簇的议论着。 几个警察把秦振国反剪着手,推推搡搡的从秦凝家猪棚那边的夹弄里出来,警察带来的大手电筒光闪的到处都是。 朱月娥不断的去警察手里拉秦振国,骂骂咧咧的,其他几个警察再大力的去拉开她,场面有点混乱。 等警察们把秦振国拉到了秦凝家前面的槐树下一停,朱月娥便大声喊了起来: “乡邻们快来帮忙啊,这些人是强盗他,突然乱抓人啊,我家振国好好在家里坐着呢,他们就踢进门啊,把我们刚封好的新门都踢坏了,我家好不容易重新盖起来的屋子啊,都被他们踢坏了,啊啊啊,强盗啊!土匪啊!” 这喊声,简直是竭尽全力,在村巷里都有回音了。 便听见东边有人快速的奔过来,人影也是一团一团的,再接着,就是唐菊花的声音,在东边像是和朱月娥接应似的喊着: “谁!谁人说我家振国抓起来了?好端端的,抓他干什么?强盗啊,土匪啊!”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唐菊花喘着气的,和老伴秦土根走了过来,一看秦振国真的被人反剪着双手押着,立刻就扑过去抢人:“放开他,放开他,你们干什么!” 他们这么一抢,朱月娥和丈夫秦连、以及秦连家另外两个儿子,立刻也加入了抢人队伍,生拉硬拽的,要把秦振国从警察手里解救出来,此时在场的警察只有五个,被秦振国家三代六七个人围住,眼看要受不住了。 场面正无比混乱的时候,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在村巷里突兀又惊心的响了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定住了,顿了三秒,才向枪响的方向看去。 黑黑的村巷里,响起鲁兆辉又粗又强硬的嗓音: “抢啊!不抢是孙子!一群无知的刁民!娘的!杀人犯也敢和警察抢,啊?知不知道包庇罪也是要坐牢的?知不知道扰乱警察公务也是要坐牢的?抢啊!抢了再逃啊!那你们可看好了,看我敢不敢一枪毙了杀人嫌疑犯!” 先别提鲁兆辉这么说符不符合执法,只看结果就好。 毕竟这个年代,有时候跟完全不懂法的村民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还就是鲁兆辉这么简单粗暴的对天开了一枪,又这么骂了几句,彪悍的朱月娥不敢动了,刁钻的唐菊花悄悄放了手,秦振国的两个兄弟还退后了好些。 人群里哗哗的议论:“杀人犯?……杀谁啦?……哎呀,我们村怎么又出杀人犯啦?” 秦连到底是男人,此时弯着身子向从东边大步而来的鲁兆辉迎了过去: “长官!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抓他啊,你们抓错了吧?我儿子不会杀人的啊!长官!你们不能平白的抓人,我们不答应的啊,长官!” 鲁兆辉一把推开他: “什么长官不长官的,你以为旧社会呢!叫同志!我跟你说,我们没有证据,会随便抓人吗?你当我们警察很有空啊?别在这瞎嚷嚷啊,走开,我们执法呢,我这就给你看看物证!哼!哪个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给我出来一下!” 唐队长早就在了,此时不敢迟疑,扒开黑乎乎的人群立刻走出来:“同志,我是队长,我就是。” 鲁兆辉直接问:“好!我问你,外头大河塘的看鱼棚子,是属于你们队里的吗?” “啊,是。” “平时什么人住?” “平时……没人住,白天就是队里的社员看一下,有船过的话,就把网卷上来,晚上现在也没人看着的。” “看鱼棚平时上锁吗?” “不上锁。里头就一两把破椅子,不用上锁。” 问到这,鲁兆辉向身后挥挥手,有个警察把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丢到队长面前,东西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 鲁兆辉说: “那,现在,看鱼棚被人当杀人放火的场所了,看看,这么大铁锁把人锁里头了!看鱼棚烧成白地了,你摸摸,锁头还烫着呢!你是队长,你看看,这么大的锁,谁家会有的?” 电筒光立刻照向地上的黑乎乎东西,好些村民都围过来看,也去摸,还有人咋呼着说: “哎,真有点烫手……哎,我说我好像看见河塘方向有烟火呢,我还以为有人在河塘那边烧纸呢,原来是看鱼棚烧了啊……哎呀,难道真出人命啦?……谁呀,谁呀?谁烧死了啊?” 鲁兆辉又是一嗓子:“安静!你们办案还是我办案?人命案呢啊!谁再吵吵,都抓起来啊!” 众人赶紧缩着脖子散开。 唐队长就很紧张了,拎起锁看了一下,立刻转向了秦连: “秦连,这个锁,不是前些日子,你跟我来借的吗?你说你们家造房子,好些椽子丢在外头临时棚子里,怕有人偷,跟生产队借个铁链子锁头锁起来。 现在这锁,怎么会……人家警察说是拴看鱼棚了,出人命案了,你,你给警察同志解释!这,我这,借你的时候,你可是写了借条的啊!你赖不掉的啊!” 一旁持着手电筒的警察,十分配合的把手电筒照向秦连。 雪白的电筒光下,秦连先是一脸懵的呆了呆,再像一个被人抓住的贼似的,慌张不已的挡着手电筒光,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是用来锁我家临时棚子了啊!哎唷,怎么会到鱼棚那边的呢,怎么会呢,哎唷,秦振国你个惹祸精,说,快说,是不是你拿的,到底是不是你拿的啊!” 秦连背过身,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抓住被警察押着的秦振国前襟,骂了起来。 然而,秦振国低着头,任凭老子怎么摇晃他,他也不开口。 朱月娥看着大锁,也有点慌了,去求鲁兆辉: “长官,啊,不,同志,你,你再问问,我儿子,不会杀人放火的,真的,你再问问,到底杀谁了?是不是搞错了啊?” 就在这时,朱月娥背后,响起脆生生一句话:“你儿子想杀我!” 朱月娥立刻回头,惊讶不已。 秦振国立刻抬头,满脸惊诧。 而秦凝,一下子站到秦振国面前: “秦振国,很惊讶吧?我竟然没死,是不是?呵呵,我跟你说,我非但没死,我还知道,是你给我家茶壶里下了毒药,是你把我背去鱼棚里去,想烧死我的!” 秦振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你,你,你……胡说,你,不是好好的吗?” 秦凝退后了一些,冷笑: “是啊,有人救了我,但人家也烧伤了,这些帐,统统要跟你算!不过,我知道的,你可是个笨蛋,这种给我们家茶壶下毒药,再把人背去鱼棚烧死的手段,我觉得你想不出来!你好好跟我说,是谁指使你的?” 秦振国张了张嘴,猛的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秦凝转头看着依然在一旁呆愣的朱月娥,说: “朱月娥,你儿子到我家下毒,背着我到看鱼棚,把我锁在里头想烧死我,这可是吃枪子的大罪! 你可别跟我说不是他,我虽然喝了毒药昏昏沉沉的,但我知道是他背的我,他脖子后头的痦子,我可看得真真的,他的说话声,就是我变了鬼,我也记得! 现在警察又找到了大锁头,你要包庇你儿子,就一起去吃官司吧!当然啦,我相信,你儿子是老实人,自己是想不出这种主意的,只要他把指使的人说出来,那他就不会死的哦!你也不用吃官司哦!” 朱月娥毕竟一个农妇,一个烧得乌漆嘛黑的大锁头现躺在她脚下了,又有这么老些警察围着,这会儿她要是指着秦凝说,这事情不是真的,确实是糊弄不过去的; 毕竟,警察不是秦阿南那么好欺负,秦凝也不是秦阿南那么好欺负,他们都不会像秦阿南那样,那么容易就屈服于她的撒泼打滚之下。 万一,真的把她也抓去吃官司,那可怎么办啊? ------------ 第326章 悬赏 人,天生的知道该怎么趋福避祸。 朱月娥听秦凝这么说了,她倒也不敢逞强,当即抱住儿子大哭起来: “振国,振国你说啊,你快点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秦月珍说的对,你是老实孩子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快说啊!” 然而,秦振国像哑巴了一样,死活都不开口。 村巷里,只有朱月娥的哭声,又急又愤慨的响着。 这时,东边脚步踏踏的跑过来一队人马,很快又有一个女人的喊声响了起来:“干什么!你们拉我干什么!我一个老太婆,你们这是要杀人啊!放开我!” 倒是陆大妹的声音。 朱月娥的哭声,立刻顿了顿,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揪住秦振国的衣襟就把他拉到自己眼前: “秦振国!是不是秦梅芳叫你做的?是不是那个骚X指使你的?啊?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只有那个不要脸送上门的骚X才会想出这种事!秦振国你快点说啊!” 秦振国被她推搡的头左摇右摆,连押着他的两个警察都被推的左摇右摆,就听见秦振国低低的说: “不,不是,没,没有,我不知道,不关我事……” 而这时,陆大妹被警察拖着过来了,一个警察和鲁兆辉汇报:“鲁科,没找着人,这个妇女说秦梅芳没回家。” 鲁兆辉就着手电筒的光看看陆大妹,说: “哦,你不就是上回那个强奸犯的娘吗?我可告诉你啊,你女儿,现在有杀人的嫌疑!你要是包庇她,我可把你一起抓啊!” 陆大妹眼睛惊慌的四处看看,但梗了梗脖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我包庇什么!我才不会包庇她!这个丢人东西……我,我,她嫁出去的了啊,你不信你去问我家的人,真没看见她回来!她,她在城里上班的,她是城里人,她嫁出去当城里人了啊,怎么会在这里呢?她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啊!” 而一个警察,正趴在鲁兆辉耳边说着什么。 鲁兆辉听完了,没理会陆大妹,走到秦凝身边,小声说: “妹子,我的人把她家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人。一般犯下事的人,都是会逃的,说不定她已经逃远了,要不我先把这个男的带走,回头去找那女的?” 秦凝摇摇头:“鲁大哥,我觉得她没走远。这个女人很懒惰的,她能躲着肯定躲着,不会逃。而且,她如果不在家,一定还不知道我没烧死,那她才不会逃呢! 她要是逃了,秦振国肯定也会逃的。我觉得,她肯定在这附近哪儿躲着等动静呢!你等等,我给问问。” 秦凝从鲁兆辉手里借了手电筒,往四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照了照,说: “大家静一静啊,我这给大家一个发财的机会,咱们队里,今天谁看见过秦梅芳的,立刻出来告诉我,只要说得清楚明白的,她今天穿什么,出现在哪儿,我立刻给十块钱!” 这一招,可真有效。 立刻有个中年男人站出来说: “哎,我看见一眼的,在前进小学后面的弄堂站着,用一条围巾裹着脸!我看电影看到一半去撒尿嘛,本来我不会在意的,可都大晚上了,又不冷又不晒的,一个女人站那个男人才去的角落,还拿围巾裹着脸可真奇怪,我就凑过去看了一下,大脸盘子!她见我看她,她就马上跑了,但我知道是她!” 秦凝立马把一张十元的钱递上去:“很好! 中年男人得意极了的高声说话: “哎呀太好了!听说是和秦振国钻过棉花地的嘛,我怎么不认识她!哈哈哈,十块钱啊,十块钱!” 人群大声起哄起来,有叹息有羡慕,也有的人使劲的和各人打听状况。 老华娘子的儿媳妇,小莲,扭扭捏捏的向秦凝走来。 她把秦凝拉到黑影里,很小声的说:“小凝,我,我也看见过她了,就在小学前面的田埂上。” “哦?小莲婶子,她穿什么衣服?”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上身好像是一件青青的罩衫,下身一条黑乎乎的裤子,头上裹了条围巾。我看见她和秦振国说话呢。” “你怎么会看见她的,什么时候看见的?” 小莲慌张的四顾了一下,又说: “我……我,我婆婆不让我去看电影,我就去小学对河的涵洞那儿坐着看,没敢去大操场,但我瞧着有人过来,我怕有人看见了我,会告诉我婆婆,我就躲进涵洞里面了。 然后就看见秦梅芳和秦振国俩人站在田埂上,说了好一阵子话才走的。小凝,你不用给我钱,给了我,也落不到我的手,你只别说是我说的。” 秦凝也小声说: “太好了。但是小莲婶子,现在是要抓坏人,我必须说出来你也看见了。你放心,我先给你十块,要是你婆婆你男人跟你要钱,你给就是了,你给了,他们不会再怪你偷偷去看电影了。但改天我另外再给你十块,你自己收着,别让人知道。” 小莲激动的手抖了抖:“小凝……哎,谢谢你小凝,谢谢你。我,那我就那么和我婆婆说了?” “嗯,就这么说。” 小莲走了。 秦凝走到鲁兆辉那儿,大声的说: “瞧,已经有两个人证明,秦梅芳回来过,还和秦振国说过话!我看,秦梅芳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哼,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大家都看见了,知道消息的,一人十块,现在大家去帮我找人,谁找着秦梅芳,我给五十块!” 秦凝话落,人群里“嗷”的几大声,好些男人拔腿就跑的出去找人,女人小孩也统统跑起来,像是马拉松赛的开场。 很快,秦凝家门前的村巷里,只剩了警察、秦凝一家、朱月娥夫妻和陆大妹,连唐菊花秦土根都跑去找秦梅芳了。 而秦振国,则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秦凝!该死的贱货!你不得好死!不是她干的,不是她干的!你不许抓她,不许抓她!” 秦凝走近去,正要和他理论,成屹峰从秦凝家门口冲过来,对着秦振国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秦振国脸上: “混账!敢杀人放火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扇死你!” 秦振国被警察押着,不能动,痛得大叫出声,侧着头吐出一大口血来。 朱月娥一边心疼的护着他,一边看着包头包脸的成屹峰大喊:“你,你是谁,你怎么能打他呢,你!警察同志,他打人,把他抓走!” 鲁兆辉对她冷笑:“打人?我没看见。我只知道,你儿子要是再不说实话,挨枪子是肯定的!” 朱月娥便抱住秦振国,又是大哭又是大骂起来:“赣头啊,振国你赣头啊,你说啊,到底那个骚X教你做了什么啊!你快说啊……” 可眼见着儿子就是死活不说话,朱月娥转身扑到正不知所措的陆大妹身上。 彪悍的母老虎十分有打架经验,朱月娥两只手先抓住陆大妹头发,旋即一个拧身,把陆大妹按倒在地下。 前后不过几秒钟,朱月娥骑在陆大妹身上开打,左右开弓的扇耳光: “老畜生!害人精!我到底作了哪门子的孽,让你养出这种不要脸皮的骚X、一趟一趟的来祸害我儿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陆大妹先是被朱月娥一下子打懵了,直到朱月娥连连得手,她才反应过来,立刻进行了顽强抵抗,两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女人,便开始在地上翻滚。 鲁兆辉等人眼睛望着天,只当没看见,直到秦连也上去动手,才有警察出来稍微拉开一点,但也只是如此,两个没人劝阻的女人,继续近身肉搏。 秦凝去把依然气愤难平的成屹峰拖开,小声问: “你用手打干什么?直接拿棍子啊!你手好些了吗?疼不疼啊?” 成屹峰两只眼睛在布巾洞里乌溜溜的看她,气愤的样子很快平息下来: “对啊,等会儿他要是再敢骂你,我直接抽棍子!我好多了,你看我手,一点都不疼了呢。你这什么药水?真管用!我觉得我脸上都好些了,我能把布巾拿下了了吗?” “可以了,明天再搽。不过,是什么药水,改天再告诉你。” 秦凝狡黠的眨眨眼,把成屹峰拉到屋子里去拆了纱布。 成屹峰之前那些被烧掉皮的地方,虽然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明显不红不肿了。 烧烫伤后能达到这个效果,已经是超级好了,秦凝暗自挑眉,可不敢给他再敷下去了,再敷下去,效果太神奇,倒引入注意。 秦凝便说: “我瞧着真好多了,你先给舅公去看看,好叫他放心。我这还要和鲁兆辉他们进家来看现场呢!” 成屹峰这才去西灶间安抚任贵均了。 秦凝和鲁兆辉嘀咕几句,鲁兆辉带着人到秦凝家里四处看,还客气的和许良保秦阿南说: “叔、婶,你们自己先看看,家里头缺什么少什么没有?哪里动过没有?要是缺什么赶紧说,那可都是要让嫌疑犯负责的。那,手电筒拿去,好好看看。” “哎哎,我们现在就去。” 秦阿南夫妻俩进房间看了一会儿,秦阿南立刻跑出来喊:“手表不见了!我女儿买给我的上海牌手表不见了!” 许良保跟着出来说:“糕!饭粢糕也没有了。” 秦阿南转头说他:“糕有什么要紧,手表,手表不见了啊!” 许良保小声解释一句:“警察不是说了吗,缺什么都要说,不是捡要紧的说。” 鲁兆辉赞许的点头:“还有什么吗?就这两样?” 许良保点头:“应该就这两样。” 鲁兆辉看看秦凝,秦凝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鲁兆辉摸摸下巴,正要说什么,屋子外头却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快!快去看,抓住了,真的抓住了,秦梅芳抓住了!” “啊,谁抓住的?啊,五十块呢!” 秦凝对着鲁兆辉,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鲁兆辉便扬起下巴:“好!走!我听你的,出去审嫌疑犯,不让人说我们乱抓人!” 村巷里,又是站满了人,手电筒的光扫过,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兴奋。 而朱月娥和陆大妹,依然你拉住我头发、我拉住你衣襟的站着,黑夜里,也看不太清楚两人的伤势和战绩,但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此时,两人的姿态,已经是乍一看会以为她俩好得相互依偎着的样子,其实,她俩实在是已经打不动了,此时还拉着彼此,只是谁也不肯先认输而已。 而以梁阿妹为首的几个妇女,正像警察押秦振国一样,押着一个头裹着围巾的女人走过来。 秦凝站在槐树底下,暗自观察秦振国,只见他嘴角含着血的在看押来的人,眼睛里,竟然是万分的舍不得,身子也激动的扭动了起来。 裹着围巾的女人近了,朱月娥和陆大妹都不知不觉的放了手,看着来人。 成屹峰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秦凝身边站着,悄悄的握住她的手。 秦凝回头看他一眼,暗沉沉的夜色里,成屹峰对她宠溺的笑一笑,眼里都是疼惜。 那疼惜,让秦凝的心上如被手温柔拂过,她不禁回握住他。 成屹峰受了鼓励,干脆趁着夜色深浓,拉着秦凝往人群后稍微站了站,和她十指紧扣。 而梁阿妹,已经一把撸下了押着的女人的围巾,喊道: “陆大妹,你看,这不就是你嫁出去的女儿?不是说城里人了吗?不是说没回来吗?那她躲在桥洞里,倒是做什么呀?那桥洞,是她娘家,还是她婆家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陆大妹张着嘴,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秦梅芳吗?就算她不抬头,陆大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认识? 朱月娥可不放过陆大妹,转身又是两把头发抓住了她狠揍: “不要脸!不要脸!烂货!破鞋!你生的不要脸的烂货破鞋!害我儿子,我打不死你个老烂货!” 陆大妹显然是真不知道女儿回来,此时气势上就弱了,被朱月娥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大声的喊起救命来。 梁阿妹几个妇女还笑:“啊哈哈,朱月娥你打她干什么,又不是她勾引的你儿子!” ------------ 第327章 事情不简单 朱月娥一听梁阿妹几个妇女的话,倒是放开了陆大妹,正要扑向秦梅芳,鲁兆辉制止了她们: “好了,要打等我们走了再打,现在我可得问问清楚,问清楚了,我就要带人走了啊!那个,你叫秦振国是吧?” 鲁兆辉走到秦振国前面说话: “秦振国,你首先要知道,今天这个事,是故意杀人啊。你还放火,试图毁尸灭迹,你这个,是恶性故意杀人事件啊! 这种情况,你一但认罪,判死刑、无期徒刑,是很正常的,最少也是十五年以上的徒刑啊!那,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吧,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是有人指使的?” 村巷里,所有的人听着,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偶尔有人小声想询问同伴几句,都被制止了,村民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融合了兴奋、期待、恐惧、警醒等等复杂的表情,安静的等待着秦振国开口。 朱月娥可不是一般村民啊,一般村民都个个等着看好戏,等着能不能有更大的好处,可秦振国是她儿子啊,秦振国再不好,再没出息,再有可能是杀人犯,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啊! 朱月娥大力的摇晃儿子: “振国,说!快说!都是那个烂货指使你的!都是秦梅芳那个烂货指使的!说啊!你说啊!啊,你听娘的,你说啊!” 朱月娥的声音,都已经破了音,最后几个字,已是哭声。 然后,就听见秦振国吐出几个字来:“不是我干的。” 朱月娥欣喜如狂:“同志!警察同志!我儿子说了,不是他干的,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鲁兆辉不动声色的说:“别吵!让他继续说,那是谁干的呢?” 朱月娥像个传声筒,抓住儿子继续摇:“说啊,继续说,那是谁干的?啊?” 四周静悄。 电筒光忽闪忽闪。 秦振国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秦梅芳,说:“不知道。” 鲁兆辉冷笑:“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了,那就把人押走吧!” 他大手一挥,押着秦振国的警察转身就要推着人走,朱月娥大急,一把抱住儿子的腿,瘫在地上大喊: “同志,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他都说了不是他啊!你们这样,是想陷害他,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啊!” 鲁兆辉回头:“他说不是他,就不是他啊?我呸!有你这种吃屎的娘,才有这种吃屎的儿子!来来,手电筒照着些,来,大家伙看着,看看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啊!那个谁,队长,你来!” 鲁兆辉的声音特别的洪亮,大声一喊,唐队长赶紧站出来:“警察同志我在,我在。” “那,你来搜他!我先跟你说啊,秦凝家少了一只手表,还有一些吃食,你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要没有,咱们再查别人!查你整个生产队啊!” 唐队长的脸,像吞了大便似的难受,他招谁惹谁的,这帮刁民成天的给他惹事,唉! 心里吐槽归吐槽,唐队长还是应着,过来搜秦振国的身。 很快,电筒光下,秦振国看着唐队长从他裤子里摸出来的一只手表和几块饭粢糕,脸色煞白,当即就大喊起来: “不是我拿的,我什么也没拿,我只是进去背了一下人,我……” 话未落,鲁兆辉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说,继续说!之前还说不是你干的,现在又说你只是进去背了一下人?来,继续说,火,是谁放的?” 秦振国张着嘴,合不上去,目光越过鲁兆辉,征询的看向秦梅芳。 鲁兆辉便顺着他目光,指点着秦梅芳,凑近秦振国:“怎么,现在想告诉我,是她放的了?” 秦梅芳在秦振国说出“我只是进去背了一下人”的时候,已经惊的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她也看向秦振国,眼里是极度的恨铁不成钢和浓浓的警告。 秦凝把这些看得一清二楚,正要出去帮鲁兆辉进展的快一些,却感觉紧扣着她的、成屹峰的手一动:“怎么是她啊?” 秦凝惊讶的看他:“嗯?你认识她?” 成屹峰摇摇头: “不认识。但是我回来那天,我心急着找你,结果车子堵在大队前面,还是她帮我指的路,说是从哪里哪走会比较近,我不认识路,她还特别热心的带我走到小学那边的呢!” 秦凝微皱眉:“后来呢?” 成屹峰茫然摇头:“没有后来啊,我在村口看见你,我就急着来找你,我,都忘了和她说谢谢了,真想不到,竟然是她!” 秦凝眉头皱得更紧了,嘟起嘴瞪了成屹峰一眼,小声说:“还谢谢呢,她可是差点杀了我的人!不许跟她讲话!” 成屹峰低头看着她那似嗔似怒的神情,心里一动,嘴角勾了勾,说:“小凝,我才不是要去跟她说话,她要就是想杀你的人,我杀了她还差不多。不过,你刚才那样子,挺有意思,我可没有见过。” 秦凝立刻转过身:“我什么样子?” 成屹峰低低的笑了一下,借着夜色把秦凝搂在身前,小声说: “没什么,反正我喜欢你刚才……生气的样子!不过,之前在路上,我又不认识她,她分外热情的要帮忙,我哪里知道她是谁呢?你可不许为了这个生我气呀!” 刚才秦凝瞪着眼睛鼓着腮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有点像女孩子吃醋的样子,但成屹峰可不敢说,只是内心里是高兴的。 秦凝不禁嘟囔:“我生你什么气,我才不会为了她这种人渣生你气,你先放开我,我要去帮鲁兆辉搞定,要不今天要到几时才有得休息啊!” 成屹峰这才松开手,任秦凝走了出去。 秦凝人在走,心里低骂:“秦梅芳你个人渣!原来是这样!” 她似乎有点知道,秦梅芳为什么会突然生出杀她的心了。 成屹峰回来的那天,她等在小学那边,眼里看见了成屹峰,一点也没有留意周围,而成屹峰当时向她走来,也是心里眼里只有她的样子。 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她还和成屹峰在小学门口相拥来着。 这一切,一定都落在秦梅芳眼里了。 秦梅芳,从来就是个见不得她好的人,看见了她和成屹峰的样子,因为嫉妒而生出杀心,也未可知。 不过,要真是她想的这样,那么,秦梅芳的心思,已经到了病态,这次不能把秦梅芳除掉,只怕这个渣子会更加的疯狂。 她家里可还有那么幼小的弟弟呢,防不胜防,秦梅芳,必须根除! 秦凝心里愤怒着,忽然扒开人群,走到了秦梅芳的面前。 正恨恨的盯着秦振国的秦梅芳,乍然看见眼前一个人影,不禁定睛看了看。 当看见竟然是秦凝,秦梅芳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连押着她的两个粗壮妇女,都被她的身子压得跟着后退,可见她是多么的惊恐。 秦凝紧紧盯住她,不说话。 秦梅芳开始大力喘了起来,眼神完全是撞见了鬼。 而秦梅芳退一步,秦凝进一步,直到押着她的其中一个妇女大力按住她:“老实点!你干什么!杀人犯!” 秦梅芳这才左右看看,忽然大力挣脱起来: “放开我,我没杀人,人好好的呢,人没死,放开我,放开我!” 秦凝“哗”的抽出好几张钱,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她,嘴角冷笑:“梁主任,是谁找着她的?” 梁阿妹说:“我和二毛娘子。这破鞋躲在桥洞里呢,我们走过去她想逃,三毛娘子就也帮着追,搭了手。” 秦凝把钱塞给梁阿妹:“那,钱你拿去分。” 梁阿妹说:“我不要钱!这种敢谋人性命的东西,谁都该抓住她!” 秦凝摆手:“拿着,不要也随你们处理!我都差点死了,这点钱,都不计较的,我现在只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 梁阿妹说不要,其他两个妇女可都看着钱呢,此时大力的押着秦梅芳,比秦凝还起劲的说:“对!秦梅芳,快点说,为什么要害人!说!” 秦梅芳大喊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冤枉人,我没有,放开我!她没死,什么事也没有!” 梁阿妹走过去对着她小腿弯就是两脚: “你没有?你没有你躲什么?破鞋!就会搞破鞋!我们生产队妇女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秦梅芳“啊”的一声惊叫,双膝跪下,跌倒在地上。 却听见秦振国立刻大喊起来: “别碰她!她怀孕了!不是她,都是我干的,别碰她,都是我,都是我,火也是我放的,都是我!秦月珍又没死,什么事也没有,放开她!” 秦凝嘴角扯了扯,嗬!她说呢,秦振国这个馋痨鬼,竟然也当起了守口如瓶的英雄,今晚这么大阵仗,他竟然也不把秦梅芳供出来,原来,是因为秦梅芳怀孕了…… 哈哈哈,秦梅芳怀孕了,秦振国要帮她担当一切罪责? 可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秦凝正想到这呢,梁阿妹先笑了出来: “秦振国,她怀孕了,你很着急啊?孩子是你的啊?哎唷,笑死人了!朱月娥,快来认儿媳妇认孙子咯!哈哈哈,笑死人了!城里人怎么那么没用,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怀孕了,倒没有闹出来啊,哈哈哈!” 朱月娥还瘫在地下,抱住儿子腿呢,此时一听这些话,发了疯一般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秦梅芳,以完全疯狂的姿态,把秦梅芳从押着她的妇女手里拖过来,一下子扑倒,劈头盖脸的打: “烂货!骚狐狸精!怀孕?谁知道是跟哪个野男人有的,我们振国作孽啊!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你成日的勾引他,成日的教坏他,都是你,都是你个烂货害的,都是你!啊!你去死!” 她那声嘶力竭的骂声,她那完全疯癫的样子,连鲁兆辉看着都不对劲了,立刻喊道: “哎哎哎,那个谁!快快快拉开,可别再出人命,快来几个妇女拉开,拉开!” 偏梁阿妹几个还懒洋洋的,擎等着陆大妹忍着自己的伤痛走了过来救女儿,才和几个妇女把朱月娥给拉开了。 但秦梅芳显然被打的不轻,一张脸在偶尔扫过的电筒光里,看起来都歪斜了。 陆大妹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她,一边努力的把她拉了起来,她便弓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肚子靠陆大妹站着。 而挨打的期间,秦振国也急切的喊着:“娘,娘你别打她,孩子是我的,是我的,她男人没用,她,就和我,是我的!” 周遭黑压压的人群里,都是隐晦的笑声和议论声。 鲁兆辉大骂了一声:“艹!还有这种事!”便向秦凝走来,小声商量说: “妹子,你说,现在怎么办?要是这个女人真的怀孕了,只怕就算查出来是她,也不能抓她,那什么,孕妇不羁押!” 秦凝抿了抿嘴,说:“是不是真怀孕,还不知道呢!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到底谁是主谋找出来,你这样……” 秦凝和鲁兆辉低声说了一阵,鲁兆辉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却很快走到秦振国身边问道: “哎哎,秦振国,你们可真是伟大的一对奸夫和**啊,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要问你,你说得清楚,我可以不抓她,啊?秦振国,给秦凝家里茶壶下药,是谁想出来的?” 大概到了这个地步,秦振国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伟大,也或者,他真的以为,只要秦凝没死,就什么事也没有。 鲁兆辉这么一问,秦振国立刻爽快的说:“我想出来的。” “那,下的什么药?” 秦振国一片迷茫:“……不,不知道,随便买的……” 鲁兆辉笑了一下:“你下的药,你不知道?那,我给你找个知道的人问问哈!谁是郭军义?” 围观人群便跟着相互看,相互问,谁是郭军义。 默默站在秦凝家猪棚门口、当布景板已经很久的郭军义,慢慢的走了过来,不出声,沉默的站在鲁兆辉面前。 鲁兆辉拿手电筒扫了扫他,说:“哟呵,不错,比秦振国强啊!郭军义,你就住在那个猪棚里?” 郭军义点了点头,没出声。 鲁兆辉又问:“昨晚,有个女人来找你,她是谁,你指给我看看?” 郭军义黑黑的脸隐在黑夜里,但抬起手,对着秦梅芳指了指。 ------------ 第328章 意外之外 郭军义黑黑的脸隐在黑夜里,但抬起手,对着秦梅芳指了指。 鲁兆辉低笑了一声,说:“哦!好,就是秦梅芳,晚上来找你。那她做了什么,跟你说了什么,说,有什么说什么,说不清,就一起去警察局!” 郭军义眼睛看了看秦梅芳,一时不出声。 秦振国莫名其妙的看着郭军义。 秦梅芳的眼里,闪过几许慌乱,也闪过几许得意,可惜,这得意,只维持了几秒钟。 就听见郭军义开始说话了:“她一进门,就扑我,摸我的脸,嘴巴臭臭的,还凑来凑去,脱我衣服,还……还……” 他的声音不是太大,还说的很慢。 但秦梅芳的眼眶“腾”的撑大,连肚子都忘记了捂,满脸的不可置信。 周边人群也骚动起来,好事的人们兴奋极了,说的最多的就是:“哑巴原来会说话啊?哎,他不是哑巴啊?哎呀,他会说话的啊?” 而朱月娥,三步两步的走到郭军义面前,大声的问: “还怎么?她是不是想男人想得不得了,立刻跟你睡觉了?” 人群里大声哄笑,说什么粗话荤话的都有。 依然被人押着,清晰看着听着这一切的秦振国,脸开始变幻起来,一会儿像是一只冬天晒软了的柿子,在白惨惨的电筒光里,发出橘红色;一会儿又像柿子挂着霜,内里却涌动着红色的愤怒。 鲁兆辉对着朱月娥一瞪眼:“你是警察我是警察?走开!” 朱月娥都顾不上害怕警察了,愤怒的指着秦梅芳说: “警察同志,你问你问,问问那个烂货究竟有几个男人,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杂种是谁的,竟然赖上我儿子,让我儿子替她去吃官司!” 鲁兆辉冷笑: “吃官司?想得美!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这事是吃枪子的事!就算秦凝没死,他们这属于恶性事件,也是要吃枪子的!走你的,别耽误我找出该吃枪子的正主!” 朱月娥便捏着拳头看着秦梅芳,恨不得吃了她。 而鲁兆辉继续问着:“郭军义,说!还干嘛了!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赶紧的!最主要是还说什么了?” 郭军义低下头:“还……没干嘛,就是摸,摸,摸到一半,说,让我把什么东西,放进秦凝家水缸里。” “然后呢?还说什么了?” “说,说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她的,只要我帮她放了药,她就,就常常来陪我……” 周围的人笑声越来越大,鲁兆辉斜扯了嘴角骂:“娘的!尽说这些,我是说她还叫你干嘛了?” “没有了。我把她推出了门,没有干嘛了。” “那要你放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 鲁兆辉向郭军义摆了摆手,示意他走,郭军义却又说: “她,和秦振国常在我猪棚后边说话,有一回,我听见那个女人说,她会把药塞在猪棚缝里,让秦振国捏个饭团喂秦凝家的狗,剩的留在那儿。” 鲁兆辉一凛,立刻指了个人:“小葛,带这个郭军义去猪棚后头找找,有什么没有。” 四下里安静下来,众人都目送着几个警察往猪棚后面去。 秦振国的脸色,在忽闪忽闪的电筒光里,已经不是冬天的柿子了,而是春日里晾在廊下的咸鱼,完全的没有了生气,黑乎乎的,一股子死了很久的样子。 鲁兆辉却还像聊天似的在和秦梅芳说话: “唉,秦梅芳,你这种女人,确实算有心机的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你的心思都很毒辣啊! 哦,你能和这个男人说,‘我和你睡觉,你就帮我去下药’,又能和那个男人说,‘我怀孕了,你帮我去杀人’,你可真有本事,连死都有人替你去死啊。 不过,我听说,你虽然有本事,但还是被城里被单厂开除了啊!原因,是你和被单厂副厂长搞破鞋,被人家老婆堵在了床,还把工作丢了。 哎,秦梅芳,你这生活作风可真是乱啊,那你这孩子,到底谁的啊?你是不是逮谁都说孩子是他的啊? 哎,想想也对,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一说一怂恿,人家就帮你去杀人放火了!要是事情没败落,你就继续和男人逍遥,要是事情败露了,人家男人就帮你顶缸,真好!就是这跟你搅合的男人,可真是倒霉啊!” 鲁兆辉说了这么多,秦梅芳依靠在陆大妹身上,死死不出声,像没听见一样。 朱月娥可不干,心痛的仰天长叹外加拍打儿子: “振国啊,你听见没有,啊,你听见没有啊,她都是骗你的啊,你怎么什么都信啊!最近几个月,我都看着你的呀,你都没有出去和这烂货鬼混了呀; 我们问他们家拿了钱,她恨你都来不及,哪里会真的跟你生孩子啊,她一定是骗你啊,她要是真的怀孕了,她昨晚怎么会跑到人家男人屋里啊; 她要是怀孕三四个月,她肚子都看得出的啊,她要是怀孕了,肚子还看不出,那就不是你的啊,振国啊,你是我生的,我也十月怀胎生的你啊,你只可怜她,你怎么不可怜我啊,你怎么这么蠢啊!” 朱月娥哭闹打骂了一晚上了,此时嗓子已经都破声了,毕竟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此时真的没啥力气了,只一下一下的拍着秦振国。 就在这样的情景里,那个叫小葛的警察已经拿着一包东西过来了,给鲁兆辉看: “鲁科,找着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不是。” 鲁兆辉把东西打开来,小心的嗅嗅,立刻拿了那东西走到秦振国面前,晃一晃,说: “行了,药也找着了,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且你自己也认下了,那就没啥好说的了,你就等着去吃枪子吧!带走!” 押着秦振国的两个警察手一提,把半倒在地上的秦振国拽了起来,几乎是拎着就要走。 可秦振国不干了,忽然整个身子使劲往地上瘫,两只脚死命的蹭住地下,用尽全力的大喊起来: “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都是秦梅芳让我干的!药是秦梅芳下的,火也是秦梅芳放的,都是她,她指使我的!不是我,不是我!” 鲁兆辉冷笑:“哦?现在又说不是你了?行啊,既然你说了不是你,那哥几个,把那个女的带走!” 秦梅芳本来低着头,靠在陆大妹身上,秦振国一喊,她整个人立刻站直,慌张的看着秦振国,嘴张了好几张,想要分辩。 但是,鲁兆辉没有给人分辩的机会,几乎立刻说要把她带走,秦梅芳的意志,顿时一泻千里,立刻慌神了: “不是!不是我!是秦振国干的,跟我没关系,是秦振国把人背到鱼棚的,是他锁的门,不是我!秦振国,是你干的,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真的,真的是你的,真的!你不能这样!你们别碰我,我怀孕了,我真的怀孕了!我知道的,怀孕的女人不抓的,不要碰我!抓秦振国,抓秦振国!” 赖在地上的秦振国抬起头,黑夜里,眼珠子像狼一下狠毒,紧紧盯住秦梅芳,声嘶力竭的喊: “不!不是!你当我傻子!你前两个月回来就不肯跟我好!你跟我拿钱,说我娘到你家里哭闹要了钱,你要我给回了你钱你才跟我好!你个烂货!你根本就没跟我在一块! 你好久没理我了!你昨天晚上还跑到哑巴屋里去让哑巴帮你,可你是今天晚上才找的我!我明白了!哑巴一说我就明白了!你一定是找不到帮忙的人,你才又找上我!你骗我你怀孕了,原来你跟那么多男人呢,烂货!还说只有我一个!你骗我! 我不会帮你抵罪,我不要!你找别的男人帮你抵去!都是你的主意!是你跟我说的,给秦阿南家下药,等他们看电影回来喝了药睡着了,晚上就放火,烧死他们一家子,神不知鬼不觉!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秦凝先回来了,喝了水倒在地上,你怕事情露馅,才改了主意,让我把人背去鱼棚烧死的,都是你出的主意!都是你让我干的!我不走,我不想死!” 三月的晚风,从黑黝黝的村巷里轻轻的吹过,并不太冷,但村巷里站着的人,在听秦振国这通话喊完以后,都缩了缩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的歹毒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竟然要烧死人家一整家子啊? 秦阿南从自家院墙门口冲出来,指着秦振国和秦梅芳骂道: “你们!怎么有你们这种坏良心?我们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竟然还想要烧死我们全家?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 秦振国疯了一般的对着她嘶吼: “不是我!我没有!是秦梅芳说的,是秦梅芳,不是我!火也是她放的,我跟她说了,算了,关秦凝几天就算了,可是秦梅芳说,不行,她要秦月珍死,一定要秦月珍死!” 秦振国几近疯狂,连说秦凝的名字,也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但秦凝听着,心里能明白,秦梅芳,自始至终都希望秦凝依然是小时候那个,任她欺辱的秦月珍。 紧跟着秦阿南身后,许良保也追出来,扶住被秦振国嘶吼得后退的秦阿南,大声斥责秦振国: “你还凶!你也不是好东西!我们两家还是堂房兄弟呢,你们竟然要害死我们一家,你们都去吃枪子吧!” 赵进明不知道从那儿钻出来,扒拉开许良保,不由分说对着秦振国肚子上就是一脚: “我不打女人,我踢死你!我踢死你!叫你们一个个坏!杀人放火,你怎么不去死!” “不要啊!他说了不是他啊!不是他,你们去打秦梅芳啊!”朱月娥看着不舍,立刻大喊着扑过去护住儿子。 警察看赵进明下脚极重,也赶紧去拉开赵进明,场面一团乱。 就听见秦梅芳对着秦阿南方向嘶喊起来: “对!我就是要你们死!要不是你们家,我大哥二哥四哥就不会去吃官司,我三哥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你们家! 秦月珍她一个没娘养的,凭什么敢比我好!凭什么!她该死!是她自己该死!秦阿南你一个死地主婆你敢比谁都好,你们都该死! 哼!我不怕!我问过了,我怀孕了,不会抓起来的!秦振国你去死吧!孩子是你的!你个烂人!都跟你说了,不要拿他们东西,你自己馋,还拿人家的糕和手表,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发现?你该死! 都跟你说了,死都不要出声,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却笨得说漏嘴,你该死!去死!你们都去死!” 尖利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在村巷里徘徊,听着都让人极不舒服。 成屹峰不知几时走到秦凝身边,拉住秦凝的手,重重的喘气: “小凝,不行,我真想把这对狗男女杀了!真想不到,农村里,竟然会有这么坏的人,小凝,咱们结婚吧,你跟我走!离开这种地方!” 秦凝也重重的叹了口气,说: “不是农村里会有这么坏的人,哪儿都有这么坏的人,只看遇不遇见而已。没事了,她会有她应得的报应的。” 成屹峰握着秦凝的手紧了紧:“她说怀孕了不会抓?” 秦凝没出声,低下头,嘴角轻轻的勾了勾,说:“怀孕?那是她自己说的,究竟怎样,谁知道呢?” 秦凝说着,拉住成屹峰的手就走了过去,站在正愤怒得目呲牙裂看着秦梅芳的秦振国面前,充满同情的说: “秦振国,秦梅芳说的对啊,她怀孕了,警察可以不抓的,她什么都计算好了的,那现在,这么大的一件事,只能是你认下来了。其实,我倒是知道秦梅芳为什么恨我,根本就不是她现在说的那些。 你知道吗?她喜欢周健,一直缠着周健,周健问她,‘秦梅芳你不是一直和秦振国好的吗?’秦梅芳说,谁会看上秦振国那种傻子啊,那不是上学得有人帮着背书包嘛,有一回下雨,她不舍得脚上的新鞋子,楞是骗你她肚子痛,你就把她背回家了,她说你比驴子还管用哩。 可结果,她这么说了,周健还是不理睬她,因为周健有对象了,秦梅芳想知道周健的对象是谁,她跟踪周健到了文化站,正好看见我,她就以为是我,她就一直怀恨在心呢!唉,秦振国,我是很同情你的,但警察都说了,这是大事,你,必须帮她顶缸!” ------------ 第329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秦凝说完,一旁站着的鲁兆辉,眼睛在黑夜里闪了闪,对着押秦振国的手下轻轻抬了抬下巴,说道: “是啊,秦振国,没法子啊,谁让你自己笨,被人算计了呢!走吧,你逃不掉的了,好好伏法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鲁兆辉话还没说完,只见秦振国忽然冲了出去,迅速的将正低着头不知道和陆大妹说什么的秦梅芳扑倒了。 随后,秦振国的拳头像雨点般的在秦梅芳身上脸上落了下去,秦梅芳连喊都喊不出来。 鲁兆辉“惊慌”大喊: “哎哎哎,她是孕妇,不能打肚子!哎哎哎,别打,那个谁,秦振国他爷娘,快把你儿子拉开,那几个妇女,快快,帮一下秦梅芳……” 黑夜里,手电筒的光也似乎“惊慌”起来,四处乱闪,根本看不清楚谁走出来“拉开”秦振国,谁又走出来“帮助”秦梅芳,只听见拳头打在人身上的“噗噗”声,和秦梅芳竭力求生的一两声呼喊: “救……别打……啊……啊……” 半个小时后,黑压压的人群走在黑压压的村巷里,兴奋的跟在有手电筒的十几个警察后面,像送英雄似的,把秦振国送上了第一辆警车。 赵进明推着自行车夹在人群里,絮絮的和人抱怨着:“这种人,怎么有这种坏人,你们生产队真的乱……” 而黑压压的人群后面,唐队长和唐小二副队长略弯着背,一前一后的抬了扇门板,门板上躺着个人,黑夜里也看不清脸了,门板边跟着一瘸一拐的陆大妹。 只听见陆大妹一边哭,一边拍打一下门板: “啊……冤孽啊!你死了算了啊!你这是嫌我不死啊,你还去招惹祸事啊!你死了吧,你要是不死再坐了牢,我没有力气再看你啊!你不要怪我狠心啊……啊,做什么连我也打啊……” 就这样,唐队长和唐小二副队长走到第二辆警车旁,把门板上的人胡乱塞进了警车。 唐队长转身喝令着陆大妹: “别哭了!有力气哭你没力气抬你女儿?哼!把我们生产队的脸都丢尽了!你一家惹了多少事非,啊?那,这副门板还是仓库上的呢,你去把血迹洗干净!不洗干净明天别来出工了!晦气!真的晦气!我这个队长摊上你们这一家,真的晦气!” 唐队长和唐小二副队长把门板往路边一丢,陆大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哭了起来。 但根本没有人理她,黑夜里,她的二儿媳妇从她身边路过,都冷哼一声走开了。 几辆警车闪着红色的灯,毫无顾忌的拉起警报,“呜哇呜哇”的开走了。 秦凝家门前的槐树下,只剩垂头站着的秦连,和懊恼的坐在地下、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朱月娥,沙哑着嗓子和秦凝一家哀求: “阿南啊!求求你了,帮我们振国去说几句好话,放了他吧,小凝,求求你,你就去和警察说,你没看见他,啊,你没看见就完了嘛,啊?” 许良保已经拉了板车出来,准备送任贵均回去了,看见朱月娥这副样子,老实人也是格外的生气,走过去大声骂道: “别不要脸了!走开!阿南,小凝,屹峰,别理他们,快进屋歇着去吧,别理这种杀人放火人家!真当我们家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了,朱月娥,你儿子都要烧死我们一家了,你还让我们去帮你儿子说话,你当我们是傻的啊?走开!从此以后不要再踏进我们家,我们见你们怕!行了吧?走开!” 任贵均坐在板车里,长长的叹: “唉,恶人总有恶报!老天谁也不会饶!阿南,小凝,屹峰,良保说的对,快进去歇着吧,想想吧,火里逃生啊,一般的人吓都吓死了!还好你们没事,要不然,叫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找谁人求去?想想都怕! 竟然还有人有脸来求放过杀人犯?唉,世上怎么有这种人的!走吧,良保,赶紧送我回去你就回来,好好的护着家,谁知道你们后头这种人家还会做出什么来。” 秦阿南、秦凝和成屹峰跟在板车后面送了一段,秦凝安慰说: “舅公不担心,警察说了,这是要提起公诉的,不是谁去求情就行的,您快回去歇着吧,看累着了。” 成屹峰也走过去说道:“外公放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多了吗?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城警察局录案子,录完就回来陪您啊。” “哎!” 任贵均这才让许良保拉着回去了。 秦阿南把秦凝和成屹峰拉进门,“砰”的一下就把院墙门关上了,差点撞到想跟进来求情的朱月娥脸上。 秦凝说:“姆妈,你快去睡吧,我给哥煮点面也要歇了。” 秦阿南却气咻咻的把秦凝拉着,在灶间的长凳上坐下,拿了盏油灯,仔仔细细的对着秦凝照,照着照着,秦阿南就哭了: “呜呜,还好还好,我的囡囡好好的,一点也没伤着,呜呜,想想吓死人!要是真的我们一家子回来喝了水,都昏倒了,他们放火,那我们怎么办啊? 呜呜呜,作孽啊!我家好好的囡,竟然被他们丢进火里!姆妈啊,你听见没有啊,你看见没有啊,你快点显灵,把秦振国秦梅芳都收走了吧!” 秦阿南举着盏油灯,对着屋子乱照乱喊的召唤她仙去的母亲,秦凝哭笑不得,把她推进了房: “姆妈,七斤要醒了,快去陪他吧,没事了,奶奶的仙灵一直护着我呢,要不然我会好好的呀?对吧,没事啊,快歇着去。” 总算把秦阿南给打发走了。 成屹峰已经主动的坐到灶下,说:“你随便放点水,我来烧火。” 秦凝利落的系上围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了,你手和脸都受伤了,可别在火气下面烤了,会很疼的,出来吧。” 成屹峰在灶下摆着双手看,说: “哎,不疼了哎,看着红红的,真的一点也不疼了!小凝你那个到底什么药啊,太好使了!回头你给我一些,我带点回家去,行不行?” 秦凝舀水的手顿了顿,说:“行。就是不是很多了,你可别跟人说。” “好,我不说。不过……”成屹峰在灶间塞了几根硬柴走了出来,靠近秦凝,嘴巴鼓了鼓,问:“谁……是周健啊?” 秦凝睨了他一眼,一边略倾着身往锅里下面条,一边说:“我同学。也是蒋丹的对象,定亲了,不,今年要结婚了。” 成屹峰就笑起来,轻轻的靠在她身边,把下巴搁她肩膀上,话语软的不像话:“小凝,那,我们也结婚吧?” 秦凝微垂下头看着腰间,他那两只伤痕累累的手上面,一块块微卷的皮肤、和鲜红的嫩肉,在油灯火里看起来像是三分熟的牛排,真是胆小的看着都能给吓哭,可以想象,受伤以后他是多么的疼,可他却没出过一声。 秦凝心一软,便听见自己小声的说:“明年。” 成屹峰一下子高兴的喊起来:“哈!真的?你答应啦?你答应啦!” “嘘!你小点声!我娘他们刚歇下。” 灯火欢快的跳跃起来,让一对人儿的影子,在墙上摇动的如在跳舞。 好一会儿,影子之间才透出光影来。 成屹峰轻轻的说话,声音沙哑: “……好吧,明年,唉,明年,小凝,听起来好遥远,但,好吧,我该满足,小凝,我该满足,我回去就准备,我还有三个月,就可以申请调回地质大院那边了,我回到大院就开始准备,准备迎接我的新娘,我的凝!嗬,怎么办,我心跳的停不下来,呵呵,小凝!” 秦凝什么话都不说,嘴角勾着,任成屹峰一个人絮叨。 因为,她发现,刚才的感觉,竟然是甜的! 原来,俩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甜的,一切都是甜的,这种感觉,可真新奇,也真好,她要细细回味。 两人就这么头抵着头站了好一会儿,秦凝忽然跳起来:“哎呀!面!” 面烂成了一坨,但是成屹峰吃得津津有味,大口大口的,一下子就吃完了,还说: “小凝,太晚了,今天你一定很累了,你快去睡,碗我洗,我等姨父回来了我再去睡,啊?” 秦凝摇头,把碗都拿去灶台洗,说: “你的手怎么能洗碗呢,还是我洗吧,你只管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公安局呢!” 成屹峰看看手,很过意不去的围着灶台不走,左一搭又一搭的和秦凝说话: “哎,小凝,你说那个秦梅芳,会不会已经死了啊?我看秦振国下手的时候,可真重!完全拉不开,要不是鲁兆辉又对天开了一枪,我看秦振国朱月娥不会停!” 秦凝一边洗碗一边回答: “死了也不出奇,那么多人打她一个呢,可不止秦振国,朱月娥可是用脚踩的呢,还有秦连和唐菊花都打了!” 成屹峰咬牙:“死了活该!其实应该先给她喂她那个药,再把她丢火里,让她也试试什么味道,太坏了!” 秦凝没出声,她还不知道秦梅芳给她吃的是什么药呢,之前她胃很不舒服,后来趁着给成屹峰拿空间水,自己也再喝了好多,才感觉松快一些。 她其实很后怕,估计那个药和上次鸡鸭吃了就死的药是同一种,她要是没有空间加持,估计她就算没被火烧死,估计也已经毒死了。 成屹峰尚在叹息着: “不过秦振国这种男人,还真是个脑子简单的,让他杀人就杀人,让他放火就放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一点分辨的能力都没有,这什么人啊!” 秦凝苦笑着摇头: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他听了秦梅芳教唆,把刀子放我座位下面,或者时不时的拦住我打我一顿,抢我的吃食,撕掉我的书,丢掉我好不容易割的草,把蜜蜂放我脖子里……这种事情多了!” 成屹峰的脸完全黑了,抽动了好几下,他走到秦凝身边,无比怜惜的把她护在胸前: “小凝……我……该早点认识你,要是我早点认识你,我就该把你带在身边,护着你。小凝,以后,都有我。” 秦凝默默的靠在他胸口,依然洗着碗,眼前却有点迷蒙。 童年啊,似乎有点遥远了,但又那么清晰。 幼小秦月珍被欺负时那无助的模样,和幼小自己被亲奶奶辱骂的情景,一点一点的重叠成一个人影,再一点一点的融化成一股辛酸,从心田里涌出来,一点一点的流到四肢百骸…… 秦凝忽然丢下碗,转身,头抵在成屹峰肩头,话却像在对他低吼: “是啊!你怎么不早点找到我呢,是啊,都是你的错!我那么辛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那么害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呜呜呜!” 成屹峰心疼得揪起来:“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小凝,都是我的错!别哭啊,别哭,你一哭,我心好疼好疼啊!” “不,我就要哭,我就要哭!都是你的错!” “好好好,你哭,你哭,都是我的错,好了,好了,你哭,我在呢!凝啊,不哭了啊……我好心疼……” 秦凝从未有过的让自己痛哭了一场。 她像个六岁的孩子那样,紧紧的赖上一个人,不管成屹峰怎么哄,她都让自己哭出来,她还特别无赖的挥动拳头打成屹峰,她还特别不顾仪态的把眼泪鼻涕都擦成屹峰身上。 如果可以,她想把六岁时看见的、别的孩子对父母做的一切都做一做。 可是,父母是没有可能了,前世今生都不可能了。 那么就眼前这个男人吧,她就想,一生,能有那么一次,她也可以毫不顾忌的在一个怀抱里放肆一次。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她算是不幸的吧,不管是秦月珍还是秦凝,童年都过得特别辛苦特别压抑,以致于她以为,一生都是这样的; 但她又该是幸运的吧,最终,她没有让自己坚守孤独,竟然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在她的新生里,让她愿意,轻轻的安放下一颗心。 她想让自己试着,去安放。 ------------ 第330章 新空间,新宝物 成屹峰很心疼很心疼。 他一直都很心疼,以前外公就和他讲过,小凝小的时候,差点饿死,瘦弱的像一只小猫似的,他一想到这些事,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疼小凝才好。 但以前,秦凝可不理他,恨不得打他踩他,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 现在小凝缩在他怀里哭,他真的心都碎了,他把秦凝送到房间,紧紧的护在怀里,拿他的大手给她抹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小凝,我知道,他们都很坏,他们欺负你,我也很坏,没有护着你,不哭了,不哭了……” 再把渐渐平稳下来的秦凝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如对一个孩子般的拍着: “不哭了,啊,不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你再哭,我心要裂了!凝啊,睡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多了啊。”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觉得,小凝这样才是对的,他就该这么对她。 秦凝吸着鼻子:“碗,碗还没洗好呢!” “哎,那有什么呢,我一会儿去洗,快睡吧。” “嗯。西灶间的炕自己铺。” “嗯,知道,快睡。” 成屹峰给秦凝拉了拉被子,在床边蹲下,因为他人高,坐着的话,离秦凝太远。蹲着,可以和秦凝平视。 秦凝看着他斑驳的脸,乱七八糟的头发,低低的喊:“成屹峰。” “嗯?不许这么叫我。快睡。”成屹峰嘴巴这么说着,眼里却都是温柔。 秦凝瞪一下哭得红肿的眼睛:“我就想这么叫你!” 成屹峰立刻笑:“好好好,就这么叫我。” “成屹峰,以后,不许欺负我。” “真是傻话,我欺负你干什么!” “不许说我傻!” “好好,不傻,我错了,我傻。” “呵呵,你真傻。” “嗯,我真傻。” “不许说自己傻。” “好,我不傻。” “成屹峰……我,喜欢你……” “凝!我爱你!” 就这样,秦凝在成屹峰满目温柔里,轻轻闭上眼,安然睡去。 这一觉,睡的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看见外头日头都老高了。 秦凝揉揉眼,觉得眼睛有些涩,她想起来,昨天她哭着就睡过去了,脸都没洗。 她撸了把脸,把帐子放下,闪身进了空间。 秦凝刚在竹屋外头的草地上凭空出现,悟空“吱吱”的叫着,从一棵花树下钻出来,立刻跳到她身上:“吱吱,主子!你可回来了,我肚子饿!” 呃! 秦凝张了张嘴,她还真是把这茬给忘了!要知道,以前悟空在空间,是不吃东西的啊! 秦凝把它抱在怀里,说:“你没去山上看看,里头没有什么吃的吗?” “有。这个,可是,不好吃,都不好吃。” 悟空一只猴手一张,落出一截绿色的、长长扁扁的东西来。 秦凝一看,如获至宝:“这个哪儿来的?” 这绿色的东西,是芦荟啊! 这个东西好,医疗保健美容食用都可以,别的不说,烧烫伤都是很好用的啊,但按理,现在七十年代种植的是不多的,都还没有这个意识呢! 悟空手往新长出的山上一指:“就是山上啊,很多。还有这个,也不好吃。” 悟空又是一只猴手一张,还对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嫌弃的摇摇猴头。 秦凝却嘴张的老大。 哈!人参! 大半枝带着猴牙印子的人参,有十几公分长,顶上还留着些叶子呢,从叶子的形态来看,这个参最少也是十年以上的! 秦凝真是又惊又喜,这突然长出来的山上还会有什么宝贝啊,她能马上去看看吗? 她猛抬头,向山那边看去。 噢!天! 让她惊讶的,已经不仅仅是远处的山了,而是,空间里的天空上,怎么出现了一轮像太阳一样的东西了啊!怪不得她刚才一出来,就觉得光线不一样,但刚才悟空紧搂住她,她没顾上看。 这会儿抬头看去,那像太阳一样的东西,发出像空间外阳春三月太阳似的光芒,但是,它并不刺眼,可以直视,能看见是一个圆形的环,像镶嵌在天幕上似的。 秦凝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个东西,昨天是没有的啊……等等!昨天是晚上!现在是…… 秦凝看着太阳的方位和高度,立刻出空间去看了看枕头边的怀表,对,九点!空间也差不多! 秦凝激动的意念一动,又入了空间,仰着头看那太阳似的东西,心里惊讶的无以伦比,也无比疑惑。 那什么,如果现在空间有了太阳,也有了山和河,还能养活的东西了,这太阳要是真的像外头的太阳似的,是不是整个空间都和外头同步了呢? 那,东西还会像以前一样,恒温保鲜吗?她的草莓西瓜蜜桔,所有一切都能卖钱的东西,都还能好好保存吗? 尤其是几十幅价值连城的画,要是不能恒温定格了,那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秦凝急匆匆的又出去,把怀表再想拿进去看,时间会不会停滞,就听见成屹峰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来: “小凝,小凝你起来了吗?不能再睡了,我们必须去县城呢,小凝?” 秦凝呼了口气,只好先应道:“好,我起来了,马上来。” 成屹峰的脚步声走了,秦凝手里拿着怀表,还是一念间进了空间。 好!太好了,时间还是停止的!温度上感觉也并没有变化,只是光线强了些,花草树木也看起来更精神了些! 妈妈呀!可吓坏她了! 原有空间的能力,她可还是很喜欢的啊! 秦凝心里一阵欢喜,走去储藏竹屋拿了两个大包子出来,喊悟空: “快来!悟空!这个是你的早餐和午餐,你不喜欢吃芦荟和人参,但我喜欢!你吃好了早餐,你就帮我去山上采芦荟和人参回来,就是刚才那两样东西,不用太多,这些就行!” 秦凝向猴子伸出一只手,每个手指头弯下来点一遍给它看。 悟空抓了包子啃一口,点猴头:“吱吱,好,可是,我想和佐罗玩。” “你采了芦荟和人参回来,晚上我带佐罗给你玩。” 悟空高兴起来,一手一个大包子的跑了。 秦凝这才在空间随便洗漱了一下,还是用酒瓮装了点空间水出去了。 一出房门,秦凝就看见成屹峰坐在灶间的门槛上撸狗。 昨天晚上灯火毕竟暗,事情又多又紧急,秦凝只看见成屹峰脸颊两边都烫伤了,头发有点乱,连他手上的伤势,也是任贵均说了才发现的。 而此时,三月份九点钟的太阳明亮温暖的照着他,只见他整个脸上像分了好几层,有的地方是黑的细细的一点皮肤卷边,有的地方是原来的肤色,有的地方是红红的嫩皮,真的像是调色盘。 而头发,前额的头发都烧没了,他一低头,后头的头发就是像稻草一样的黄。 曾经在夕阳下,能对她回头一笑百媚生的一张脸,现在像是一块没烫好的猪肉皮。 火,是多么恐怖啊! 他这还是属于轻微的被火燎到了的情况,也是已经过了昨天空间水敷过治过的情况呢!这要是再呆在火里头久一点,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 亏他还真能忍! 秦凝看着成屹峰的样子,心口一阵难受,捧着瓮的手,也紧了紧。 “我起来了,我又用药给你调了点药水,你喝点,再敷一下。 成屹峰抬头,鼻子尖上也是脱落了皮,红红的,却说:“要不回来再敷吧?这会儿我们得走了。” 秦凝坚持:“不,先治你的伤要紧!昨天的事情基本上都定局了,我们早点去晚点去不要紧。” 秦凝把成屹峰包得和昨晚一样,只剩两只眼睛、鼻孔和嘴巴。 许良保出工去了,周彩凤在西灶间干活,秦阿南抱着九斤,从西边灶间过来看着秦凝给成屹峰包扎,叹气说: “唉!屹峰,你这回去,我可怎么和你娘交代!真正的对不起了!” 成屹峰说:“阿姨,没事的,我这看着不好看,但并没伤着里头,就是燎掉了皮,有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的。” “要说来,还多亏了你,不然我家囡……” 秦阿南说着,吸了吸鼻子,但没再说下去,反而咬牙: “囡,昨天那个鲁科长不是说让你们早点去签字吗?快去吧,早点把秦振国送去吃官司!还有,赶紧的看看,秦梅芳被人打死了没有?昨天血流了那么一地的,我今早提了三四桶井水才把前面的地冲干净。” 秦凝只管慢吞吞的把剩下的水湿润了帕子,帮成屹峰包在手上,也给狗包了一下,才说道: “肯定没死。要是死了,鲁科长不得来把朱月娥和秦连带走啊!毕竟他们夫妻俩动手的最多了。鲁科长他们啊,见这种事见多了,有分寸的,不会让人打死秦梅芳的。” 秦阿南抱着孩子摇了摇,眨眨眼说:“那她的肚子……” 秦凝冷笑:“肚子?只怕肋骨都断了,还肚子呢,秦振国最少打了四五拳。” 秦阿南叹气:“唉,那投胎来的,还是半道的回去了好,真要落生了,跟着这种恶毒的娘,也不会有啥好结果的。” 秦凝没出声。 她是穿越来的灵魂,对于胎儿,视作为有生命的人。 从道义上讲,如果秦梅芳真的怀孕的话,那孩子是无辜的。因此,秦凝心里,用后世的标准,在最初的时候是对那所谓的孩子是起过一次怜悯之心的。 可是,秦梅芳还在那儿嚣张大叫,说自己是找人问过的,孕妇不会抓的。 呵呵!可真能啊!还特意找人问过的?那说不定还是特意怀的呢!恶毒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便不能怪秦凝这边心狠了。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呢,七斤也还小,要是现在的治安状况下,真的因为给秦梅芳一个松动的机会,只怕她什么恶事都做的出来,毕竟她现在身败名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难弄得很。 所以,鲁兆辉一个劲的和她打眼色的时候,秦凝最终点了头,出去再刺激了秦振国几句,鲁兆辉就放任秦振国扑过去打秦梅芳了。 唉!世间事,总是要做出取舍。 她不会过于仁慈的。 但要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这么做是无所谓,她却还做不到,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所以她暂时不出声。 秦阿南自然看不出啥来,还说道: “昨晚你们半夜吃了东西,刚我和屹峰说,早饭你们别在家吃了,屹峰难得回来,还受这么大一个惊吓,你带他出去吃,啊?你好好的陪着他去城里吃好的,啊?” 秦凝乖顺的点头:“姆妈我知道了。” “嗯,还有啊,办完事早点回来,去接你舅公回来这里吃。一大早的,你契爹还来过一次了,送来了两只杀好的鸡,还有好多肉什么的,说给你们补补的,说这次真是吓坏了,你契娘晚上还会来看你呢,说没看见你不放心。” “好的,那我尽量早点回来煮饭。” “哪里需要你煮,让你良保叔煮!你和屹峰都歇着……” 秦阿南絮叨了好些心疼话,一眼不错的看着秦凝和成屹峰走了,才去把门关上,到西灶间和周彩凤说话。 周彩凤一边不住手的干活,一边闲聊: “哎,阿南,你家小凝认的这个契爹家真是好啊,昨天陪到那么晚才回家,今天一早还拿那么些好东西来,一提起昨晚的事,那个老赵还抹眼泪呢!说心疼干女儿,吃这么大一个惊吓! 可你看隔壁秦达,亲老子啊!昨天站在我旁边看热闹,一听说找着秦梅芳有钱,比兔子窜的还快!他可从来没有想想,不知道女儿好不好,有没有伤着!” 秦阿南把七斤放在炕上,任他玩,才说: “唉,可不像话呢!我家小凝在,我不敢说的,怕她听了难过,你知道吗,莫桂花前些日子还来跟我要钱呢,说是秦红兵要上学,没有钱,要我给几块,说我家小凝赚得到。” 周彩凤停了手里的活,抬了抬下巴:“那么不要脸?!那你给了吗?” ------------ 第331章 还有更恶毒的人 秦阿南在周彩凤的注视里深深叹气: “唉,我先是和莫桂花说,我凭什么要给你啊?我家小凝赚得到,关你什么事啊?可莫桂花说,那还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便宜了我嘛,我应该再给的,我要是不给,他们家以后祭羹饭就不祭小凝亲娘! 唉,那我想想,我要是把这个事情说给小凝听了,小凝得多伤心!彩凤,我家小凝啊,每年不过生日的,因为生日和项小玉的祭日是同一天呢,那你说这孩子心里多不好受?!那……唉!我就和许良保说,算了,给了三块钱吧,买小凝一个安逸日子!” 祭羹饭,是指家里头逢年过节,祭奠先人的一种仪式,农村里尽管常说破四旧,但破不了祭拜先人这个事啊,神仙可以不拜,先人不能不祭的嘛! 祭羹饭的时候,桌子上摆几套碗筷,怎么摆,招呼哪些先人来享用,都是有讲究的。 要是莫桂花家真的不给项小玉祭奠,那项小玉就是孤魂野鬼的意思。 周彩凤听了这话,也跟着叹息摇头:“莫桂花连这种事,也敢拿出来当手段,早晚也会有报应的!” “可不是!下回莫桂花要是再敢来,我就跟她把我娘显灵的事和她说,吓唬吓唬她!” “只怕是吓唬不退的。你娘显灵的事,他们家又不是没听说,天生的不要脸罢了!反正要是我,我是不给的,直接上去就是两巴掌!” 周彩凤拿着针的手抬起来做了两下扇耳光的姿势,秦阿南立刻把脸退开一点,说: “唉,我现在已经敢骂人了,但打人,我还做不出来。哎,昨天,好些人都去打秦梅芳了吧?” 周彩凤冷笑起来: “何止秦梅芳,陆大妹都被几个妇女打了好几拳头呢!以前秦文龙秦文虎他们兄弟欺负过的人家,都拥上去打的!报应!” 秦阿南眼睛眨巴眨巴,有点怕,说: “哦,说起来,秦文虎秦文明他们,好像快要放出来咯,哎唷,也不知道今后回来了,这村里怎么个乱呢!” “乱什么,不怕!要是再敢和以前一样,大家都拥上去打就是了。” “唉,说是这样说,但是这一个村里有了这些人,真的是糟心啊!又不能赶出村子去。” “那倒是。哎,说到这个,昨天哑巴倒是奇怪了,竟然开口说了那么多话,真是哑巴开金口了!我平时给他饭吃,都没见他谢谢我一声!” 周彩凤不满的很,这个死哑巴,要不是他昨天开口,周彩凤都忘了他会讲话了。 秦阿南感慨: “就是说啊!这么个艮头,我之前还怀疑和他害人呢,原来不是呢。现在的人真是奇怪,亲爹不如契爹,亲戚不如乡邻,本村的,不如这么一个外来的!” 周彩凤兴奋: “说到亲戚不如乡邻啊,哈呀,朱月娥倒下了呢,早上我瞧见赤脚医生往你们后头去了,你瞧好了,要是秦振国真的吃了枪子,我看她新屋子是白盖了,谁家的细娘要嫁到她家里去!” 秦阿南再次总结陈词: “唉,杀人放火都干了,能没有报应吗?” *** 秦凝和成屹峰走出去大队开汽车,路边正出工干活的社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农活,看着他们走过。 有熟悉的人招呼秦凝:“小凝,这……就是任阿山家的孩子,昨晚救你的啊?” “是的,阿婆。” “哎唷作孽哦!烧成什么样儿了,才包成这样啊?这这这,真是可怜啊!” “是呢,阿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看一下,要不是他,我看我已经烧死了。” “哎哎,就是说啊,秦梅芳那个坏种子哦,赶紧去医院吧,好小囡哦,到火里救人。” 成屹峰头被好些帕子包着,嘴也不大好动,不便出声解释,直走到了大队里,坐进了汽车,才含糊着说: “小凝,我这不要紧的,你干嘛还跟那些阿婆说带我去医院啊?我觉得不用,你那个药挺好的,这会儿更舒服了。” 秦凝笑了笑,说:“不去医院。但你出入村里,都得给我包着,好了也包,人家问,你就说你伤烧了。” “为什么呀?” “嗯……我怕别人看见你。” “为什么怕别人看见我啊?” “呵呵,你长得好看,人家会嫉妒我,招祸啊!” 成屹峰看秦凝一派笑颜,他便心情愉快,说:“那我当你夸我呢啊!” “嗯,我真夸你,快开车吧,我们赶在县公安局中午休息前做好笔录,我们就去吃饭。” “好的。” 成屹峰很高兴,只管发动了车往县城去。 秦凝坐在副驾驶位上,心里叹了一声,其实,她说的,是真的。 昨晚,她看着秦梅芳那在黑夜里歇斯底里喊叫的样子,她真的觉得,秦梅芳之所以会在昨晚下毒手,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那天成屹峰回来,秦梅芳热情的送到他村口,结果成屹峰一径儿的往秦凝那儿奔去,刺激了秦梅芳了。 去年因为蒋丹和周健的事,秦凝在文化站看到秦梅芳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秦梅芳的恨意,但没多久,秦梅芳嫁了城里人。 这个看似无比让人羡慕的城里人,把秦梅芳的注意力引开了,她便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其实,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虽然,秦凝从不曾刻意的去了解秦梅芳的动向,但农村里,几乎没有秘密,三麻娘子周彩凤等人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秦梅芳和秦振国在棉花地里的偷情;蒋丹说的秦梅芳和周健姨父勾搭;等等事件,都说明秦梅芳过得非常不如意。 秦梅芳要是自己过得舒服了,她兴许想不起来去害秦凝,可如果秦梅芳自己过得不好,秦凝却过得很好,那可叫秦梅芳这样的人怎么活?! 秦梅芳从来见不得秦凝好,结果,秦凝难得一次对自己感情的小放纵,却还落在了秦梅芳的眼了,那,不是刺激了她是什么? 从时间上来看都没差了。 成屹峰前天回的,结果秦梅芳第二天就找郭军义去了,她大概想,郭军义不是哑巴吗?那就算出了事,哑巴也不会把她指认出来的。 秦梅芳啊,可是一鼓作气,计划周详啊! 她只是算错了郭军义竟然是个心有所属的艮头,没有和她苟且。 这,只能说是秦凝一家运气好啊! 现在想想,要是郭军义前一晚上答应了秦梅芳,偷偷的把药下在秦凝家水缸里,那兴许,昨天白天他们一家已经都吃下秦梅芳的毒药,都轮不到秦振国出场,后果就产生了。 多么恐怖。 这么恐怖的事实,还是不用告诉成屹峰了。 秦凝垂下眼,轻轻的靠在了车椅背上。 成屹峰的手,轻轻的盖过来,握了握她的手:“昨天还是没睡好?那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嗯。” 秦凝侧转身,闭上眼假寐。 成屹峰包满纱布的脸看不到表情,只两只眼睛里都是寒冰:“那两个人实在太可恶了,无论如何,这种人都该重判!” 有车毕竟方便,很快到了县城。 汽车到县公安局的时候,正巧碰到鲁兆辉急匆匆的从里头出来。 秦凝正转着身想给成屹峰拆脸上的纱布没看见,反倒是鲁兆辉眼一瞥,看见了他们,立刻走过来说话: “哎,秦凝,你们来了,走,一起到医院去吧!那个,屹峰,你的伤怎么样了,你去做个鉴定!” 秦凝看着他的脸色,说:“出什么事了?” “唉!别提了!算了,我不开车了,我坐你们车过去吧,屹峰,往县城医院去。” 鲁兆辉一屁股坐了进来,一张本就黑黑的脸,这会儿整个的皱着。 他先掏出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了,猛吸了几口,才抬起头,去把车窗摇下来,对着外头吞云吐雾,继而,却又气咻咻的把还剩大半支的烟掷了出去,再颓然的往座位上一靠,座位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凝停了手,没拆成屹峰头上的帕子了,转身看着鲁兆辉一副受了大打击的脸。 只见他胡子拉碴,眼睛满是红丝,估计一晚上没睡。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鲁兆辉倒开始恨恨的和他们说话了: “娘的!盛刚这个混蛋,真不是个东西!昨天我半夜回到局里,正好的碰到盛刚值班,我破了这么个案子,我也挺高兴,也就和他唠了几句话,他一听我说秦梅芳这个名字,他就问了我半天事儿。 当时,他也没说秦梅芳跟他什么亲戚,结果大早上的,他就带着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白脸到局里找我了,说秦梅芳是他的什么什么亲戚!哎呀,反正表来表去的那一套! 然后他说什么啊,那,秦梅芳怀孕了,怀着他那亲戚家三代单传!不是说孕妇不抓的吗,为什么我一执法,就把人孕妇抓了,还躺在医院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孩子还在不?医药费谁付?这些事是不是都该我这个领头的负责? 结果,他就领着头的,让那跟来的老娘们和小白脸在我办公室里闹了一早上!全局的人都来看!盛刚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自己说的,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抓人了,还纵容另一嫌疑人殴打秦梅芳! 秦凝你知道他有多可恶吗?其实我昨晚跟他唠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可大家都是同事,有些执法上的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他问我,我也就点点头! 他娘的,可转眼的,他就说我承认的,我自己说的,我就是看秦梅芳不顺眼,所以我就想打死她,我这样是违法违纪该死该坐牢的,他会作证! 那,他就怂恿着那老娘们和那小白脸要我要么赔钱,要么把打秦梅芳的人抓起来或者陪两千块! 这人,疯子啊,恶毒的疯子啊!他不就是看我这几年顺风顺水,立马要升副局了他嫉妒吗?可他娘的,他倒自己也干出事儿来啊!一个治安科都弄不好,成天和稀泥,现在倒害起我来了!混账东西!” 鲁兆辉疲劳烦闷的闭上眼,大力的喘气。 秦凝和成屹峰又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怒意。 盛刚,岂止是嫉妒鲁兆辉,肯定是前几天在百货公司门口看见了秦凝和成屹峰在一块,正恨得不知道怎么好呢! 成屹峰包着帕子的脸看不出动静,只抓在座位上的手,却紧紧的捏起,骨节都犯了白。 秦凝深吸一口气,问道:“那秦梅芳现在什么情况?” 鲁兆辉吐了这么一大段话,估计心里稍微好一些,他闷着声音说: “那个臭婊子!昨天那么多人打她,也没打死她,不过也够她受的了,半夜送到医院,医生初步检查了,肋骨断了两根,小腿骨断了,牙齿打掉了两颗; 孩子是肯定没了,说是怀孕三个月,失血的厉害,反正送了医院以后嘛,这个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救是要先救她的,哪怕日后再枪毙她呢是吧,但眼下的,不能让人说我看着她被人打死。 医药费什么的,本来我打算,肯定是让她自己和那个秦振国两个负担嘛,他们自己作的孽,不该自己付啊,是吧? 结果闹了早上那么一出以后呢,那个老娘们,就盛刚带来的那个老娘们,一看就是个老妖婆的,就说我今儿下午就得先赔出钱来,不管怎么都要先赔出钱来,要不然,闹得我不能当警察!你们听听!这些话,还不都是盛刚教的?” 秦凝咬了咬唇,又问道:“那,你现在去医院干什么?” 鲁兆辉说: “我去化验室找个人,就昨天从墙缝里拿出来的那东西嘛,我找医院的人帮我验呢!我们局里设备都不完善啊,好些事得跟医院那求着,我昨晚给的,可我今天还得亲自去一下,说好话、催着、求着早点出个结果,看看到底是啥!另外,我也得和医生那儿打听清楚秦梅芳现在的情况,我好想想怎么收拾盛刚那孙子!” 这时,成屹峰自己把包着的帕子扯得大了点,闷声说: “鲁科,说说,你准备怎么收拾盛刚?要打要杀的事,算我一份!” ------------ 第332章 案中案 “呵呵,这话我爱听!” 鲁兆辉见成屹峰和他同仇敌忾的样子,苦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严肃了脸,恨声说: “娘的这混蛋我真想掐死他!下三滥的不得了!可说归说气归气,还真不能咱们自己下手掐啊! 我们局长找我谈话还说了,说我做警察耿直些没事,可要是再上一级,还这么的让人捏住把柄,我就不适合升,这事这会儿只在局里闹闹还行,要是处理不好,盛刚给闹到了上级去,我们局长也不能包庇我啊!得我自己赶紧解决咯! 我气啊!我从局长室出来,我气得头晕,我在办公司里稍微坐了坐,想了一下该怎么对付他,我忽然想到,秦梅芳那婊子,昨晚不是喊得挺响的吗?什么她找人问过的,现如今,孕妇不抓的,警察拿她没办法。 哎,你们说这种事儿,一般的人谁会去问?问谁?我一想,这秦梅芳不会就是问的盛刚吧?你们说对不? 那我去医院问问医生,秦梅芳现在什么情况了,要是好一点能说话了,我去诈秦梅芳一下!把盛刚诈出来! 娘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盛刚一个警察和人合伙的害人严重,还是我一个警察众怒难犯之下没看护好嫌疑人的性质严重,大不了,我不升,但他也别想好过!卑鄙小人!” 鲁兆辉气愤不已,一边说一边“腾腾”的敲座位,眼里的红丝越来越多。 秦凝眯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也飞快的转着。 鲁兆辉骂了半天,这时候喘了几口气,撸一把脸,却又有点颓然,说: “不过说这些归说这些气话,事情还是要两手准备。一方面,我得赶紧把案情什么的都弄清楚,昨晚上秦振国已经都交代清楚了,主谋确实都是秦梅芳,药什么的都是秦梅芳提供的,就是翻进你家围墙、背你、锁你这种事,是秦梅芳指使秦振国干的; 但火是秦梅芳放的。这个基本符合案情,秦振国没冤枉那婊子。现在就等那个药的情况出来,我就早点结案了,送秦梅芳他们去牢里,反正现在秦梅芳不是孕妇了,挨枪子都行! 那屹峰,你去医院做个伤情说明,越严重越好啊,总是能对两个嫌疑人量刑的砝码啊,是吧?那个婊子,不能便宜了她!不过万幸啊,我妹子没事,这脸蛋还挺好的……要不然,那婊子昨晚上就该让人直接打死! 昨晚我干嘛让人拦着那群刁民啊,众怒难犯打死了秦梅芳,我最多算失职不是?他娘的,现在竟然还说我该死该坐牢该赔钱了起来,盛刚个王八羔子!” 鲁兆辉中途认真的看了秦凝几眼,发了一通牢骚,最后又摆摆手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这心烦。现在我还是得要知道医药费究竟该多少,我得整清楚。 我赔是不可能的,但是先得安抚了盛刚带来的那老娘们和那个小白脸,我才能安心审案,盛刚带着他们吵吵的不行,我担心要是真闹大了事儿,这个案子轮不到我插手,会有反复啊!” 秦凝深深皱眉,想不到,一夜之间,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又变成了这样。她该说秦梅芳运气好,还是该说她秦凝倒霉呢? 要是让盛刚真的弄倒了鲁兆辉,那事情可就难说了啊! 真特么邪恶的盛刚啊! 鲁兆辉也沉默了一会儿。 但当他看见秦凝和成屹峰那愤怒不已的神情时,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说: “哎,别太担心啊!我们局长还是很信任我的。哦,对了,还有那个小白脸,就什么盛刚的表亲,说是秦梅芳的丈夫,哎唷笑死人,老婆偷汉子怀孕了,丈夫出来说要赔钱,还写了个清单给我呢!这种人,他是准备让老婆出去卖,他坐地收钱咋地?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秦凝这时才插了一句话:“那男人做什么的?” 鲁兆辉随口一句:“粮店的。” “那,他知道秦梅芳怀的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吗?” “我估摸着是知道的,盛刚还在里头搅合呢,他们能不知道嘛,他们就是要钱罢了,要是真当秦梅芳是媳妇,这会儿秦梅芳住着医院呢,那老娘们和那小白脸不该好好看看秦梅芳去?先跟我那儿闹什么啊,对不?老鼠都是一窝一窝的,盛刚就不是人,他的亲戚也不是人!” “那盛刚这会儿人呢?” “他昨晚值班,和我唠完了,我还得审人弄案子,一夜没睡,他可好啊,在他自己办公室里睡得跟猪似的,一早上精神多好啊,吃饱了就带人来寻我事,闹得局长什么的又找我谈话又训我的,我浪费了一早上,哪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做缺德事儿了呢!” 秦凝没再出声,成屹峰发动了汽车:“走,先去医院。” 鲁兆辉整个人瘫在后座,说: “兄弟,你慢点开,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叫我。”说完,他身子滑下座位,眼睛就闭上了。 秦凝看着他那疲劳无比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车子里,一时都不出声。 从县公安局到医院,两里都不到的路,开再慢能开多久?一会儿的,成屹峰就把车在停车场停了。 秦凝看了看在汽车后座打呼的鲁兆辉,说:“让鲁科在这先睡一会儿吧,我上去看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秦梅芳的情况。” “我陪你一起去。这种人,你不要一个人靠近。”成屹峰紧紧握住秦凝的手。 秦凝苦笑:“不用担心,她现在躺在床上醒没醒还不知道呢,我只是去扫一眼就下来。你在这陪一会儿鲁科长吧,他确实辛苦了,给他多睡一会儿。” “小凝!那你也等着,我一会儿陪你去。” “放心吧,我答应你,真的只是在病房外头看一眼,她害的你这样,我看一眼她的惨样心里高兴一下就下来,好吗?好……嘛!” 秦凝摇了摇成屹峰的手,难得的撒一回小娇。 成屹峰很快妥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可说好了啊,看一眼就下来啊,别等我去里头找你啊!” “知道了。” 秦凝对成屹峰甜笑着下了车,一转身,她的脸便如寒冰。 秦梅芳,不该再有喘息的机会!可是,不能因为秦梅芳该死,而把鲁兆辉给拖下水! 她得去看一下秦梅芳的情况,再想想办法,先给鲁兆辉脱身再说。 县城医院在农村人眼里,是个很大很高档很神圣会迷路的地方,可在秦凝眼里,这年代的医院简直就是个小诊所。 她都没有打听人,在病房绕了几圈,看见有一个警察和人靠在一个病房外边聊天,她就径自走了过去,往警察身边的病房窗口上一探,往里看。 有人喊她:“秦凝?!” 秦凝没回头,依然看着病房里头。 这间病房是四人间,空了一张床,三张有病人。 比较靠外的两张床上,两个女病人正靠着各自的病床头聊天,都面色不好、挂着点滴,但看起来行动都还能自理。 最里边的一张床上,一个病人头脸都包着,一只脚吊着,床边放着点滴架,也有尿袋。点滴瓶子里的液体已经到了最底端,然而并没有任何人关注。 秦凝手放上病房门把手。 有人又喊了一声:“秦凝,你怎么来啦?你一个人来的?” 秦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盛刚。 她早就看见他了。 可是,她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他。 但盛刚热情万分的说起了话,他的脸,让秦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丛林野猪,又恶又流氓又蠢的那种野猪。 “野猪”笑着说话,在秦凝眼里很狰狞:“秦凝,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看着很好,你现在没事了吧?那个,成屹峰呢?没事吧?” 秦凝眯了眯眼,忽然对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关心。”继而她转向另一个穿警服的男人,问:“我能进去看一下吗?” 那穿警服的人看看她,再问盛刚:“盛科你认识?” “啊,哈,认识,当然认识。你等等啊,我跟她说几句话。” 盛刚伸出手来拉秦凝,秦凝迅速一让,盛刚就伸了伸手,示意秦凝站到一边,说: “秦凝,鲁兆辉说,是……秦梅芳要害你啊?这个……还没查清楚的吧?秦凝,鲁兆辉这个人啊,很粗鲁的,好多案子啊,都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以前吧,咱也算了,谁让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呢,对吧,这警力又少,大家各顾各的自留地,谁也顾不上谁,可是这次这个案子啊,我瞧着挺重要的,这不还事关你嘛!呵呵,我就留意了一下。 这个,我跟你说啊,现在局里还让我们科里的人看护着秦梅芳呢,这种事,不就是我们治安科该做的嘛,对吧?为了对受害者公平起见,不能再让闲杂人等靠近秦梅芳,迫害她! 因为啊,这鲁兆辉案子还没有弄清呢,就想把人抓起来!可这是孕妇啊,怎么能随便抓呢?现在还把人孕妇给打了,人家家里三代单传,可等着孩子传宗接代的呢!你说这鲁兆辉混蛋不混蛋……” 秦凝没等他说完,抬眼扫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盛科长,我只是问一下,我能进去看秦梅芳吗?我没有时间听你造同事的谣。” 盛刚噎住。 他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几遍秦凝,一扯嘴角说: “秦凝你看你说的!我这不是造谣!你就是太相信他!我知道你跟他走得挺近,但是,这算这样,你们也不能合起伙来害人不是? 说什么秦梅芳要害人,人家一个孕妇还能做什么,我说,你可不能是要犯错误啊,为了一点子小事,让鲁兆辉替你公报私仇吧?” 秦凝猛地抬头看住盛刚。 盛刚正满眼邪恶的看着她,却在对上秦凝眼睛的时候,他立刻躲开了眼,说: “这个,这个不是我说的啊,我的意思是,局里现在都知道,他鲁兆辉在还没有问清楚案情的情况下,让另一个嫌疑人打人! 这是不对的啊!我们是警察啊,警察是什么,要正直啊,对不对?秦凝,人家秦梅芳家属会告鲁兆辉的,一定会的!这会儿家属在医生那儿问呢,鲁兆辉有得亏吃呢,你,还是别掺和在里头了!” 秦凝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掩盖住她冰冷的眸子,说道: “盛科长,我看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要进病房看一下秦梅芳的情况,毕竟又是亲戚又是同村的,我也不是啥闲杂人等吧? 我进去看一下,要是她需要什么,我兴许还能帮个忙呢,你要是不放心,你过一会儿进来看,再说这病房里还有别的人呢吗,难道我还能进去害她不成?盛科长你不是比谁都能耐大吗,怎么,连这点也不通融呀?” 她静静站着,看起来恬静温和极了。 从盛刚的角度看过去,她瓷白的脸一片安然,她嘴角轻勾着,似乎还带着温柔笑意,话语都是平稳又温顺的。 尤其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都有一点夸赞他盛刚的意思,呃……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撒娇的味道? 盛刚喉头处滚了滚,笑起来,说:“你看你这……你这是求我呢啊?” 秦凝依然埋着头:“你要是觉得是求你,那就是求你呗。” 盛刚手摸着脖子搓了搓,笑着说:“好好,那,你先进去?我一会儿来陪你。啊?” 盛刚去开了门,让秦凝进去了,他自己手搭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会儿,看着秦凝安静的在秦梅芳床边的一只骨牌凳子上坐下了,他才毫无顾忌的对她笑着,大声说: “一会儿我来陪你啊!” 这一声,使病房里两个正聊天的女病人,都特意的对秦凝看了几下,也使秦凝面前病床上的人——秦梅芳睁开了眼。 秦凝看着她。 她的一条腿露出来,打着厚厚的石膏,呆在一个架子上;她的上半身,盖在一条印着红十字的被子里,被子很破旧,黄黄的白,露出她青紫的脖子、裸漏着的肩膀、以及缠了绑带的胸口; 而她的整张脸,是乌青的,嘴唇肿的翻起来,鼻梁中间贴着纱布,也不知道是鼻梁断了还是伤了;颧骨处高高肿起来,看起来油光锃亮,整个眼圈周围一团青紫,所以,她的眼睛很难张开,只是像瞌睡的人似的,惺忪着眼。 然而,就这么一双看似惺忪无法睁大的眼里,依然迸发出一种浓浓的仇恨味道。 ------------ 第333章 恶魔是怎样炼成的(上) 秦凝缓缓的把目光从秦梅芳的脚上,移到到秦梅芳的脸上,目光如冰一般对上秦梅芳那狭窄的仇恨眼神,说: “秦梅芳,你这个样子,我看着,真高兴,你很痛吧,那我可太高兴了。” 秦梅芳胸口起伏起来,乌青的脸泛起了紫色,她又肥又厚的嘴张了张,缺了门牙的嘴里挤出几个字:“你,去,死!”。 然而,这几个字,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她或许是因为做了手术,也或许是因为昨天被人打到了颈部,总之,她的眼神很恨很恨,但声音却只够秦凝听见,连隔的不远的另外两个病号都没有惊动到。 秦凝听着她的话,笑了笑,从容而优雅,冰冷而意味深长,是秦梅芳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秦凝向秦梅芳靠过去,停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对,你去死。我来,送你去死。” 秦梅芳陡然的睁大眼,撑着那一条极小的眼缝看秦凝。 眼前的女子,有着白皙透明、让人一见难忘再见嫉妒三见抓狂的好皮肤,她的眉毛鼻子嘴巴脸蛋没有一样是败笔,她看似熟悉却让人陌生,她应该是从小到大都受尽欺负的贱人秦月珍,可为什么,她现在,越看越没有了秦月珍的影子呢? 且秦月珍的眼里,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气,和让人震慑五内的压迫,似乎在说,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是认真的,她真是是来送秦梅芳死的。 秦梅芳的头开始摇晃起来。 她四处的看着,惊慌不已。 她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喘气声,她努力的喊:“来人,来人啊!” 然而,很徒劳,她的声音极小极小。 这使秦梅芳更惊慌了,她努力抬起手,也想努力翻个身,可是,她整个身体被保护肋骨的绑带护的紧紧的,她一个刚动过手术不久的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啊。 但是,太可怕了! 她想,要是这会儿秦月珍伸手掐她,一定会掐死她的啊! 她努力抬起手,去扯自己的输液瓶子,输液瓶子撞在木头的输液吊架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这个动静,终于让病房里另外两个女人转头过来看了看。 可她们看到的,是秦凝恬静无害的笑容,听见的,是秦凝温和清甜的声音: “别急,我已经和外头的警察说了,他们已经帮你去叫护士来换点滴了,一会儿就来,啊?别急,啊?很辛苦吧?唉,真让人难受啊!” 两个女人立刻又转回了头,继续她们的家长里短。 秦梅芳看着秦凝,那一条狭小的眼缝里,终于,暂时敛去了杀气,转而换上一种不甘:“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凝靠近来,她手臂支在秦梅芳的病床上,托着腮,她笑的很甜,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的声音也很甜,像在讲一件平常事的说着: “我已经说了啊,我来,送你去死。本来我觉得,由法律来制裁你就行了,但是,你真的太坏了,你再留在这世上,会祸害更多人,所以,我现在决定,还是早点送你离开人世更好。不过,在这之前,我特意来问问你,你说你这一辈子,非得跟我过不去,你倒是为什么呀?” 秦梅芳看着她的笑容,又肿又肥的嘴唇抖动起来:“你,你,你走!” 可眼前让她害怕的人,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然笑容恬淡: “秦梅芳,你害怕了吗?你的报应马上要来了,你害怕了吗?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呢?” 秦梅芳看着她,不说话,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抖。 她害怕了! 真的,她害怕了! 看着秦月珍的眼睛,秦梅芳从未有过的害怕了,她,也要死了吗? 她三哥临枪毙前几天,通知了家属的。 她陪着爹娘去监狱,她三哥垂着头坐着,原本只有半边青胎记的脸,那时却似乎整张脸都是青色的,那神情,彷徨而恐惧,无助而懊悔,像极了过年时候,被捆在地下,等待宰杀的猪。 可是,她三哥看见了他们,就开始血红了眼睛骂人。 她三哥骂她娘: “你为什么生了我!你作了什么孽,才生的我!你要是没有把我生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你去死!” 她三哥骂她爹: “老不死的,你偏心,你就对秦文龙好,你就对秦梅芳好,你就是不对我好,你背后都骂我青面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死!你来干什么!” 她三哥骂她: “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从小就坏,你比我还坏,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五六岁就给秦月珍娘的药里放大粪,你欺负所有比你弱的人,你惯会使唤人! 要不是你把秦月珍的脚踏车骑回来,我也不会总想着去骑!我要是不去抢,我睡女人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所以,都是你,你该死,你比我该死!告诉你,我发现了,秦月珍家有赤佬的,早晚收了你的魂去,你比我该死!你该死!” 他三哥,变成了一只野兽,向她扑过来。 看守所的人把她三哥拉走了。 她爹娘哭得躺在地上,但临走,还是去交了她三哥行刑子弹的钱。 她没哭。 但,她害怕了。 一阵恨,一阵害怕。三哥的话,既像提示又像诅咒,她心里是真的害怕的啊! 她不敢随便出门了,村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们了。 她求她爹娘,给她在县城找临时工,她不想再在家里呆着。 她三哥说的对,她惯会使唤人,现在家里没人给她使唤了,她自己跑去她娘的远房亲戚家,求了一份临时工,她把去城里说得花好稻好,她娘就用半头猪,换了这个临时工。 终于,她不需要再看村里人鄙夷的眼睛了。 县城真好啊,她,会想方设法在被单厂转正,然后留在县城的。 但是,被单厂里的男人女人真多啊,摸摸背景,每个都是家里头有点关系,才被送来县城工厂的,她发现,她还是没人给她使唤,反倒是总被人看不起。 衣服不好看,人家看不起;家里没有可以吹牛的人物,也被人看不起。 她开始很小心的过日子,生怕别人知道她家里出过枪毙鬼,会彻底的被人排挤,若是那样的话,别说转正了,只怕得立刻的滚回乡下。 她很努力了一些日子。 帮她介绍临时工的远房亲戚祁镇棠,是个忙碌的人,常常不在家,他的老婆,秦梅芳喊她一声钱阿姨,是个又懒又寂寞的女人,无非仗着男人当了被单厂副厂长,就舒服的躺在家里不干活。 秦梅芳很羡慕,也很嫉妒。 但是她知道,祁镇棠和钱阿姨,是她能留在被单厂唯一的助力,祁镇棠那么忙,是不会理她的,她只能使劲讨好钱阿姨。 当然,她也努力想别的法子,比如,找一个对象,能帮助她留在城里的对象。 然而,她们这些从乡下来的女孩子,城里的男人轻易看不上,能被城里男人看上的,都得是厂花级别的,她秦梅芳就一张白皙一点的大脸盘子,又没有好衣服穿,在工厂太不起眼了。 正当她很挫败的时候,她发现,周健竟然是钱阿姨的外甥,而且是会得祁镇棠一力提拔、今后肯定能转正留在城里的外甥。 秦梅芳立刻就开始追着周健了。 她想的是,周健也是乡下的,总比城里男人好糊弄,又有同学关系做底,比较容易上手啊! 然而周健不理她,还和她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秦梅芳跟踪了他,去了文化站,结果让她震惊。 周健喜欢的人,竟然是秦月珍! 周健一下班就去秦月珍办公室了啊,这是有多着急见到秦月珍啊! 这让秦梅芳很难接受。 秦月珍算什么?什么秦凝,什么文化站,秦月珍再怎么的改名字想出息,都是个自小没娘的贱货,而她秦梅芳,现在可是城里的女工了啊!周健却不喜欢她,竟然去喜欢秦月珍那个地主家的养囡? 秦梅芳非常不甘心,但她也知道要韬光养晦。 毕竟,她家里现在今非昔比了,她不敢太过张扬,她只是对周健更加殷勤了,当然,对钱阿姨也更加殷勤了。 钱阿姨家要打扫,她做; 钱阿姨家要煮饭,她学; 钱阿姨家要买东西,她拿工资出来贴补。 她天天的夸着钱阿姨,天天的捧着钱阿姨,终于说动了钱阿姨给她去周健家说媒。 可是,结果却又是个打击。 钱阿姨回来把她大骂了一顿,说她家里出过枪毙鬼这种事,怎么没有说呢?像她这种家里出过枪毙鬼的人,怎么能去给周健说媒呢? 秦梅芳很恨,非常恨。 这个事,肯定是秦月珍去说的,除了秦月珍,还有谁是既和她抢周健又知道她过往的呢? 但,她实在没有时间去收拾秦月珍,她需要在被单厂努力工作,才能争取转正,她需要时间,才能和钱阿姨修复关系。 她只能先把这个恨放一放。 转机来了。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真的转正了,钱阿姨也看在她天天的去帮做家务的份上,竟然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城里男人! 她非常高兴。 那,是她人生里最高兴的一段时间。 城里男人有正式工作,父母也有正式工作,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就他一个儿子,生活不知道比乡下好了多少。 城里男人白白净净的,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对着她也非常的温柔。 秦梅芳也变得温柔起来。 虽然钱阿姨也说了,这个城里男人是离过婚的,所以才想找个乡下姑娘,要是秦梅芳不喜欢就算了。 可秦梅芳不在乎,离过婚算什么,人家也没嫌弃她家出过枪毙鬼啊!城里男人家只是说,让秦梅芳嫁进来以后,少回娘家,不要和人提娘家的事。 这必须的呀! 秦梅芳也知道,自己家这个事,实在太影响她了,要是找个不知底细的男人隐瞒着,早晚会像周健家那样,最终知道后再对她嫌弃不已的,现在这家人并不嫌弃,已经很难得了,她自然不会表示异议。 婚事一拍即合。 她觉得,自己真是当得上“风光大嫁”几个字的了,那些乡下人,一个个的到她家来看,一个个的抢着她家的糖,一个个的羡慕着她的城里男人。 那段时间,秦梅芳对每个人都很好,甚至对秦月珍都忘记了恨。 生活,是从新婚第一夜开始改变的。 她那喜气洋洋的新婚夜,所有厂里宿舍老女人们说笑的事情都没发生,所有母亲陆大妹红着脸教导的事情也没发生,城里男人像一个大型枕头一样,全身软绵绵的,和她渡过了一个无法入眠的晚上,然后,就一直这么软绵绵的和她过了下去。 好不容易啊,她捱了三个月,她回娘家,把事情和陆大妹说了。 陆大妹唉声叹气的陪了她一晚上,但还是又骂又哭的送走了她,说来说去,都是现在她们家丢不起这个人,毕竟是城里人,先这么过着吧。 秦梅芳不甘心。 她从来不是会甘心的人。 原本,她以为自己嫁了个高出她许多的家庭,她是愿意夹着尾巴做人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这个男人不再是高人一等的城里人,而是某个重要部位无法使用的残疾人啊! 她不再像以为那样,对着趾高气昂的城里婆婆尊敬了,她和婆家挑明了,这个事不能让她委屈,她要离婚!她要他们家赔钱! 精明如妖的婆婆和她谈了,一口挑明了,以秦梅芳这种家里出过枪毙鬼的女人,再离了婚,那是无论如何嫁不了好人家的,兴许嫁来嫁去,还不如他们家。 还不如先在这家呆着呢,只要秦梅芳能维持住这家的面子,今后他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医疗养老,都有她一份。 婆婆甚至说了,要是她实在熬不住,可以找个男人生个孩子,这世上,女人嫁来嫁去,还不是最终要生个儿子傍身?她去哪家不是一样?只要她找的男人别闹到家里来就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梅芳权衡再三,真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有隐忍了下来。 但心里是委屈的啊,她就把这个事情和钱阿姨去说了。 ------------ 第334章 恶魔是怎样炼成的(下) 秦梅芳还以为,钱阿姨是不知道城里男人那隐晦的事情的。 她想和钱阿姨说一说,让钱阿姨心里觉得亏欠了她,以后能让祁镇棠在工作上也再帮一把。 她要是能因为钱阿姨和祁镇棠的帮忙,在被单厂那群女人堆里一步一步往上爬,今后在厂里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也能再和城里男人离婚啊! 可是,钱阿姨嘴一撇,说: “秦梅芳,这有什么!你不是只要嫁城里男人吗?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这个男人不行,会找你这种家里出过枪毙鬼的乡下人吗?别做梦了!你一个细娘家,不要总想着那些事!让人笑话!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现在这家多好啊,就一个儿子,今后老的不用你奉养,还有医疗养老,日子不要太轻松喔,我也是看在你一直帮我家干活的份上才介绍给你的啊!” 秦梅芳很震惊。 这么说,钱阿姨其实是早就知道的,不但知道这个男人有问题,还在介绍给她后,还认为是便宜了她。 秦梅芳很愤怒。 她要报复。 所有敢欺骗她的人,都要报复。 她先找了秦振国。 秦振国是可以供她使唤的驴,她随便拿个胡萝卜,都能让她永远围着她拉磨。 秦振国也有最好的劳力,翻生产队的地或许还要偷懒,翻她身上那块地,却从不敢偷懒,还翻出了秦梅芳无尽的欲望来。 秦梅芳很享受,享受得她逮着机会就往娘家跑,享受得她差点对秦振国要生出了几许心来。 就在她一边吃着城里人家的饭,一边用着乡下人家的犁,幸福乐无边的时候,东窗事发了。 他们先是被突然出现的一只狗吓得裤子都没顾上穿就跑,再是被突然出现的秦凝吓得魂飞魄散。 最让秦梅芳失望的是,这么惊吓的时候,秦振国没顾上她就逃了,害她衣服裤子都不敢回去拿,就这么在秦月珍面前光着就跑了! 这,太让人气愤了! 奇耻大辱啊! 秦梅芳不再对秦振国有心,不再和秦振国苟且,但,她还是指使秦振国,怎么的也要弄死秦凝家的狗,至于人,她虽然恨,却还暂时不敢下手,她怕和她三哥一样。 结果,狗没死,秦凝家的鸡鸭死了,秦振国家和她家的鸡鸭也都死了。 还有,因为挂在棉花地里的衣服,她和秦振国的事被人捅出来了。 她家里被人笑话得更抬不起头了,朱月娥竟然还趁火打劫闹到她娘家,从陆大妹手里要了两百块钱。 那两百块,是城里男人家给的彩礼钱,她留在陆大妹那边,并不是给陆大妹的,是她藏着等离婚后用的啊! 而秦振国是死的吗?怎么能让朱月娥做出这种事呢?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可怎么秦振国和她好了那么些日子,转眼的就跟着别人踩她呢? 驴也敢背叛她,岂有此理! 秦梅芳的恨,开始止不住了。 恨秦凝,恨钱阿姨,恨秦振国,恨朱月娥……恨村里所有的人! 恨意吞噬着着她的心灵,但还没有吞噬她的理智,她知道,现在回去也是被人笑话,要是闹的太难看,城里人家也会跟她吵。 她决定,换一个战术。 钱阿姨这么的看不起她,她天天的帮钱阿姨干活,换来的是送给她一个软绵绵的没用男人,那便不能怪她拿她出气。 她帮钱阿姨家出力太久了,该轮到钱阿姨帮她出力了,与其讨好钱阿姨,还不如直接讨好祁镇棠! 一个年轻的周健不好勾引,一个四十多岁的祁镇棠还不容易? 不过一两顿饭的功夫,秦梅芳就和祁镇棠滚做了堆。 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处,到底比秦振国那种乡下土驴懂得疼女人多了,祁镇棠在被单厂开始努力的拉拔秦梅芳,还给她从最辛苦的织机车间、调到了比较轻松的印花车间,秦梅芳高兴了两个月。 两个月以后,老男人控制不住他自己,临时将钱阿姨支出去,把秦梅芳带回了家。 纸没包住火,老男人还没和秦梅芳开始妖精打架,钱阿姨回来了,和秦梅芳当起了打架妖精,好一顿肉搏。 在祁镇棠家,秦梅芳胜出了。 老男人心疼秦梅芳,抱住钱阿姨,想让秦梅芳穿了衣服先走,可秦梅芳不干,趁机给了钱阿姨好几巴掌,可算出了一口心头恶气!她还和钱阿姨扬言,这些都是钱阿姨自找的,钱阿姨介绍了那么一个城里男人给她,就应该赔偿她! 钱阿姨一个老女人,根本不得男人喜欢了,秦梅芳根本就不怕,她甚至想,要是事情闹大了,祁镇棠和老女人过不下去了,离婚了娶她,那不是更好? 结果,祁镇棠和老女人并没有过不下去。 据说,老女人跑到被单厂厂长那里哭哭啼啼,说都是自己的错,让秦梅芳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进了家,趁着她家男人喝了点酒,便勾引她家男人,她家男人和她可是恩爱夫妻,现在男人后悔得不得了,都要自杀了,一切都是秦梅芳的错。 秦梅芳,就被开除了。 婆家又开始对她摆脸色了。 不过,现在的秦梅芳无所谓了,秦梅芳和婆婆说了,她怀孕了,要是婆婆敢对她不好,她就四处去和人说,是城里男人不行,以后就算婆家赶走了她,城里男人也休想再娶!当然,要是婆家对她好,她就安分的在婆家生下孩子,给他们一个后,一个脸面。 婆家对这个事情默认了。 婆婆还有意无意的向亲戚们宣扬,新媳妇怀孕了!到底是新媳妇强啊,以前那个离婚的死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在外头造谣是她家儿子不行! 亲戚们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有些也上门来祝贺,拉拉家常,说一些保重身体什么的话。 其中就有盛刚。 盛刚是陪老婆一起来的,盛刚老婆管秦梅芳婆婆叫大姑姑。 盛刚老婆和秦梅芳婆婆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盛刚和秦梅芳就在房间外头大眼瞪小眼。 话不知道是从哪儿讲起的,也不知道怎么讲着讲着,就讲到了清溪公社前进大队,讲到了秦凝。 自此,不可收拾。 盛刚和秦梅芳,像一对知己,只要见面,总有很多话说。 就这样,秦梅芳在家里沉寂了一些日子,也挺无聊的,她想着,还是趁肚子没大起来前,回娘家一趟,最好能把秦振国家拿去的钱骗回来,借口吗,当然是她怀孕了。 孩子是谁的,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借口管用就行了。 她白天不大敢回乡下,社员们在地里看见了她,指指点点的样子她受不了,她选在了傍晚,还用围巾像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那样包住头。 暮色初降的时候,她回到了前进大队附近,她把围巾又裹紧一些,准备快点回娘家的,却出来一个男人,向她打听路。 天空还剩最后一抹温暖的橘色,她看见那个男人的脸,她心都忘记了跳动。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哪哪都好,尤其是,有喉结,不像她那个城里男人,像个女人! 秦梅芳看着他,想,要是她嫁的是这个男人,那么,就算让她穷困一辈子,劳累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她热情万分的给他指路,使出自己毕生功力,释放她全身能量,就想着,怎么能让这个男人跟她多说几句话,要是能认识上了,要是能…… 结果没等她想明白,这个男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奔向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化成灰她也认识,秦月珍! 他们举目相对,似乎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紧紧相拥,似乎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 秦梅芳的恨,涛涛而来,奔腾万里,席卷了一切。 她等不了了,她必须报复! 晚上,她没有回娘家,栖身在大河塘边的看鱼棚里,还悄悄去找了秦月珍家隔壁的哑巴,但事情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成功。 她被哑巴赶出来了。 这个失败,非但没有阻止她,她的恨意,反而更浓了。 一个哑巴,竟然敢不要她! 她都那么主动了,那人身子都那样了,竟然敢不要她! 羞耻啊!无尽的委屈啊!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月珍,要是没有秦月珍种种的该死,她又怎么会跑来一个哑巴的房里自取其辱! 她闭上眼,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喊,秦月珍必须死,秦月珍必须死! 声音停不下来。 愤怒的血也停不下来。 她努力想办法,她走去公社,给城里打了个电话,正是这个电话,让她愈发的疯狂了,她已经预见了她的成功,她也预见了她的快乐。 她太高兴了。 她还得知,大队里正好要放露天电影,这使她觉得,老天特别的眷顾她。 她策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这次,她要所有她恨的人都死! 可是,可是啊!老天似乎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这刚用怀孕的消息打动了秦振国,让秦振国翻墙进秦阿南家去,放了药,准备等秦阿南一家看电影回来就一起死翘翘的,然而,秦月珍却先回来了。 这…… 本来,可以弄死秦月珍全家的,但秦月珍先倒下了,她的完美计划就有点问题了。 秦梅芳当机立断的让秦振国把人背到看鱼棚去,弄死一个是一个。 火,刚在手头点燃,秦梅芳就迫不及待的丢上了看鱼棚的屋顶。 她看着大火把看鱼棚烧起来,像一群橙色的妖精,在夜空下跳舞,她和秦振国愉快的离开了。 她教了秦振国很多话,她自己也很小心谨慎的躲去桥洞下,只要等天亮了就回城,这一次,保管是神不知鬼不觉娘也不觉。 就算最终被人发现,她也不怕,因为,她不但有护身符,还有一顶暗搓搓的保护伞呢! 可是,可是啊!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是她秦梅芳,那个明明该在火海里化成灰的人,却坐在她旁边,冷冷的看着她! 没化成灰、但看起来都有点让她不敢认的秦月珍,还跟她说: “秦梅芳,你害怕了吗?你的报应马上要来了,你害怕了吗?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呢?” 她,心里恨,但也怕了。 怕了,她就想要推脱。 她的唇抖了抖,又干又痛的喉咙处滚了滚,吐出几个轻微的字来:“你别得意!我没弄死你,有的是人要弄死你!” 秦凝眼睛眯了起来,她嘴角依然噙一股笑意,轻松的问着: “哦?是谁呢?要不然,你说给我听听看,要是你说的我相信了,我放过你,也未可知。” “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滚!别吓唬我!” “怎么,你以为外头那个警察教导你杀人放火,你就真的能躲得过去了吗?” 秦凝的话一落,秦梅芳的头大力一滚,肿胀青紫的眼皮“腾”的撑了撑,肿胀干涸的嘴唇抖了抖:“你,你怎么知道?” 秦凝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火星,脸上却依然笑嘻嘻:“我怎么不知道呢?” 可秦凝心里,却无比惊诧而愤怒。 本来,她是猜的,因为来病房之前鲁兆辉说的那番话,她诳秦梅芳一下,看秦梅芳什么反应。 然而,就是这一诳,秦梅芳的回答,使秦凝感觉,真相似乎近了。 嗬!人心之险恶啊!真是让人无处不妨。 但是,人心再险恶,往往冥冥中早已经有定论。 一念起,兴许可以风生水起,但一念落,也可以是万劫不复的。 要不是鲁兆辉说盛刚想要陷害他,把秦梅芳的婆婆和丈夫找来公安局闹,秦凝是绝对想不到,秦梅芳害自己的事情里,会有盛刚的影子。 毕竟这个事情在乡下发生,从路途上看,这事儿跟在城里的盛刚八杆子打不着; 毕竟秦梅芳的阴毒由来已久,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是有迹可循的,从动机上看,并不需要再强加一个外力来推动,这事儿跟和秦凝并无深仇大恨的盛刚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可是,偏偏的,盛刚自以为神机妙算,算漏了鲁兆辉正好和秦凝吐槽了好些话,也算漏了秦凝会来到秦梅芳的床边,更算漏了秦梅芳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 第335章 谋杀?呵呵! 秦凝真是想不到,就是这么一诈,竟然诈出了秦梅芳的话来! 现在,不管秦梅芳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已经证明,盛刚在这件事情里头逃不了干系。 本来今天秦凝来,真的就是吓唬吓唬秦梅芳的。 秦梅芳自认为了解秦月珍,可是,真正的秦月珍已经死了,现在的身子是她秦凝的,秦梅芳已经无法了解了; 可反过来,秦凝不但有秦月珍的记忆,也有自己的见识,对秦梅芳的心思和性情,不说能了解到百分之一百,她也能猜到个百分之八十! 所以,秦凝本来想先吓唬吓唬秦梅芳,再抓住秦梅芳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的恶习惯,给她一点承诺,让她先别把鲁兆辉拖下水再考虑后续的,结果,却诈出来了一个更无耻的盛刚! 呵呵呵!呵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样……很好! 秦凝放在骨牌凳上的手,紧紧的扣住凳子边,她的笑意,却更浓了。 她看着秦梅芳激动又紧张的样子,笑着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你看你,又比不上我了吧?我比你可早认识盛刚呢!盛刚是警察,怎么会真的教你怎么杀人放火呢?他啊,哄你上当呢! 他早就告诉过我了,他一个治安科科长,现在正和人家抢着升职当局座呢!就那个抓你的警察,叫鲁兆辉的。 哈哈,盛刚说了,这最容易升职的办法,就是找个把大案子抢在手里破了,那不就行了嘛!他是不是教你,让你说抓你那个警察的坏话啦?还叫你婆家找那个警察赔钱啦? 你想啊,那个警察是办大案子的,那个警察一倒,可不就轮到盛刚升职了嘛。你说你一个乡下女人,搞得盛刚他们亲戚家名声那么臭,盛刚躲你还来不及呢,他还帮你做什么啊? 而你杀人放火的把柄,却全部捏在盛刚手里,等你帮他升职了,他想什么时候治你,就什么时候治你呗!” 秦凝说的非常悠闲,秦梅芳的胸口,大力起伏起来,青紫的脸像是踩烂的紫甘蓝,嘴唇也大力抖动起来: “不,不可能!他,他说过的,他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你的!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些!他要你死!” 秦凝的心“咚咚咚”的直跳,恨的,也是后怕的,特么该死的盛刚,原来真的藏着这种心思啊! 看来,恶心肠的人,真的就是在小事情上都是能反映出来的啊!还好她一向来都是对盛刚很反感啊! 秦凝微微抬起下巴,用笑意掩盖心里的愤怒和惊诧,说的更欢快了,继续诳她: “呵呵呵!他什么时候说这些的啊?是不是前天啊?那不是他前天才知道鲁兆辉要升职了嘛!你看你,真的不会用脑子,你想想,要不然,我在火里呢,怎么逃得出来? 你看我,身上有一点伤没有?哎,还有啊,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药啊?要是我吃了,我会怎么样的啊,你也给我说说。” 秦凝说的越是轻松愉快,秦梅芳的胸口,便起伏的更快,身子也抖动起来: “不!不!不可能!你个贱货!你该死!你该死!” 秦凝故意的笑,笑得很大声,连说话也大声起来:“哈哈哈!秦梅芳你真有意思!哈哈哈!你看你,怎么这么容易上人家当呢?哈哈哈!” 这笑声,让病房里其他两个女人又停下了说话,向秦凝看过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盛刚笑着走了进来:“哟!秦凝,你在笑什么呢,笑这么好看这么好听呀?” 秦凝悠闲的坐着,笑意依然在脸上,话语朗朗的说: “哦,盛科长,刚才秦梅芳跟我说,是你教她怎么杀人放火的,所有她杀我的法子,全部是你这位警察同志指点的呢,你还跟她保证,就算她把我烧死了,你也会想尽方法救她的呢!” 话落,病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病房里其他两个女人惊讶的张大嘴,相互看着。 盛刚的脸色骤变,快速的走向秦梅芳病床边,对着半死不活的秦梅芳就咬牙吼道:“婊子你胡说什么!” 坐在一旁的秦凝,似乎受了大惊吓似的立刻站起来,指着正对她刚才的言论感到一头雾水的秦梅芳,喊道:“哎,你听,你听她还在说呀!” 盛刚本能的靠近了去听。 就在这时,他却感觉似乎有一股大力把他拉向病床,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扑倒在秦梅芳身上。 秦梅芳的肋骨断了,还动了手术,被盛刚这一压,喊不大声的秦梅芳,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闷哼。 而盛刚,本能的两只手乱撑着,想要找着能着力的地方,好让自己爬起来。 可是,他的右手刚撑到秦梅芳的肩膀处,那手便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像是被人紧紧按住了一样。 可是,他慌张的张望,并没有任何东西按住他的右手啊! 这可怎么办呢? 盛刚又本能的伸过左手,去拉他那被控制的右手。 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盛刚的左手,刚移动到秦梅芳脖子附近的时候,也动不了了,反而是右手似乎松动了些。 盛刚只能再艰难的提右手,终于提动了一点点,可是,更恐怖的是,右手以更重的力量落下去,正好的落在秦梅芳脖子上。 盛刚耳边,听到秦凝在尖叫:“啊!来人哪!来人哪!警察杀人啦!”病房的另两个女人也在尖叫:“啊!啊啊!警察杀人啦!” 盛刚眼里,看见秦梅芳肿胀的眼睛不断睁大,脸上青紫里夹着鲜红,手吃力的抬到脖子边想要掰开他的手。 盛刚感觉自己的心惊慌的大跳着,想要马上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能再思考,只是一个念头,他该移开他的手,他该移开他的手,他不能让人看见他在掐人,他要移开他的手…… 他惊恐的满面通红,全身发抖,他目呲牙裂的用力想要移开手啊! 没有人知道,他在用力,但他只是在用力离开秦梅芳的脖子,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是多么的憋屈和恐惧! 可是,不管他怎么和自己抗争,他都只是让自己的手稍微离开秦梅芳的脖子,但就是没有办法完全移开他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盛刚来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依然在和他的双手挣扎,他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幕只是个梦,谁也没有看见,谁也不会知道啊! 然而,却有好些人涌进来。 似乎有穿着警服的同事,似乎有他老婆的姑姑和表弟,似乎有鲁兆辉,似乎有成屹峰,似乎还有医生和护士,似乎有所有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却都目睹了他死死掐住秦梅芳脖子的样子! 好多人冲到病床前去拉开了盛刚,解救秦梅芳。 只有成屹峰冲向秦凝。 刚才,他和鲁兆辉在门口和秦梅芳的婆婆他们理论呢,便听见病房里尖叫。 然后他们往里一看,不得了,盛刚不知何故正扑在秦梅芳床头,紧紧掐住秦梅芳呢! 其他人冲进来救人,成屹峰眼里只看见他的小丫头,正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病床上的两个人。 成屹峰直觉的认为,他的小丫头吓坏了,吓得都忘记移开眼睛了。 成屹峰便一把抱住似乎惊恐不已的秦凝,用大手挡住她眼睛:“别怕,别怕,我在,我在。” 而盛刚,只觉得自己手上那恐怖的力量忽然没有了,他立刻抬起手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人掀翻在了地下,紧紧的制住。 盛刚歇斯底里的大喊,奋力的反抗:“放开我!听我说,不是我,鲁兆辉你放开我!” 可是,鲁兆辉说了一句:“他娘的这么多人看见你杀人还不是你!”一拳头砸在他头上,他就昏了过去。 成屹峰紧紧搂住秦凝,喃喃的安慰着:“小凝,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在呢!” 鲁兆辉在病房里和盛刚的手下大吼:“他娘的,你们这是来看护嫌疑人?你们这是谋杀!” 秦梅芳的婆婆,一个短发五十岁样子的女人在病床前惊恐的大叫:“这,我儿媳妇,这是死了吗?” 秦梅芳的丈夫,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白面男人,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也大喊:“老婆,老婆,你怎么了啊?” *** 四个小时以后,鲁兆辉满眼红丝,却神采飞扬的送秦凝和成屹峰从公安局出来。 鲁兆辉说: “嗬!盛刚这个神经病!这么多人看见,这么多人作证,他还非说不是他干的!哈哈,现在局长亲自审他,随他去装吧,他真以为装神经病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哎唷,真是蠢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过秦梅芳,她这到底算命大呢,还是命苦呢,啊哈哈哈!” 成屹峰脸上的帕子早就拆了,此时他摇着黄苍苍的头发,笑着: “不管她算什么,就算她杀人放火的事够不上死刑,她这辈子都是要躺在病床上了,现在的医药费,她婆婆应该不敢跟你要了。” 鲁兆辉也笑得晃脑袋: “切!让她婆婆和盛刚算去!这么一想,我倒还觉得,盛刚真有水平!这掐个人,还能掐成这么一个可能永久昏迷、喉骨断裂,却没死的状态,还再次压断胸骨,脾脏大出血……嗯,还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样,盛刚永远得赔钱,秦梅芳呢,死又死不掉,活又活不好,真是本事!哎,你们说,这盛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秦凝可不想鲁兆辉和成屹峰两人就这个问题深入研究,她轻轻的叹了一声,引开话题:“唉!自作孽,不可活,管他怎么做的,总之现在他逃不了了。” 鲁兆辉对着热烈的太阳眯了眯眼: “确实是,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去尝吧,盛刚这个混蛋,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是自告奋勇的和局长说要去看护秦梅芳的!刚开始我以为是他陷害我呢,现在想来,其实他是怕秦梅芳说出什么来啊!唉,他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鲁兆辉是有点想不通的,原本盛刚给他一早在局里弄了那一下,他其实知道,估计这次升职要泡汤了,结果一个小时不到,盛刚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现在,鲁兆辉都不用解释了,那么多人亲眼看见的盛刚掐人,怎么都不松手呢!还用得着解释什么? 鲁兆辉心里轻松愉快,一边走一边笑送秦凝和成屹峰到了汽车边。 秦凝悄悄的呼出一口气来,心想,鲁大哥啊鲁大哥,盛刚可不就是想要陷害你,才露出狐狸尾巴的嘛! 真好,现在这样,比昨天更好。 鲁兆辉看着秦凝和成屹峰坐进了车子里,又趴到成屹峰那边窗口嘱咐一声: “一定得去啊!不管小凝怎么坚持说没事,屹峰你都带她去啊!千万别让她倔啊!化验室的医生说了,我拿去那个东西,是最厉害的、什么磷化锌类的灭鼠药,里头还混有安眠药的,很危险的! 怎么都得去检查!你自己的伤,这会儿看着还好,但也还是鉴定一下吧,你看盛刚这事闹的,刚才都白跑了医院了。” 成屹峰大力点头:“鲁科,我不敢大意,一定带她去的,你放心。” “那就好,改天我把这个案子结了,咱们怎么也要喝顿酒。” “好嘞!” 两个男人挥手道别,成屹峰把车开出公安局,秦凝就说: “哥,我真的没事,因为当时我就吐掉了好些,要不然肯定早就出事了的,哪里还等得到现在呀!我昨天胃里是真有点不舒服,今天完全没有了,真的。” 成屹峰眼睛望着远处,嘴角抿了抿,绷直,却没说话,只管开车。 秦凝又说一句:“哥,我真没事,别去了,我饿了,公安局食堂的东西我不习惯,我都没怎么吃。” 成屹峰依然不出声,只管往医院方向开。 秦凝又喊一声:“成屹峰!” 成屹峰就把车在僻静些的路边停了,却一时还是不说话。 秦凝偏着头看他:“哎,你到底要干嘛?” 成屹峰终于看向她,他的脸上,黑一块红一块黄一块的,但他的目光里,只有一种颜色,委屈灰。 他的嗓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声音很低沉:“小凝,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什么什么?你,能是什么啊?”秦凝看着他那斑驳的脸,就低了声音。 成屹峰却忽然一大声: “小凝,你昨天胃里就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知不道,这个东西是毒药!你要是有个什么,那你叫我怎么办呢?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 第336章 水到渠成 秦凝被成屹峰惊了一跳,再看他,这男人的眼眶却都是红的。 他见秦凝看他,别开脸,只余喉头处不停翻滚,声音很伤感: “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什么事都比不过你。可在你心里,我一点也不重要,有事你也自己扛,不愿意告诉我。唉,或者,你能接受我,我就应该满足了,可我心里,怎么那么不高兴呢?我觉得,其实,我对于你,是可有可无的,是吗?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呢?” 秦凝张着嘴,惊讶的看了他忧郁的侧脸好半天,心深处,竟然浮起一点点害怕。 害怕他伤心,害怕他难过,更害怕他因此而跟她生了心。 尽管,她并没有成屹峰所说的那样想法,但是,不得不说,成屹峰这一大声,真的也给了她警醒。 感情是相互的,她不该总是等着别人来爱她,既然愿意开始一段感情,那自己也该试着积极的去了解他的想法。 秦凝伸了手,第一次主动的拉住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不是那样的。哥,我想了一下你说的事,我觉得,是我习惯了凡事一个人扛着,凡事自己做决定,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个,那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躲着大哭的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成屹峰猛的转头:“你,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昨天,是我第一次那么大哭一场,我都那样了……所以,你不该冤枉我。” 秦凝撅了撅嘴瞪他。 成屹峰长臂一伸,把她紧拥在胸前: “小凝!那是我不对,是我冤枉你了!我听鲁兆辉一说那个东西是老鼠药,我就后怕的要死,你却跟没事人似的,我心里真的很担心,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好吗?你就当安我的心,好吗?” “其实……好吧,那我去。” 秦凝窝在他胸口,无奈的把“其实我真的没事”咽了下去。 成屹峰却很高兴,如释重负的高兴: “嗯,这才乖!小凝,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提心吊胆的,行吗?” “是你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吗?难道我要是在外伤着了,或是出了什么事,你会不紧张?” “哎哎哎,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呵呵,好吧,我不说这个了。其实……”成屹峰放开她一些,替她理一理耳边的发丝,皱眉说: “其实,不单是这个老鼠药的事让我紧张,还有就是盛刚的事,我心里特别不得劲!我在想,盛刚肯定是那天看见我俩在一块儿,他才心里不舒服,开始使坏的,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是这种人!可就是这种人,当初还是我给你……咳咳!小凝,我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成屹峰皱着眉,目光沉郁的看着远处,重重的吐气。 他真是郁闷极了,从知道盛刚竟然参与在这件事情里开始,他就郁闷极了。 盛刚可是他介绍给秦凝认识的,盛刚今时今日恨他们,还不是因为他当初诳了盛刚,盛刚现在才会那么的不甘心。 当然,成屹峰心里,更多的是后怕,还好秦凝没事,要是秦凝因为盛刚的参与其中,而有个三长两短,他真的会把自己杀了的。 秦凝也叹了口气,说: “这个事情,你也不用硬把自己拉进去,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和秦梅芳的过节由来已久,却还波及了你,让你被火燎成这样,你回去了,还不知道阿山阿姨怎么生我气呢,对吧?我们只能把这个事情看作是意外。人心,都是意外,谁能知道,这些人的心会这么坏呢?” 两人心底都有着浓重的后怕,一时无语,直在汽车里沉默的坐了好一会儿,成屹峰紧紧扣住秦凝的手: “小凝,你别嫌我啰嗦,我还是想再说一次,请你认真的再考虑一次。我们,结婚吧,准备结婚,就现在。 因为就算你同意了,我的工作性质,结婚都是要向上级打申请报告的,需要你这边的身份材料送上去政审,这来来回回的,我估计也要小半年了。 等批下来,咱们正式结婚,那不又是时间?可我多么想你尽快在我身边啊!要是你现在就同意,这次我就把你的材料带回去,那或许半年后,我们就能结婚了。 结了婚,要是你想留在老家,我就尽量早点的想法子把关系调回来,我守着你;要是我一时调不回来,你愿意先跟着我的,那我们去北方呆两年,我做出成绩来,怎么也不会苦着你。 咱们也不用和爸妈住着,我们自己单住着,你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虽然日子清苦些,可好歹在一块儿,省得我这么……天天提心吊胆的。 你不知道,上回你割破了手,我离开以后,好几天都梦见你一手的血,直到后来出去林区了,我才慢慢把那个事情放下。这次你又这样,你说我这心里……我,小凝我求你了,行吗?” 成屹峰的眼里,都是焦虑。 秦凝看看他的眼睛,低下头不说话。 成屹峰见她这样,他的手指,就开始轻轻的一根一根数秦凝的手指,数过来数过去,数了半天,重重的叹气: “唉,小凝,是我着急了,好吧,那,我明年回来前,再写信问你吧。” 秦凝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你不知道,结婚前,要求婚吗?” 成屹峰错愕:“什么?” 秦凝依然低着头:“我说,要我点头同意结婚,你得先求婚。” 成屹峰更加错愕:“求婚?是什么?” “就是……你,你……求我……嫁给你……” “呃……我不是求你了吗?我求你嫁给我啊,小凝!” “不是这样的求,是得有个仪式……就是你得有个戒指,表示婚姻的戒指,然后,就是你拿着戒指,你得说一下,你心里是怎么希望我们未来在一起的,然后……单膝跪地那种求……” “这是哪儿的规矩……”成屹峰话说一半,突然开窍:“然后,你就能答应啦?” 秦凝瞪他一眼:“当然不是一定答应的!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诚意啊!” “呵呵,呵呵呵呵!” 成屹峰笑着,长臂一伸,紧紧揽住她,恨不得把她嵌进心坎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有,我有,我当然有诚意,我都叫诚意疯了不是?!那什么,我们赶紧去医院,先检查你身体,然后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就是买戒指,我求婚,求婚!啊,对,就这么办,快,快!” 成屹峰放开她,着急慌忙起来,手都有点抖了,开着车,只是咧嘴笑。 秦凝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不觉,也是咧嘴笑。 当他的心意炽热而纯净,能温暖她的心,那么,接受他的人,也不是不可以; 当他的等待执着而坚韧,还撞击她灵魂,那么,热烈的相爱,也不是不可以; 当他愿意为她付出全部,连生命也不惜,那么,去牵手一生,也不是不可以。 从接受他的人,到现在愿意去考虑接受他的一生,看起来很慢,其实也很快,感觉对了,什么都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现在,前世她所看见的,恋爱的人做的事,她也想去做一遍。 比如牵手瞎走、比如打情骂俏、比如撒娇撒痴、比如跪着求婚,等等等等,前世觉得别人特傻特白痴的事,她都想做一遍,只和眼前这个男人,甜甜蜜蜜的做一遍,如果实在做不了,和这个男人想一想,说一说,也是好的。 秦凝心里涌动着一股甜,自己也笑了一会儿,却又不得不告诉成屹峰一个事实,也是提醒自己一个事实: “快有什么用,现在哪儿有戒指!我也就是说说,人家结婚都是送红宝书,要是我真跟你要了一个戒指求婚什么的,人家知道了,还不是说我向往资本主义生活? 再说了,你不是……也说了,你是诚心的吗,那算了吧,我知道你有这个心意就是了,别傻了,结婚的事,还是要等你回去跟阿姨他们先商量一下,明年再说吧。” 秦凝倒是想提“你不是还放我那儿一个赤玉的镯子吗”,但心里晃了晃,如果成屹峰说让她现在把镯子拿出来,她该怎么解释,镯子已经不见了,化成空间的日头和山的事情呢? 她还不太能确定,她有空间的这回事,是不是现在就要告诉成屹峰,毕竟这个事情,太诡异了些。 只要他没问得着急,她就不敢着急的说,她觉得还是需要时机。 成屹峰毕竟没听过求婚的事,没有把镯子的事情和戒指联系起来,他见秦凝这么解释,他一边开车,还笑着伸手过来揉了一下秦凝的头,宠溺的笑: “别算了啊!既然你提,你肯定喜欢!小凝那,你喜欢的事,我们就做!至于资本主义生活什么的……哎,这个事,我们干嘛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还有我妈,你还不知道她?去年,啊,不,都前年了,前年开始,她可比我还急,哪里还用跟她说啊,我要是等回去才跟她说这个事,她一准又拍我呢!别等明年,我不要等明年! 不过,就是我不知道你这说的,这个……单膝跪地、然后送上戒指什么的,是哪儿的规矩?我得想想到底是怎么个做法的,还有戒指,还真是没有听说哪儿有戒指卖呢! 我妈手里倒是有,但这会儿离得远呀,那怎么办呢?我们去百货商店找找,戒指,戒指,求婚,求婚……” 成屹峰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很认真的思考。 秦凝看着他那微皱着眉,努力想事情的样子,心里一阵甜蜜。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人,把你捧在手心里,重视你的感受,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就这一会儿的,她忽然觉得,有没有戒指,有没有求婚,根本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这种感觉,她就满足了。 两人到医院都已经快三点了。 医院人倒是不多,但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胃镜,就算有,秦凝今天没有禁食也是做不了的,所以也无非是医生测测心跳、量量血压,按压腹部等比较浅的检查。 最后一切都好。 医生为了谨慎起见,又让秦凝去抽了点血,说过两天来取结果。 成屹峰明显的一颗心放下了些,走出验血的地方就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们去吃饭。” 秦凝说:“鲁兆辉不是让你去那个什么行政科找什么周科长,要做鉴定,出个证明吗?” “我这个有什么要紧!没事没事,改天改天。” “你这人,你急什么呢!”秦凝拉住他。 “我急什么,我急……”成屹峰看看左右没人,凑到秦凝耳边说:“我急着想买戒指求婚的事呀!走,我们去百货公司问问,说不定有呢?” 秦凝哭笑不得,瞪他:“你就算现在买了来求婚,我也不一定答应啊!你赶紧去做鉴定出证明,要不然我不答应。” “你这……” 最后,成屹峰只好找了鲁兆辉说好的一个医生。 医生检查了成屹峰的脸,先写了一个病历样的东西,又说正式的鉴定书,要过两天才来拿。 成屹峰拿着那病历书看了半天,直皱眉,说:“小凝,按这上面说的,我以后脸上都是疤?可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啊,不疼不痒的。” 秦凝瞥他一眼,掀了掀嘴唇说:“就算留疤,你担心什么?” 成屹峰看着她那娇嗔的样子,笑起来:“我……不担心,只你别嫌弃就好。” 秦凝垂下眼:“留疤了也好,省得你招蜂引蝶!” “什么?招蜂引蝶?你在说我?” “是啊!说你!阿姨不是说你屁股后头跟一群小姑娘吗?你不是招蜂引蝶是什么?” “我哪有!我可从来没理过人家!我,只招你!” 两个人就这么打情骂俏的、甜甜蜜蜜的出了医院,找了间饭店吃饭。 可明显的,成屹峰吃饭也不定心,时不时的抬手看时间。 秦凝知道他想什么,特意的吃得很慢。 终于,成屹峰说:“小凝,要不,你先在这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不要,我要你留下来陪着我吃。” “我吃饱了。我就出去一下,啊?” “不行,是谁说,要天天守着我的?” “可是,小凝,我……再迟了,商店门都关了呢!” “关了就关了呗。” “可是……” 成屹峰皱眉看着她,最后特小心翼翼的问:“小凝,你,不会改主意了吧?” “我改什么主意?” “改同意结婚的主意啊。” 秦凝眼睛眨眨,特认真的点头:“嗯,我改主意了。” 成屹峰脸色大变:“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秦凝憋住笑:“我改主意了,戒指我想办法去买,我向你求婚,你嫁给我好了!” 成屹峰吓得瞪眼睛:“什么?!” 秦凝笑出来:“不行是吧?那就坐下好好吃饭嘛。” ------题外话------ 亲们,快月底了,大家有月票的记得去投,喜欢谁的作品就去投给谁,别浪费就是了。 ------------ 第337章 一个男人的执念 说笑归说笑,等吃好饭,两人出来的时候,这么个七十年代的小县城,大部分商店门都已经关了。 戒指没处买了,也没处问了。 成屹峰的遗憾,写了一脸,恹恹的去开车。 车开出了好一段,成屹峰忽然说:“我们明天去沪上!” 秦凝:“嗯?” 成屹峰兴奋起来,两眼亮晶晶: “反正我妈让我买点东西回去送人,咱们这儿也没什么特产,可沪上的东西带回去,大家都喜欢!我们干脆去沪上打听!谁都说上海滩好,沪上那么大,我不信找不到一个戒指!我们去沪上买!” 秦凝笑着,眼里是欢喜,但还是劝他: “你何必这么急呀!你都说了,就算你打申请结婚,也最少半年,那你能再有假期回来,不也得等一年?就算我们买了个戒指,我们还是要等明年啊!急有什么用。” 成屹峰摇头: “怎么能不急呢?怎么是等一年呢?我都等多少年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想想,咱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嗯……快要四年前的事了啊!对吧? 再说了,我觉得这个事,这次必须定下来,不是嘴上说说的定下来,是必须有个仪式定下来。原本我的意思是定亲,但你说我们这乡下的定亲那些规矩……也确实麻烦,我爸妈不在,我一个人确实办不了,办得不好,也委屈了你! 但是你说的这个求婚……小凝,我想着,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要什么,之前阿姨说要我给你买衣服买绒线,你又说不要。那你现在好不容易说要一样东西,我怎么也得去办到。说好了,明天,我们去沪上!” 秦凝看他眼睛望着前面开车,嘴角抿着,一个劲儿的自己点头,她心里便涨满了甜甜的感觉。 她轻轻的说:“好,我们去看看,就算买不到,我也陪你去。” 成屹峰就咧着嘴笑,大手揉了把秦凝的头发,兴高采烈的开车回家。 家里很多人。 任贵均,赵进明夫妻都来了,竟然还有项月英和胡老师。 任贵均和赵进明都知道秦凝没事,但花妹妹、项月英和胡老师三个女性都很着急,见秦凝的身影从院墙那边进来,她们就激动的走了过来问候。 尤其是胡老师,第一个紧张的冲出来:“秦凝!你,还好吧?” 秦凝倒是有日子没见胡老师了,此时看她,觉得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比以前都瘦,但她只顾着焦急的看秦凝,说: “我今天早上听说了你们村的事,真是吓死了!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吓坏了!还派我上午来过一回,你娘说你没事,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没亲眼看一下,怎么也放不下!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胡老师,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就好那就好,哎唷,那就好!那我回家了。” “我好久没见你了,你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我婆婆白天能帮我看着琼琼已经不错了,我迟回去,几个妯娌很多话讲。” 胡老师匆匆忙忙的要走,秦凝和花妹妹、项月英略寒暄了两句,就转身送胡老师出去。 胡老师这才抬头看了一下、一直等在秦凝旁边的成屹峰:“这个是……” 秦凝笑了一下,见成屹峰两只眼睛紧张兮兮的看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对象。昨晚,他救的我。” “嗬……好!真好!秦凝,真好!哎哟,小伙子,这脸,很疼吧?”胡老师的脸上,浮起欣赏和关心。 秦凝能当着人面承认成屹峰,成屹峰开心得要飞起来,说:“没有没有,不疼,不要紧的。” 胡老师笑着走了,秦凝送她到院门外,说:“胡老师,家里头要是实在住不下去,就出宅盖屋子分家出去吧,别硬撑了。” 胡老师抬眼看了看她,笑容很艰难: “唉,你看出来了,你可真是了解我。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哪有那么多钱,我婆婆又总说要我再生几个,可她也不想想,我们总共那么一间房,再生了孩子住哪儿? 帮我顾一个都很多怨言了,再生一个,谁帮我?我才不上她当!为着这个事,现在我男人也正不待见我呢! 唉,女人结了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我这……不该跟你讲这些,你那个对象长得挺好,就是现在脸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秦凝笑了笑,低声说:“留就留呗,男人不要紧。就是……心里别留疤就行了。” 胡老师看着她那难得的害羞样,凑到她耳边说: “正是这么说。你可好好的和人家谈对象啊,千万别说你不结婚的话,让人寒心,人家可是到火里救的你,这世上,有几个人会到火里救人?!” 秦凝甜甜的笑着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那个意思。那你慢走。” “哎,好好陪陪人家。我走了。” 胡老师脚步匆忙的走了,秦凝目送她离去,便把目光转到了猪棚那边。 猪棚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郭军义的黑脸膛在门缝后边抬着,正努力的往秦凝家这边看。 他见秦凝看向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没有退回去或者关上门,反而像是等待着什么似的。 秦凝暗自叹气,回了屋,和花妹妹项月英叙话了。 花妹妹果然是赵进明说的那样,问着秦凝昨天的情况,忍不住的抹眼泪,说: “你契爹回来一说,我就心跳的一夜没睡,哎哟,这平时咱们烫着一点都痛得不得了,结果那种黑良心女人,还把你关在火里!你契爹说你没事,一点没伤着,可我想,你就算没伤着,也害怕的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呢!” 秦凝安慰她说:“契娘,我没事了,当时昏昏沉沉的,倒也没怎么害怕了,坏人自然有恶报的,今天我们去公安局录口供,看见……” 秦凝把今天发生的事,删删减减的说给大家听,盛刚的事便不说了,主要是秦梅芳的惨样,秦凝特意的给大家描述了一下,众人都是如释重负,并开始就这个事情,发散性的议论了起来。 秦凝就叫了项月英说话:“四姐,你跟我到房里去说会儿话吧,正好我有点事要交代你。” 项月英跟着秦凝起身,说: “你有什么只管吩咐我,我看看你很好,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人都不放心,我爹不在家,我娘下午的时候出工听人议论你们这儿的事了,急得不得了,我就赶紧来看看,还得赶紧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秦凝没答她,拉她在床沿坐下来。 这年代,大部分农村家庭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坐,都是坐在床沿的,秦凝家也这样。 秦凝说:“你别急。我要跟你说的,不是干活的事。” 项月英今年十九岁了,鹅蛋脸,浓眉大眼,很英气的样儿,以前在地里出工的时候晒得有点黑,但在乡下,也算得上黑里俏。如今帮着秦凝做节约领,好久没有在地里出工,皮肤好了很多,看起来便更好看了一些。 秦凝看着她的脸,问:“四姐,你现在,有人给你说媒吗?” 项月英有些惊讶的抬眼看看她,不禁抬手戳了戳她脸,笑着说:“哎哎,妹妹,你有了对象,就问起这些来啦?你干嘛呀,不害臊呀?” 秦凝认真的说:“你先别管我干嘛,你只告诉我,你现在有对象没有呢?” 项月英看她这么认真,敛了笑,说:“没有。退了上回那个亲,左邻右舍总是有很多风言风语的。唉,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结婚。” “那之前那个亲事,到底怎么退的,你给我说说。” 项月英头一低:“唉,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嘛!” “说说看吧,我想听听。” 项月英脸色很不好看,很委屈,说: “唉,你想听我就说呗。当时你不是说了嘛,也别太委屈人家,最后跟人家谈一次,看看那个男人的态度。 那我觉得也对,毕竟也耽误了人家两年,我还想着,哪怕他知道要退亲了,他能站出来骂我几句呢,我说不定还能跟他过日子,毕竟能讲话不是?那我就跟着媒人和我爹一起去了一趟。 到了他家,媒人心里也不高兴嘛,毕竟是退婚,就先跟他们直接说了,我们去就是退亲的,要是他家觉得不妥,那就直接说个钱数,我们这边看着赔钱就是。 然后他父亲就很生气,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最后他们家哥几个商量,说要我们赔两百块钱。别的兄弟还吵吵的呢,可我看他就坐在那儿,死不吭气,像没事人似的,那我就啥也没出声,我真不想跟一个木头过一辈子,我最多不是不结婚! 后来,我爹把带着的两百块钱给了媒人,媒人帮我们家给了他父亲,然后他们一家就围着那儿数钱,他还是跟一个木头似的坐着不动,我就催着媒人和我爹回家了。就这么个事,你说我有啥好说的,那个人,就是比死人多口气罢了,唉!” 项月英深深的叹气,秦凝摸摸额头,说:“那个木头,是不是叫郭军义?” 项月英抬眼:“你怎么知道?” “呃,你先别问,我一会儿一块告诉你。你先跟我说说,退亲以后,你家和他家还有消息来往吗?我的意思是,你家会知道他们家后来的情况吗?” “当然没有了,毕竟离那么远。不过……” 项月英有点犹豫的顿住了,秦凝挑眉:“不过什么?” 项月英眼里有点哀愁: “不过,就是今年过新年的时候,媒人……媒人娘家是和那个木头家一起的嘛,好像媒人回娘家以后,来和我娘说过一回,说那个木头偷了家里的钱,失踪了,他们家找了好久,也没找着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娘骂了我好几回,说,那人可别出什么事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我造的孽。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着这个事,反正现在没有人再给我家说媒。 我自己也无所谓,真无所谓,我现在就想着怎么挣钱,我哥嫂打听了好久,我哥的病,说沪上的医院,要是去做个什么手术,装个东西在心脏里头,病情能好很多的。 我嫂子的病也是,只要注意着些,还是可以生一个孩子的。所以,我就想努力挣钱给他们治病,我自己的事,我压根也不再想了。” 秦凝听她说完,就直接说:“四姐,郭军义,在我们这儿。” “什么?!……嗷!” 项月英惊的一下子站起来,头就撞在床顶板上,她捂住头揉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凝,连连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在这干什么?他怎么找这儿来了呢?” 秦凝拉她坐下,说:“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坐下,我好好的说给你听。” 秦凝把周彩凤和毛玲娣怎么看见郭军义,又怎么拉回她家,怎么住下来的事情,细细的跟项月英说了。 眼看着项月英惊讶得张着嘴都合不是,秦凝开始说自己的看法: “四姐,这个人,我观察了很久,我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当然,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定,我只说说我看见的。 他当日昏倒在雨里,是因为发烧烧糊涂了,他这种性子,心里一定是挺喜欢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结果你给退婚了,估计他觉得心里太委屈了,才会生病。 而他身上藏着钱,住在我们这边这么久了也不舍得用,吃饭都是吃的百家饭,衣服都是我良保叔给了几件旧衣服,用的都是我们家和周彩凤家丢掉的东西。 不管多难,他怎么都不舍得花那两百块,我猜测,他心里是想把钱还给你们,然后,这事能算过去了。 听起来,这种人艮得可以,但是怎么说呢,世上的事情,没看见结果,很难说哪种性格又是最好的,他虽然有点艮,但是他在害我的那个女人勾引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顺着竿子就上,他有他的做人原则和标准,这一点,是值得尊重的。 而且他动手能力挺强的,农活、泥瓦活什么的,都做得非常好,他也不是完全不开口,就是没说到他心里,他就不开口这样。 我探过他口风,他心里,非常念着你的。刚才在外头,我看见他探头探脑的,应该是知道你来了。你心里,怎么想?” ------------ 第338章 笨蛋教傻瓜 项月英全程怔怔的听着秦凝说话,这时候秦凝问,她也只是茫然: “我,我不知道,我……都忘记他了,这么久的事了,我真的想不到他会……他会拿了钱跑出来!这……我真的不知道。” 秦凝叹了口气,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的坐在床沿边好久,秦凝问:“那,你想见见他吗?” 项月英皱着眉摇头:“我不知道。妹妹,真的,我脑子里一团乱,我……实在是……太意外了,他这是干什么呀?” 秦凝说:“我觉得,他其实也没想干什么,他就是,心里有你,放下不,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项月英就沉默了。 秦凝看着她的神情,说:“我是觉得,这个人,并非一无是处,你和他,真的是缺少接触的机会,相处太少了,如果你们彼此了解一些,兴许有不一样的想法也未可知。” 项月英依然沉默,过了许久,吞吞吐吐的问: “妹妹,我刚才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来,你娘说……你,你那个对象,嗯,你们一定是一开始就喜欢上的吧?毕竟,他长得……虽然脸上燎伤了,但瞧着就是不错的,我是说,你们一定是不像我这样的吧?” 秦凝低下头笑了。 她和成屹峰第一次在公共汽车上见面的场景、她对成屹峰大吼的话语,便已经浮现在脑海里。 她嘴角轻勾,笑意在眼里,说: “当然不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我就骂他了。我们认识快要四年了,也是到这次他回来,我们才真正的定下来,我这可比你时间还久呢!” 项月英很意外: “不能吧?我瞧着他的样子,很活络的人,可不是郭军义那种木头!他没着紧的讨好你?怎么要那么久呢?” 秦凝依然笑着: “四姐,我觉得,这个和性格其实关系不大,活络这个事就更很难说了,有的人光活络了一张嘴,那又有什么用呢?而木头,如果真的木头木脑完全没有自己主意的话,郭军义也不会从家里拿了钱跑出来找你了。 你要问我这些事,可有点问错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凡事,总要讲心意吧,反正我是看见了他的心意,我才愿意的。你自己也想想吧,反正我把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项月英便又沉默了。 秦凝没再劝,拍拍她肩膀,说:“那,随你吧。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个机器。” 秦凝把项月英带到西梢间里,指指搁在一个木头架子上的两架针织横机说: “四姐,现在节约领你是做得很好了,大姐三姐她们都能上手了,但咱们不能指着一样东西赚钱,我这还有这种编织机,你要是学会了,那可是咱们清溪公社独一份的本事。 本来我想自己学的,但我实在太忙了,我想找个人专门的去沪上学这个技术,你看看,你感兴趣吗?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让你去。” 项月英好奇的看着针织横机,还探头到横机下面去看挂着的衣片,问: “这样啊……这个东西,就是织出毛衣的啊?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难啊。” 秦凝点头:“应该不是特别难,就是要知道一些针法要怎么操作,我估计有个一个月,就能学会了。你想去吗?” 项月英眼里的好奇很浓烈,但也很犹豫: “想学。只是,一个月啊,小凝妹妹,我就是不太舍得我现在赚钱的事儿,呵呵,你也知道的,我们一家实在太穷了,要不是你帮衬,我们家都不知道怎么过呢,现在每天只要踩踩洋机就有钱拿,我一日都不舍得歇。 你这个,能再过几个月去学吗?到了夏天,那些节约领不是没那么急着要吗?要不然,我夏天去学?” 秦凝摆摆手:“不能等夏天了。我这个机器拿回来好久了,一直放着没用,要生锈了,得快点用起来。赚钱的事情不担心,你出去学习,花了时间,我一天也给你工钱。” “啥?小凝妹妹,你让我去学习你还给我工钱?你快别傻了!那我可不要!你有听过哪个学徒到师傅家学手艺,竟然还要拿工钱的?哎唷笑死人了!” 项月英更加惊讶了,还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 秦凝一本正经的想要转换她观念: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不是去师傅家当学徒,你这个是技术员,你以后学会了,只帮我做事,你付出了时间,所以我要付你工钱啊!” 项月英完全听不懂,都糊涂了: “啊?我……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不管是什么员,可学手艺就是学手艺,学了手艺是自己的本事,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拿你的钱啊? 妹妹,既然你说这个机器要马上用起来,那咱们马上用起来就是了,你要让我去学,我去学就是了,你帮我们家那么多,咱们不谈钱,要谈,是我给你钱才对嘛!” 目前农村里徒弟学手艺不要钱、还要孝敬师傅的思想根深蒂固,秦凝看着项月英一脸懵,也不想再一下子说服她,见她同意了就无奈的摆手,说: “好了好了,先不说钱的事好了。那么就是你愿意去,对吗?” 项月英点头: “我愿意啊,我当然愿意,我不就是有点舍不得我家里的活嘛,不过我听你的,你比我懂得多,我爹娘都说你最聪明,你让我干嘛我干嘛。就是你说,这个事,要到沪上学啊?我……行吗?” 秦凝说:“嗯,这个技术,现在离我们这最近的,我只知道沪上的大工厂里有了,毕竟这些东西,最初都是外国人搞进来的啊,所以很难得的,光你愿意了还不行,我还要去问问人家工厂,愿不愿意教你呢。就这几天吧,我问好了,就通知你。” “妹妹,就,就我一个去沪上那么远啊?我,我怕怕的……” “怕什么!放心放心,我先去人家工厂问问啊,要是跟人家说好了,应该能去两个人,这个机器的保养和修理也是要有人去学的啊。” “哦……好,两个人我就不怕了!我也去看看沪上是啥样的,呵呵呵!” 听秦凝这么说了,项月英笑起来,还拍了拍胸脯,脸上的神情也向往了起来。 她又特意的探到横机下面看了一会儿,才钻出来说: “我看我一定能学会的。这就是个织毛衣的机器,外国人真的好心思,织毛衣都能使上了机器,那可比手一针一针的织要快多了,妹妹你真行,能把这个东西鼓捣回来,我现在很想学了,你赶紧去问吧,我一定学好。” 秦凝很欣慰的笑,她没找错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项月英手脚麻利,年纪又轻,接受新鲜事物快,只要她愿意学,那以后针织衣服的生意就可以做起来了。 秦凝便说:“嗯,我明天正好要去沪上,我去问了再跟你定时间,走,出去看看我娘他们晚饭煮好了没有。” 项月英摇头: “我不在你这吃饭了。我走了,家里一堆的活呢!你没回来的时候你契爹还说呢,做再多都不愁卖,还有,要是你问到了能去沪上学手艺,我不是还得一走一个月?我走了,得赶紧多做些。” “哎你这真是,活再多,也不差这一会儿啊!吃了饭再回去。” 秦凝皱眉,项月英真的是太太太勤快了,连饭都恨不得不要吃。可项月英却依然说: “不不,一吃饭肯定得说话,一说话吃得就慢,我还是回去了。妹妹,我不跟你客气这个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行了。我走了,现在还有天光,我赶回去还能再做一会儿呢!” 项月英快步的出去,到了东灶间和众人打了一通招呼就走。 秦阿南也追出来留她,她直摆手。 秦凝无奈的送她出去,便看见郭军义站在猪棚门口,眼睛直直的看向项月英。 项月英脚步顿了顿,也看了看郭军义。 但很快,她头一低,回声说了一句,“妹妹你别送了,我走了啊”,就小跑起来,快速的跑过猪棚那边,快速的消失在村巷里。 秦凝看着郭军义黑黑的脸上一片无奈和无助,悄悄的叹了口气,向他走了过去。 郭军义沉默的站着。 秦凝沉默的看着他。 两人这么站着足有五分钟,郭军义都没有出声说话。 秦凝不禁摇头:“郭军义,我帮你问过了,现在我表姐还没有对象。我看你也挺有诚意的人,但你总是这么不说话,是不成的啊!” 郭军义喉头滚了滚,可依然没说话。 秦凝转身要走了。 郭军义终于出声:“等一下。” 秦凝回头,郭军义黑黑的脸上泛着暗红:“我……你,帮帮我。” 秦凝呼出一口气,说: “我倒是想帮你的啊,可你自己也要帮自己啊!你不能永远让人来猜你的心思,是不是?你看你刚才,要是能自己主动跟我表姐打个招呼多好啊!你有这么想过吗?” “想过的。” “想过的为什么不做啊?” “我还没做,她,她就走了。” “那你不觉得你想得太久了吗?谁愿意等你那么久啊?” “我,改。” 郭军义低着头,声音很低,态度很好。 秦凝想了想,说:“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个机会的,到时候你自己要是再不抓住,那我劝你还是离开这儿,回家去吧,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郭军义立刻抬头:“什么机会?我一定改!” “你等着吧,我想好了再通知你,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努力的改啊。” 秦凝这边说着话,成屹峰在院墙那边探头看看,走了过来,站在秦凝身边问:“怎么了?那位表姐走了?” 秦凝看看他,不答,说:“那,要不然,你教教他。” 成屹峰看看郭军义,一头雾水的问:“谁?他?什么?我教他什么?” “你教教他怎么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姑娘!” 秦凝说完,嘴角弯了弯,转身就走。 成屹峰“哎”了一声,刚想追上秦凝,郭军义一把拉住他:“你,等等。” 晚饭的时候,秦凝家里很热闹,既然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大家都很高兴,赵进明又得知秦凝和成屹峰确定了关系,他的脸上也很兴奋,对成屹峰一口一个“干女婿”的叫着,连连的让秦凝拿酒出来喝,说要庆贺一下。 秦凝拿了两小瓮桂花酒出来,让许良保也去坐了,自己系了围裙替换许良保继续炒菜。 可眼看着赵进明给成屹峰倒酒,秦凝手里拿着个铲子走了过去:“契爹,别给他倒了,他脸上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赵进明瞥了一眼成屹峰的脸,说:“唉!男人!留点疤的好!一口,喝一口!” 成屹峰看看秦凝的脸色,和赵进明说:“契爹,我就先不喝了。” 赵进明也看看秦凝的脸色,大手一挥,酒瓮依然靠过去说:“没出息!别怕!男人怎么能怕老婆呢!有契爹在,契爹给你壮胆!来,一口!” 谁知道,就听花妹妹在一旁干咳了一声:“咳咳。” 赵进明的瓮立刻就转了弯,回到了自己的碗边:“其实,我还不舍得给你呢!你看你这胆小的,我自己喝!” 一旁的任贵均和许良保低低的笑着,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大声的招呼起来:“来来,吃菜,吃菜!” 一顿晚饭吃到了八点才吃完,赵进明临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和任贵均吹嘘着说: “老舅舅,我们大队已经有电灯了,你们这儿还在拉线,唉,一个公社,你们这就偏僻多了,不如我们!唉,等通了电,这再晚我们也能继续喝,对吧? 还有啊,以后我家也要装个电话,再再以后我们也买个电视,那些沪上高级人家有的我们都能有,您老人家等着啊,再过几年,我们就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了!” 任贵均笑着摇头:“哎唷,电话?电视?!那么高级的事情,只怕我这把老骨头是等不到咯!” ------------ 第339章 我有一座山 “等得到!老舅舅你只要靠着我这个干女儿,你一定等得到的,她本事大着呢,啥都懂!那,你不信问她,囡,是不是啊?” 赵进明一边和任贵均吹嘘着,一边直着嗓子的喊秦凝。 秦凝还没回答呢,花妹妹一把拽住赵进明胳膊拉他出门: “好了啊,话那么多!干囡本事大着,你就该听她的,她让你说这些了吗?你还在这儿吹牛!走走,挺晚了,回家去了啊!” 赵进明就乖乖的收了话头,跌跌撞撞的出门: “好好,我不说了,我听我干女儿的,也听你的。好了好了,我回去了!干女婿啊!我走了啊,你别怕老婆啊,大男人怎么能怕老婆呢!哎唷!花妹妹你别拧我……” 秦阿南许良保一边送他们夫妻出门一边笑,等转回来,任贵均说:“我们也回去了。走,屹峰,回吧,让小凝他们也早点歇。” “哎。” 成屹峰扶着任贵均走,一家子送他们出门,成屹峰挠挠头,和秦凝说:“小凝,那,我走了,明天五点就来接你。” “嗯。”秦凝低低的应了声。 几个大人相互看看,都心照不宣的笑着,啥也没问,相互告别着各自回去了。 月儿弯弯的,照着寂静的乡村。 成屹峰扶着任贵均走,嘴角的笑意,在浅淡的月华里闪动。 任贵均欣慰的长叹一声:“唉!总算的,你和小凝的事定下来了,我这心里可真开心!” “嗯。外公,我也开心。我来的时候,心里害怕的要死,我还担心小凝不知道怎么讨厌我呢!想不到还有这一天。” “你啊,这是你的大福气,以后要好好的对她,知道吗?” 成屹峰连连点头: “外公我知道。所以我跟小凝说,不能光嘴上说定下来,要不就是定亲。可是定亲的话,我少不得差使阿姨帮我办,那成什么了?所以,我明天想带小凝去沪上,我给她买样东西,怎么也当正式定下来。” 任贵均欣慰的拍拍成屹峰的手: “对,应该的!你买好的,值钱些的,她喜欢啥买啥!钱不够,我那儿有!就上次小凝那买房子不房子的钱,只是先借着用一下,回头你跟你娘说了,我们再放回去。 我跟你说,那些钱我收好着呢,等我老了,都还给小凝!我现在一日日过的安稳,我就一日一日想通了! 任东升现在对我也过得去,今后老屋子便给他,小凝的钱,还是还给她,今后你们结婚了,我还愁啥啊,我有你们呢!小凝没和你结婚都那么顾着我,你们结婚了,我压根就不担心了啊!我真是太高兴了!” 成屹峰听着老人愉快的声音,黑夜里无声的笑: “钱我应该够。小凝她又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太贵的,她说不定还生气呢!我会看着办的,外公你放心。” 任贵均点着头,又说: “要我说,你这次回去,也跟你爹好好商量商量,不行,就想办法回来老家吧,虽说他当高级干部好,可是这高级干部离家那么远,人影都瞅不见,家里的人心里过得多苦啊!是不是? 以前呢,在家里都是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爹能考大学出去,又吃皇粮,那是不得了的好事啊。可你看小凝,多能干,你阿南阿姨领养了她,就两三年的光景,这日子过得,附近人家哪个比得上?你家说不定都比不上!是不是? 要是你们能回来,我一把老骨头也能常常的看见你们,兴许也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可你要是跟小凝结婚了,却把她带走了,我这心里,唉!那我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这个事,你回去好好让你娘替我想想。” 黑夜里也不管老人看不看得见,成屹峰只管点头答应: “我知道。您说的对,倒也不是当干部吃皇粮的事,主要是我也不舍得小凝跟着我在外头吃苦,我会回去和我爹娘好好商量了。不过,就算要回来,也是要两三年光景的,各种手续各种安排,都要时间的,外公,这个您知道吧?” “嗯这个我懂,两三年,我应该还能等的,小峰啊,那你可记得啊,回去跟你爹娘好好说说啊。” “好,我记住了。” *** 秦凝送走了人,把佐罗也带进了房,一闪身,一起进了空间。 空间的天,蓝盈盈的,早上那一轮如太阳般的橘红色光环不见了,仿佛太阳落山了似的。 秦凝还在好奇的看着空间的苍穹,佐罗和迎出来的悟空,却已经兴奋的相互追逐打闹了起来。 两只灵宠在草地上奔跑,吱吱汪汪的乱叫,开心极了。 秦凝自己也在空间里一通乱跑,呼吸着空间里无比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精神振奋,精力充沛,她干脆一直跑,跑到了多出来的那处小山处,在山脚下站定了,仰头往山顶看。 从秦凝进空间的草地,跑到小山这儿花的时间来看,这凭空多出来的小山,就已经把空间扩大了五六倍不止。 而这山,目测方圆最少又有五六里路,两百多米高,看起来郁郁葱葱的,不知道藏着多少草本宝物,真的是太神奇了! 秦凝惊叹着,呼出一口气,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的召唤悟空:“悟空,快过来!” 悟空和佐罗追逐着,跳跃着,无比快乐的跑到秦凝身边,再一下子跳到秦凝肩膀上:“吱吱,主子,饿!” 秦凝一把将它拎下来抱在手里:“不,你不饿。先告诉我,这山你都走过了吗?” “吱吱,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差多少?” “差不多就是……除了山顶上的一个洞,别的都去了。” “洞?山顶上还有一个洞?” 悟空指指山的最顶端,圆滚滚的猴头在秦凝身上蹭了蹭:“吱吱,是的,主子,我饿。” 秦凝不禁往山上看,竟然还有山洞啊,那会有什么呢? 可惜,这山,怎么也得走上四五个小时啊!她在空间里,便不能再瞬移,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探险啊! 悟空还不住的拿猴爪子扒拉秦凝,抓住她手按它的猴肚子,表示它很饿了。 秦凝只好说: “等会儿就给你吃。你先告诉我,山上有别的生物吗?比如你这样的,或者虫子什么的?” “吱吱,没有。鸡,鸡四只鸡。” “鸡我知道。还有我让你采的芦荟和人参呢?” “屋子里。” “好吧,我带你回去吃东西。” 秦凝抱着悟空,佐罗跟在身后,一人两宠,从山回到竹屋,小跑着,都花了十分钟,可见现在空间比以前大了多少。 秦凝从储藏竹屋里拿了肉包子和一些肉串给悟空,吩咐它说:“空间种的草莓、葡萄什么的水果你可以多吃,别只想着等我来了给你吃肉。” 悟空吱吱叫着,已经啃上了肉包子,啃了好几口才说:“吱吱,葡萄不好吃。” 佐罗看着悟空的肉包子,馋得流口水,呜呜的蹭秦凝,也跟着说:“主子,葡萄不好吃。” 秦凝无奈的也给了佐罗一个肉包子,说:“你在外面都吃了东西,还馋。只有这一个啊,你吃完了,让悟空带你去月亮河里泡着,你脚上的伤会好得快些。” 又吩咐悟空:“出去吃吧,吃完了,你们去找鸡蛋,一个不少的都得捡回来。” 两只灵宠开心的大嚼着,吱吱汪汪的出去了。 秦凝把悟空采在竹屋里的东西细看。 五枝芦荟叶均又肥又厚,比前世她在市场上看见过的都要绿一些,掰开一点,里面的汁液很多,呈透明状,闻一闻,汁液有一股明显的香味,这可是前世市场卖的东西不好比的。 秦凝把汁液涂在手臂内侧试了试,感觉舒服极了。 她干脆把以前读书时带饭的盒子拿出来,把芦荟汁液往里挤,五六枝芦荟叶的汁液,挤了饭盒子的一个底。 人参也是五枝,但有粗有细。最粗的一枝比秦凝的大拇指还要粗很多,最细的一枝,也有秦凝的小拇指那样。 但悟空毕竟不是人类,没有人类对人参比较看重的理念,这些人参估计都是悟空大力拔出来的,根须几乎都扯断了,只是一个参身,最大的那个还断成了半截。 就算这样,这些参也很不错,闻闻味道,有很浓烈的参香。 秦凝想了想,选了中间不大不小的两枝参包了包,和放满芦荟汁的饭盒子放在一起。 估摸着时间已经是外面的十一点了,秦凝把悟空和佐罗唤回来。 悟空挎着小篮子,一扭一扭的过来给秦凝献宝。 秦凝一看,哟,不错,竟然有六个鸡蛋,每个都很大,一看就是双黄的。 但秦凝没接篮子,还交代悟空: “自己去屋子里头放好,以后每天都要去捡鸡蛋,你看,我们有四只鸡,它们是同时进来的,那产蛋情况应该差不多,每只都生蛋的话,两天应该有八个蛋,但你只找到了六个,那还有两个呢,在哪儿?以后要好好的找,找齐全了,我每天给你吃肉。” 这下可好,悟空懵了,拎住篮子,把鸡蛋扒拉来扒拉去的看,一时看不明白,八个和六个,到底有什么区别? 连带着佐罗也在一旁跳来跳去的看着鸡蛋,再忐忑不安的看看秦凝的脸色。 秦凝就说:“以后悟空找到了鸡蛋,佐罗才能进来玩。所以,佐罗有空的话,也是要帮着悟空闻闻看,四只鸡常常去的地方,悟空就比较容易找!今天就算了,佐罗先出去睡狗窝,看着家,明天这个时候再进来。” 悟空就眼巴巴的看着秦凝把佐罗送了出去,不敢吱声。 等秦凝转身回来,悟空依然拎着小篮子,在那儿数鸡蛋。 秦凝这才喊它:“别数了,过来陪为师睡下吧,明天再去找。所以啊,你每天的事情是很多的,不能光想着吃肉。” 悟空蔫蔫的过来,再讨好的对秦凝咧猴嘴笑,拎住她手亲一下,上竹床睡下。 第二天,秦凝很早就醒了,先给悟空留了吃食,再自己洗漱了去储藏室拿衣服。 她的衣服真是多得很,自己做的、衣丽亚她们织的、在沪上苏州看见喜欢买的,甚至有苏瑞送的礼服,在这个时代,可都是非常漂亮的。 可在乡下地方,穿的太好也是容易被人议论的事儿,秦凝平时都是尽量和乡下姑娘一样的打扮。 但今天不一样啊,今天,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反正一早出门没人看见,晚上回来至少要七八点钟了,也没有人会看见的,中间的时间,只有一个人看,只给一个人看。 她选了一件白色的圆领衬衫,衬衫领子上有极细巧的白色花边,扣子也是用花边包的,非常的精致。 再在衬衫外头套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毛衣的针法很繁复,但款式很简单,就是圆领,开襟,下摆微微收拢,一看就有一种高级感。 秦凝又选了一条灰色薄呢料的百褶裙。 裙子长度刚到膝盖,现在这年月,乡下的姑娘们怎么都不敢穿裙子的,也从来没有人穿裙子,秦凝穿越来了以后,也是第一次穿裙子。 她穿上以后,对着镜子照照,虽然真的很漂亮,可是,她竟然也觉得很不习惯了。可见得环境对人心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 她又把裙子脱下来,选了一条藏青色的裤子。 可是,放在一旁的裙子,好像在勾着她的心,使她一会儿就看一眼,一会儿就看一眼。 最终,秦凝咬了咬唇,又换回了那条薄呢料的百褶裙。 外头有佐罗的叫唤声,声音不高,不像在警告来人,倒像是在提醒主人,秦凝知道,是成屹峰来了。 她回小竹屋拿了昨天挤好的芦荟汁和两枝人参,都放好在包里,又拎了两瓮葡萄酒就出了空间。 窗户上是浅浅的青白色,院子里,果然传来许良保和成屹峰的说话声,秦凝就出了屋。 佐罗“呜汪”一声跟她打招呼,引得许良保和成屹峰回头看她。 成屹峰的眼睛就直了。 ------------ 第340章 谢谢你 成屹峰楞楞的看着秦凝,都不会说话了。 许良保也楞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喊秦凝:“小凝起来了!啊,那我去煮点粥,你们吃了再出门吧。” 秦凝说:“叔,不用了,我们有事要去沪上,太迟了当天来不及回,我们在路上买一点吃就是了。” 许良保这才没去煮,只说:“那行,那你们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要不我和你娘都挂心。” “哎。” 秦凝走向成屹峰,把手里拎的两瓮酒递给他:“你帮我拎。” 成屹峰还愣愣的看她呢,没接。 秦凝瞪他一眼,轻轻的跺了下脚,转身向院墙外走去。 成屹峰这才赶紧追上来,抢着拎了秦凝手里的东西,咧嘴笑着,一边走一边不住眼的看一下秦凝。 他的小丫头,一天一个样儿,每天都那么好看,今天更像是一朵浅粉色的、刚绽开芳菲的桃花儿,轻红浅白,那么的娇美。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捧着她好了。 秦凝挺大方的人,都被他这么看得不好意思了,眼见着村巷里没人,小声说:“你看你,看什么呢,傻不傻!” 成屹峰笑得见牙不见眼,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拉过她,小声说:“傻就傻呗,小凝,你真好看,怎么都好看!” 秦凝低下头,笑着不说话。 前方,已经有浅橘色的云彩,交杂在阡陌交错的农田里流动,空气带着草木浸润露水后的清香,远处似乎还有薄薄的雾,还有不知谁家勤快的雄鸡在高声啼唱,也不知谁家早起的妇人开始刷衣服。 秦凝听着那飘荡在村巷里“刷刷刷”的声音,大力拉了拉成屹峰:“快走!到底迟了,很可能遇见了人,乡下可见不得穿裙子。” 成屹峰嘟囔说:“穿裙子怎么了?那么好看!城里姑娘也穿啊!” 秦凝说:“这是乡下!就是因为好看,人家才看不惯,咱们这么拉着也不行,让人看见了也会说。” 成屹峰摇头表示不可理喻,但同意这个事实:“唉!我明白的,那快走吧,别让人说你。” 两个人小跑起来,像两个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大孩子,一气儿直跑到小学门口,坐进汽车里。 两个人都跑得有点喘,坐在车里大力呼吸,再相互看看,都大声的笑出来。 成屹峰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秦凝。 他的嘴角依然含着笑,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的伸手,轻轻的理了理秦凝腮边跑乱的发丝。 他向车子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再转向秦凝,眼里都是柔情,极轻的靠在秦凝腮边,说:“小凝,谢谢你。” 秦凝垂着眼,嘴微微嘟了嘟,低语:“谢我什么?” 成屹峰靠的很近,声音都有些暗哑: “谢谢你,什么都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拒绝我,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今天为我穿的这么好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秦凝小声嘟囔:“谁说我为你穿的呀。” “我心里知道。” 车里静悄悄的,能听见车外有早起小鸟的欢唱,愉快婉转。 才三月呢,但天气好像真的开始热了,坐在车里,秦凝觉得脸和耳朵都有些热,倒似乎是夏日。 夏日有风,在小鸟欢唱的间隙,轻轻的在车里吹,又温柔又甜。 “小凝……” “啊。” “我……” “什么?” “我……” “……什么事……” “……那个,也没什么……” “没什么就快点开车啊!” “嗯,等一下,是有件事呢。” “什么嘛?” “就这……” 远处的橘色更明艳了,田野里的薄雾也散开来,天光驱退了青涩,天空更亮了一些,小鸟的歌声跟响亮了,今日,必定是个极晴朗的春日。 车里,秦凝低语,带着甜带着不满:“哎,几点了,不是说一会儿就走?” 成屹峰的声音带着点小小委屈,很是不舍:“是一会儿就走嘛!一会儿就走。” 秦凝斜睨着他看。 成屹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指尖轻轻的摩挲如云彩似的颊:“好了,知道了,这就走。”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动,眼睛也没离开,温柔缱绻的围着秦凝转。 秦凝叹了口气:“你再不走,我可不去了啊。” “别别,走了,真的走了。” 成屹峰像动用了很大力气似的,抽回手,强迫自己搭到方向盘上,并准备开车。 秦凝反而眉眼跳了一下,说:“等一下。哎呀,都是你,还真有件事,差点就忘记了。” 她快速的从包包里把昨晚准备的饭盒子拿出来打开,直接用手沾了一些芦荟,给成屹峰擦在脸上。 “试试这个。这是一种植物的汁,我这会儿帮你涂上,看到了沪上,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有用,回来的时候再涂。” “嗯……什么植物?挺舒服的。” “乡下的草,有的叫不出名来。不过我试过了的,不会有害处。” 秦凝三两下给成屹峰脸上像面膜似的敷了一层,手背上也薄薄敷了一层,这使成屹峰的脸和手看起来都滑滑油油,亮晶晶的,像水果冻,底下有红色黑色黄色杂果的那种水果冻。 成屹峰扳着反光镜看了看自己,说:“哎唷,现在我是要融化了吗,看起来可真丑。” 秦凝眨眨眼:“我觉得,也不是丑。” “那是什么?” “我看像是……岁月磨平了棱角的感觉!” “噗!”成屹峰笑着,启动了车:“还真是会安慰我,没事,只你别嫌弃就是了。” 秦凝也笑着说:“我不嫌弃,这样有这样的好处。” “什么好处?” “镇宅!” 两人笑着,一路前行。 热恋中的人,只要在一起,时间便过得特别的快,秦凝再给成屹峰说说苏瑞的事情,两个人只觉得一会儿的,就已经到了沪上。 在郊区找了一家饭店吃了点东西,秦凝又买了一份地图,和成屹峰研究了半天,指点着地方,说: “我们先去南京路,我还要看看那些大百货公司节约领的款式呢,等会儿还要去打个电话,看看苏瑞在不在,在的话我要去跟她谈一件事情。” 成屹峰着急的说: “小凝,我们先买戒指吧,我们可是专程来买戒指的啊!你的那些事,是顺带,你之前说了,是顺带啊!等买了戒指再做你想做的,要不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你。” 秦凝低着头无奈的笑笑,心里是甜的,便最终没说话,默认了,先到南京路,找大百货公司进去看。 结果,诺大的上海滩大百货店,并没有戒指卖,也没有别的首饰,总之,金银类的、首饰类的东西一概没有,根本没有这类东西的柜台。 秦凝想到上回赵进明说的话,现在黄金并不随便买卖,他的小黄鱼,可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悄悄和什么机关干部搞到的,人家机关干部还反复交代了,千万别让人知道买了黄金,要是发现买卖了,就是坏分子,黄金也会没收的。 之前秦凝还以为,那市场上只是没有小黄鱼的买卖而已,却想不到是根本连黄金制品都没有卖的,倒是她想的简单了。 哎呀,真是想不到是这个样子的! 秦凝悄悄叹了一声,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但看成屹峰一脸郁闷,心里过意不去起来。 毕竟,这个事情是她挑起的,成屹峰一片热忱,想不到竟然带着最大的希望、特意的开了三个多小时汽车来,还买不到,他心里肯定懊恼。 秦凝就说:“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竟然完全没有得卖,那算了。” 成屹峰还较真了,说:“不行!怎么是你对不起呢?这该我说啊,你好不容易有想要的东西,我再找找!” 秦凝看着他那因为搽了芦荟、这会儿因为奔波而沾了一层灰的脸,劝着说:“要不你先陪我去看一下苏瑞,我和她讲个挺重要的事情,讲好了,我们再去老城隍庙那种地方找找,那些地方有时候有人卖家里的东西,兴许能有?” “好吧。” 两人开车到马斯南路附近,秦凝出于礼貌,先找了个邮局,给苏瑞家里打电话。 苏瑞家里听起来很热闹,苏瑞的丈夫斯蒂夫接的电话,一听是秦凝,非常热情的欢呼起来,说是家里在开派对,欢迎秦凝来。 秦凝就让成屹峰把车停在马斯南路附近,拎上早上那两小瓮葡萄酒去了。 果然是个小型派对,有三五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苏瑞家的法式别墅外头的小花园里高谈阔论。 苏瑞穿了一条高领露胳膊的衣服,披着一条异国风情的披肩,出来迎接秦凝。 她看着秦凝的打扮,张着双臂摇着头,说:“哦,秦,你是我见过最美的Z国小姑娘,你总是让人难以置信!” 秦凝和她拥抱,并介绍成屹峰:“哦,苏瑞,这是我的朋友,成,他拎着我最诚挚的礼物,你要对他好点,要不然他可能不愿意给你。” 苏瑞一看那两个小酒瓮,就开心的喊“奥麦嘎!”并同样张着双臂欢迎成屹峰。 成屹峰脸有点红,努力绷着身子,任苏瑞轻搂了一下他的肩,喊他:“成,维尔康!” 成屹峰结结巴巴的说起了英文:“Nice to meet you. Do you remember me?” 苏瑞的眉毛大大的挑起来,很是赞赏的看他,最后说:“噢,我想,你就是上次在苏州的那个年轻人。” 成屹峰有些别扭的笑着,极缓慢、极别扭的说着英文。 苏瑞非常礼貌的听着,也尽力缓慢的和他说着,三个人慢慢的往苏瑞的房子里走去。 秦凝跟在成屹峰侧边,看他因为不自信而绯红的脸,看他因为努力思考用词而认真的眼,看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手,心里很高兴。 人不管什么时候,能勇敢的去行动、去学习,永远都是比只会找借口的要强。 她伸出手,主动的握住他微抖的手。 成屹峰结巴的说着口音很奇怪的英语,但秦凝的手给了他勇气,他看她一眼,只管继续说着。 斯蒂夫也迎了出来,和苏瑞同样热情的和秦凝两人打招呼。 几个人中英文夹杂着寒暄了几句,秦凝让成屹峰送上那两瓮葡萄酒,斯蒂芬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搭着成屹峰的肩膀,拎着酒瓮就跑了。 秦凝和苏瑞谈起了正事,想请苏瑞把上次卖针织横机的德国人汉斯,介绍给她认识,因为需要让人到汉斯的工厂去学习。 苏瑞并不介意这个,很愿意帮忙。 国际友人待遇就是不一样,苏瑞家装着电话,苏瑞给汉斯打起了电话,接通以后,苏瑞让秦凝直接跟汉斯谈,苏瑞自己就走开招待客人了。 汉斯在中国呆的久了,会说中文,虽然口音有点别扭,但表述没有问题。 秦凝跟他讨价还价了很久,最后,以三十斤葡萄酒的代价,换到了两个人去他工厂学习一个月的机会。 秦凝很满意了,毕竟这个时代,这个事情能答应已经不错了,要是换了一些思想保守的国人,给再多钱物也是不肯教的。 秦凝把汉斯的工厂地址、可以联系的人什么的都记下来,这才收好东西走出去找成屹峰。 却看见成屹峰坐在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间,正指手画脚的交谈着,看起来大家都很愉快,尤其是坐在成屹峰身边的斯蒂夫,还一直专注的看着他,时不时的靠近他,说着什么。 可秦凝走过去的时候,苏瑞先迎了过来。 她含着笑,很是期待的说: “嗨,秦,我知道你做菜的手艺非常好,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给我的朋友们做一个中式的大餐?” 秦凝看看众人,众人都很期待的看着她。 秦凝就很大方的答应了:“没有问题。”毕竟苏瑞也帮了她不少忙。 苏瑞便推着秦凝往厨房去。 厨房有个穿了一身白色厨娘服的中年胖妇人在。 胖妇人的脸型不像Z国人,倒像是犹太裔,但说的是中文。 苏瑞交代了几句胖妇人,胖妇人拿出一整只鸡给秦凝处理。 苏瑞把手合在胸前,眨着虚黄的睫毛说:“秦,请你帮我下厨,不是我的待客之道,所以,等会儿,我会给你一个感谢的,你要期待一下。” 秦凝笑着摇摇头:“不用的,帮助朋友,是我的交友之道,你等着吃吧。” 苏瑞便走了。 ------------ 第341章 我约定,给你最诚挚的爱 秦凝看着厨房的配料很齐全,鸡只也很嫩,干脆做了一道口水鸡。 给鸡抹盐腌制,等腌制的时间,就把大葱、姜、蒜蓉、花椒等材料下油锅炸香。 犹太裔胖妇人一直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秦凝就让她帮忙烧水,加了料酒的水煮开,把鸡放下去先全身烫一遍,再煮。 外国友人家还有冰箱。 虽然这种冰箱比较老式,但对于乡下连个热水袋都是稀罕物的这时代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秦凝把苏瑞家冰箱里的冰块拿了好些出来,放在一个盘里,等鸡只熟了,又捞出来放在冰水里过冷河。 最后把鸡切好装盘,淋上调好的汁和红油,也洒上白芝麻和花生碎,可惜没有香菜,秦凝就切了点香葱,看起来也是红红绿绿的很好看了。 这么一弄,一个小时没有了。 但犹太裔胖妇人立刻夸赞,说:“看起来很好吃。” 秦凝说:“吃起来也很好吃。” 胖妇人默默咽了下口水,秦凝就扒拉了盘子下面的一块鸡肉给她。 胖妇人直翘大拇指:“嗯嗯,好,咳咳,有点辣,但是好吃,咳咳!” 秦凝解了借胖妇人的大围裙,拿口水鸡的盘子,又放在一个白色大瓷盘上,这才端出去。 苏瑞看见她的身影,立刻迎过来接了: “哦买噶!太香了!噢,这么美的食物,我们该有个享用它的仪式,来来,秦,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要动噢,我们一起来感谢你,你要闭上眼,闭上眼!宝贝,闭上眼!” 秦凝看着苏瑞一把年纪,却激动的都红了的脸,心想,美食真是无国界啊! 不过,她到底要干嘛呢?秦凝站在别墅的厅门口说: “不用了,苏瑞,我和成要走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 苏瑞快速的把瓷盘拿走了,一边走一边嚷嚷: “我知道,现在我也是在做重要的事,真的,秦,感谢你是很重要的事,闭上你的眼,不要偷看,神会来爱你的!” 歪果仁真是花头多! 秦凝想着,但还是笑着闭上了眼。 四周比刚才安静,但能听见脚步声,也能听见低笑声,法式别墅的草地上阳光正好,照在秦凝脸上,很热烈。 秦凝脑子里正想着,外国人和Z国人有一个不同就是,他们可真喜欢晒太阳,这个时节挺热了,他们还在露天吃东西…… 然后她就听见苏瑞的声音,在较远的地方喊:“嘿!秦,睁开眼睛,上帝给你爱!” WHAT?上帝那么忙,给什么爱啊! 但秦凝还是睁开了眼睛。 阳光有些刺眼,绿草茵茵,不远处,苏瑞和她的朋友都看着她。 咦,成屹峰呢? 秦凝正伸着头找成屹峰,却听见身边低咳一声:“咳咳,小凝,我……” 四周并无人影,秦凝低头,成屹峰单膝跪在她身前,正仰着头,紧张又兴奋的看着她。 阳光也照在他的脸上,他那被火燎伤、又搽过药的脸,看起来像没擦干净似的灰灰黑黑,连头发也因为阳光的照耀,显得更枯黄了。 但是,他的眼睛,却如钻石一样的闪亮,那里面,藏着坚韧的爱,和热烈的情意。 斯蒂夫在不远处大喊:“嗨,年轻人,要大胆!快说话,说你想说的啊!” 其他几个外国人也用英文喊:“是啊,快点说啊,要有骑士一样的精神!” 苏瑞笑着,像个舞者,拿她华丽的大披肩挥动着说话:“年轻人,女神在召唤你,快求她!” 成屹峰回头,对着他们灿烂的笑了笑,又转向秦凝,指尖上,不知道几时,捏着一个指环。 指环部分应该是铂金的,戒指顶端是红宝石,虽然宝石很小,但颜色很纯正,阳光下,宝石流动着鲜红的色彩,晕染出一圈红色光芒,像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成屹峰咬了咬唇,抬头说: “那个,小凝,我看见斯蒂夫和苏瑞都有戴戒指,我跟斯蒂夫打听,哪里可以买到戒指,因为你喜欢,我要向你求婚。 然后斯蒂夫告诉了我很多,原来,这个求婚规矩是来自西方的,怪道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明白了,这样,真的很好。 戒指,就是一个约定,我约定会给你最大的尊重,最诚挚的爱,你戴上她,就是答应了我的求婚; 现在,我跪在这里,就是我承诺你,我愿意选择放下部分自我,来配合你,我们对彼此让步,将来,我们才能共同进步。小凝,我……” 成屹峰嘴张了张,大力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但他执着的看着秦凝。 他的眼里更加晶莹,他的眸底,更加坚定: “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就想,要是我这辈子该有一个妻子,她就该是你这样的。我知道,我不够好,我其实配不上你,可是怎么办呢,我觉得,如果这辈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一生,没有意义。 小凝,嫁给我,好吗?我不敢说,我一辈子对你多好这种话,因为对于你来说,兴许有没有我的好,都不重要,但是,我却需要你,需要你成为我这一生活着的意义。所以,我现在,请求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阳光那么的明亮,风那么的轻缓,成屹峰的眼睛那么深情,不远处的斯蒂夫等人的脸上也期待着看秦凝。 秦凝听见自己淡定而愉悦的声音扬起来: “好,我愿意。我愿意去试试看,婚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确定我自己能做好,但我会努力试一下。” 成屹峰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他大力吸气,然后回头傻傻的问斯蒂夫等人:“那个,她刚才说她愿意,对吗?” 秦凝没等斯蒂夫等人说话,干脆帮他们回答:“对,笨蛋,我说我愿意。” “哦!嗷!小凝,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成屹峰扬着手乱挥,瞪圆了眼睛看她,却依然跪着,向四周大声嚷嚷:“嗷,嗷,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斯蒂夫,我要做什么?我能站起来了吗?” 斯蒂夫苏瑞等人都拥上来,笑着,喊着,中英文夹杂:“快,抱她,戴上戒指,给她戴上戒指,吻她!傻子,哦,快点啊!” 一切混乱而激动。 成屹峰拉住秦凝的手指,胡乱的套戒指,手大力的抖,额头都是汗; 苏瑞在一旁大喊,“不对,不是那个手指,是那个”; 斯蒂夫等人在一旁起哄,“吻她,快吻她”; 成屹峰害羞的抱住秦凝,吻在秦凝的鬓角,宾客们发出遗憾的嘘声; 成屹峰激动的把秦凝举起来,坐在他肩膀上,秦凝吓的哇哇大叫,不断护着自己的百褶裙; 所有的人笑着闹着,连犹太裔的胖厨娘也走出厨房笑着,阳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每个人都开心极了。 斯蒂夫开了秦凝带来的酒,苏瑞招呼大家吃秦凝做的口水鸡,成屹峰和秦凝十指紧扣,眼里只有一个她。 闹腾了好久,终于大家在嘴巴塞满食物以后,稍微安静了一些。 苏瑞坐到秦凝身边,悄悄塞给她一个手表,小声说: “哦,秦,你的未婚夫很热情,这很好。我们教他求婚,他很愿意接受,没有说我们是‘洋鬼子’,我就把我在南卡罗莱那买的一个红宝石戒指送给他,让他给你求婚,可他一定要给我钱,是他身上所有的钱,还有他的手表。 虽然他的钱对于我不算什么,也买不到红宝石,但是我接受他的诚意,热烈的爱比钱重要。当然,手表我还给你,现在你多欠我2KG葡萄酒!啊哈!秦,这是个很好的年轻人,你该珍惜,虽然一开始,我觉得他有点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一个卡西莫多。” 秦凝不动声色的拿了手表,塞在自己的毛衣口袋里,笑着说: “苏瑞,谢谢你。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就不会觉得他是卡西莫多,我差点被烧死在火海里,是他救了我,否则你的葡萄酒就没有得喝了。” “哦,天哪!有这样的事?哦,那他是上帝派来爱你的使者!” 当秦凝和成屹峰吃了中饭离开的时候,斯蒂夫单独送了一枝用过的金笔、和一本英文字典给成屹峰,苏瑞说了很多夸赞他的话,斯蒂夫留了地址给成屹峰,说可以交流画画和摄影的内容。 走出苏瑞家的别墅后,就是一条幽静的弄堂,两边是红砖砌就的围墙,种着高高的广玉兰树,树杈上开着芬芳浓郁的玉兰花。 成屹峰看看四处无人,在一棵大花树下,一把揽住秦凝的肩,亲了她一下,说: “刚才他们说要吻你,那么多人看着,我没敢!可我真想!太高兴了!我发现,虽然我们Z国人好,但洋人也有洋人的好,最起码,喜欢一个人就该说出来,就该亲,这很好!洋人也不都是鬼子。” 秦凝嗔怪着推开他,说:“什么种族都是有好人有坏人的啊。你这种话,回去你家可别说啊!小心你爸说你。” 成屹峰笑着说: “这不是在洋人这边才说嘛!但我真的太高兴了,想不到他们那么肯帮忙,要不然,我可拿什么向你求婚呢?” 秦凝在地下捡了一张玉兰花的叶子,轻轻的卷了几卷,卷成一个指环的样子给成屹峰看,说: “很多女孩子是这样的,如果不喜欢一个人,这人拿着金山银山来求也没用;如果喜欢一个人,这人拿树叶做一个戒指也是可以的。” 成屹峰说:“可斯蒂夫说,求婚戒指一定要贵重,越贵重,越证明女人在男人心里的地位,才能打动女人的心。” “最贵重的,是男人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女人的心思。你看,我的心意一直都那样,从看见你第一眼就没变过,你以前还打我呢!但你现在肯说愿意,那就是你喜欢我。” 秦凝就垂头笑着不说话。 成屹峰追着又说一句:“就是你喜欢我,对吧?” 秦凝瞪他一眼:“傻不傻!” “傻!我自己也知道,我平时不这样,可见了你,我就傻了。真的,每次见了你,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怎么能让你高兴,呵呵!” 成屹峰傻笑着,挽起她的手,和她慢慢的走在玉兰花树下去拿车。 秦凝心里很是甜蜜,成屹峰的土味情话挺真诚,她也能明白,真心爱一个人,才会那么在意对方的感受,有时候就没了自己,她还嫌弃什么呢? 说是吃了午饭,其实苏瑞家的午饭是比一般人家迟了的,这会儿都已经两点多了,紧赶慢赶回家,也最少六点了。 两人也不敢再随意逛,找到了车便坐上车回家。 成屹峰开出了一段后,兴致勃勃的说:“小凝,我们该怎么庆贺呢?斯蒂夫说,我们应该庆贺,我太高兴了,我也觉得应该庆贺。” 秦凝伸出手,看了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淡淡的说: “我觉得,你在就好了,也没必要特别的庆贺。人生挺长的,婚姻,据说都很辛苦,我现在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成屹峰转头,紧张的看看她,不禁腾出手来扣住她手: “小凝,你,太悲观了。我预见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值得庆贺的。今天我在斯蒂夫那边学到了很多,虽然我承认,我以前是把结婚这种事想得简单了一些,但我会学习的。 斯蒂夫说,男人要尊重女人,让着女人,那基本上婚姻不会太差。苏瑞说,女人结婚的时候穿上白纱,认真宣誓,坚信婚姻是神圣的,就不会轻视婚姻。他们都说的很好,比我以前知道的,都好,我们要学习。” 秦凝挑眉:“他们还跟你说这些?” “嗯。因为苏瑞说你跟别的Z国姑娘不一样,说你看见过的东西比较多,说我不能像别的Z国男人那样,禁锢你的思想,把你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什么的。” “噗!” 秦凝笑出来:“那你怎么想?” 成屹峰看她笑了,也笑了起来,没刚才那么紧张,说: “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你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但我也觉得,他们把我们Z国男人看扁了!什么叫做把你当成私有物?这个太偏激了,我觉得我们中国男人就是比较爱老婆罢了。 不过,他们有些话还是对的,一起生活,我们肯定应该是相互的理解,相互学习,不是谁非得听谁的。 对了,小凝,苏瑞还说,如果我们结婚需要什么洋人的东西,他们可以帮我们买。这个我听你的,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哦,翻一下兜哈,有票票的投一下哈 ------------ 第342章 爱情很美,报应不爽 成屹峰说着对婚姻的见解,秦凝浅笑着没出声。 成屹峰又紧张了,他对着秦凝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最后小心翼翼的说: “小凝,现在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对吧?你不能反悔!也别胡思乱想。我回去的时候就把你的材料都带上,我一到家就给单位写申请,你只要在家好好想想,我们该怎么办结婚的事,反正这个我都听你的,这样,我明年回来,我们就能结婚了嘛。 之前我问过外公了,说乡下定亲和结婚可以放在一起办的,这些要怎么做,你只管跟我说,我回头和我妈去说,再不行,让我妈回来一趟,啊?” 秦凝看他紧张的开车都没心思了,说:“阿姨回来一趟太辛苦了。我知道你也忙,你不要着急这些事了,我会操办的。” 成屹峰呼出一口大气:“好,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又不理我。” 秦凝看了看他,说:“说的我好像特别不讲理似的。” “当然不是。”成屹峰伸手揉揉她头: “我就是,紧张!小凝,你动一动,说一句话,生个气,就牵动我神经,虽然我知道你最讲理了,可我还是紧张。我现在就巴望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样的话,我心里大概能放松一些。” 秦凝睨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怕我跑了?可结婚了也能离婚啊!” 车子轻微晃了晃,成屹峰转着脸,瞪着眼睛,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你,你,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凝看着他紧绷起来的脸,不禁笑了: “呵呵,我的意思是,婚姻,并不是困住我的东西,你紧张这些没用。你,就做好你自己就是了。好好开车啊你!” 成屹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声,扣住秦凝的手: “唉!算了!书勉姐说的对,我遇见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反正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了!” 情话总是说不完的,热恋中的两个人都觉得时间很快就到了清溪公社。 天边还有几许阳光,夕阳艳丽,村庄上方飘动着炊烟。 秦凝让成屹峰车子停在公社附近的村路上,把毛衣口袋里的手表掏出来。 “那,戴上,省得等会儿舅公看见你没了手表问你。” “呃……”成屹峰看着手表,有点尴尬:“这个,怎么在你这儿?” “苏瑞说,她拿了钱,就已经接受你的诚意了,她说热烈的爱比钱重要,手表还给你。” “我……”成屹峰楞了楞,拿了手表,戴在手上,却垂头说:“小凝,我真不好意思。你第一次想要一样东西,我却给不了。” “你已经给了。” “可戒指不是你选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斯蒂夫说了,戒指是一个约定,也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其实我觉得,这个戒指,并不足以表达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是现在买不到……” 夕阳下得很快,车窗外头的橘色越来越暗,车子里开始有点暗。 成屹峰垂着头,看起来有点沮丧,他脸上的伤疤有一部分开始愈合,使他的脸形成一滩红一滩黑的印记,很不好看。 秦凝却主动拉了他的手,说: “我喜欢。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戒指,能代表我在你心里的地位,然后你花钱就能买到的啦?那是不是说,我在你心里,是可以花钱买到的?不用去纠结这些。斯蒂夫最主要告诉你,戒指是个约定,而不是什么地位。” 秦凝的主动,给了成屹峰很大的鼓励,他的眼里放出释然的光来: “你这么一说……倒是啊!我还真是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戒指,能代表我的心情呢?我可是想要把我的所有,全部都放到你面前,你可知道?” “我知道。” 暮色在车窗外无声无息的笼罩,柔情在车子里无处不在的蔓延,成屹峰轻揽住秦凝,无比温柔的停在她额头,再往下滑一点,低语: “嗯,小东西,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 回到前进大队的时候,暮色已深沉。 秦凝和成屹峰下了车,往秀才村去,这是一早出门就说好的,今天回秀才村陪任贵均吃饭。 路上没人,成屹峰拉住秦凝的手,说: “那个宝生啊,真怪!每次看见我,就立刻像一只老鼠似的躲起来了!要不是你和外公都说他好,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居心了!” 秦凝暗自叹气,说:“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你又何必去在意这些,你不管他就是了。” 成屹峰的手紧了紧:“你,是不是太护着他了?”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当他是弟弟一样,自然也是护着他的,你可不许吃醋。” “我不是吃醋,我就是……好吧,我吃醋。唉,他要是个女孩,我肯定不吃醋。” “可他要是个女孩,那我是不是该吃醋呢?” “当然不是啊,我又不喜欢她。”成屹峰急了,拉着秦凝的手摇了摇,秦凝没放过他,瞪他一下:“那难道我喜欢宝生?” 成屹峰笑起来:“嗯……看来,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好吧,知道了,我努力不吃醋。” 成屹峰手又握紧了些,秦凝在暗夜里抬头看了他一下,给他一个嗔怪且无奈的笑容。 成屹峰回她一个灿烂笑容,一口白牙在暗夜里闪光。 三月的夜里有沁凉的风,吹动周遭的空气,吸一口,嗯,是甜的。 *** 到任贵均那边的时候,任贵均已经和宝生吃过了。 但是任贵均听说两人回来陪他吃饭,很高兴,一边喊宝生帮忙再炒几个菜,一边笑眯眯看着秦凝和成屹峰说话。 秦凝看见宝生为难的站在房门边,就站起来说:“舅公,我来煮吧,正好我带了点东西要煮给你吃。” 任贵均当然说好。 反倒是宝生过意不去,快步走了过来:“姐,那我来帮你烧火。” 成屹峰看看宝生,再看看已经走到灶边去忙活的秦凝,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吃醋,也不针对宝生,成屹峰就很主动的招呼起宝生来:“宝生,麻烦你了。” 宝生坐在灶后,还没开始点火,脸已经像是映在火光里似的红,他慌张含糊的应了一声:“嗯,不会,没有……” 他声音很小,已经有些耳背的任贵均都没有听见,还以为他没出声。 任贵均就很大声的喊宝生: “宝生啊,你哥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做什么这么怕生,你刚才还跟我说,有个功课不会做,要不你拿出来给哥哥姐姐看看啊,怕什么呢!” 成屹峰想着刚来路上秦凝说的话,便也用关心的语气附和着说:“对啊,宝生,你有什么不会的功课拿出来啊,我教你啊!” 宝生彻底不出声了,身子缩在灶后头,垂着头,抖抖索索的点火。 秦凝背转着身,正把早上带出来的一支人参切片,听着成屹峰他们说话,暗自叹气。 这些日子,宝生好不容易把成屹峰忘记,谁知道成屹峰又回来了。 按理说,宝生是她的情敌呢,可是,她对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她自身的情况是,自己困着心,还能有自己挣扎出头的一天。 可宝生的情况是,老天困错了一个灵魂在他躯壳里,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出不来的。 秦凝想了想,抬头对成屹峰说:“哥,要不,还是你来帮我烧火吧,既然宝生要做功课,就给他回房去。” 成屹峰倒是一点也没表示异议,他腿长,步子大,秦凝一说,他三步就到了灶后:“行啊,宝生,去吧去吧,我来烧火。” 他高高的个子站在低矮的灶头边,很是大度的招呼宝生。 宝生坐着,仰头看着他,却更惊慌了:“不,不用了,哥,不用了。” 成屹峰又走近一点,手拉了他一把:“去啊,不用客气,我来烧。” 宝生身子一个劲的往里挤:“不不,不用了。” “哎,你这……出来!” 成屹峰看他这副样子,不禁叉腰站着,想要骂人。 可是,灶后就这么大,他一叉腰,宝生发觉自己更没有了出去的路。 还好秦凝过来了,拽住成屹峰先拉开:“你先出来一下,你出来,给宝生走……好了,宝生,去房里吧。” 宝生脸涨得通红,几乎是抱着头,把身体贴着灶头那边,迅速的跑了。 成屹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你看你看,他怎么像个女生似的,我真没怎么他啊,哎唷,没见过这样的!” 秦凝假装没听见,指指烧火凳:“快烧火吧,我煮参汤给舅公喝。” 成屹峰这才没出声。 晚餐秦凝煮了面给自己和成屹峰,还给任贵均端上来一碗切了片的参汤,说: “舅公,这个参片我之前买的,在家里浸了几日,这会儿现煮了就能吃了,多的我泡在酒里,明天起你让宝生每天蒸一点给你吃,吃完了我再拿来。” 老人惊讶的看着参汤说: “哎唷,这么大的参片啊!我这……听阿山说,这么大只的参,很贵很贵啊!” 秦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把手指放在唇上:“嘘!舅公,别说,您只管吃,吃了身体强健些。” 他们这边这么迟了,厨房还有动静,围墙那半边就传来大力打扫庭院的声音,乒乓作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任东升那半边故意弄出来的。 任贵均便笑着拿起了碗,一边喝着,一边只管大声的赞: “嗯,真好吃!还是小凝好,买参给我吃呢!我可要好好的补补,身体养的好点,子女少操心啊。” 秦凝有些讶异的挑眉。 任贵均三口两口把参汤喝了,指指外头,大声说: “有的人那,现世报,自己还没老呢,儿子便不管了,倒是比不上我,好坏还有外孙子外甥孙女顾我哩!屹峰啊,你去把门关一下,有风,别把隔壁的灰吹过来。” 成屹峰便站起来去关门,顺便踮着脚往隔墙望一眼,回来说:“房秀娟!一瘸一拐的,在院子里扫地呢,没人理她。” 任贵均摇摇头,和秦凝笑着说: “这几天你没来,错过了一场好戏!房秀娟娘家哥哥的儿子结婚,没请房秀娟去,房秀娟心里难受,跑去娘家质问,被娘家嫂子好一顿骂。房秀娟就一路骂嫂子一路讲给人家听的回来了,还觉得不解气,举着扫帚找了个由头,要打小静来出气; 小静躲了,房秀娟现在追不上她。那房秀娟气得实在没办法,就又去骂儿子。谁知道现在任雪君大了,力气大得很,房秀娟儿子没打着,却被儿子强横的一下子推倒了,撞得后脑门这里都出血了,那小子还跑上前踢了她一脚; 结果任东升出工回家,还把房秀娟骂了一通,说是他才知道,原来房秀娟自己跟人抱怨的,她侄子结婚,她早早跟哥哥说了,以前她哥哥借的十六块钱不用还了,当是房秀娟给侄子结婚的人情礼; 但是房秀娟嫂子不领情,说根本没借过,就算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陈年烂谷子事,房秀娟一个当姑姑的,侄子结婚,连人情礼都不送,还好意思说没请她,不要脸! 任东升就指着房秀娟骂,‘当初你借钱给你哥嫂的时候,让你写个借条你不肯,还瞒着我说没有借,现在你自己不能出大工了,擎等着队里轻省活才有得做,你一年十六块也赚不出来了,谁当你是个人!你以后再敢拿了东西回你娘家,你就别回来!’ 那房秀娟理亏,现在又打不动任东升,就只好吃瘪,自己头被儿子撞得出血的事,楞是没敢出声。 直等第二天,人都出工去了,房秀娟为了省赤脚医生那里看病的钱,就到我这边门上来,求我,说知道我这边什么药都齐全,能不能给她拿点药膏擦一擦,那,她儿子打她的事,也是她自己说的。哼,好笑吧,还有脸来告诉我,可不是她的现世报啊!”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任雪君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尊重她,她以后的日子还苦着呢!” ------------ 第343章 大家都是人,可是…… 听着秦凝的话,任贵均摇头叹息: “这能怪谁?还不是房秀娟自己惯出来的?我看在任东升现在对我蛮好的份上,有时候那个小子过来,我就说他几句。 可那个小子啊,却是个坏脾气,我一说,他就给我甩脸子,那现在他来,我也不给他吃食,他也不再来了。 任东升和我说过,说学校里老师也不喜欢那小子,现在啊,等高小读完就让他回家,赚工分算了。唉,我是这个年纪了,儿子都靠不上,这孙子,我更是不可能指望,随他们去吧,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 倒是小静,我瞧着怪可怜的,现在房秀娟走路不利索了,家里头的活都是小静在做,放了学还要做自留地呢,可任东升说,今年小静就读完高小,也不给读中学了,读不起。那小凝,你说,他这么说了,他那每个月的三块钱……” 任贵均征询的看着秦凝,眼里是忐忑又为难的样子。 秦凝看看成屹峰,先垂下眼,扒拉了几口面,正要说话,倒是成屹峰先开了口: “外公,想想你这些年受他们的气,你就别心软吧!前些年,你给了他们多少?不止每个月三块钱呢!” 任贵均就叹息道: “是不止。可小峰啊,我这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心软呢!老了,经的事多了,就知道这人啊,一辈子总是要经过许多坑坑洼洼的; 有时候看起来是件祸事,可转眼的,也能变成好事,有时候看着是件好事,可谁曾想,兴许明天祸事就来了。所以啊,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自己留条路,总是好的。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他们做得那么过分,都是你们帮着我,尤其是小凝,这几年要是没有小凝顾着我,光上次摔断了骨头,说不定我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可就是因为这样,我该给你们积德,不能仗着我们得了理就不饶人,他们现在确实过得苦,房秀娟住院花了好些钱,结果还是落下病根,根本不能再干活赚工分; 光她的病痛,已经是报应了,今后他们那个儿子,也不是个省心的,我就想着还不如早点不拿他们的钱,省得到时候把怨气全出在我们这边。你们说呢?” 任贵均话是对成屹峰说的,眼神却依然看着秦凝。 秦凝正好吃完了,搁了碗,说: “舅公说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该饶的是东升叔和雪静,不是另外那两个。舅公要是心里不舍得雪静,不如就别跟东升叔说,三块钱不用给,而是可以这么提,就是以后雪静的读书由您这儿给付。房租一年也有三十多块呢,雪静要是读中学的学费、吃饭什么的,怎么的都是足够了。” 任贵均想了想,点头:“倒是。雪静一向比较乖,但是读书……东升连儿子都不给读了,给女儿读,他会不会不愿意啊?” 秦凝说:“轮不到他愿不愿意。钱是您的,您作主啊,您可知道,上回房秀娟在我娘成亲的时候大吵大闹的,还是雪静跟我说,等她长大赚了钱,她养着您!” 任贵均呆了呆:“她还那么说过?” “嗯,真那么说过。虽说是孩子话,但她心善,心善就该鼓励。而且东升叔也不该小看了女儿,雪静读书好,斯文又懂道理,对雪静好点,他不会吃亏的。反正让我看来,任雪君那个小子,又懒又馋又没礼貌,今后东升叔他们有得苦吃呢!” 任贵均默了默。 成屹峰插一句:“倒也不懂了,儿子女儿的,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自己生的?” 任贵均看看他,叹了口气: “在乡下可不一样,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如今不过是在替别人家养,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每个人都这么想,例外不了啊。不过雪静既然能这么说,以后我就养着她!就按小凝说的办!可说到来,我这么做,还是小凝吃亏了,这三块钱,可是屋子的租金呢!” 秦凝笑起来:“那舅公怎么舍得让我吃亏啦?” 任贵均无奈的笑了笑: “唉,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任东升过得苦哈哈的,我心里也不落忍,不过我不让你太吃亏,我俭省着点花,三块钱一个月,还是养得活我和小静的。” 秦凝没避讳,直接叹了口气,说: “舅公,我懂您的心。您别俭省,该吃吃,该喝喝,光节约领,我都已经赚不少了,足够的。其实,只要任东升对您好,帮他们一点也没什么。舅公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任贵均欣慰的笑了笑,却也叹气:“终究,是你心善,也是我有福气。” 成屹峰拉住老人手,喜滋滋的说:“外公,我也有福气。小凝今天答应嫁给我了。” “真的?” “真的!” “哎唷!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 成屹峰和任贵均笑得开心极了,满眼兴奋的看秦凝。 秦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嗔怪的瞪一下成屹峰,站起来说:“我去看一下宝生。”转身进了宝生的房间。 房间里,宝生对着盏油灯,正咬着铅笔头出神。 秦凝走过去干咳了一声,宝生才回头:“姐!” 秦凝坐过去,在他写字的旧抽屉台边坐下,默默的看他。 宝生又低下头,手放在抽屉台底下,相互捏着。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宝生低低的说:“姐,我知道的,我没有再乱想了,我就是,看见他,紧张。” 秦凝低低的“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宝生,今天,我答应他,会嫁给他了。” 宝生猛抬头,怔怔的看着秦凝好一阵,扯起嘴角笑了笑:“姐真有福气!真,真好。” 秦凝深吸了一口气,说:“宝生,你,如果想遇见和你一样的人,你就要努力,看见更大的世界。” 宝生垂下头,好久,他问:“真的,会有吗?像你,遇见,他?” “比较难。但,如果飞得高一点,走得远一点,遇见的人多一点,概率就大一点。” “姐,为什么,我的,要这么难?” 宝生的头越来越低,秦凝的话也越来越低:“……大概,大概,你比我更稀有吧,稀有的人和物件,总是比较难让人发现。” 宝生笑了,牵强的笑容在灯油火里跳跃:“呵呵,姐,你总是会安慰我,这世上,只有姐你觉得我是好的,我是个人。” “宝生啊,那你就要珍惜你自己。好好的读书吧,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读大学了呢!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一定要读大学,你才能走得远,遇见你能遇见的人。” “我,知道了。姐,会对他很好吧?” “嗯,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 “……呵呵,姐姐真是,唉……我知道了,我以后,喊他,姐夫。”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说定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便听见外头脚步声过来,很快,成屹峰的声音响在门口:“小凝,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 秦凝站了起来,见成屹峰的脑袋往房里一探,宝生的头便立刻低下了。 秦凝摇摇头,走了出去拉开他:“走吧,是不早了。” 成屹峰身子往后仰了仰,看了一下依然坐着的宝生,这才走了。 两人和任贵均告别了,就走了出去。 夜沉沉的,成屹峰拉着秦凝的手,走了一段,说: “小凝,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宝生怪异!我说了吧,又怕你说我,我不说吧,我心里憋的难受。你真的不觉得吗?” 秦凝先是不出声,默默走了一段,才说:“那你觉不觉得,我也很怪异呢?” 暗夜里,四周寂静,偶尔有一两声不知名虫子在草丛里的低喃,秦凝能感觉到,成屹峰扣住她手的指尖动了动,又紧了紧。 但他脚步没停,又走了一段,他说: “怪异?你吗?嗯,我不觉得怪异。但是,说实话,你是太突出了一些。我十几年前回老家,看见的你,和十几年后,在沪上看见的你,差别太大了,根本没法联系起来。 你还会很多乡下姑娘不会的东西,你太聪明太能干了些,还有……前几天那只猴子,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还有以前,你住在那个小院子里,那些床啊,桌子啊,锅啊盘啊,到底是哪儿来的……我都曾经非常的疑惑。 但是……就是因为是你,我虽然疑惑,但我就是觉得,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的。你也说了,你会告诉我的,我就没再去想了。反正,因为是你,你喜欢就好了。” 秦凝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暗里,他脸上的斑驳痕迹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只有英俊的轮廓。他的眼在暗夜里看向她,并没有丝毫的虚假和躲闪。 秦凝的心口处,有一种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柔软,她紧了紧成屹峰的手,说: “你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你曾问我,要是你找到我的梦想庄园,我是不是就可以让你留下来,那,明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的梦想庄园,那所有的一切,你就会有答案了。” “嗯……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小凝,我问的不是你,我是问宝生,宝生怪怪的,贼兮兮的,你确定他留在外公身边不会有事?我怎么有点担心呢?” “我确定不会。宝生他,只是……对你,才比较特别一点。” 秦凝皱眉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告诉成屹峰,关于宝生的情况,要不然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对宝生也不好。 成屹峰终于停下了脚步,握住秦凝的手不舍得放开,一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什么叫做对我才比较特别一点,我什么都没做啊!” 秦凝不禁无奈的笑起来: “这个不是你的问题,是宝生的问题,你不要急,我说给你听一下,但是,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要听我说完。宝生他,从心理上来说,是个性别意识混乱的孩子,从行为上来说,可以称作为,同志……” 秦凝缓缓的把宝生的事情说了,成屹峰的手一会儿紧紧握住秦凝,一会儿轻轻的摩挲她的手,但总算,一句话没插嘴,认真的听完了。 然后,他半天没出声。 秦凝也不出声,让他自己去消化。 两人直走到了将近前进小学和小金村的交叉口,成屹峰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还真是长了见识了!” 秦凝站住脚:“你,以后会怎么对他?” 成屹峰低头看着她: “啧!我这心里,有点说不上来。但是……你不是说了吗?就算我们不能理解,但大家都是人,给别人尊重和空间,都是必须的。那,我就听你的,当作啥都不知道,反正以后我远着他就是了!” “你特特的远着他,还能叫作啥都不知道啊?宝生这样的人,特别敏感,他看你特特的远着他,他肯定知道我和你说了,你对他开始区别对待了,他肯定又受伤了。” “那怎么办啊?现在这样,我看到他,我还怕呢!” “呵呵,你怕什么?我今天和宝生说了,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以后,肯定会更加远着你的。你只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了,不用特别的做什么。” “哦,好吧。” 成屹峰点了点头,拉着秦凝的手继续走了几步,却笑着说: “哎呀,真是!还有这种事!那什么,我还挺受欢迎的!小凝,你是不是要再对我好点儿啊,你看,男的也喜欢我呢!” 秦凝斜睨他:“你还挺得意是吧?那行啊,改天,我让宝生单独的、好好的、和你谈一谈?” “哎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两人正这么说笑的走着呢,小金村路口里,便走出来两个人。 黑夜里,也看不太清楚别人的面貌,但听着一个人在哭在骂,另一个人在唉声叹气,就这么走在秦凝两人的前面一点: “呜呜!让她去死吧!我可没能耐再养一个瘫痪病人,呜呜呜!冤孽啊,一个个怎么都是冤孽呢啊!那个掐她的人,怎么就不干脆掐死她呢!死了都好啊!” ------------ 第344章 父债子还 这说话的人,一听就是陆大妹的声音。 但陆大妹这会儿嗓子明显很哑,像是哭了骂了很久的样子。 另一个身影,自然是秦梅芳的爹秦云进了,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声音明显比老伴的声音要响了: “唉!好了,这个话,你说了一路了!不要再说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养的贱货!以前一句不肯听我的劝,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现在招惹上阎王了吧?哼!” 陆大妹嗓子沙哑,却依然恶毒: “闭嘴!你只老王八!你现在在这儿跟我说这个,你早干嘛去了?你有本事你去教啊?自己卵本事没有,躲在儿子女儿背后擎等着吃现成的,现在说这种风凉话!” “你骂我做什么呢?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总要想个法子的啊?” “什么怎么办?人嫁出去了,当然是人家的啊?死了也是人家的鬼啊!难道还要我去收拾回来吗?我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说了吗?现在要离婚啊,他们要离婚啊!” 秦云进这么一说,陆大妹的声音就彻底破风了: “离她娘的X!不要脸的老东西!要娶我们梅芳的时候,不还是出了礼金才娶去的,现在不能动了,他们要离婚,她怎么不让自己那没用的儿子去死呢!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管!我拖着!要是她能拖个两三个月,拖到文虎和文明放出来,家里有人了,那实在不行我再去把她接回家来吧,真真怨命啊,真的还不如掐死她啊!” 秦云进重重的叹气:“唉,也不知道拖不拖得到,看上去像死了一样……” 陆大妹一边哭一边咒:“呜呜……干脆死了也好啊!活着做什么呢,呜呜……” 两个人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根本没有注意四周,渐渐走进了秦唐村去。 秦凝和成屹峰慢慢走在后面,相互看看,都摇了摇头。 成屹峰叹气说: “唉,真是想不到,盛刚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当初是我不对,和他说了你定亲,把他打发了,可是,前年他就结婚了,去年都有孩子了,那这怎么还能再怪我,然后他还想法子害你呢? 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他结什么婚啊?反正我是想不明白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难道别人说几句,我就不喜欢了吗?小凝,我曾经想过,要是这辈子,你都不理我,我要怎么办。” 秦凝低声问:“嗯,你要怎么办呢?” 夜色浓的化不开,成屹峰把秦凝搂在身前,低低的呢喃: “我等。我还是会等,我只觉得你才是我该等的,我也没办法看见别的人。如果今年你依然不理我,我还是会等,一直等……” 秦凝的心是柔软的,身体也是柔软的,轻轻的靠着他:“谢谢你,愿意一直等我。” “不,谢谢你,一直在。”温润的感觉,落在秦凝头发上,温柔缱绻:“快进去吧,这个时节夜里凉着呢,你穿了裙子,可别冷着了。明天我晚上才能来,你可好好的歇着。” “嗯,我知道了,那个草药汁记得搽啊。” “嗯,等等,还有个事。” “什么……” 夜色朦胧里,高大的槐花树下,两个影子合并成一个,许久才分开。 第二天,秦凝起来的时候挺晚了,周彩凤已经在西灶间里干活,秦阿南抱着七斤在喂米粉。 秦凝走过去抽查节约领的质量,周彩凤便说:“哎,小凝,你知道吗?昨天陆大妹家好一顿吵,那个城里人家的婆婆还骂的可凶呢!” 秦凝想着昨晚上和成屹峰回来时,听见的陆大妹和秦云进的对话,问道:“城里人家想把秦梅芳送回来?” “可不是!”周彩凤说: “现在说是秦梅芳半死不活的,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那婆家哪里肯要?毕竟名声这么坏,换谁家都不会要的。那昨天婆家就闹到陆大妹家,叫陆大妹家去医院服侍呢! 后来陆大妹和秦云进就去了,依我看,陆大妹是不会要的,这种瘫痪在床的人,可要怎么弄呢?要是陆大妹和秦云进去医院服侍了,那家里的孩子怎么办呢?还有这医院的钱,谁付啊?哎哟哟,我就这么帮陆大妹一想,这下子,陆大妹的苦日子可才开始呢!” 秦阿南抱着七斤,皱眉说:“唉,这样的,倒还不如死了呢。” 周彩凤斜她一眼,说: “怎么,你还替她想呢啊?这种就是报应,就该让她这么活也活不好,死又死不去的活着,那良心真真太坏了,竟然还要烧死你们一家子呢!” 秦阿南抿抿唇,小声说: “确实是坏良心。不过,我昨天抱着七斤出去村头玩,看几个小子都欺负秦耀军,我看看倒也不忍心,做坏事的是大人,如今连累的孩子也受气,人啊,真的不要做坏事啊!” 周彩凤嗤之以鼻: “你就是烂好人!要我才不同情他们呢!当初秦文龙他们没有抓去的时候,村里除了队长、我们几家,秦文龙他们那家没欺负过?不不,我们国强还被他欺负过的。所以啊,现在的都是报应!” 秦阿南不敢再出声。 秦凝叹了口气,说:“姆妈,大人做了坏事,确实难免连累小孩子,以后我们家不要欺负秦耀军就是了,别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家作的孽自己去还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彩凤听秦凝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说,把话题转到别处: “朱月娥也是撑不住了,听说她家老大谈的亲事黄了!那家人家一听秦振国被抓走了,昨天来退亲了!我早就说过了,她家里头出了这种事,今后两个儿子肯定难攀亲,看看,准了吧?” 秦凝看了她一下:“是啊,每个人做事情都要想想后果,千万不要图自己一时爽,免得祸及儿女啊!” 周彩凤抬眼看看她,有点心虚,再也不敢出声了。 秦凝把检查好的节约领放下,和秦阿南说:“姆妈,我去吃点东西,还要去一趟项家,几样新款式,我让他们得做下去。” “哦,好。” 秦阿南应着,见秦凝往东灶间走,抱着七斤跟过来,悄悄的问道:“囡,今天屹峰不来吗?你们没吵架吧?” 秦凝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 “姆妈,我们好好的,是我跟屹峰哥说商量,毕竟回来一趟不容易,他们老家那些叔叔伯伯,虽然不好,也好歹先去看一下,别等到走的时候才去,省得那些人知道了,又在背后说他们家坏话。” 秦阿南释然了,说: “原来是这样,我就瞎担心,以为你又和屹峰生气,他回来也就十几天,没理由你们好好的,他却不来陪着你哩。 唉,你说的对,他家那些个叔叔伯伯家总要去一趟的,唉,那几个也确实太贪心了,这些年,你阿山阿姨都已经把老人服侍了,他们还总是这家要造房子、那家要嫁女儿的去要钱,要一点是一点; 要不到钱,就偷偷说你阿姨的坏话,真是怪不要脸的。可要是这么远回来了不去看,便又是屹峰他们家的错,也是没法子的。” 秦凝听着,没怎么接口,只舀了水到锅里准备煮鸡蛋煮粥吃。 毕竟现在她和成屹峰还没结婚,人家的家事,她可不好去插嘴,只是正好昨天成屹峰说到了,还有那几个叔叔伯伯家没去,秦凝就劝他迟去不如早去。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兄弟姐妹多,有一家稍好一点,其他的就争着去薅羊毛,几乎甩不掉,幸亏成屹峰他们家在东北,要是近一点,估计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扑过去了。 成屹峰也是没有办法,怎么都要带些礼物过去看一看,便和秦凝说好了,今天他去走亲戚,晚上才来秦凝家吃饭。 秦凝见七斤在秦阿南怀里转来转去的看着鸡蛋,便把七斤抱了过来,说:“姆妈,让你每天给七斤吃鸡蛋黄,你给他吃了吗?” 秦阿南把孩子给了秦凝,便去灶下帮着烧火,说: “吃了的。就是三麻娘子他们几个给的鸡蛋,到底没有我们以前的鸡蛋好,我们家自己的鸡还小,没生蛋呢!哎哟,一提起这个我就可惜我们家那几张芦花鸡啊,天天生双黄蛋,结果却闹鸡瘟死了!要是那几只鸡还活着,那七斤就有得吃了。” 秦阿南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那几只鸡鸭是被人毒死的。 秦凝听着说那几只芦花鸡,悄悄皱眉。 现在鸡没死,养在空间了,空间里的稻谷稻米多的吃不完,生的鸡蛋都快要抵上鹅蛋大了,悟空天天能捡四个双黄蛋。 这对于悟空来说,就是一件很好的劳动,四只鸡在空间里闹腾,也能陪陪悟空,要不然,悟空在空间就太寂寞了。 秦凝便说:“姆妈,我认识一个人,他们家养的鸡多,也是生双黄蛋,我改天买几个回来,让七斤先吃着,等我们家自己的鸡生了蛋再接上。” “不用麻烦了,还要特意去买。” “怎么不要啊,我们家七斤现在就是要营养的时候呢,对吧,七斤?” 秦凝抱起七斤咯吱他,七斤对着姐姐笑的“咯咯”的,小胖手伸出来抓秦凝的嘴:“么么,么么”,意思是要吃的呢。 秦凝逗他:“就知道么么,叫姐姐,七斤,叫姐姐呀。” 七斤已经十个月了,黑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家里人来人往多,七斤一点也不怕生,已经会吐一些字,偶尔还会喊“姆妈”,可把秦阿南乐坏了。 秦阿南见儿子这会儿和秦凝玩的开心,就说: “囡,你抱弟弟玩一会儿,我来给你煮粥吧,顺便我煮点水,我洗个头呢,我成日的抱他,我也累,现在他总往地下蹭,倒好像是想开始学走路了,可走又走不好,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可累死我了。” “好叻,七斤,娘累啦,姐姐带你玩,那我们去哪里玩一下呢……哦,外面啊,好,我们去外面玩咯!” 七斤一听玩,就直接伸着胖手指指向外面,秦凝抱着他出了院墙门,就在村巷里走来走去的转一下。 这个时间,村里的社员们该出工的都出工了,田地里一片繁忙景象,只生产队的晒场上,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闹,发出清脆的笑声。 七斤听着,也看着,就在秦凝怀里倾着身子向那个方向:“嗯,嗯。”意思很明显,要秦凝到那里去。 秦凝笑着:“哦,看见小朋友了,是吧?好,我们去和小朋友玩。” 农村孩子,散养的多,只要会走了,但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基本上家里头都不管了,任他们大的带小的那么随意玩。 秦凝到了晒场上,就看见有七八个孩子在那儿玩,最大的,不过七八岁,一个个脸黑黑的,最小的三四岁,穿着开裆裤,露出的屁股也黑黑的。 他们有的拿了块石子向别的孩子炫耀,有的手里拽着一把草,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七斤看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秦凝便抱着他在一旁指点着说话:“哎呀,小朋友拿着草斗草呢,草,小草,花,小花……” 就这么正说着玩呢,忽然就听见有孩子的声音大哭了起来。 秦凝转头看,便看见四五个大一点的孩子,合力压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抡起稚嫩的拳头,快速的打着。 被压的孩子看不清楚脸,只看见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被人挤掉了,剩一只小小的、黑乎乎的脚底板不停的挣扎着。 秦凝抱着七斤就走了过去:“哎哎,小东,石头,快别打了,你们干嘛呢啊?不可以这么欺负小朋友。” 压在最上面的一个孩子转头,挂着鼻涕的脸上,不大的眼睛里闪出挺凶狠的光:“枪毙鬼家的小子,谁都可以打!哼!” 别的几个小孩也仰着头看秦凝一眼,稚嫩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喊:“对,枪毙鬼劳改犯家的儿子,每个人都可以打!打,打他!打死秦耀军!”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挥着小拳头,打的更起劲了。 原来,压在下面的,是秦文龙的儿子秦耀军啊! ------------ 第345章 给坚守的人一个机会 秦凝深深的叹气,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说对错,父母犯了错,按理孩子没有错,可是孩子又怎么完全逃脱得了呢? 而这些打他的孩子,家里头兴许也曾受过秦文龙兄弟的欺负,现在欺负回他们的孩子,以暴制暴,他们根本不会觉得错,说不定家里的大人还十分鼓励呢! 于是,冤冤相报,世事轮回,没完没了。 打人的孩子且不说会怎么样,而被打的这一个,兴许因为从小受排挤,留下心理阴影,长大了也会变得暴力,或者存在报复的心理,那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潜在的犯罪者,又是谁的错呢? 秦凝皱着眉头,掐住意念,用了一点空间之力,把压住秦耀军的几个小孩撂倒了,再抱着七斤蹲下去,把秦耀军给拎了起来: “好了,起来!既然大家都打你,回家去啊!” 秦耀军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一件土布衣服已经十分短小了,缩在肚脐眼上,露出又黑又脏的肚子,他抹了一把脸,脸上都是泥,眼睛里挂着泪,看了看秦凝,却不动。 眼看着其他几个小孩又拥上来打她,秦凝推推他:“走啊,回去吧,别人打你就回去啊!” 秦耀军依然不动,任别的几个孩子掰手掰脚的又把他给撂倒了打。 有个剃了桃子头的孩子在一旁看着,和秦凝说: “姐姐你别管他,他喜欢被我们打,我们怎么打他,他都爱跟着我们,反正没人理他,他娘都不要他呢!” 秦凝眼看着几个孩子对小小的秦耀军拳打脚踢的,真是看不下去了,就说: “国平,不是这样说的,你们还说人家枪毙鬼劳改犯呢,你们这样做,可也是不对的,不要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了,要打就一对一。好了,都给我起来,那,我这里有糖,不打架的一人一颗啊!” 秦凝手伸在口袋里,一下子便从空间里拿出来一大把糖扬在手里,几个孩子立刻放开了秦耀军,围住秦凝抢糖。 秦凝给他们一人一颗,说: “好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谁喜欢被人打啊?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能让别人来受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吗?不喜欢别人就走开,不要打了啊!” 几个孩子拿了糖,便笑嘻嘻的去一旁玩了。 秦耀军木然的在一旁站着,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秦凝也给他一颗糖,伸到他眼前,他抬头,黑黑的眼珠子怔怔的,不拿。 秦凝手又向他伸了伸,他一下子抢了那颗糖藏在身后,却依然抬着黑眼珠子怔怔的看秦凝。 秦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说: “秦耀军,任何人做了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叔叔做的错事太大,你爹他们以前也欺负别人太多了,所以,你,现在在帮你叔、你爹他们付账,别怨,别恨。 你要是怨,你要是恨,今后只会让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但也别躲,别怕,勇于承担,扛过去,长大了,就是新生活了。知道吗?” 秦耀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小小的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摇摇头,便抱着七斤走了。 秦阿南已经给秦凝煮好了粥,放在桌子上晾着,秦凝抱着七斤吃的粥,直等秦阿南洗好了头发,才把七斤抱走。 秦凝推了自行车就走,先去了项家。 项家一派干活的劲儿。 现在不仅仅项大姐项二姐回来帮忙了,连大姐夫二姐夫都加入了进来,理布匹的理布匹,车节约领的车节约领,做手工活的做手工活,忙乎的不得了,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服装作坊了。 这个年代,也就服装行业算是打了个擦边球,当作是大家都在学裁缝,给各自所在的生产队买了工分,便来做了。 因为光赚队里的工分,实在是太少钱了,秦凝给他们家这边有活做,兄弟姐妹们都乐意相互拉拔一把。 难能可贵的是,项家虽然穷,兄弟姐妹之间都很勤劳,肯担当,一起做了这么久,彼此间一点口角都没有,秦凝便鼓励他们,只管做下去了。 虽然项家舅舅和舅妈很忐忑,怕被人说,被人嫉妒,更怕不符合政策,所以到现在,项家舅舅和舅妈都继续在生产队里出工,但并未阻止几个孩子们赚这个松快钱。 所以兄弟姐妹几个干活干的很是得劲,每天都认真的不得了,不舍得浪费一点时间,要不是现在没有电,只怕他们晚上都是要做的。 可这会儿,当他们看见秦凝在家门口一现身,所有人都停了活,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候。 “小凝妹妹,你怎么来啦?” “身体还好吧?” “那个坏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妹妹快坐。” 秦凝和他们说笑了几句,让大家都去干活,单留下了项月英,说: “我来就是通知你一下,我跟沪上那边说好了,再过七天,你就去人家工厂学针织横机,你可怎么都要好好学,以后才能帮着你兄弟姐妹们再赚钱啊。” 项月英连连点头:“哎,妹妹这个放心,我一定认真学的。就是上回你说,会派两个人去,还有一个是谁啊?” 秦凝眨眨眼:“这个啊,我还没想好呢。毕竟以后都是要好好干活的,我得再想想。” “哦,好,反正我和谁都合得来的。妹妹,那我要带些什么吗?” 秦凝见项月英没紧着问,便嘱咐她: “就是带上你的替换衣服、毛巾牙刷这些就行,不用什么特别的。人家那儿是开了很多年的大工厂,都有宿舍和食堂的,你去了,凡事勤快些,不懂不会的一定要问,因为就这一个月时间,回来了以后,可再没有机会给你问人了啊。” “你放心,妹妹,我一定勤快,人家让我干活我就干,给人当徒弟呢,这个规矩我懂。” 项月英连连保证着。 这一点秦凝也是信任她的,项月英兄弟姐妹几个都很勤快,这也是秦凝愿意一直帮助他们的原因。 秦凝就站起来,准备走了:“嗯,那我走了,我要去我契爹那里交代一下的,改天由他送你们过去工厂。” “哦,那我送你……嗯,妹妹,我……”项月英也站了起来,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啊?” “我,我,就是,我……” 项月英楞在那儿,“我”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清楚,她不断理着额头的头发,说:“算了,没什么了,我送你。” 秦凝也不再说,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打了声招呼,推上了自行车。 项月英跟在她身旁,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秦凝假装没有看见,一出了院子,跨上车就走了。 一路往公社骑,能看见田野里已经立了一溜儿的水泥柱子,有好些穿了绿色工作服的人,脚上套着特殊的工具,一步一步的爬上水泥柱杆子,开始接驳电线。 看来,再过不久,前进大队这个偏僻的小乡村,也要有电了。 秦凝到赵进明家的时候,赵进明不在,秦凝就跟花妹妹聊了几句,把要赵进明办的事情写了个条子留着便走了。 等再折返到秦唐村,便已经是中午了,社员们歇工了,村里各家各户都忙着煮中午饭,只有郭军义,蹲在秦凝家猪棚门口,等着周彩凤送饭给他吃。 秦凝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周彩凤端了一碗饭,饭装的满满当当的,上头放了一大堆的青菜,还有一个煎的黄澄澄的鸡蛋。 周彩凤一边走向郭军义,一边说: “哑巴,那,快趁热吃吧,今天你们开沟,是重头活,可我家今天没有肉,补你一个鸡蛋,可别说我克扣你了啊!” 郭军义接了碗和筷子,自然是不会出声的,但也没有马上吃,等周彩凤转身走了,他才端着碗,在门口蹲下来,准备吃饭。 秦凝推着自行车过,周彩凤还和她打声招呼:“小凝回来了。” “嗯,婶子,给郭军义送饭呢?” “是啊,你瞧,我从不亏待他的,我这刚煮好呢,第一碗就给他了,哪里像朱月娥他们,差使他造房子,却给他吃锅巴!” 秦凝就笑:“哎呀,婶子现在也是大大的好人,不再随便欺负人咯!” 周彩凤摆摆头,也笑:“嘿嘿嘿!小凝,你不用挖苦我,我知道你想说我啥,我这不是都改了嘛!” “我没挖苦你,真的,改的好,继续,啊!” “嘿嘿嘿,死丫头!我不和你说了,我下午还要去你舅舅家拿活呢,你去了也不知道顺便带点回来。” 周彩凤笑骂着走了。 秦凝推着车站到郭军义面前:“哎,七天以后,有个机会和我表姐单独相处,就是要到沪上,学技术,你要不要去?” 郭军义嘴里塞满了饭,撑大了眼睛看着她。 秦凝抿抿嘴:“哎哎,先把饭咽下去,说话!” 郭军义急不可待的嚼饭,急得差点呛到。 他咳嗽起来,转着头把一口饭喷出来,但还是咳嗽了好久,才停下来,睁着一对有些红的眼睛,立刻说:“去,去!” 秦凝叹气: “唉!你看你这个样儿!不是我说你,都是你自己作的,要是当初我表姐到你家退亲的时候,你就立刻说你不想退,也不至于有今天。 现在机会给你了啊,你到时候去了沪上,好好的跟人家说说话,在工厂里,需要你帮忙的,赶紧去帮,需要你出面,赶紧去出,千万不要再这样死不开口,那可再也没人帮得了你了。” “知道了。” “那你吃饭吧。七天后,跟我契爹的车去。你会去这个事情,我还没有和我表姐说,到时候,万事看你自己了啊!当然,你要是不努力该你不说话的毛病,说不定我不给你去沪上啊!” “我……知道了。” 秦凝回了家,难得一日在家,便帮着秦阿南看孩子,也好让秦阿南歇一歇。 秦阿南很开心,给七斤喂饱了奶,说:“我去河边洗衣服,你抱他一会儿,估计要睡了。” “好叻!” 秦凝抱着七斤就进了自己的屋子,一转身关上门,就带着七斤进了空间。 既然猴子和鸡在空间都好好的,那人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况且七斤是小婴孩,就算看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反而七斤可以在空间里获得很多能量,还能和悟空玩一会儿呢! 果然,秦凝抱着七斤刚在空间里站住,悟空就“吱吱”叫着,兴奋的跳了出来,围着七斤转。 秦凝把七斤放在草地上,吩咐悟空: “这是七斤,你陪他玩,但是千万别抓伤他啊,可以扶着他走走路,草莓也可以采给他吃,但是河边千万不要去。” 悟空“吱吱”应着,高兴极了,手舞足蹈的给七斤翻跟斗,还去采了花给七斤看。 七斤也很新奇的看着悟空,一点也不害怕,一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揪悟空的毛,一边努力的在草地上站起来,要学走路。 秦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一孩一猴玩的非常高兴,草地松软,也不会摔坏了孩子,她便自己进竹屋子理东西去了。 可到底是外头多了个孩子,秦凝理了不过半个小时,心里不定心,走出去外头看。 远远的能听见孩子“咯咯咯咯”的愉快笑声,秦凝四望,见悟空带着七斤,不知道怎么的,已经走到草莓地里去了。 秦凝追过去看,嗬!七斤跌跌撞撞的在草莓地里走,走几步,摔一跤,身上沾着半颗草莓站起来,再走几步再摔一跤,他就在草莓地里滚一滚,抓一颗草莓塞嘴里,再咿咿呀呀的站起来。 整个身上,早就已经都是草莓印子,但神奇的是,他竟然连续可以走好几步了呢。 秦凝走过去,一把将七斤从草莓地里拎起来,看着这孩子一身的草莓污渍犯愁,哎呀,这可怎么好?怎么跟秦阿南解释,他这一身草莓的事儿啊? 而七斤还不乐意呢! 秦凝把他一拎着,他还小脚乱蹬着,要继续在草莓地里翻滚呢。 悟空也仰着头,吱吱的叫着:“主子,开心,开心,跟他玩,给他玩。” 秦凝咧嘴:“还玩!你怎么给他到草莓地里了啊?看看这滚的一身,这草莓印子洗不掉啊。” 悟空也咧大猴嘴:“吱吱,是你说,可以给他吃草莓。” 呃…… 好吧,能跟猴子较什么劲呢? ------------ 第346章 七斤:欺负我不会说话啊 对着呆萌的悟空,秦凝无话可说。 她只好尽力把七斤身上的烂草莓和草屑先捡掉,又采了好几颗草莓抓在手里,准备出去了。 正好的外头已经响起了秦阿南的喊声,秦凝顾不得了,一闪身就带着七斤出了空间。 果然,秦阿南已经在推房间门,喊着: “囡囡,弟弟呢?有没有要睡了?你闩着门做什么呢?咦?不在房里吗?” 秦凝立刻应着她,走去开门:“姆妈,在呢,正想哄他睡呢,哦,门啊,我不小心闩了的……”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七斤大概是发现眼前的地方突然变化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凝门一开,秦阿南看见七斤哭,还伸手抱七斤,嘴里说呢:“这是作困了,要睡了,给我哄吧。” 可是,七斤怎么也不肯给秦阿南抱走。 他扑在秦凝身上,抓住秦凝的衣服,圆滚滚的小脑袋转着,四处的东看西看。 秦阿南不解:“咦,他这是做什么呢?……七斤,你不要娘抱啦?来来,娘抱你啊,你这是找什么呢?” 秦凝偷偷咧嘴,满头瀑布汗,哎呀,七斤这个样子,一准儿是在找悟空呢! 果然,七斤大哭着,胖乎乎的手指戳来戳去的,奈何他不会说话,急的眼泪横流:“哇哇,呜呜,呜呜,哇哇……” 秦凝悄悄的擦了把额头,把手里的草莓递给秦阿南: “姆妈,那,几个草莓,刚才回来路上,有个认识的人给我的,七斤玩了一会儿,沾的到处都是,我拿走了,估计是他不舍得呢。” “哦,七斤啊,好了,不哭了啊,要睡了啊,那那,草莓给你那。” 秦阿南伸着手,一把将七斤抱过去,可是七斤哭的更厉害了,还拼命扭动着身体,从秦阿南身上滑下地,抱住秦凝的腿转着小脑袋,继续四处的找东西。 秦阿南无奈的一头汗:“咦,你这个小孩,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找什么呢?” 秦凝大囧,哎呀呀,这下可好,惹事了。 这场小祸事,持续了好久,七斤抱住秦凝的腿转了无数圈,还跌跌撞撞的摸到秦凝床上去找,直到整个房间找完了,实在没有记忆里那只猴子的影子,才努力让自己认清这个事实,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可他的眼里是疑惑的,心情是不甘的,手里捏着草莓,蔫巴巴的憋了半天小嘴,扎在秦阿南的怀里抽泣着找安慰。 秦阿南一边奇怪,一边惊喜: “咦?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往日这个时候早就睡了,他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好?咦?他会走路了?哎呀,他会走路了,上午他还只是能扶住凳子走,这会儿他会走路了!” 秦凝拿手遮住嘴,不敢声张,哎呀呀,差点露馅差点露馅,以后可不能把七斤往空间带了,人,终究比猴子聪明啊! 结果秦阿南把七斤带走了去哄睡觉,秦凝回到空间,悟空还在草地上可怜兮兮的等着:“主子,七斤,七斤,我要七斤。” 秦凝撇嘴:“悟空啊,七斤是人,不能一直陪你玩的,你还是和芦花鸡玩吧。” 悟空一双猴眼里便都是委屈,扁着猴嘴看她。 秦凝心里不忍了,说:“好了好了,走,你带我去山上走走,我看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悟空这才高兴起来,带着秦凝往最近多出来的那座小山走去。 走过月亮河,走过花梨木树林,再走五十米,就是多出来的小山,秦凝仰头看着,真觉得这山,和县城附近的卧牛山形状差不多,只不过略小些。 可惜这山原始了些,既没有步道也没有石阶,满目都是杂草和树木,她倒是要怎么爬啊? 秦凝只能围着山转圈圈,在山脚周围看。 尽管这样,她还是发现,山,真的是个宝藏,除了有悟空掰回来的芦荟,还有好多的山野菜,除了常见的蕨菜、薇菜、婆婆丁等,还有好多秦凝知道能吃,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更有好多的山珍,什么木耳、香菇、平菇、口蘑等等。 还有一处是整片的竹林,里面除了高高的大毛竹,还有竹笋,也有竹荪,都是最原始的状态,看着都是鲜嫩无比的。 秦凝呼气,再吸气,对着这宝藏之山心情激动,不要说别的了,光这座山上的东西,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吃用不尽啊! 好了,不看了,看不完啊,反正什么都是她的,等回头想吃什么了,直接让悟空拿个篮子来挖就是了。 要不然全部走完,不知道要几天呢! 秦凝招呼着悟空,高高兴兴的往回走,只吩咐它: “悟空,明天开始,你拿我削好的竹枝,要是看到有人参的地方,你就把竹枝插在附近,自己不要拔了,都被你拔坏了。” 悟空由主子陪了这么一遭,心情愉快多了,“吱吱”叫着应了。 这么一圈溜下来,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秦凝在空间里喂了悟空,便转身出去煮晚饭,既然和成屹峰说好了来吃饭,好歹她也得去做几个菜。 七斤今天下午闹了那一场,睡着的比较迟,秦凝煮晚饭的时候,七斤还没有醒,秦阿南便帮着秦凝烧火,还嘱咐秦凝,尽量多烧几个菜,吃不完让成屹峰带回去,给任贵均也留一份。 母女两个一个上灶一个烧火,等许良保放工回来也帮手,秦凝煮了一桌子的好菜。 因为有小季一早拿来的新鲜鱼,又有前几天赵进明拿来的鸡肉和猪肉,所以菜肴很丰盛,清蒸鱼,红烧肉,白切鸡,绿油油的小青菜,黄嫩嫩的韭菜苗,金黄的炖蛋,粉嫩的鱼丸子,真是过年似的。 不到六点钟,菜摆了一桌子,许春燕作业都做好了,眼巴巴看着菜等着,可是成屹峰还没有回来。 秦凝看看天色,皱眉,和秦阿南说: “姆妈,那边亲戚多,我听屹峰哥说,往年都是要走两天的,我估摸着他这是一时半会儿不好回,你们别等了,先吃吧。” 秦阿南和许良保相互看看,许良保说: “这,不好吧?你做了这么半天,要不然再等等他吧,兴许在回来的路上了。” 秦凝没出声,一家子便又等了半个小时,天都黑了,成屹峰也没回来。 秦凝摆摆手:“别等了,我看一定是碰上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不会这个点也不回,每样留出一份来,你们先吃吧,娘你等会儿还要顾着七斤的,只管先吃吧。” 秦阿南看看眼巴巴看着菜的许春燕,便也算了,说:“哎,反正也不是外人,行了,我们先吃吧。” 结果,秦阿南几个人先吃完,碗也洗好了,都要睡了,成屹峰还没回来。 秦阿南说:“囡囡,要不你也吃吧,我估摸屹峰在他伯伯家那边吃了吧?” 秦凝叹了口气,说:“没事,我不饿,你们去睡吧,我再等一会儿,要是到九点还没回,我就闩门了,谁来也不开!” 秦阿南和许良保又是对望,都不敢多说,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了。 就这时,外头倒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成屹峰高瘦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灶间门口。 他一看秦凝坐在灶间的桌子旁,就重重的呼了口气:“哎,小凝,对不起啊,我回来迟了。” 秦凝看看他,没出声。 秦阿南到底心里忐忑着,她可盼着两个孩子好好的,女儿性子太强了些,瞧着已经生气了,秦阿南回了房,没敢睡下,听着声音马上走出来,看看秦凝的脸色,拉住成屹峰说: “屹峰,小凝说和你说好的,你会回来吃饭的,小凝煮了一桌子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成屹峰看看秦凝,看看桌子上拿碗盖住的一个个菜碗,说: “唉!别提了!我先去了大伯家,大伯不在,我就和大伯母说了几句话,又去三叔那边,三叔絮絮叨叨个没完,临了拉着我又去四叔的房头,非要我一起在四叔那儿吃中饭。 好吧,那就吃中饭。吃完了饭,四叔又拉住我,帮他去看什么宅基地,我一听他说要看宅基地我就不想去,可一家子又拉住我,絮叨个没完,几个姑姑也回来了,隔房的亲戚也都在。 每一个看见我,都问我脸怎么了,头发怎么了,一堆话。我一时不好走,我想着算了,忍着,到三四点回来就是了。 结果到了三四点的时候,大伯母又来叫,说我大伯回来了,有事找我商量,非要我去,可四叔这边还不放人,话里话外和大伯那边有点不高兴了,差点没吵起来。 那我难得回去,总不好让他们因为我吵起来,我就和大伯母说,要不我再在四叔那儿坐一会儿,我就去大伯家,可算把两家劝好了。 谁知道,到了大伯家呢,大伯母又置了饭菜,说让我留下来吃晚饭,那我都和小凝说好要回来的嘛,我就推脱了。结果大伯生气了,又说好多无聊的话,什么看不起他看得起四叔的一大堆。 我便只好多坐了一会儿,我大伯这个人爱喝酒,还非要我喝酒,我跟他说我受了伤,不能喝,他又拿出长辈的样子来,把我好一顿说,那我酒不能喝,我就略坐一坐,总是要的。 等大伯喝了几口酒,他又开始说我爸妈,还有我大伯母……也在一旁说了些别的话,这饭吃到一半,我忍了再忍,差点掀桌子……还是想到小凝说的,让我几年回来一趟,能忍便忍一下算了,这不,就忍到现在才回来了。” 成屹峰懊恼的在桌子便坐下来,重重的叹气。 秦阿南拉了拉肩头披着的衣服,无奈的说: “唉,你娘上回就说过,你四叔家和三叔家好,两家又都和你大伯家不好,每次写信给你爹,也都是数落这些事,可要我看,你爹那些个兄弟,一个都不是啥好的,要不是他们成日的说你爹娘的坏话,也不至于让你娘一个人伺候完了你爷爷、又伺候你奶奶!兄弟姐妹生这么多呢,就知道榨干你们!” 成屹峰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看坐在对面的秦凝,和秦阿南说: “谁说不是呢,还好离得远,几年一次的,也只好算了。我四叔让我看宅基地,又提他们要盖房子的事,无非是又想要我们家出钱。 唉,也是为着这些,我才跟他们多周旋了几句,我也得跟他们说说我爸妈那边的辛苦啊,不能总是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外过得好像多舒坦似的!有些话我爸妈不好说,我得更他们说! 一来二去的,不就耽搁了嘛!阿姨,对不起啊,害你们等我,早知道,我不该和小凝说要回来吃饭,小凝……不生气了啊!” 成屹峰最后一句是对秦凝说的。 秦凝先叹了口气,转头和秦阿南说话:“唉,姆妈,你先去睡吧,夜了。” 秦阿南看看两人,没再出声,进屋去了。 秦凝没理成屹峰,站起来去灶上,打开锅盖,放了水,放上一个竹子做的碗架子,再把桌上的几个菜移到碗架子上,盖好锅盖,只管走去灶下烧火热菜。 成屹峰走过来,油灯火把他高瘦的影子照得很大,盖住坐在灶后的秦凝:“小凝,别生气啊,是我的错。” 秦凝看他一眼:“我没生气。” “真的?” “我生气的话,还热饭给你吃干嘛?” 成屹峰就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秦凝睨他一眼:“你要是吃饱了,就是个没心肝了的!” 成屹峰笑着走近一点:“那你起来,我来烧火吧,你也累了。” “没事,你坐着吧,跟我说说,你大伯娘说了什么,你气得差点掀桌子呢?” “你,你……你可真聪明,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就我大伯娘说的我生气呢?” 成屹峰愣了好一会儿,才问秦凝。 秦凝大眼睛眨眨,说:“知道我聪明,以后可别瞒我,什么都瞒不过我。说吧,你大伯娘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成屹峰嘴角扯了扯: “你,你又知道?咳咳,那个,我不是瞒你,是我觉得那些话,你听着肯定生气。唉,我都气坏了嘛!我大伯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有对象了! 我大伯娘就很惊讶,说是谁?是不是你?她说,她听秀才村有人传言的,说都是房秀娟说的,我跟你前些年就怎么样怎么样的……” ------------ 第347章 幸福啊! 成屹峰说到这儿,眉头紧了紧,很是不高兴的撸了把脸,说: “嗐,反正不是好话!为了这个事,我就好好的跟我大伯大伯娘说了说你的事,因为相比较,我家那些叔叔伯伯,就这个大伯和大伯娘还算能讲得明白一些。 我妈说,当年我妈带着我还没有去东北的时候,还就我这个大伯家,算是照应过我妈,那我也不好真的跟他们翻脸。 而且今后我们结婚,少不得还要请他们,我不能让他们道听途说的就对你印象不好,我就和他们说明了一下,其实,我就意思意思夹了几口菜,我一口饭都没吃他们的,气得吃不下,光顾着说了,这不,就……耽误回来了。” 秦凝把最后一把柴草塞进灶膛里,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说: “你也是傻,这种事儿,你今天和你大伯家说了,难道明天再有人这么说我,你也一家一家的去说明?” 成屹峰气哼哼的说: “那怎么办呢?我听不得人家说你一句不好。再说了,事实根本就不是房秀娟讲的那些,我们哪有前几年就怎样怎样,这不是才定下来,我肯定要跟人家说明白啊!不能让大伯娘说你坏话。” 秦凝无所谓的说: “不用。这世上,说长道短的人多了,我是什么样的,根本不需要向那些不相干的人证明,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不管我们今后结婚不结婚,我都不在乎你的亲戚说我什么,我又不和他们过日子,你不用担心这些。 好了,把饭菜拿过去,我都还没吃饭了!一点不生气是假的,我煮了一下午,等你等到现在才吃饭,我能不生气吗? 我可告诉你,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是再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爽约,我可不跟你结婚!” 秦凝嗔怪的瞪了成屹峰一眼,自己端了两个碗,先走去饭桌旁。 “小坏蛋!可不许跟我说不结婚的话啊!生气你骂我,啊?” 成屹峰追过去,笑着大力揉了揉她的头,又急急忙忙的跑去灶台上端了另外两个碗,装了点饭,和秦凝坐下了,说: “唉,小凝,我也知道你说的意思,可真正做起来,却也为难,你说说看,谁家没几个像房秀娟这样糟心的亲戚,谁家又没几个像我三叔四叔那样光想着要钱的? 我妈那么急脾气的人,还不是得顾着这些亲戚的烂嘴巴,把我爷爷奶奶接到东北去照顾,难不成还能六亲不认?!唉!” 秦凝先没吭声,只管吃了几口饭,才很认真的和成屹峰说道: “那我就还告诉你了,我就是那个六亲不认的!你可想好了,到底还要不要跟我结婚。我是觉得,这世上,要是想活得松快一些,有时候还就得六亲不认。 那些个只知道榨干我血不知道爱护我的,只知道对我说长道短不知道体恤我的,或者自己做不到、却只知道要求我怎样怎样的,就算他是我的亲人,我干嘛要去理会他呢? 反正不管是谁的亲戚,对我来说都一样。要是对我好的,我肯定也对他好,要是对我不好,就算是我亲爹,我不是照样不理他?! 房秀娟那样的,早就报应不爽了,我也犯不着去理会她,她背后说我的那些话,估摸着也是以前说的,她现在腿脚不好走,走不到你老家月长村那么远去说三道四。 而你大伯大伯母,光听了房秀娟的一面之词,就认为我不好,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也或者,他们要给你介绍的对象是他们心仪的人,就不管不顾的先来败坏我,我招他们惹他们啦? 所以,你的大伯大伯母他们,就算再是你嘴里说的、算明白事理的人,我都不会认同你的说法。 以后如果你跟我结婚,他们敢对我指手画脚,我是不会对他们客气的。那你可想好了啊,我就这么个人,你还要跟我结婚不?” 成屹峰看看她,把一块红烧肉咽下去,凑近来说: “哎,小凝,你说,你能不能把你这一套话,也跟我妈说说?也好让我妈别再总是寄钱给他们了,我今天去发现,他们一个个的,都想着让我家寄钱给他们盖房子,以前是三叔,现在是四叔,可他们怎么不想想,我们家还没房子呢! 老宅子分给我爸妈的一间房,早就让大伯家占了,我们住在东北的那些房子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将来要是我爸妈真的能调动回来,或者退休了回老家,可还没房子住呢!” 秦凝挑眉:“哎,我跟你说的话是,你是不是要想一想,你还要不要跟我结婚!” 成屹峰也挑眉: “想什么想!我想了三四年了,我还没想明白?!以后不许跟我说不结婚的话啊!那个根本不是问题啊,我们现在说我伯父家的事呢! 我觉得,你说的都对!确实是,对你好的,我肯定也对他们好啊,要是对你不好,我理他们干什么? 你啊,还真被你说着了,我大伯娘要给我介绍的对象,还就是我大伯娘的侄女,所以才在我面前说你这样那样呢!我说他们明白事理,也只是相对我三叔四叔他们,不是真的说大伯多明白事理呢。 我心里也知道,我大伯他们要真是那明白事理的,那我爸妈当年要把奶奶接走的时候,他们还不该早早跟我爸妈提出来,‘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便别折腾去东北了,就在老家养老吧,毕竟你们已经照顾了爷爷了’! 可他们说了吗?他们根本就没说过!只会在背后说我爸妈在外头日子过的多好多好,好像我们不用吃饭不用过日子的一样。他们一个个的,除了我爸妈,还有兄弟姐妹五个呢,有哪个体谅过我爸妈?哼! 我跟你说,我听着我大伯娘说你坏话,我真是气坏了,可是我再一想,要是我因为他们说了你,而当场的掀了桌子,那今后,说你坏话可就更多了,好不好的,先给你按个迷惑我的罪名呢! 我只好先忍着呗,那那,这儿,忍得我肝疼!我一边忍一边还急,我想着我跟你说好一起吃饭的,可这都几点了,结果我大伯还死拉住我不放,我……难受!” 成屹峰抱怨起来,说着把碗都放下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心口,吐出一口大气。 秦凝嘴上不出声,心里挺满意,顺手夹了一筷子鱼给他碗里:“那,吃鱼,补肝也补脑。” 成屹峰看看鱼,再看看她,一时没吃,欲言又止。 秦凝对他笑:“怎么了?快吃啊,那种人,别理就是了,反正过几天你走了,也不用看见他们。” 成屹峰叹气,苦笑:“唉,小凝,你还不知道呢,我大伯大伯娘听我把你夸了一通,说让我带你去见他们呢。” 秦凝脸垮了:“你答应了?” “没。我肯定不会帮你答应。我说你忙着呢,不去。” “呼!那最好。” “但是,我大伯和大伯娘说,改天他要来看看你。呃……原话是,看看你当不当得起咱们成家的新媳妇。” “什么?!”秦凝差点把手里的碗掉了。 成屹峰无奈的说:“我爷爷去世了,我大伯可是以长兄如父自居的,啥事都管!不过今天他喝了点酒,估摸着是说酒话呢,反正我没理他。” 秦凝气得呼呼吐气,不禁瞪着成屹峰说: “那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啊,他要是不来,他还能给自己留几分脸面,他要是敢来说我,那,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 成屹峰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他要是不来,我只当他不过一句酒话,他要是敢来说你,我肯定第一个把他赶回去,他算什么?!我爸都说,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成屹峰又叹气: “唉!我爸之所以这么些年宁可在黑省不回来,多少也有点要远离我大伯叔叔这些人的考量,这乡下地方,一家子兄弟,稍微有个出头点的吧,所有的人都恨不得附上来吸一口血; 有事要是不帮忙,就是我们的错,有事要是不给钱,也是我们的错,可他们也不想想,我们一家还养着奶奶呢,也是要过日子的,我们容易吗? 有时候我想着这些,我也能体谅我爸妈,本来高中毕业那会儿,我不想留在地质队的,可我知道我爸妈辛苦,我就留下了; 不过,我可不喜欢这种杂七杂八的事,小凝,我们结婚了,我们单过,不理这些糟心的亲戚!就像你说的,对我们好的,我们自然该顾着,光想着占便宜的,我们离远点!” 他眼里满含期待的看着秦凝,秦凝对他展颜一笑。 挺好!心机BOY有心机BOY的好,还能体恤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事,可比那些一结了婚就万事不管的男人强! 秦凝就说:“你能这么想,我挺高兴的,那你只管吃饭,这种事交给我好了,我知道怎么办。吃吧,都是为你做的,那,这个鸡……” 秦凝给他选了一块鸡腿肉,刚夹起来,成屹峰对着她张大嘴:“啊……” 秦凝笑了笑,塞在他嘴里,成屹峰开心得眼睛都弯了。 两人不再提这些糟心事,吃好了饭,成屹峰洗碗,秦凝踮着脚给他脸上抹芦荟汁: “我瞧着好多了,赶紧多抹几次,千万的在你回家前,大伤口能愈合了,要不然阿姨看着心疼,我交代不过去,一些小疤痕也只能慢慢来了。” 成屹峰任她抹着,一边洗碗一边说: “没事的。我有一回在一个山洞里勘探,不小心受的伤比这个还严重呢!现在我妈心里疼你哩,只要你没事,她能说什么,不担心这个。” 秦凝给他脸上抹了一层,碗里的芦荟汁还有好些,她顺手给他一点一点儿抹在头发上,说: “就是这头发怪可惜的,没法子了,要不也抹点试试,能好一点是一点,不好也没事,等新长出来了,把不好看的头发剪了吧。” 油灯火把两个人的身影照着像在跳舞,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的晃,成屹峰微弯着身子,不断侧着头任秦凝摆弄,忽然低声说:“小凝,我真幸福。” 秦凝的手顿了顿,笑着说:“这就幸福啦?” “嗯,幸福。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幸福。”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很,却也饱含深情,让人听着,心里就漾起一股甜蜜。 第二天,秦凝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没动,唇角低低的勾着,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庭院里,七斤穿了一件圆领小褂子,手扶住一只条凳,正自己一个人走到这边走到那边的玩,秦阿南蹲在一边看着他。 可七斤见秦凝从屋子里出来,立刻就摇摇摆摆的向她走去:“嗯,嗯,叽叽,叽叽……”然后就是抱住了秦凝的小腿。 秦凝一把将他抱起来:“七斤,早啊,什么叽叽,你是在找姐姐吗?叫姐姐。” “叽叽,叽叽,嗯,嗯,叽叽……” 七斤不理会她的话和笑容,转着小脑袋四处找,小手还把她的脸推来推去的寻找着。 秦凝忽然感觉不妙,七斤,不会是又在找悟空吧?他不是在找姐姐,而是在模仿猴子的叫声?哎呀,这么个小孩儿,他怎么不忘记啊? 秦凝这么想着,此时再听,果然,七斤的嘴里一直“叽叽,叽叽”的叫着,很像悟空的“吱吱”。 然后,当七斤发现自己这么叫着一点也没用,印象里的那只猴子就是不出来,也实在是在秦凝身边翻不出什么来的时候,七斤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哇……叽叽,叽叽……呜,哇……” 秦阿南也是不解:“哎呀这孩子,他倒是干嘛呢?刚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秦凝心里无语,自觉诱惑了七斤,也亏待了七斤,不禁抱着他哄: “好了七斤,不哭啊,姐姐带你出去玩呀,你要什么,啊?七斤,姐姐带你出去外面玩呀!” ------------ 第348章 好名字留给你儿子吧 秦凝抱着七斤使劲转圈圈,又跑去院子外头玩,看小鸡小鸭,看佐罗追尾巴,看花看草,哄了好一阵子,七斤才算止住了泪。 秦凝呼出一口大气,抱着他又在村巷里溜了一会儿,正好队长在生产队的晒场那吹出工哨子,社员们便都扛着锄头什么的出工了。 郭军义也从猪棚里走出来出工。 他一看见秦凝抱着孩子站在村巷里玩,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多半是想要向秦凝讨好一下,或者是展示一下他有努力的改变自己,请秦凝继续帮他在项月英那里说好话的念头吧,他便在黑黑的脸膛上挂了笑,主动但生硬的和秦凝打招呼: “早,带,带着孩子,玩,玩啊?” 可是,他这么黑黑壮壮的人,这不笑还好,一笑,还是牵强的一笑,其实怪吓人的,尤其是吓小孩子。 七斤看见他特特走过来站在身旁,还突然露出那样的笑容,顿时“哇”的一大声就哭了起来。 这可把郭军义也给吓着了,他,他干什么?他是来讨好秦凝的啊,现在孩子看见他就哭了,这可怎么好? 郭军义一张脸抽动着,完全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 “哦,七斤不哭呀,怎么了这是?那我们再去看小鸡,小鸡叽叽叽……” 秦凝急着哄七斤,便也没理他,只管抱着孩子走了。 这可把个郭军义吓得忐忑了好几天,生怕秦凝不帮着他去和项月英调解他们的事儿了,日日的一有空就蹲在猪棚门口,想要等机会向秦凝解释,或者再讨好几句,由此还闹出了笑话,此处按下,暂时不表。 而秦凝抱着七斤又四处走了一阵,又是唱歌给他听,又是摘花给他玩,七斤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手里捏了一朵迎春花儿,向秦凝笑。 等再回到家,许良保已经出工去了,秦阿南盛了粥给秦凝,说:“囡囡啊,把七斤给我,你来吃吧,昨天屹峰什么时候走的啊?今天你们去哪儿啊?” 秦凝把孩子递给秦阿南,想着昨晚的情形,脸有点红,低下头说话:“哦,吃完就走了啊。怎么了?” 秦阿南可没在意她,说: “你良保叔说,该给七斤上个户口了,可现在地里忙,你良保叔也走不脱,我想着,正好你在家,要不你去公社里给他办一下?” “好啊,姆妈,名字到底定哪个啊?你们都想了那么久了,还没想好吗?” “唉,不就是上次说了最后那两个嘛,我觉得都不错,你良保叔也说,就在卫东和为民里选一个嘛。” 秦凝端着碗,不禁皱眉,这一批孩子,不是卫东就是为民,再不然就是卫兵和红兵,哎哟喂,若干年后,不知道多少孩子为了自己的名字难受呢! 秦凝喉咙里不吐不快:“咳咳咳!姆妈,为什么那么多名字,你和良保叔非得挑卫东卫民什么的嘛?” “呃……那不是大家都这么叫嘛!你说的那个什么子轩文昊的,怪怪的……” “不会啊,子轩,气宇轩昂,文昊,文采斐然,哪里怪怪的嘛。” 秦阿南摆摆手,说:“好好,那你留着,等你生了儿子,你给自己儿子叫。” 两人正这么说着呢,成屹峰来了,正好听见最后两句。 他进来,看看秦凝还没舒展开的眉头,再看看秦阿南带着笑的脸,说:“阿姨,在说什么呢?” 秦阿南笑得不行:“说你!你和小凝!我可等着你们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就用那什么子轩文昊的名!” “姆妈!”秦凝不禁不好意思的一大声。 秦阿南笑着,抱起七斤就走:“走咯,玩去咯,让哥哥姐姐们说话,早点结婚咯!” 成屹峰和秦凝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脸红。 空气突然有点安静。 成屹峰在秦凝身边坐下,秦凝小声的吃着粥,过了一会儿,成屹峰悄悄的凑过来,小声说:“阿姨说的真对!” 秦凝埋下头,再埋下一点,恨不得埋进粥碗里,不出声。 成屹峰把头伏在桌子上看她,笑得半天没合上嘴。 既然秦阿南自己非要给儿子取那么大众化的名字,还招惹得成屹峰一直火辣辣的看秦凝,秦凝便也不去说服秦阿南了。 她吃好了粥,在两张小纸条上写了秦卫东和秦为民两个名字,团成小纸团,放在一个干净碗里,喊秦阿南: “姆妈,你要给七斤取啥名随便你,但总不能叫两个啊,那,我把名字写纸条上了,让七斤自己来抓阄,抓着哪个,就户口上哪个。” “哎,也好啊!七斤,我们去抓阄咯!” 秦阿南抱着七斤过来,放她的小手在碗里一通鼓捣,七斤以为又是玩什么呢,咯咯的笑着,最后抓了一个小纸团捏在手里。 秦凝把他小手掰开来看,七斤还不爽的哼唧,秦凝哄着: “别急啊,姐姐看看什么名再还给你啊……秦为民!行了,秦七斤秦为民小朋友,你以后就为国为民奉献青春发光发热吧!就这么定了啊!” 秦阿南很满意:“嗯嗯,不错,我们七斤有大名咯,秦为民!多么好,为民为民,为人民服务!” 秦凝摇着头,拿起秦阿南放在饭桌上的户口本先出去:“那行,我们去公社了啊!” 成屹峰跟在后头和秦阿南打招呼:“阿姨,那我们走了啊。” 秦阿南一把拉住他,凑到他耳朵边说:“机灵点儿啊,热情点儿啊!别急着回来,出去玩玩,多说说好话,多凑近点儿,但千万别惹她生气,懂不?” “哎!我懂,阿姨!” 成屹峰心里甜如蜜,大声的应着。 秦凝不禁转回身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成屹峰推她走:“没什么,等会告诉你啊。” 秦凝狐疑的看他,他只是笑,拉着她就走,等走出了村巷,外头就是田地了,两人才分开一些,一前一后的往小学那儿去取车。 等坐到了车里,秦凝又问:“哎,我娘和你说什么?” “真想听?” “什么?说!” 成屹峰靠近她,气息吹在她脸侧:“阿姨让我对你再热情点,再凑近你点儿,你……觉得怎么样?” 秦凝脸红红,一掌推开他:“开车!” 成屹峰笑着开车,不过开了一会儿,他便伸手拉过秦凝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却问:“咦?戒指呢?怎么不戴?” 秦凝手伸进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子来,红绳子上吊着那枚红宝石戒指。 她把戒指向成屹峰晃了晃,说: “我挂脖子里了。洋人的这种戒指款式,我们这里没有,太显眼了,我要是带着上班什么的,人家见一个问一个的,以为我炫耀呢,不太好。” 成屹峰点点头:“也是。哎呀,现在戒指都没地方买……我回去了,跟我妈那儿再要一个给你,我妈那种款式比较老土。不过,我还是觉得洋人那个戒指好看。” “傻不傻呀,我又不是贪图戴戒指。” “嗯,我知道,你贪图我的心意。” “谁贪图你的心意啦?” “好吧,是我,我贪图你,我贪图你的心意,嘿嘿。” “傻子!” 两人笑闹着去公社派出所,不过半个多小时,便把七斤的户口办好了。 从派出所出来,两人还没走到车里,正商量着去哪儿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凝凝!” 秦凝一看,是蒋丹,手里拎着一篮子青菜,正笑着从不远处走过来。 秦凝看看成屹峰,说:“蒋丹,还记得吧?” “记得。你好,同学。”成屹峰和蒋丹打招呼。 蒋丹看着成屹峰伤痕累累的脸,诧异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喊他:“凝凝的哥哥,你好。这,是伤着了?我,我都不敢认了。” 成屹峰就笑着看向秦凝,说:“啊,小伤。不过,我现在,可不止是凝凝的哥哥,是吧?” 秦凝嗔怪的白他一眼,没理,只和蒋丹说:“他……遇上点事,我改天和你说。你怎么在这儿过?还是去哪儿呢?” 蒋丹没马上答,她看了一下成屹峰,脸沉了沉,牵强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最终,她指指菜篮子,含糊的说: “嗐!前几天周健家送了日子,给我外公他们送了点东西,我外公他们竟然也……主动叫我去拿一点子青菜……” 秦凝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再问,估摸着这是蒋丹外公一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蒋丹这外公一家,比房秀娟之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还真是成屹峰说的,乡下人家,哪家没有几个糟心的亲戚,一时都问不清楚的。 秦凝便只是问:“周健家送日子了呀?这会儿送了日子,那上半年要结婚的咯,定了哪天?” 蒋丹这才露出一点笑容:“五月一号。那,我可早早告诉你了哦,你可千万的要给我把日子空出来当伴娘的,知道吗?” 秦凝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那我走了,你可跟你的……那个啥,好好的出去玩玩吧!” 蒋丹识相的啥也没再说,冲秦凝和成屹峰摆摆手,走了。 成屹峰摸摸脸,问秦凝:“我的脸,真的很不好看?你那个同学像吓了一大跳似的。我怎么自己不觉得怎么样呢?” “现在伤口都在愈合了,看着是有点怪,大概我同学觉得你以前比较好看吧。” “哎呀,这样啊,那以后,就像阿姨说的,我要再凑近你一点,千万不能让你嫌弃我。” “我要嫌弃你的话,还能让你凑近我?”秦凝拿不屑的眼神睨他。 成屹峰笑着:“那你不嫌弃我,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成屹峰向四周看看,乡下地方,这个时候街上也没什么人,他低声说:“能不能像昨晚上那么,你凑近我?” 秦凝也向四周看看,向他勾勾手指:“来,来。” 成屹峰喜滋滋的伸着脖子凑过来,秦凝对着他脖子就是一掌:“大力神掌!” 成屹峰捂住脖子惊叫:“哎唷!坏丫头,你可真下得去手!”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我什么时候凑近你了?” “啧!敢做不敢当的!算了,走吧,去县医院拿你验血报告和我的鉴定书。哎唷,真是,很痛啊!” 成屹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开了汽车门,等坐好了,他却不开车,一个劲的揉脖子:“不行不行,打坏了打坏了,现在我脖子不能动了。” 秦凝笑着骂他:“你就装吧,快开车。” “不行,脖子痛,开不了了。” “别玩了啊,快走。要不然你起来,我来开。” “那不行,你得表示一下,我才能开。” “……你没完了。” “也不是啊,你,给看一下,我就好了。”成屹峰捧住自己脖子伸到秦凝眼皮子底下,像孩子似的笑。 秦凝盖住眼,无语:“……” “小凝……看一下……那,就这!像昨天那样,一下。” “我不!” “为什么?” “就不!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啧!真是没道理啊!招惹了我,也不给我看一下,伤心了。” 成屹峰一个人念叨着,转眼点着了火,眼看要开了,他忽然探身在秦凝腮边,“啪”的一声:“行了,你不凑近我,我凑近你好了。现在扯平了!我不伤心了。” 男人侧着脸笑着,那神情,像个做了坏事得逞的孩子,眼里是满满的快乐和得意,秦凝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转开头,嘴角却高高的翘了起来。 空气里有甜甜的味道,男人低低哼着的歌声像给这甜味又加深了浓度,甜得化不开。 到县城医院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两人先去化验科室拿了秦凝的血液报告,再去看回上次那个替秦凝检查的医生。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成屹峰还是细细的和医生问了好多问题,直到医生确定秦凝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成屹峰才谢过医生离开。 他对秦凝这么着紧,对自己的事情却不放在心上,去找上回那个行政科周科长拿了鉴定书,自己都没看,就折进口袋里。 秦凝说:“给我看一下写的什么。” “啊?哦,其实没什么看的,我直接给鲁兆辉那边送去就是了。” “拿来。我要知道,到底怎样了。” ------------ 第349章 你请客我付钱 成屹峰不得不把鉴定书拿出来。 秦凝一看,因为是鉴定书,上面钢笔字很端正,写的是,鉴定伤患成屹峰,面部20%中级二度烧烫伤,鉴定部门上面,还盖着医院鲜红的戳。 秦凝抿了抿嘴,重重叹了口气。 成屹峰拿过鉴定书看看,说: “哎唷,这个一定是鲁兆辉让人特意写的吧,什么中级二度的,我没觉得怎么样啊,马上就要好了。走走,我们去把鉴定书给了鲁科就找地方吃饭。” 成屹峰无所谓的拉着秦凝就往停车场去。 秦凝撅着嘴,任他拉着,心里为他担心。 她才不认为这个鉴定书是鲁兆辉让人特意写的呢,要不是她一直给成屹峰用空间的水和芦荟等东西帮着敷,成屹峰这脸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烧烫伤有多疼就不说了,还有那老些疤痕呢,总是需要很久才慢慢恢复的,虽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到成屹峰回东北的时候,还是恢复不了的,任阿山看见了,心里肯定非常难过的啊! 要是能再快点愈合就好了。 秦凝心里遗憾着,也努力的想着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得要依靠自己的空间。 空间里的水功效显著,芦荟也起到了一定的疗效,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共同帮助成屹峰的脸尽快恢复呢? 毕竟还有一座山呢!得空去山上再找找,看有什么东西能有帮助吧! 秦凝这么想着,跟成屹峰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在医院住院部的后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挺空荡的。 成屹峰给秦凝先开了车门,招呼她坐进去,这才自己转到另外一边去开门。 秦凝坐在里头一转头,正好的看见一个男人从通往住院部的一个小门里头走出来。 只见男人四下看了看,把脖子一缩,就贴着住院部的墙走路,走不了两步,还跑了起来,可跑不了两步,他又停下,转着头四处看。 秦凝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便皱紧了眉。 成屹峰一坐进来,便是看见秦凝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禁说:“怎么了?还担心呢?我真的没事……” 秦凝摆摆手,指指外头的一个身影,小声说: “你看那个人……他不就是秦梅芳的那个男人吗?那天,就盛刚在病房闹的那天,他不是还拉住鲁兆辉要赔钱什么的那个人?” 成屹峰顺着她手指一看,便嗤之以鼻:“可不是!这男人真不像个男人,你瞧他走路那样儿!哎唷,丢男人的脸!走个路都鬼鬼祟祟的!” 成屹峰说着就发动了汽车,车子很快开车去,滑过那个男人的身边,快速的走了,径直往县公安局去。 两人在门卫那边和鲁兆辉通了个电话,鲁兆辉一会儿的就出来了。 “哎!屹峰,妹子!走,先请你们到昭文饭店吃饭去!” 鲁兆辉脸上胡子拉碴的,但精神特别好,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神采奕奕的招呼着秦凝两人。 成屹峰抬腕看了看时间,再征询的看看秦凝。 秦凝和他对视一眼,笑着说: “也好啊,反正吃饭时间,那就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的,鲁大哥欠你好几顿饭,心里放不下着呢!” 鲁兆辉早就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大声笑骂着:“你这丫头!还没结婚就管着我兄弟啊,吃个饭还要等你点头,哼!” 秦凝也笑着说他:“我这还没结婚呢,你就想过河拆桥,收买我哥,然后撇下我是不是?哼!” “哈哈哈!谁敢撇下你啊,我就是见不得你拿捏我兄弟!” “我哪儿有!” “你有!你瞧我兄弟,回来了成天围着你转,也不知道和我这说说好话,等着以后想法子工作调动什么的,哎哎,我可快要升副局了啊,你也不知道巴结我!” “切!我才不稀罕,你就是一个工作狂,我哥要是调动到你那里,还不是跟你似的,我才不要呢!” 两人相互笑着斗嘴了几句,鲁兆辉就似乎急了,人坐在后头,却把头伸到成屹峰和秦凝座位的中间,说: “哎哎哎,妹子,哥哥对你不薄啊,你不能这样扯我后腿!屹峰屹峰,你别听她的啊,男子汉大丈夫,千万不能就这么让老婆使唤了去!” 成屹峰眼睛望着前方只管开车,不出声,只是笑。 秦凝便傲娇的瞪鲁兆辉一眼:“哼!看看,我哥才不听你的呢!谁让你当着我面就挑拨离间来着。” 鲁兆辉一点也不生气,还大嘴咧着,笑: “嗯!不错不错,妹子,哥哥对屹峰很满意!他还是挺惯着你的,不过啊,你也别给惯坏了,别没良心啊,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的,他要是真的愿意来当警察,你别真的挡着他啊!” 秦凝这才撅了撅嘴:“鲁大哥,没良心的是你吧?你找他帮忙,我哪有挡着嘛?” “好好好,这才对啊,所以我也很满意你这个妹子啊!哎哎,前面前面,一定去昭文饭店!说好了的,我请你们吃好的!” 鲁兆辉咋呼着,坚持着,指挥着成屹峰开车到了昭文县最好的饭店,意气风发的走在最前面,领着两人进去。 等着入了座,鲁兆辉把菜单子往秦凝面前一放,说:“你点菜啊,吃什么你说了算!别替哥哥省钱,哥哥最近高兴着呢,我和屹峰说话。” 秦凝拿着菜单看了看,借口要去看看厨房什么的,招呼着服务员一起离开了座位。 鲁兆辉和成屹峰说得正欢,压根没管秦凝去做什么了。 一会儿的,菜便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四个精致的小冷盘,有葱香小鱼、油爆籽虾、水晶皮蛋和一碟子咸菜毛豆子。 还有一瓶茅台酒。 这时候的服务员没后世那么周到,东西放了,扭头就走。秦凝给鲁兆辉和成屹峰摆好了碗筷,再给成屹峰放了一杯茶,给鲁兆辉倒了一杯酒,说:“鲁大哥,我哥的伤还没好,酒你还是别让他喝了啊。” 两人说话正说的兴起,鲁兆辉也没怎么看桌上的饭菜,只满口答应着:“行行行。那,兄弟,吃菜吃菜。” 热菜也开始陆陆续续的上,红烧的羊肉,蒜泥的白肉,玫瑰卤的猪蹄子,清蒸的鱼什么的,很丰盛,摆了一桌子。 成屹峰把医院开具的鉴定书给了鲁兆辉,鲁兆辉已经喝了两三杯酒,拿起来了看了看鉴定书,感慨的说: “瞧,你不吱声,但还是挺严重吧,肯定会有疤的!唉,可现在这个案子,赔偿倒也不好办呢!主犯半死不活的,从主犯那边钱都赔不到,还有那个秦振国,整个一穷鬼,到现在,他的娘也没替他交上住拘留所的钱呢!” 秦凝看看成屹峰满脸的伤痕,自己的脸沉了沉,说: “要不是我哥救了我,估计这几日我的坟头都要长草了,他们太坏了!赔不到没关系,但告一定要告他们,就算赔不到,多判他们几年也好!” 鲁兆辉点头: “那是当然!我就是这么想!这不单是秦梅芳,还有盛刚和这个盛刚亲戚一家子,都不是东西!当初闹到我办公室的时候,可凶悍了,大有我不赔钱就要弄死我的架势! 结果现在秦梅芳半死不活的在医院里,他们眼看着闹不上我了,他们又跑去盛刚家闹了,我听说啊,盛刚的老婆现在已经和盛刚提离婚了,但是这个秦梅芳的婆家,还是追着要盛刚的老婆赔钱,亲戚也不做了,正闹得起劲呢!” 鲁兆辉说了几句,又嘬了一口酒,笑着说: “嗐,真是蛇鼠一窝!还有好些事呢,你们在乡下还不知道!那个秦梅芳的婆婆,我一看就是个不要脸的老妖婆,自从秦梅芳被盛刚弄得昏迷不醒以后,她立马的开始改变战术了。 之前,这老妖婆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这秦梅芳是她家儿媳妇吗?可现在眼看从盛刚那边也不好拿到钱了,她就想要和这秦梅芳脱离关系了! 她先是让这个秦梅芳的娘老子来伺候秦梅芳。我听说是她先对着秦梅芳的娘老子一通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反正意思就是秦梅芳自己不要脸,搞成这么多事情来,现在不是他们家儿媳妇了的意思,无非想着把秦梅芳丢给秦梅芳娘家算了。 谁知道这秦梅芳的娘老子,也是心肠硬的!医院的人说,那娘老子只来了医院半天,就跟谁也没说一声,悄不溜的、自顾自回乡下了! 哎唷,那你们想啊,这种昏迷不醒的病人躺在医院里,要是没有家属照顾,不得让医院派几个人看护吗? 那医院的医生护士就那么几个人,个个都累死累活的,就都很生气,眼看着这么一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病人没人理,医院就又通知那个老妖婆和小白脸去照顾。 嗬!结果,那老妖婆和小白脸儿子理都不理,通知了几回就是不去医院,大对有秦梅芳死活不管的架势了! 那人家医院院长也不是吃素的,就直接把这个事,让人写了个大字报,把大字报贴到了老妖婆的单位! 老妖婆单位不错啊,粮管所的,油水足啊!粮管所领导也很生气啊,这种事挺丢脸,就吓唬了老妖婆几句,老妖婆才带上儿子,去医院了!” 鲁兆辉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摇着头说: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我瞧着,这种老妖婆哪里会好好顾着秦梅芳?别的不说,要是秦梅芳长一身褥疮的话,也够受了!这比坐牢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们说是不是?” 秦凝没答,只摇了摇头,说: “鲁大哥,咱们不提她了,自作孽不可活的。你多吃点菜吧,我今天点的有点多了呢!” 鲁兆辉看看菜色,说:“没事没事,我这一直想请你们吃顿饭,可真是天天的忙,好不容易有消停一天,吃,只管吃,你点的不错。” 鲁兆辉以主人的姿态,招呼着秦凝和成屹峰吃喝,等吃的差不多了,鲁兆辉就站起来去门口柜台边结账。 秦凝这边却招呼着服务员说:“同志,刚才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昭文饭店的服务员,比别的饭店的服务员态度上还是要好得多,毕竟在这时代,到这个饭店来吃的,都是有点职位的,服务员见秦凝一问,立马点头: “都好了,要给你拿过来吗?挺沉的。” “嗯,麻烦你都拿过来,还有这个酒,剩的一起带走。” 秦凝指指桌上剩的茅台酒,指挥着服务员。 服务员答应着,挺利索的去把准备好的、分装在两个大网兜里的十几个饭盒子一起拎了过来。 而鲁兆辉脸上泛着红色,急急忙忙的从门口服务台那边回了过来,对着秦凝皱眉: “哎,说是你已经结帐了?哎,谁让你结的啊?说好了我请的,你这是做什么?” 秦凝笑着,轻描淡写的说: “鲁大哥,是啊,是你请的我们啊,就是我结帐而已。好了,别计较了,那,这两个网兜里的,是跟我们吃的一样的饭菜,给嫂子和孩子们吃,这会儿还早,我们先送你回家放一下,再送你去公安局上班,饭盒子不用还的,我一起结帐结掉了的,快走吧。” 成屹峰听秦凝这么说了,很有眼色的快步上前,帮手拎了饭盒,也附和的说:“对对,鲁大哥,走吧,我帮你拎着,走走。” 鲁兆辉站着不走,满脸不高兴: “哎,妹子,你是怕哥哥我请不起是怎么的?说好的我请你,你这是干什么?说,说说,多少钱多少粮票?我给你,给了你再走!” 秦凝心里叹了一声。 唉,男人都好面子,有些事还非得死要面子。 鲁兆辉不是本地人,是在本地当兵以后,娶了本地的姑娘,才好不容易留在本地单位的。 因为他家里有四个孩子,妻子没法工作,在家里顾孩子,养家的重担都在他一人身上。 鲁兆辉的父母在更穷些的苏北老家,家里也是要种地出工才能活命,那便非但不能来帮忙照顾几个孩子,还时常的需要鲁兆辉寄钱去贴补呢! ------------ 第350章 赖活着也不行 鲁兆辉就那么一点儿工资,要养这么多口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到昭文饭店这么贵的地方请客吃饭啊? 只怕这一顿吃下来,他家里的几个孩子就要苦一个月呢! 可他一心工作,希望拉拢成屹峰,又因着成屹峰和秦凝帮了他好几次忙,他就非要这么破费一回。 秦凝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吃只管吃,钱不能让他付,她一个隐形的亿万富豪,哪里能去沾鲁兆辉的便宜啊? 但她还得顾着鲁兆辉的面子,她也不说穿,只趁着和服务员到厨房看菜的当口,和服务员嘱咐了,菜肴一式两份,一份上桌吃,一份打包带走。 可怜这时代连打包盒都是没有的,一般如果要打包的话,得自己带饭盒来,秦凝临时来的,哪里有那许多饭盒,就又多出了一点钱,买下了饭店的饭盒,让服务员都把饭菜给装好了。 此时,秦凝见鲁兆辉还死要面子的不高兴,便挺认真的说: “鲁大哥,你看你,谁请谁不重要啊,我知道你请的起,可你也动动脑子嘛,我这抢着结帐,是为什么呀?” 鲁兆辉见她一派认真,倒也很认真的想了想,可脸色更不好看了,说: “我知道啊,你这是体谅哥哥,就怕哥哥付不起!妹子,我还真跟你说,我这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啊,再说了,我都快升职了,我庆贺一下不行啊?你嫂子的为人你也知道,不至于说我啊!” 秦凝无奈的摇头,说: “你脑子还是不行!鲁大哥,我当然知道你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嫂子的为人更没话说,但我结帐,是因为……咳咳,鲁大哥,我这是巴结你啊,你不是一直说,要是以后你升职了,我哥他,他要是想从东北调回老家来工作,你能给他使劲儿吗?那什么,我这不是提前拍你马屁,擎等着到时候让你帮忙吗?你怎么就没想明白嘛?” 鲁兆辉眨着不大的眼睛,默了一会儿,忽然很惊喜的说:“你的意思是,是,以后真的同意让屹峰调回来咱们这儿?真的?” 秦凝看看成屹峰,对他使了个眼色。 心机BOY立马领会,连连点头也演起了戏,说: “咳咳,鲁大哥,不是当兄弟的我埋汰你,你今天这个事啊,确实是有点没眼色,你看你,差点耽误我不是? 我这好不容易的说服了小凝,以后要是有法子,我就调回到咱们昭文县来工作,小凝才答应和我结婚的,那那那,现在你吃了我们的饭,以后你可得帮我们的忙啊,快走快走,你要是再在这儿和小凝客气,回头小凝不和我结婚,我可赖你!” 成屹峰拎起两个网兜,用手肘推着鲁兆辉。 鲁兆辉心里知道,这是秦凝和成屹峰在帮着自己,还这么努力的说客气话维护他的面子,再说下去,反而显得矫情了。 他看了看成屹峰手里的两大袋子东西,叹了口气,说: “行了!哥哥记下了!好,我拿!兄弟,咱们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几个人这才出了门去开车。 秦凝还坐在前面,也认识鲁兆辉家,指点着成屹峰开着车,七拐八拐的到了鲁兆辉家附近的弄堂停了,让鲁兆辉把饭菜先送回家。 鲁兆辉一会儿的出来了,后头跟着他老婆黄美英,手里抱着最小的那个孩子,急急忙忙的向秦凝车子这边来。 秦凝从汽车反光镜里头看见了,连忙下了车先招呼着迎上去: “嫂子!呀,小四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啊,上回见可是才满月的小不点儿呢!” 黄美英也热情的笑着招呼:“哎,小凝!小四,叫小姑,小姑好,快!” 黄美英对这个在小四满月酒交往过一天的漂亮姑娘,很有好感。 以前鲁兆辉也拿回来过好些秦凝给孩子的礼物,绘本、吃食、瓜果蔬菜什么的,这会儿又特特的送那么好的饭菜过来,虽说平时两人并不常见,但感觉很亲近,黄美英就摇着一岁多孩子的小手让孩子叫人。 可孩子太小,哪里会叫人,只会茫然的看着秦凝。 秦凝拉拉孩子的小手,和黄美英说:“小四长大了好多呢,学走路呢吧?嫂子在家辛苦了。” 黄美英感概的叹了一声: “唉,可不是!成天把我累得!老大虽然挺懂事,帮着照顾弟妹,可老二老三两个也小呢,你鲁大哥成天不着家,我一个人顾他们,真的连吃饭的空儿都没有!还是你想得到,刚你鲁大哥说,都是你给买的饭菜,我这……真的谢谢你了。” 秦凝笑着说:“嫂子跟我客气啥,我这不是总麻烦鲁大哥嘛!” 黄美英是个很和气很懂事的女人,此时笑笑没敢应承这话,只说:“哎,小凝,听你鲁大哥说,你快结婚啦?你对象呢?就那个?” 黄美英侧着头往车里看,成屹峰便也下了车:“嫂子好。” “哎哎,你好,呃,你好。” 黄美英乍一看成屹峰的脸,有点楞了楞,随意的招呼了一下,便拉过秦凝说: “小凝,你鲁大哥就跟我说了几句,说你对象是火里救你,给烧伤了?这……到底会留疤的吧?” 秦凝看看正和鲁兆辉说话的成屹峰,回头说: “唉,其实也已经不算烧伤,要真是烧伤,只怕这会儿还得住院,正不知道怎样的痛苦呢!当时火势挺大,他是救我的时候,火燎到了一些,就已经这么严重呢!疤痕……多少会有一些的吧。” 黄美英点点头: “是呢,要不怎么都说水火无情啊!我就是听你鲁大哥说了,我才特意出来跟你说一下,我们这儿过去不远,有个祖传治烧烫伤的老人,以前来找他看烫伤的可多呢,现在年纪很大了才渐渐不给看了的,不过我跟他们认识,你看你要不要让你对象去看看?我带你去!” 秦凝眼睛一亮:“好啊!” 黄美英便也很高兴的说:“那走,我带你们去!” 秦凝看看她手里的孩子,说: “嫂子,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帮你抱着小四,你先去吃饭,还有其他几个孩子,都先吃了饭,我再跟你去好了。” “这……你鲁大哥中午休息还有一会儿,要不我让他抱着,我先带你们去……” 黄美英正和秦凝这商量着先看病还是先吃饭的问题,却见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骑着自行车从远处来,大声的喊着鲁兆辉:“鲁科长!局里有事,快回去!” 鲁兆辉大步冲那个警察走了过去说话,黄美英抱着孩子重重叹气: “唉!小凝你看,你给看着啊,他立马要走了,每次都这样,唉,家里一点儿也帮衬不上!” 果然的,鲁兆辉和警察说了几句话,那警察骑了自行车走,鲁兆辉立刻向成屹峰走过来:“屹峰,小凝,走走,先送我去县城医院,出事了,快!” 秦凝看看无奈又无助的黄美英,不禁对鲁兆辉说: “鲁大哥,你忙你的,叫我们去干什么呀?我哥又不是你们公安局的人,我还带他去看脸上的疤痕呢!” 谁知鲁兆辉瞪她一眼:“哎呀,走啊,汽车送我比较快啊,是秦梅芳出事了,死了!” “啊?死了?!” 秦凝和成屹峰同时喊了一声。 鲁兆辉已经先坐进了车里,探头皱眉和俩人说: “可不是!刚刚发现的,说是她婆婆在病床边打了个瞌睡的时间,醒来发现秦梅芳已经死了。医院通知的公安局,这秦梅芳事关着几个案子,我得马上去看一下啊!” 秦凝和成屹峰隔着汽车对望一眼,成屹峰便也先坐进了汽车。 秦凝想了想,到车窗边说:“要不你们去就是了,我不去了,我留在这儿和嫂子去打听治烧烫伤的事呢!” 说实话,秦梅芳的生死,秦凝已经不放在心上,成屹峰的疤痕比秦梅芳的生死不知道重要多少。 鲁兆辉也无所谓,他只要有车送他过去就行了,便摆摆手:“行行,那屹峰先送我去一下县城医院再回来接你吧,屹峰快走。” 车子很快开走了。 秦凝跟着黄美英回去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七岁,小的两个五岁和三岁,此时还围在桌子边,对着桌子上的饭菜流口水呢。 秦凝赶紧帮黄美英抱了老四,说:“嫂子你快给孩子们吃饭吧,这都饿了呢。” 黄美英轻轻的叹了一声,赶紧的拿了几个碗,给三个孩子装了饭,让七岁的老大带着较小的老二老三先吃,自己才又装了一碗饭,站着,急急的吃饭,还得看着老二老三别把饭菜洒了。 秦凝抱着老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很是心疼,说:“嫂子坐下慢慢吃,不急的。” 黄美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嗐,都习惯了!我随便吃点就是了!倒是难为你买这么好的菜,真是谢谢你。” “这不是难得一次嘛!多吃些,这几天热了,吃不完的话,放着也容易坏。” “那可不舍得,下午等三个小的睡着了,我给再煮一煮,就能多吃几天,省得我顿顿的烧饭,可麻烦呢!” 黄美英说着话呢,随便扒拉了半碗饭下去,坐在她对面的大儿子仰着头说:“妈妈,这个肉真好吃。” 黄美英忙说:“嗯,小岳,是这个小姑姑买的,快谢谢小姑姑啊。” 大儿子对着秦凝腼腆的笑:“谢谢小姑姑,我知道的,还有上回的小人书也是小姑姑送的,我也喜欢。” 这孩子长得不像鲁兆辉那么粗野,比较像母亲,眉眼很细致,秦凝看着他的笑容,也眉眼弯弯:“小岳喜欢就好,下半年等你上学读书认字了,小姑姑再给你送故事书。” 小岳就很高兴的对着母亲笑,很高兴的吃饭。 再是秦凝劝着,黄美英依然是站着,急急忙忙的吃好了饭,又给较小的老三喂了几口,最后再带老四进房间喂饱奶、哄睡,前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黄美英这才交待了几句小岳要带好弟弟妹妹,带着秦凝急匆匆的出门。 秦凝看着黄美英瘦削的身影,不禁一边跟着走,一边感慨:“嫂子又要持家,又要带四个孩子,真不容易。” 黄美英却对她笑了笑,一边脚步不停,一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说: “看你说的,哪个女人不这样啊!我这还算好的,毕竟你鲁大哥对我挺好,就是工作忙了点,可他得了闲,总是帮着我的。可有些人家的男人,非但不体谅,还回到家对老婆要打要骂的呢!” 秦凝撅起嘴摇头:“嗬,那样的男人,女人还愿意给他生孩子,也是个傻的!” 黄美英也摇头:“哎呀,女人嫁了人,又怎么能不生孩子呢?不生孩子,丈夫不是更对她不好?” 秦凝耸耸肩:“那就不嫁,或者离婚!总之,男人对女人不好,女人就不该嫁给他。” 黄美英苦笑:“不嫁?不嫁又是不行的,不嫁的话,娘家容不下,街坊邻居都要指点。离婚就更惨,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呢!总之,女人怎么都是难,小凝啊,我听你鲁大哥说过,你那个对象挺好的,你可不能随便说这种话啊!” 秦凝笑笑,没再出声。 毕竟她和黄美英的婚姻观念,隔了好几十年呢,说太多也没有用。 黄美英却以为找到了共同话题,笑着,凑近秦凝小声说: “你看看,你对象可是豁出命去对你,火里也敢去救你,你们早点结婚吧,早点生孩子,趁年轻生多几个,哎,到时候,我教你个法子,一准的生儿子!你瞧我们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那么来的!” 黄美英的眼睛里都是暧昧神情,可把秦凝害羞的,干咳了几声,扯开话题问:“嫂子,那什么,还有多远啊?” 黄美英看着秦凝的神情,捂住嘴,笑得说不出话,只把手往前指指。 倒也不远了,秦凝很快跟着黄美英拐进了一个极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好些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正对着一个松树盆景投入的看。 ------------ 第351章 专治各种泼妇 黄美英站在院门口,轻轻的叩门,对老人的背影喊了声:“樊先生?” 老人回头,对着黄美英看了看,笑着应了:“哎,小黄啊,怎么有空来,几个孩子呢?” 黄美英拉着秦凝走过去,笑着说:“几个小的午睡呢,小岳看着他们。我这不是又来麻烦您嘛,这个我家姑娘……” 黄美英指指秦凝,完全当自己家小姑子介绍,又和老人说: “我姑娘的男人脸上给火燎到了,好几处斑痕,正好的我提起您,她就想来跟您讨个方子,您看您这……” 老人背着手,上下的把秦凝打量。 秦凝立刻笑着喊一声:“老先生好,打搅您了。” 老人便宽厚的笑了笑,说:“噢,好吧,要是不嫌我岁数大了,脑子不清楚,就进来说话吧。” 在老人家里呆了半个小时,秦凝尽力把成屹峰的伤势描述清楚,老人也非常有医者风范,问的很详细,还十分谨慎的、仔仔细细的写了两份药方给秦凝,交代说: “我现在老了,家里不备药了,药方子给你,你自己去抓药吧。这一个方子是内服的,怎么煎怎么服,我都写清楚了。 另外这一张方子……唉,有点难办,外敷的,你要自己去配了药材,自己熬药滤汁做成药膏子给你男人搽的。 既然你们来找我,我就尽力,但你们外行人自己要制药膏子,总是疗效差点的,这个我得跟你说清楚,要是没有效,不能怪我啊。” 秦凝点头,说:“麻烦先生了,刚您介绍的够清楚了,我一定尽力按照你说的去做。我这怎么能怪您呢!这个是一点心意,请笑纳。” 秦凝递上了二十块钱。 老人看看钱,立刻摇手:“不不,我现在老了,有时候脑子不清楚,所以也不出诊了的,自然也不收诊金。小黄和我们熟悉,我才给你指点一下,你信得过就用方子,可谈不上诊治,你要是给诊金,我的药方子你还给我。” “这……” 这下秦凝也犯难,看向黄美英。 黄美英挠挠头,小声说:“呃……先生就是这样的好人,那个,要不,妹子,你,你看你改天送点东西给先生谢谢吧?” 秦凝从这个老人仔仔细细的问病情,仔仔细细的写药方,就看出来,黄美英没有介绍错,这个老人是个很有医德的好人,他的方子她还是很信得过的,那怎么能不感谢人家呢? 至于“以后、改天再谢”什么的话,也实在不好说,疤痕的事谁知道几时好啊?等着等着都会忘了的,来往也不是特别方便呢,这可不能让热心的老人寒了心。 秦凝心里想着这些,手便探到随身的包包里,意念一动,从空间瞬移出一只悟空上回采的人参捏在手里。 她把人参放到老人面前,说:“樊先生,我这……这么烦劳您,总是过意不去的,这个人参也是人家送的,咱不提诊金,这个是我们晚辈孝敬您的。” 老人把目光放在人参上一会儿,便拿起了它,有些惊讶的说: “哟!这个倒是好东西!还是鲜参……二十年的鲜参啊……这个季节……难得啊,可惜,参须都弄断了,要不然,可是有钱也难买啊……这,这个太贵重了!你这,哪儿来的?” 呃…… 秦凝有些愣住。 她可没有想到,她不过觉得这老人年龄大了,送人参比送别的合适,没想到老人还眼光毒辣,连多少年都说出来了,可这哪儿来的,可不能告诉人啊! 秦凝正在肚子里想着,到底该说个什么借口比较好呢,老人倒先开口了,说: “哎哟,看我,果然是老糊涂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儿来的我可管不着。不过,细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而且你既然有鲜参,那我把这方子给你改一改,你把鲜参入药,可比好些草药都强!” 老人说着,就把人参放在秦凝面前的桌子上,他另外拿起了纸,认真的写了起来。 秦凝悄悄的思量着,等老人重新写了药方,递过来交代了如何把鲜参入药,她就说: “樊先生,不瞒您说,我这被火燎伤的对象,就是东北来的,参也是他给的,我家里还有一些,给他入药管够了的。这个给您的您只管拿着。多谢您,我走了。” 说完就拉着黄美英走了。 黄美英替她和老人挥手:“哎呀,樊先生,你只管收着吧,我家姑娘的心意,啊,心意。” 老人“哎哎”的喊了几声,到底敌不过二十年鲜人参的诱惑,没再追出来。 秦凝拉着黄美英走了一段,说:“嫂子,也多谢你,耽误你时间。” “看你说的!”黄美英嗔怪的摇头: “这有什么!老先生很有本事的,不是江湖郎中,他的徒弟现在可是在沪上的大医院里呢!就是这药方,你自己能弄吗?” 秦凝点头:“老先生交代的清楚,我试试就是了。” 两人说着话呢,身后街道上便传来汽车喇叭的一声轻响。 秦凝回头看,见成屹峰在汽车里冲她挥手,便跟黄美英道别:“嫂子,那我回去了。” “哎!有空来我家坐坐啊!” 而成屹峰,等秦凝坐进了车里,便说:“鲁大哥想让你去医院一趟。” 秦凝看看他,说:“怎么了?” 成屹峰脸上的斑痕正在愈合期,有些变成了褐色,有些依然鲜红,看起来实在很不好看,但他的轮廓依然那么的英挺。 此时,他的神情很严肃,说: “医生说,秦梅芳是被喉咙的痰卡死的,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觉得秦梅芳的婆婆没照顾好。 可是那个老妖婆,真真是个泼妇,我们去的时候,老妖婆正在医院的结帐窗口吵吵呢,说秦梅芳会变成这样,归根究底是警察的错,一开始都是警察的错,警察没查清楚就抓了她儿媳妇,警察里头有败类,伤了她儿媳妇什么的。 总之骂的可难听了,可那些意思里,归根到底是不想结算医药费,却还要把之前鲁大哥他们几个警察给垫的住院押金给拿走。 哎呀,医院那儿好多人围着看,我载着鲁大哥去的时候,那些人对着警察指指点点的,鲁大哥觉得这影响太不好了。 再说了,明明是他们家属没照顾好才会突然死的,之前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刚给他们大字报一贴,让他们家来看护了一两天,人就死了呢?难道她个老妖婆自己就没责任啦? 所以鲁大哥很生气,虽说知道秦梅芳本身病情严重,但还是让人在医院里头悄悄打听,看有没有老妖婆虐待秦梅芳的情形,好歹得把事情压下去,不能让人给警察头上扣屎盆子。 然后这一查,医生就又说,秦梅芳的情况好像不是单纯的痰卡死,希望能解剖,但是现在老妖婆家怎么也不肯,在医院僵持着。 鲁大哥就和我说,你和秦梅芳娘家认识,让你给帮着想想,秦梅芳的娘家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死了,会不会愿意为女儿讨公道,愿意解剖,然后找出秦梅芳的真正死因?” 秦凝认真的听着成屹峰的话,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 鲁兆辉说秦梅芳的婆家是蛇鼠一窝,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人没死前,婆家怎么也不愿意照顾,不是丢给亲家就是丢给医院,这会儿死了,却又死活闹着是他们家儿媳妇,无非是要拿钱,可真真的不是东西。 不过,秦梅芳的娘家?! 呵呵!陆大妹和秦云进和这秦梅芳婆婆也有得一拼,他们眼里哪有会有什么讨公道的这样的想法,只怕来了以后,还会跟着秦梅芳婆婆一起向警察要钱呢! 秦凝心里这么想着,皱眉说:“你说,医生的意思是,秦梅芳不是被痰卡死的,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成屹峰支着方向盘摊了摊手:“具体怎么说的,我还不知道,毕竟是鲁大哥和医生说的,然后就让我问你一下秦梅芳父母的事。” 秦凝“啧”了一声,说: “好吧,到了医院我跟鲁大哥说,秦梅芳的父母是指望不上的,其实,秦梅芳的婆婆跳来跳去的也不作数啊,这种事,鲁大哥可以找秦梅芳的丈夫问嘛! 那个人畏畏缩缩的,吓唬吓唬就完了,肯定比秦梅芳那个婆婆好说服啊,毕竟他还算名义上的丈夫嘛,只要那个男人同意解剖,不就行了,他们家要是不同意解剖,那就别在医院闹啊……等等,哥,那你们在医院,没有看见秦梅芳的丈夫?” 秦凝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立刻直了直身子问成屹峰。 成屹峰摇摇头: “没看见。就那个老妖婆在收费窗口那儿吵吵的,说什么现在她儿子还不知道媳妇死了呢,等会儿要来和她交班照顾媳妇的,看见了多伤心啊什么……” “不对!这个事情不对!”秦凝立刻打断了他,说: “你还记得不,我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还看见那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出来的吗?” “嗯……是啊!” 秦凝有些紧张的抓了抓成屹峰的手臂,成屹峰和她对视一眼,脚下不自禁的加大了油门:“走,我们去医院说!” 医院里。 秦梅芳的婆婆已经被医院劝到了一间空病房里,可她依然在里头叫嚣着,秦凝走近那个房间,都能听见她尖利的声音在喊着: “……不管!只要你们赔钱,我什么都不管!人是你们抓的,你们弄伤的,最后死在医院里,这么不明不白的,你们肯定得赔!” 带成屹峰和秦凝过来的警察摇了摇头,说:“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把鲁科长叫出来,死泼妇一直不肯放他呢!” 果然,警察推开病房门进去一会儿,便听见那把尖利的声音越发的嚣张了起来: “你不许走!都是你起的因!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别骗人,赔钱,赔钱我就让你走!” 也能听见鲁兆辉压抑着愤怒的嗓音: “够了啊,你别这么不讲理啊,我们警察没有证据,会随便抓人吗?她是纵火杀人的嫌疑犯,我们怎么不能抓了?” “别给我讲这个!这个关我屁事!现在我儿媳妇人已经死了,就什么都不作数了,赔钱,赔钱我立马就走,要不然,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天天去你们警察局闹!” “你放手!你这样是扰乱治安!” “你别掰我手啊,我去你个苏北崽子!还扰乱治安?我呸!我告你流氓,你摸我了,你摸我心口这儿了,你……” 秦凝和成屹峰在外头听得面面相觑,秦凝一下子就推开那病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秦梅芳的婆婆三角立着她的眼睛,脸上涨红着,嘴角因为骂人太多,积攒着一些白沫,看起来十分的丑陋。 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鲁兆辉的左手臂,鲁兆辉的右手成爪,又想拉她又不敢拉她的僵持着。 秦凝一下子走过去,伸手扣住老妖婆的手,空间之力一起,轻轻的就把老妖婆拎离了地面。 这冷不丁的,老妖婆感觉自己身体失衡,本能的就放开了鲁兆辉,挥舞着手,嘴里惊恐的叫起来:“哎哎,哎哎,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两秒的事儿,秦凝没等鲁兆辉察觉,就顺手把老妖婆拎开来,放在一边,别人看起来,不过是她把人拉开了。 她还只管和鲁兆辉说话,分散鲁兆辉的注意力: “鲁科长,听说秦梅芳死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会不会是秦梅芳的家属不想好好照顾,故意把人弄死的啊?所以他们家才不肯解剖?” 这话一说,原本还在“哎哎”叫的老妖婆立马停了声,鲁兆辉也若有所思的看向秦凝。 病房里刹那安静。 成屹峰慢慢的从门口踱进来,也说道: “鲁科长,我刚听说,那个害我烧伤的人死了?好端端的,怎么死了呢?我可还准备好好告他们呢!不过没关系,正主死了,不是还有她丈夫吗,她婆家吗,我找他们赔钱!他们人在哪儿啊?” 那老妖婆便把目光投在成屹峰的脸上,不出声,目光里的惊诧和慌张统统的落在了秦凝的眼里。 ------------ 第352章 蛇鼠一锅端,关于生孩子 秦凝看着老妖婆的样子,心里的想法就肯定了些。 秦凝立刻喊鲁兆辉:“鲁科长,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老妖婆手抬了抬,刚想再去拉住鲁兆辉,成屹峰很是配合的往鲁兆辉身边一挡,问向她:“哎,听说你是秦梅芳的婆婆,是吗?” 秦凝趁势拉了鲁兆辉就走,在走廊里便问了起来:“鲁大哥,我哥来跟我说,医生的诊断认为,秦梅芳不是被痰卡死的,那是什么情况?” 鲁兆辉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也不急着回答,先气愤的说: “唉,你们来得好,真是没见过那样的泼妇,死拽住我不放,我一动就说我流氓,娘的,我是没见过女人咋地,我还流氓她?!气死人了! 咳咳咳!医生啊,刚开始我来的时候,医生是说,秦梅芳是被痰卡死的,后来老妖婆一直闹着要赔钱,我就让人去打听病人和医生,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后来医生又去看秦梅芳的尸体,就说,看起来有点不对头,脸色开始泛青紫色,指甲也泛青紫色,倒像是中毒似的,但表症又不是太明显,和窒息死有些相像,他们无非确定,最好是做医学解剖。 可你也知道的,我们这儿小县城公安局,又没有法医啥的,得去省里请下来的啊,秦梅芳的情况特殊,虽然是犯罪嫌疑人,但因为一直病着,我们也没有做到笔录,暂时不好随便羁押,所以不能说拉走尸体就拉走了尸体去解剖,不得先让家属签字同意什么的才行啊?老妖婆就给我闹,闹了这么老半天!唉,气死人了!” 秦凝皱眉深思起来:“中毒,中毒……” 鲁兆辉真是被秦梅芳的婆婆给气疯了,此时叉着腰走动,嘴里还在念叨着呢: “死老妖婆!我一定得想个法子,把秦梅芳送去解剖,要是真的查出来是这个死老妖婆下毒,我一定仔仔细细的给她写份报告送上去,得让她坐牢! 真是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死活要让我们赔钱,这个事怎么是我们赔钱呢……对了,我让屹峰问你,这个事,秦梅芳的娘家会怎么想,会同意吗,你心里有数吗?” 秦凝不答反问:“鲁大哥,我看,不一定要解剖,也能问出来是不是被下毒!你见过秦梅芳的丈夫了吗?” “没有,老妖婆说是儿子在上班,不给我们去找,要是打扰了她儿子上班,还得我们赔钱!我从家里过来以后,就被老妖婆缠到现在,把我都气坏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请到女警来支持,她都一直赖着我呢,还没时间去问过她儿子,死老妖婆真是坏透了!” 鲁兆辉摇头,气得呼呼的。 秦凝说:“是坏!但不止这老妖婆一个坏,你得想法子把那个男人找来,我怀疑,还真是秦梅芳婆家下的毒! 因为我们一早来医院拿鉴定书的时候,我们看见过那个男人从停车场附近出来,鬼鬼祟祟的。当时我没多想,但发生了这个事,这会儿我就觉得奇怪了。 前年我舅公住院那么久,我可是对这个医院了如指掌,一般没有汽车的人,很少会从停车场那儿的小门进出住院部的。那么秦梅芳男人干嘛从那儿出来呢?现在又说一直在上班,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而且,你还记得不,我出事那天,不是吃了秦梅芳给我家茶壶下的药吗?当时我昏昏沉沉的,但是胃里难受极了,一直想吐又吐不出来,都觉得自己差点就梗死了……” 秦凝说着话,还转着头往四周看了看,生怕成屹峰听见了这些又跟她急,会说秦凝这些事情也不告诉他。 还好,成屹峰还在病房里替鲁兆辉挡着那老妖婆呢! 秦凝便又说道:“鲁大哥,当时真是我命大,努力给吐出来了才没死。后来你不是还让人化验那个药,说还不是一般的药,是啥啥磷化锌类的灭鼠药,很危险的!记得不? 然后,你也曾说过,秦梅芳的男人是在粮店工作的,那我这么设想一下,秦梅芳的灭鼠药,会不会就是她男人给的啊?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啊,不要钱的啊? 她一会儿拿来杀我家的狗和鸡鸭,一会儿又拿来害人,还在那墙缝里剩着,倒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估摸是她男人从粮店拿回来的吧? 要是我设想的那样,那她男人也把灭鼠药拿来对付她,不是轻而易举?你想,她本来就病重,要是给她一点点的这种药,只要让她吐不出来,卡在喉咙里,不就死了吗?” 秦凝说完,大眼睛看着鲁兆辉。 鲁兆辉也看着她,原本气愤的脸色,一点一点的,绽开笑容。 “好!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忽然,鲁兆辉大力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夸赞着,又搓搓手,说: “我知道怎么办了!他娘的,这下,我非要把那个小白脸逮来,好好的审审!死老妖婆,不是爱赖人吗?不是要上赶着和警察干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罪!妹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去忙了,要是审出来,我就又欠你一个人情!” 鲁兆辉说着,转身就回到秦梅芳婆婆在的病房门口。 他轻蔑的看了秦梅芳婆婆一眼,立刻喊起了人: “那个谁,大海,小陆你们两个,给我看着这个女人,现在她是杀人嫌疑犯!屹峰你出来吧,等着咱们好好查她,查清了,让她家赔你钱!” 秦梅芳的婆婆愣住,眼里开始惊慌,忽然的就向门口冲过来:“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哪,警察想杀人哪!” 秦凝跟在鲁兆辉身后,眼看着老妖婆惊慌的想四处找人污赖,手都快要拉上先出门的成屹峰了,秦凝一个意念轻动,老太婆脚下一滑,就重重的扑倒在门口附近的空病床上。 成屹峰已经出来了,鲁兆辉把门一关,吩咐着手下: “看着她,随她在里头闹,只要给我两个小时,我把她那个没用的儿子审出来,我们就可以逮捕她了!” 结果并没有用到两个小时,鲁兆辉开着警车去到秦梅芳男人所在的粮店,那个男人就惊慌得脸煞白,半个小时,就把事情都交代了。 秦凝拿着樊先生给的药方,在医院外的药房抓了一点药,和成屹峰两人正准备走了,却见鲁兆辉喜滋滋的开着警车回来了,和秦凝两人说: “哎呀妹子,你神了,差不离就是你说的那样!这秦梅芳的婆婆李方啊,眼见着秦梅芳半死不活的,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可又丢不掉,医院写了大字报送她单位,她还觉得给她丢了大脸,她就跟儿子商量着要弄死秦梅芳。 可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呢?两人都是粮食系统的,都知道那个灭鼠药的威力,两人就合计着,给秦梅芳吃一点点老鼠药,秦梅芳这个男人叫王刚伟,说是他知道的,一般吃多少剂量,是看不大出来中毒的。 这母子两人还自以为天衣无缝,李方老妖婆就让这个王刚伟呢,悄悄的到住院部后头的灶头那儿,悄悄的在秦梅芳的粥里头下药就离开,这样就算万一查出来是中毒,也抓不到人,更没有证据。 结果,天网恢恢的,正好让你们撞见王刚伟从住院部后头出来了,然后我们警察一去,他就慌张了。我真就是一诈他,说‘哎,你妈已经都说了,是你干的’,王刚伟立马什么都交代了,哈哈哈!怂货! 本来秦梅芳一个纵火杀人犯,死不足惜,可这对母子自认为聪明,还想着从我们这讹钱,非赖上我,这下好了,蛇鼠一窝端了! 哈哈哈,太解恨了!哈哈哈,这秦梅芳,当初想拿鼠药害你,结果自己让人喂了鼠药,真是……哎呀,真是……我找不到词说她,好,总之这样挺好!” 鲁兆辉高兴极了,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秦凝说: “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我们回去了。鲁大哥,你也下了班早点回去吧,我瞧着嫂子一个人顾四个孩子,怪辛苦的。” 鲁兆辉挠挠头:“唉,你嫂子也真是,还跟你抱怨我啊?” “鲁大哥你这就误会了不是?嫂子可没抱怨你,还帮你说话来着,可我自己没有眼睛看的吗?你工作忙,嫂子在家便不忙啦?吃饭都是站着吃,一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真的很不容易呢!倒是我跟她说的,要是男人不体谅女人辛苦,女人干嘛要帮男人生孩子呀?别说生孩子,结婚都没意思,是不是?” 秦凝说着,对着鲁兆辉摇了摇头,径自往停车场去了。 成屹峰在后头看看鲁兆辉,挑眉: “鲁大哥,你啊你,你可得给我家小凝树立一个好男人的形象啊,我这可还没结婚呢,万一小凝对男人失望,不嫁了,然后我娶不到老婆,我跟你急啊!” “嘿!你们!你们俩真行啊,这种事也能赖我?哎呀真是!” 鲁兆辉拿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 成屹峰却对着他笑笑,迈开腿追秦凝去了。 车子里,秦凝静静的坐着。 成屹峰上了车,见她都不出声,默默看着她一会儿,说:“小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秦凝大眼睛眨了眨:“哦,我在想什么呀?” “你啊,你在想跟我生几个孩子的事。” 秦凝脸腾的红了,抬手就要打他:“胡说八道!你想得美,我在想要不要和你结婚的事!” 成屹峰任她打在肩膀上好几下,又大摇其头: “啧啧啧!你看你这,怎么能这样呢?你不就是看见鲁家嫂子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心里就瞎担心,瞎想呢吧?要不你怎么跟鲁兆辉那么说,对不?小凝,你可别担心这些呀,这孩子吧,不都是女方想生就生,不生就不生嘛。可不许又想不结婚的事!” 秦凝瞪他:“当然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去大街上问问,肯定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会觉得,女人结婚以后必须生孩子,最好还毫无怨言的生,毫无怨言的照顾家庭!” “那我就是那一百个里头剩的那一个!你要是在大街上问我,我肯定说,这个事,我老婆说了算!反正你也说了,九十九都那么认为,好吧,全国的人都这么认为最好,那就多我家几个不多,少我家几个不少!” 秦凝吃惊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算在前世,已经9102年了,依然有很多男人认为,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而成屹峰,在这七十年代,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太让她意外了。 她都忘了自己是不是合适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你真的这么想?你哄我的吧?” 成屹峰反而很惊讶的看着她,说:“这个有什么哄你的啊?小凝啊,你先跟我说说,你刚才想的,是不是被我说中啦?” 秦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眼,不说话了。 “看来真的说中了!真是能瞎担心!”成屹峰笑着靠近她,长臂一伸,大力的揉了揉她的头。 秦凝推开他手,娇嗔着:“胡说,我才没有呢!” “呵呵,没有就没有吧,没有就最好,反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你高兴,你只别不高兴就行。” 秦凝看着他宠溺的眼,咬了咬唇,低声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看见鲁家嫂子一个人顾那些孩子,心里觉得,女人要是一辈子都围着孩子转,也实在是挺可怜的,结婚不就没意思了嘛。” “啧!”成屹峰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我好像……并不这么想,鲁家嫂子说自己很可怜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就觉得她可怜呢?” “我……” 秦凝忽然觉得语塞,也忽然有所领悟,一时不再开口。 成屹峰轻轻的理理她的发丝,说: “鲁家嫂子抱着孩子出来,虽然瘦了些,脸上却是很高兴的呢!刚才路上,鲁大哥也跟我说,家里四个孩子可热闹了什么的,看来他们一家过得很幸福啊! 我虽然不懂怎么带孩子,但从我们家来说好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很累了,也会骂我们,也会哭,也会和我爸抱怨,吵吵的,可是过几天情绪过去了,她又会很高兴的给我们做这做那的吃,说看着我和妹妹开心,她就满足了。 所以,我觉得吧,一个母亲,估计看着自己的孩子,再累再苦,也是心甘情愿的,并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不开心的时候肯定也有,但就算不当妈,这世上就没有不开心的事了吗,不都是一样有烦恼的嘛,你说是不是?” 秦凝沉默了好一会儿,再转头,看着成屹峰眸中那温柔的情意、和眼底微微的担心,不禁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声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对待生活,你比我乐观,这是我缺乏的,我,小时候,除了妈妈,从没觉得家里头的人看见我是高兴的。” 成屹峰轻揽住她,低低的呼出一口气,话语越发温柔: “小凝,你别害怕,不是有我呢吗?谈不上谁比谁乐观,但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苦,心里总是会害怕这个害怕那个的,但现在有我,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啊。 既然说到了这个,我就也说说我的想法,这个孩子吧,我觉得,等我们结婚了,能有肯定是好的,以后咱们有一两个像你的孩子,那多好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你说了算啊,你要是愿意生就生,不愿意也没关系,只要想到那天你在火里时我的心情,我就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你活着了,你安然无恙的,我就满足了!” ------------ 第353章 迷路后的收获 停车场很空,又是在医院的后面,此时很安静。 秦凝听着成屹峰温柔而发自肺腑的话语,心里一片柔软。 她不禁在他的胸前靠着,低低的应道:“嗯,我知道了。” 成屹峰的手臂紧了紧,微凉的唇在她额上落下:“小凝,我爱你!” “我……也爱你。” 终于,第一次,秦凝把脸藏在成屹峰的胸口,低低的说了一声。 男人的手臂抱得更紧了,额上微凉微湿的感觉一下又一下: “小凝,我想马上结婚,真想,我现在就开始担心,我要怎么离开,怎么回去,小凝,我不想跟你分开,这次我一定要把你的材料带走,我要申请结婚,回去就申请,一天也不能等。” 秦凝默默。 她心里,也开始觉得舍不得。 她一向觉得自己坚强,有没有男人都无所谓,可是,不管是成屹峰把她从火海里捞出来的勇敢,还是成屹峰此刻的温情脉脉,都开始让她觉得,他在,她心里很安定很温暖,会不知不觉的想去依靠他。 所以此时,她也觉得,早点和他结婚,实在没什么不好。 秦凝愿意遵从内心,她低语:“我知道了,到时候我把材料给你。” 成屹峰轻轻的松了口气,手臂却越发紧了紧: “嗯,小凝,我们早点结婚,早点在一起,不要再离这么远,你不知道我一年一年怎么过的,你不知道,我每一天多么的想你。” 两人默默的在车里相拥了许久,才开车回去。 路上,秦凝和成屹峰商议: “刚才鲁家嫂子带我去的、那个治疗烧烫伤的老中医挺不错,一些内服的草药我在医院外头的药房先买了点,但还有外敷的东西,是要自己做药膏子的。 那个就比较费功夫,所以,我想着,你今天送我回去了,明天先不用来我家了。毕竟你难得回来,也陪陪舅公吧。 我明天出去把缺的一些草药补上,再专心的做好药膏,争取你在的这几天给你搽了能见效,老中医说了的,新疤痕治疗比较快,要是现在治不好,时间越久越难好,肯定留疤。” 成屹峰叹了口气,不舍的看看她,说:“唉,刚说我不想和你分开呢,你这便赶我走了?” 秦凝说:“哪儿是赶你走呢?怎么说舅公也一年比一年老了,虽说我们和他住得近,平时都照顾着,但毕竟你才是他亲外孙子,他那么体谅我们,我们也要体谅他一些,明天你陪陪他,反正你要是在,我做药膏还不专心呢!” “不专心呀……那就是我在你也想着我咯?” 成屹峰笑看一下秦凝,秦凝抿抿嘴不答话,嘴角的笑意却很明显。 成屹峰心里很是欢喜,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好,知道了,那我白天陪外公,晚上吃了饭我过来,我们就能说一会儿话,行吗?” 秦凝低头浅笑:“也行。” 车子里,便到处都是浅浅淡淡的爱意浮动,那是从两人心底里溢出来的欢喜,倾泄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是欢喜非常的。 有车实在是方便,热恋中的两个人在一块,时间又似乎特别快一些,成屹峰都觉得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车子怎么已经开到临近清溪公社了呢? 想到明天白天不能看见秦凝,成屹峰便耍起了小心思,他悄悄的把车速降了下来,还在快到清溪公社的时候,提前拐弯,进了一条平时没走过的路。 秦凝:“咦?哥,你在这拐弯干什么呀,这路你认识?” 成屹峰:“不认识。” “那你拐进来干什么?” “为了迷路。迷路了,我就能和你多呆一会儿。” “……!” 秦凝看看他那因为心虚而有些紧绷的侧脸,半天没说话。 路挺小的,基本上只容这一辆上海牌小汽车过,两边都是农村人家的房子。 秦凝不禁替成屹峰向车子外头张望着,心想,这路要是出不去,可怎么调头呢? 成屹峰倒无所谓,开不出去就开不出去,最多不是倒出去,无非是多花时间而已,但可以和小凝多呆一会儿啊!他便只管小心翼翼的在村巷里开着。 已经四点多了,夕阳斜斜的照进车窗,车速慢,夕阳都有些晃眼。 车子在村巷里开了一小段,眼见着前方越来越狭窄,秦凝有些替成屹峰担心了,说:“你看你,开这里头来,现在要怎么出去呀?” 成屹峰笑着,说:“别担心,我观察过了的,刚才前面不是还有个人拉着个大板车过去的吗?只要那板车能过,我的车也能过。” 正说着呢,刚才那拉着板车的人回过来了,正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不常见的小汽车,有些愣怔。 秦凝嗔怪的瞪了成屹峰一眼,摇下车窗,和拉板车的中年男人打招呼:“伯伯,跟你打听一下,这巷子能往前进大队方向去吗?” 中年男人看看汽车,再看看路,先点头,再摇头:“路倒是能往前进大队去的,不过这个车可不行,前面有个小河坝,这车过不了。” 秦凝回头,抿嘴瞪住成屹峰。 成屹峰冲她吐吐舌头,像个调皮孩子,也摇下车窗和人打听:“伯伯,那你的板车在前面能调头,我这车能调头吗?” 中年男人迟疑着点点头:“呃……好像也行……就从我们新家那儿调头,我家还没打围墙。” “噢!” 成屹峰低低的欢呼一声,又谢过了中年男人,就按照中年男人的指点,往前开了二十米,果然是一处新造的青砖屋子。 屋子前面有片空地,倒是能调头,但杂七杂八的旧家具和各种生活物资堆了一地,看来,得把这些旧家具搬走,车子才能在上面调头。 中年男人已经去搬东西了,成屹峰把车一停,也下去帮忙搬。 秦凝暗自对天翻了个白眼,也下车,想去帮手一起搬东西。 成屹峰已经嘴巴甜甜的和中年男人攀谈着:“……新房子真不错啊,这是要搬进去住了吗?” 中年男人自豪的说:“是啊!我们这个队里,我是头一家出宅的,呵呵!来,这个破箱子你帮我搭把手,把边上移一下,哎呀,这东西实在没啥用,我想放在角落那边劈了,可一个人还不好搬。” 秦凝的目光,便瞥了一眼他们手里搬着的箱子上。 箱子是长方形的,是江南人家常见的老式大箱子,确实十分的破旧。 箱子上早已经看不清原有的油漆颜色,边边角角都磨坏了,箱子两边镶着的铜把手也像是要随时脱落一般,周边的雕花缝隙里都是灰尘,在中年男人手摸上去的时候,便有尘土在夕阳里跳舞,看着挺脏。 农村人家,一样家具使用到这种程度,少说也得经历了四五代的人啊! 这种大箱子又沉又大,箱子盖启合需要挺大地方,里头又没有区隔,东西放在里面还要费事翻找,其实很不实用。 可是,秦凝是历经两世的人,对这种有着历史感的东西很喜欢,且这个箱子虽然很破旧,但是一眼看去,上面的雕花很细致,后世可是不多见的呢! 反正她的房间里空着,这个箱子只要花些时间整理整理,还可以当桌子使呢! 再不行她可以把箱子丢在空间里保存着,等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新房子,她可以买一块大玻璃盖在上头,把这个箱子装饰成复古风格的茶几,那还是非常美的啊! 秦凝便随口说:“伯伯,你真的不想要这个箱子吗?要不然,你卖给我好了。” “卖?这种破东西,你要?你要来干什么呀?”中年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秦凝。 “我家早一辈是做雕花匠的,这个箱子上的花纹挺好看,我带回去给我家人看看,学习学习。” “你真的肯……买?”中年男人有点黄的眼珠子转了转。 这么个破箱子,农村里都不是啥金贵玩意,买个新的还说得过去,他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买个旧东西回去的呢,且这么旧的东西还卖给人,中年男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厚道,“买”这个字,都不大好意思说出来。 秦凝却看出他爱财,说:“伯伯,这箱子旧是太旧了,那你就便宜些,我拿回去给我家人看看花样儿,我再劈了它当柴烧。” “这样啊……要不,你看着给吧。” “你说吧,要多少钱,我觉得合适就买,不合适就算。” 中年男人便看看站在一旁穿着很洋气的成屹峰,再看看成屹峰那油光锃亮的小汽车,他装出一副特豪爽的样子,说:“那……十块钱吧!” 秦凝嘴角抽了抽。 这人看着老实,还挺敢叫价,刚还说要丢了的呢,这会儿竟然开口就是要十块,呵呵!十块钱,都能买个小点的新箱子了吧? “那……算了。我帮你们搬别的东西,快些吧,不早了。” 秦凝摇摇头,和成屹峰使个眼色,只管去把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走,好空出地儿来给车调头。 成屹峰便也不出声,快手快脚的搬东西。 眼看着东西搬的差不多了,两人要坐进车子里开走了,还楞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立刻喊道:“哎哎,那个小细娘,八块,八块你要不要?” 秦凝偷偷撇了撇嘴,回头说:“不好意思啊,我改主意了,我觉得实在没啥用,不要了。” 这下,中年男人急了,快步追上了:“哎,你这不是有车吗,你装走了吧,便宜点吧,五块,五块就行!” 秦凝从车窗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那箱子。 夕阳照着它,使它的老旧也生了几分光辉,暗红的老漆是岁月的痕迹,精致的雕花更是老手工艺人的智慧,如果秦凝不带走它,它的命运,可能就要被烂在风雨里了。 秦凝点了头:“唉,行吧,我买了。” 成屹峰看看她,没出声,只迅速下了车,从口袋里掏了五块钱给中年男人:“伯伯,钱拿着,帮把手,给我抬上车。” 中年男人眉开眼笑,帮着成屹峰抬箱子,箱子太大,后备箱都放不下,最后给放在了车后座。 成屹峰开着车调头出了村巷,和秦凝说:“小凝,你怎么会喜欢这些旧东西呀?” 秦凝正趴在副驾驶位子上,伸长着手摸箱子上的花纹。 刚才她粗略的看了一眼,不过是觉得这箱子花纹好才买的,这会儿细细的瞧着,她总觉得,这箱子的木材非常好,近乎檀类的硬木,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她说:“嗯,我就喜欢这种东西。你看这木质多好,雕花也好看,虽然很旧,重新抛光重新油漆一下还是不错的。” 成屹峰便笑起来:“哎呀,小凝,我又发现你一样好,你这和别的小姑娘太不一样了,漂亮衣服漂亮布料你不要,竟然喜欢这些旧旧的东西。行!这个倒是容易的,我有空帮你挨家挨户去问,谁家有旧家具给你收回来就是。” “我也不是旧的都要,我就是觉得它美。你不觉得它很美吗?” 成屹峰特特的停下车,转回头看了箱子一会儿,说:“还别说,雕花是挺美!可是咱们可以买新的呀,找个好工匠刻就是了!” “可是这箱子最少一百多年了,手工艺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的好工匠并不是一百年前的好工匠,这个很难得。” “你喜欢就好。” 成屹峰笑得一口白牙,这么一来一去,又和秦凝多呆了好一会儿,多好啊。 秦凝盯着箱子看,也是不自禁的笑,这个箱子越看越美,回去好好清洗一下,做两个垫子放在上头,还能放在房里当沙发的,呀呀呀,一物多用说的就是它了! 于是两个人都很高兴,美滋滋的回家。 到了前进大队,车子开不进去秦唐村去,秦凝要和成屹峰一起搬箱子回家,成屹峰还不干: “不不不,这么沉的东西,你一个女孩子家拎坏了肩膀可怎么好?我们先回去,一会儿让姨父帮我搬就是了。” 秦凝皱皱眉,没法反驳,她这女超人似的大力气,可不好在人前随便使啊,只好跟着成屹峰回去了。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54章 看,他像个人似的 秦唐村已经放工了,两人慢慢走回家,便先看见郭军义蹲在猪棚门口发呆。 别人家歇工了,都有自留地做,或者家里总是一堆活,烧饭洗衣也够忙活的,只有郭军义这个外来户,什么事情没有,只等着周彩凤给他送饭。 此时,郭军义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秦凝和成屹峰回来了,他的嘴动了动,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站了起来。 秦凝对他见怪不怪的,看郭军义站起来呆呆的看他们,秦凝也没吱声,只管往自家大门口走去。 郭军义却大步走过来,生硬而突兀的问好:“你,你们回来啦?累不累啊?” 呃……! 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一下子在彼此目光中,都想起了之前秦凝让成屹峰教导郭军义要开口说话的事,两人都有点意外又好笑。 秦凝干咳了一声:“咳咳,对,回来了,嗯……还好,不累。” 成屹峰忍不住的笑着,伸手拍了拍郭军义的肩膀,说:“谢谢关心,你没事干啊?要不,你帮我去搬个箱子?” “好好,搬,我搬。” 郭军义忙不迭的应着,有些慌乱,有些高兴。 秦凝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心里叹气,唉,这个男人,其实真是很努力去改变自己了,但愿过几天安排他和项月英一起去沪上,能够有所进展,要不然,这么个艮头男人,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成屹峰便没进院子,带着郭军义去搬箱子回来。 秦凝回了家,许良保正煮晚饭,许春燕趴在饭桌上写功课,秦凝和大家招呼过了,便帮着秦阿南顾七斤:“姆妈,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带他吧。” 秦阿南长舒一口气:“哎哟,你赶紧带走,现在不肯我抱,天天的要在地下走,走又走不好,非要我弯着背扶着,我背疼。” “姆妈,还不是你怕他摔了嘛,其实小孩子不要紧的,你给他单独走几步,他还学得快些,七斤,来来,到姐姐这里来,姐姐带你出去看小鸡小鸭子。” 秦凝离七斤两米远的蹲下来,七斤笑着,摇摇摆摆的向秦凝走去。 走不了几步,眼看着要摔倒,秦凝才一个箭步过去拎起他:“哎唷真行啊,学的挺好,走咯,看小鸡叽叽叽啦!” 秦凝抱着七斤走去院墙外,成屹峰和郭军义把那个旧箱子就给搬回来了。 秦凝便嘱咐他们说:“先放在院墙边上吧,箱子底下有点湿,放那儿给太阳稍微晒晒。” 秦阿南听着声音出来看,好奇的问:“咦?这什么呀?哪儿来的破家私?” 秦凝心里知道,这花钱买了个旧箱子回来当沙发、茶几、收藏品之类的想法,要是给秦阿南这样的脑袋瓜子讲,得讲几个小时才讲得明白,她懒得讲,便随口说: “哦,人家丢掉的,我瞧着挺好,捡回来晒晒,到时候实在没处用的话,劈了当柴烧。” 秦阿南信以为真,点头夸秦凝一句,“啊,这倒不错,过日子就该这么着”,便又转身进屋子里忙去了。 成屹峰自然知道秦凝家里的事,听秦凝那么说,便埋头笑着不出声。 郭军义听着,咬了咬唇,站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 七斤咿咿呀呀的闹着,身子往外头去,秦凝把他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练习走路。 七斤站好,向左右看看,慢慢摇晃着往门口走去。 成屹峰夸一句:“哟,七斤这几天走的挺好的,看来快能自己走了。” 郭军义对他看看,脸抽了抽,立刻学起来:“是呢,他,他走得像个,像个人似的。” 此话一出,成屹峰和秦凝相互看看,一时都郁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屹峰郁闷的是,自己刚在路上跟这个老实男人教导过,要主动夸赞人,这老实男人倒是挺听话,可这夸赞,还不如不夸的好,什么叫“走得像个人似的”啊? 秦凝郁闷的是,哎呀,郭军义这个样子,她给项月英去撮合,到底是对还是错啊?这男人怎么这么老实,连句夸人的话也说不好呢? 郭军义比他们更郁闷。 他真的很努力了啊! 他本来想说,“他走得像个大人似的”,可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出口,就少了一个“人”字呢了? 这样的失误,让本就心急讨好秦凝、好让她进一步帮着撮合项月英的郭军义更加紧张,他涨红着脸,愣怔在当地,不知所措。 秦凝心里叹气,没出声,抱着七斤出去院子看小鸡小鸭了。 成屹峰也心里叹气,“孺子不可教也”,耸耸肩,跟着秦凝出去院子看小鸡小鸭了。 两人逗着七斤,俨然像是一家三口,笑声不断。 郭军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羡慕的无以复加,也着急的无以复加。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一个人傻呼呼的站了一会儿,默默的回猪棚去了。 成屹峰在秦家呆到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和秦凝告别。 夜色下,秦凝送他离开,他都是叹气:“唉,小凝,要不我明天带外公过来吧?” 秦凝不说话,看看他,眼神自可让他体会。 成屹峰只好自找台阶下:“行行,我明白,那我明天带外公出去走走,晚上我过来。” 一百个不舍,但终究走了。 秦凝回去自己房里倒是挺忙,把今天抓的中药拿出来细细的看,该浸的拿去浸,该洗的洗,准备着明天煎药。 其实,她把成屹峰打发走,是有原因的。 樊先生对她给的鲜人参赞不绝口,也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鲜人参对成屹峰的疤痕会有疗效,还特意调整了药方。 那还等什么呢?悟空不是说了吗,空间的山上还有人参的呢。 秦凝便打算明天用一天时间,自己在空间的那座山上走走,自己去选最好的人参给成屹峰入药。 悟空毕竟是只猴子,再是经过了空间的驯化,哪里能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人参,只好她自己去寻找了。 可空间的山也挺大的,在空间里又不能瞬移,只能和在外面一样,一步一步地走,那在山里寻找最好的人参,恐怕一天时间都不一定够,不把成屹峰打发走怎么行啊! 不光要把成屹峰打发走,到了第二天,秦凝一早起来,还假假的推了自行车出门,和早起的许良保说: “叔,我要去买点中药,给屹峰哥治烫伤疤痕的,有几味药挺难买,可能还要多走几个公社的药材店,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烦你跟我娘说一声。” 许良保自然只管应了。 秦凝骑车出门时,天色还没太亮呢,她只骑出一小段路,找了处背静的地方,便连人带车的进了空间。 悟空十分欢喜的等在空间的草丛,因为昨晚秦凝就和它说好了,今天会陪它一天。 它一见秦凝回来,便“吱吱”叫着跳到秦凝身上:“吱吱,主子,玩,山上去玩!” 秦凝抱住它往竹屋走: “等会儿,我得先换件衣服。唉,悟空,要是你力气再大一点就好了,那就每天给我挖山路,挖上一年,我就能容易的爬山了,现在我去山上可不好走呢!” 秦凝特意的换了一身半旧的长袖衣和长裤子,拎了把昨晚就悄悄放进空间的长柄大凿子,又带了一个装吃食的篮子,这才往新长出来的山走去。 悟空跳来跳去的,刚开始还蹲在秦凝肩头,一会儿的便没有了耐心,跳在一路过去的各种树枝上荡秋千,直到秦凝走到了山脚下,悟空才从一棵花梨木树枝上跳下来,说:“主子,饿。” “去!什么都没干就饿了?之前不是让你看见人参就要插根树枝记住的吗?现在先带我去有人参的地方,等我找到了好人参你才有得吃东西。” 悟空看看秦凝手里提着的篮子,没法子,只好带着秦凝往山上走:“吱吱,上面,上面,再上面,再再上面才有。” “再再上面?底下没有吗?这让我怎么去呀!”秦凝手搭凉棚往山上看。 这个时候,空间外头应该也有六七点钟了,因为空间里那个代表太阳的橙黄色环状物也已经出现了,这使空间的光线格外明亮,整座山便格外清晰。 山很原始,郁郁葱葱,树木以低矮的灌木为主,而所有的花草长的几乎都是直直的,以各种深浅的绿色,覆盖着整个山头。 从秦凝所在的位置仰头望到山顶,山顶上的矮树木也不过和棵草似的,这可怎么爬上去呢? 偏悟空还吱吱的叫着说:“底下没有。主子,没有,跳,跳过去。” “跳你个头,我又不是猴子。”秦凝气的轻拍了它一下头: “唉,算了,悟空,你先吃颗糖,然后帮我回去竹屋,把床底下的绳子给我扯过来,再拉到山上去绑住,我好歹能拉着上去。” 秦凝从带着的篮子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贿赂了悟空,悟空美滋滋的吃了,手里又攥上一颗,这才跳跃着回去竹屋。 一会儿的,悟空回来了,爪子里倒是拽住一个绳子头,绳子拖曳了老长,一抽,绳子尾巴在花梨木之间像蛇似的簌簌响。 不错不错,悟空还是有用的,好歹省得她来回走了,就是这绳子还不够长,不过三十来米,估计要来回的绑个几次才能到达山顶上。 秦凝心里有些高兴有些遗憾,又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包子给悟空看了看,说: “悟空乖,你拎着绳子先往上去,等我喊你停的时候你就系在附近的树上,就上回我教的那样系法,然后你回来就有包子吃了,知道不?” 悟空看看包子,对着秦凝咧开猴嘴笑,点头。 但秦凝还是谨慎的又教了悟空一遍怎么系绳子,还让悟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了一遍,这才让悟空往山上去。 悟空一手攥着绳子,姜黄色的身影在草丛和树木之间忽隐忽现,一会儿的,攥在秦凝手里的绳子尾巴就有点绷直了。 秦凝喊:“好了好了,可以了,悟空,绑好,一定要像我教你的那样绑,绑好了才有包子吃呀!”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悟空在三十米远处吱吱大叫,秦凝大力拉了拉绳子,还不错,承受得起,秦凝便拽住绳子,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就用这个方法,秦凝一下一下哄着悟空,到悟空吃的饱饱的时候,绳子也已经绑了三四回了,秦凝已经爬了五分之四的山。 秦凝站在近山顶往下望,月亮河像一条碧绿色的项链,绕着大半个空间,新长出来的山便像是项链上多出来的大坠子。 悟空在秦凝身边跳跃,秦凝便和悟空说:“咱们给这个山取个名儿吧,就叫……明珠山!” 悟空吱吱的应和着,兴奋得很。 秦凝顺顺它毛,问它:“有人参的地方快到了吗?” “上面,上面,竹子,竹子!” 悟空猴爪子一个劲的指着,秦凝依稀能看见一根绑了红布条的长竹子,插在一丛草里,距离秦凝现在的位置,有二十多米。 秦凝叹气:“哎呀,悟空,那还得再绑一回绳子,快去吧。” 悟空呆在草丛里抓抓猴头,耸着猴肩膀不动。 这吃饱了的猴子,明显的已经不太愿意了呀! 可也没有办法,用绳子系着往上爬,才是直线路径,能最快的到达山顶,节省了很多时间,要不然靠慢慢的摸索,那一天都不够用啊! 秦凝只能继续哄悟空,把绳子塞给它:“悟空快去呀,最后一次了,再绑一次,我挖到人参就回了,晚上我带佐罗进来陪你玩,快去。” 悟空猴眼眨了眨,接了绳子头,懒洋洋的往上面去了。 秦凝把手里的长柄凿子插在山石里扶住,照样的在自己脚下草丛和身旁的树上查看,有一些她认识的野菜或者野果野菌的,她便顺手的给采拔下来,扔在带着的篮子里。 手里的绳子动了动,秦凝抬头看,悟空已经在竹子附近了。 秦凝大声喊它:“好了,绑好绳子,等着我哦。” 悟空“吱吱”的叫唤了几声,眼看着像是要跳回来了,但它身影起伏几下,忽然在草丛里又不见了。 秦凝无奈的摇头,一边叹气,一边抓住绳子往上爬:“唉呀,怪不得唐僧要念紧箍咒,这猴子真是难管教。”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55章 奇怪的山洞(加更) 最上面的一段,山势有点陡。 秦凝抓住绳子爬一下,还要把长柄凿子插在山石里借力和休息一下,才比较好落脚,再加上她手里还挎着个篮子要护好,她也无心再去寻找悟空,只管一步一步的往上去。 好在是直线距离,长竹竿上的红布看起来越来越近了,秦凝埋下头,加快了步伐。 眼看着红布就在头顶,秦凝甚至看见了草丛里冒出来的人参叶子了,她很兴奋,把篮子放好,便拔起长柄凿子,再次往自己身前的三十公分处,大力插下去,只要这步插好了,她便能看清楚人参啦! 然而,当她大力插下去的时候,她的心里最先喊出来的一声是:“不对啊!”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失重。 凿子下,似乎空无一切,她用了多大力往下凿,就是多大力的往前方栽去。 “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响在耳际,最初是扩散的,很快是朗朗的回音。 眼前光线一暗,耳边有呼呼风声,身体不断在下坠,凿子不知道一下子甩出去甩哪儿了,她的手本能的挥舞着,惊慌的想要抓住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无能为力,甚至都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身体重重的坠在什么东西上,又弹了几下,最终静止了下来。 秦凝紧紧闭着眼睛,大力喘息着,后怕不已。 她一动都不敢动,保持着落地的样子。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她自己的大力呼吸声,似乎因为是在一个较小的空间里,呼吸声都带着回音,听起来格外的重,格外的急。 这么惊慌无措又保持静止了足有三分钟,秦凝便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吱吱”。 她猛的睁开眼睛,还喊了一声:“悟空!” 耳边都是回音,悟空并没有出现,但她看见,眼前是一片隐隐的红色,有的地方深些,有的地方浅些,深的地方如陈年的酱汁,趋于黑色;浅的地方如绚烂的晚霞,还隐隐的泛着红色的光芒。 她应该是在一个洞里,但是这洞里又并不怪石嶙峋,相反的,周边的墙壁似乎都是这种红红的、圆滑的样子,倒像是有人将后世的硅胶蒙在了山石上,看起来雾蒙蒙的,还比较软和。 洞穴隐隐的还有许多分支,因为光线投不进去,那些分支洞口看起来就是黑红黑红的颜色,一个又一个的,也不知道会延伸到哪里。 而秦凝抬头看,一抹太阳般温暖的橘色如一个圆型的窗口,挂在很高的地方。 看来,这洞还挺深的,至少她刚才爬山有多高,这会儿掉下来就有多深的样子。 这么奇怪的山洞,她可从未见过。 秦凝的心依然大跳着,但神智都回来了。 她轻轻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身上并不疼,除了最先落地的屁股有些不舒服,别的部分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尤其是四肢,一点也不疼。 她的手按压了一下地,真是感觉像前世幼儿游乐场铺的硅胶垫子似的,软软的,非常有弹性有韧性的感觉。 秦凝坐了起来,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悟空。” “吱吱!” 终于,悟空应声了,一会儿的,一个黑红黑红的洞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悟空出现了,一下子跳到秦凝身上:“主子!就是这个山洞,我忘记了!” 秦凝松了一口气,原来,刚才悟空自己先掉进来了,而这个山洞,也是悟空早便发现的了。 她空间里的山洞,可不是外头那种自然景观山洞啊,既然之前悟空就没有发现任何生物,想来洞里不会有什么奇怪东西的。 秦凝拍拍身体,站了起来:“悟空,那你刚看过了吗,里头有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好吃的。” “光想好吃的!除了吃的呢,有没有别的草啊树啊什么的?” “没有,吱吱,没有,主子,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出去,出去。” 悟空的四肢在秦凝身上乱踩,有些急切的喊着。 可秦凝看看头顶上方那极高的橘红色,心里犯愁:出去?现在,她可怎么上去呢? 秦凝把悟空从肩膀上拉下来,说:“悟空,你先带我在山洞走走,我看我一时是爬不上去的,我们先看看,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出口。” “不好玩,我不去。” 悟空“吱吱”叫着走开。 秦凝无奈的只好自己先走向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还说着: “悟空,要是我出不去,佐罗可是进不来陪你玩的啊!还有,刚才我们的食物篮子在顶上,你不陪我找出口,你也没有好吃的吃。” 悟空小小的身子停在原地,直等秦凝走到了黑暗里,悟空才蹭上前几步:“吱吱,不去,不去……” 而秦凝,站在几个黑乎乎的洞口也是犯愁,怎么这么多的洞呀,到底该走哪一个呢? 她喊悟空:“你刚才是不是进去过了?” “吱吱,一样的,主子,洞一样的,不好玩。” “别吵,那总要想办法出去啊。你刚才走的哪个洞?” “……那个!” 猴子的爪子挠挠头挠挠背,迟疑了好久,似乎是随便指了一个。 秦凝面对着一模一样的七八个洞口,“啧”了一声,终究走向了悟空说的那个洞,悟空“吱吱”的抗议着,但还是跟了上来。 约莫一两个小时以后,秦凝后悔了。 因为,迷路了。 这些洞,真的是一模一样,只是大小略有差异而已,秦凝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已经能够看见一点东西,但是这些洞里什么都没有,摸上去的手感都全部一样,实在是无法分辨这些山洞有什么差别,且洞是无穷无尽、连绵不断的样子。 秦凝颓然的坐在地上,愁啊。 现在倒是麻烦了,退出去都找不到路了,往前走吧,可哪儿才算是前面呢?走了好久,感觉都是一样的,这可怎么办啊? 悟空倒是跟在秦凝身边,可是,猴子不是狗啊,鼻子的灵敏性不比人类好,对于辨别走过的地方一点用处也没有,还只会嚷嚷:“主子,饿,饿了!” “就知道吃!你是悟空,不是悟能!” “悟能?主子,谁是悟能?” “猪!悟能就是猪!” “那,主子,我要吃猪肉!” “滚!” 秦凝自己也饿了,一早就吃了一个包子,然后就是爬山,掉下来以后还走了好一会儿,真是又累又饿又渴,这要是出不去,外头的人是永远找不到她的啊! 她还和成屹峰说好了晚上要见面的,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要在这洞里耽误到几时! 而悟空伸出手臂,一下子挂在她胳膊上:“主子,出去,出去,我们出去。” 秦凝任它吊在上头,无奈的说:“我也想出去啊,你别吵了,让我想想办法。” 最终,秦凝把身上半旧的长袖衣服脱了下来,把两只袖子拆了,再让悟空尖利的爪子把袖子撕成条。 “悟空,拿好了,接下来,只要走过一个洞,就在洞门口放一根布条,看见有布条的洞,咱们就不进去了,要不然,我们根本都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一人一猴继续在山洞里行走,又走了大概一两个小时。 终于,虽然依然是在迷路中,虽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至少秦凝能感觉,自己是没有走回头路的。 且,当她在一处挺大的山洞停下来时,她似乎能感觉到,周边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些,耳边还隐隐的能听见一种奇怪的声响,脚下也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嘘!悟空,别说话,你只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悟空的声音尖,一开口叫唤,便能灌秦凝满耳朵,但这会儿秦凝说让它别说话,悟空便睁着对圆溜溜的猴眼,在暗沉沉的洞里略有反光,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 “悟空,是不是有声音?” “……” 悟空点点猴头,但秦凝看不见。 秦凝又问:“有吧?什么声音?” “……吱,怕,主子,怕怕……” 悟空一下子攀上秦凝的头,四肢不管不顾的缠绕住秦凝的脖子。 “咳咳咳!咳咳咳,悟空,你,你要掐死我了!”秦凝呼吸不畅,立刻喊起来,手脚挣扎着要把猴子揪下来。 “嘘,主子,别说话,别说话啊!” 可悟空猴爪子乱摸,还想捂秦凝的嘴,自己却不懂得控制音量,一叫唤,整个山洞都是它的声音。 秦凝被它缠的差点透不过去来,急得只管“松手,放开我”的胡乱大叫,一人一猴在山洞里一阵纠缠,直到秦凝自己重心不稳摔倒了,悟空才从她身上跳开。 气得秦凝大骂:“死猴子!笨蛋!胆小鬼,只是让你听一下声音,你怕什么,哎唷,摔得我屁股疼!” 秦凝坐在地下缓了好一会儿,耳朵边才觉得安静了,那奇怪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十分有力,且十分有节奏,像是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敲,但是间隔又十分的精准,精准的秦凝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上它的节奏,这让秦凝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开始慌张了起来。 地面上,也隐隐的是这声音震动的频率,秦凝手支在地下,能感觉到“咚咚咚”的轻颤。 秦凝低低的喊一声:“悟空,你在哪儿?”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凑近秦凝,“吱”了一声,挺识相的停下了。 耳边的回音便也很短促,很快,周遭便依然是那节奏精准的“咚咚咚”声音,声音不远,似乎就在附近。 秦凝抱起悟空放在背上,小声说:“你别再乱动了,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响。” 她开始爬,顺着声音爬。 大概爬了五分钟,秦凝的眼前,光亮越来越盛了些,只不过,这光亮是红色的。 再爬了大概五分钟,秦凝停下了,张着嘴,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圆形的、又像是屏幕又像是漩涡一样的东西,发着红色的光; 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有力的“咚咚咚”声响,它十分有节奏的收缩而放开,收缩再放开,便传来有节奏的声响。 它收缩的时候,漩涡状十分明显而有力,像是随时能把任何东西吸进去似的; 它放开的时候,便像是一个红色的圆形屏幕,屏幕上放电影似的,有一些东西在里头一闪而过; 秦凝惊讶的瞪着这东西看,越看越觉得诡异,但越看也越发的震惊。 她怎么觉得,这个红色的东西,似乎是一个人的心脏似的,虽然巨大了些,但那种收缩又放开的频率,真的和人类的心脏十分相似啊! 而那上头闪过的东西,有时候非常清晰,似乎是几个人的样子,一会儿似乎是孩子,有肥嘟嘟的小脸,一会儿似乎长大了,穿着洁白的裙子,一会儿也似乎是一个老人的脸。 秦凝盯着看,想努力看清这些人像,但每次都是将将要看清楚的时候,漩涡一卷,什么都没有了。 挺大的“咚咚咚”声音持续不断,扰得秦凝心神跟着一起“咚咚咚”,她都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心里开始觉得烦躁,同时,她感觉到了,悟空也在烦躁,悟空的四肢在秦凝的背上不停的乱踩。 秦凝想,自己是不是该让这个东西停下来? 要不然,她会被这种不间断的声音和频率弄疯掉的。 她慢慢的向红色的屏幕样东西爬过去。 可是,越靠近,越能感觉那漩涡十分有力,当漩涡来临的时候,似乎能把周围的一切都卷进屏幕里面去,秦凝试了几次,都靠近不了。 然而,背上的悟空开始“吱吱”乱叫:“主子,头疼,出去,出去,头疼,难受,出去,出去!” 秦凝扯住她的一条手臂,把它拉在怀里安慰:“别吵,悟空,我再想想办法。” 可是,悟空开始烦躁的不听话起来,奋力的挣扎着,时而用猴爪子捂住耳朵,时而又胡乱的挥舞四肢:“难受,走,走!咳咳咳,吱吱吱,咳咳咳!” ------------ 第356章 回去现代的机会 秦凝自己的心口也在开始发疼,仿佛那不曾间断过的“咚咚咚”,开始一下一下的敲在她心上和头上,但悟空,如今是她唯一的同伴,秦凝忍着难受,尽力抱紧它: “悟空,再坚持一下,你抱紧我,我来,我算准了频率,我来对着它踢一脚,看看会怎么样。” 秦凝让自己匍匐在地,慢慢的靠近那个屏幕样的东西,她等待着,观察着,想在漩涡间歇,给这个心脏样的东西踢上一脚。 然而,悟空受不了了,它不停的在秦凝身上扭动,当屏幕上一个女孩子的脸显示过,悟空便先秦凝一步,伸出猴爪子对着屏幕挠去。 秦凝惊了一跳,大叫一声:“悟空,不可以,会吸进去的!” 果然,正是漩涡出现的频率,悟空猴爪子一伸,漩涡便从屏幕样的四周迅速的涌出来,形成一股很大的吸力,吸住了悟空的整条手臂。 秦凝赶紧爬起来,死死的拽住悟空:“拉住我,拉住我!” 悟空惊慌不已,吱吱乱叫,都不要秦凝说,不管不顾的紧紧抓住秦凝的手臂。 漩涡吸力越来越大,卷走了悟空的半身,悟空的爪子插进了秦凝的手臂里。 因为秦凝衣服没有了袖子,秦凝只觉得悟空的爪子像几把小剪子似的刺入她的肉,可秦凝都顾不上喊疼,只和漩涡争夺着悟空。 好在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漩涡松开了,得了自由的悟空却过度的惊吓,依然伸着尖利的爪子吱吱乱叫着,奋力挣脱开秦凝的手臂,指尖一甩,好些血滴从它指尖被甩出来,甩得到处都是,连秦凝的脸上也是感觉了好几下,它却几个纵跃,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突然的松懈,也使秦凝在状似屏幕的洞壁前摔了个屁股墩,重重的跌倒了,她捂住被悟空抓伤的手臂,痛苦出声:“嘶!该死的猴子!”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咚咚咚”的声音,很明显的停了停,然后,却“咚咚咚咚”的乱跳起来,比刚才响,比刚才杂,比刚才震撼。 突然乱了的节奏,把秦凝吓的在地下滚了几下,迅速的远离那圆形的屏幕洞壁。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叹息:“唉,轻月……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声,其实非常轻,秦凝都没怎么听清楚,但却把秦凝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谁?!” 她匍匐在地,低吼出声,警惕的向四下张望。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她的回音,和重新开始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音。 秦凝静止着,不动,却看见那形似大屏幕的东西上面,渐渐出现一张女子的脸,十分年轻,十分灵动。 秦凝盯着看,越看越惊讶,越看越震撼。 她怎么觉得,这女子,是她外婆呢? 不不,准确的说,像她外婆。 但她记忆里的外婆,都是中年到老年的模样,而这屏幕上的女子,却不过十七八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这,是谁? 没等秦凝想明白,叹息声又起,这次,秦凝努力竖着耳朵去听: “唉,轻月,造化弄人,我们错过了。 但我积千年灵力于一处,也留下有你血脉的月泽心火镯,我知道,我总有一日,能等到你回来。 红尘历练,我失了法力,也丢了你,我已无能为力再留下来,但你有日岢清灵镯护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难,如今你既然能来,月泽心火镯自然也已经在你的手中,那你在这凄苦人间,也能过得安稳了,我心甚慰。 前尘往事,莫要再怪我,如今,你来了,该看见我的心,自来都是只有你一个的,只有你一个呀! 只是,我有我的使命,我不能置道义不顾。你生气躲着我,我也没有办法,但你的前世今生,转世因果,我都是知道的,我算过的,兜兜转转,总有一天,你,或你的血脉,会回来的。 我开我心门等着你,若是你念着旧情,入我心门,自有你重新转世为人的机遇,我,愿意你忘了我,给你一个再世安稳。 唉!轻月,自然,我也想过,你命运多厄,即便你前生修炼,但今生也不会太平。如果来的不是你,那,也是你的血脉后人。那我也会看在你的份上,给她一份大礼。如此,你我缘分便了了。 轻月,来吧,入我心门,我送你回三千浮华世界,享一世荣华富贵。” 秦凝呆呆的看着那大屏幕般的圆形东西上,开始涌动起云雾一样的东西,那鲜红色,变得越来越透明,像水波一样,似乎伸手指便能戳破,她却把背靠在山洞壁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喔!老天,她得到玉镯子空间,已经够诡异的了好不好?! 现在还搞出这么个形似心脏般的山洞,还有人像是录音似的说话,讲什么前世今生,转世因果,妈妈呀,她不是在做梦吧? 然而,显见的不是做梦,悟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吱吱”叫着抱住她胳膊。 她胳膊上之前被悟空抓过的伤口处顿时一阵钻心似的疼,她不禁重重的“嘶”了一声。 刚才那个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万千念想,不过一瞬间。轻月,我灵力有限,也不过能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改变命运了,只能留在当下的日子里,而我留下的这个心门,也将化作尘土,再也没有法力了,你,快来,快到那最繁华的世间去,快啊!” 大屏幕似的圆形东西上,云雾缭绕,水波轻漾,隐隐的,却是秦凝记忆中前世的样子,高楼大厦纵入云霄,高档汽车油光锃亮,一些巨大广告牌上的美女穿着清凉; 一个如秦凝外婆般的女子,隐约穿着一身公主裙般的礼服,带着闪闪发亮的首饰,华贵优雅的走在一条红毯上; 四周都是万人敬仰的目光,人们张着嘴似乎在欢呼,无数照相机把焦距对准她,无数青年男女向她伸出手,而她回眸一笑,眼里是睥睨世人的高傲…… 那儿,便是这什么世外高人话语中的大礼? 那儿,便是所谓的在三千浮华世界里享一世荣华富贵? 那儿,便是回到前世,过现代化的、自由的、富足的生活? 可是,成屹峰呢,成屹峰在哪儿? 秦凝呆呆的看着那红色水波中的一切,她相信,如果她此时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应该是能回到前世的,就像她打碎镯子以后,忽然来到这七十年代一样。 但是,她的脚步却没有挪动分毫,她只想着,如果她现在选择了回去现代,那么,成屹峰该怎么办? 水波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那年轻美貌的女子,不再像是秦凝外婆的样子,倒像极了镜子里的秦凝,她笑如春花,脸上是没有吃过任何苦的轻松,她自信骄傲,周身是富贵生活滋养的得意。 水波也越来越透明,看起来像是薄得如一层纸,随时都要破裂的样子。 叹息声又起:“你,终究还是那么倔强,轻月,今日一别,我们便是缘尽了。月泽早已经还给你了,今后,我对你再无亏欠,灵力也已经支撑不起我在世间停留,我心将化作尘土,从此,世间再不能留我一物,轻月,唯愿你,须臾皆欢喜,余生都是福,就此别过……” 水波大力的涌动起来,里面的影像逐渐变成了无数的皱褶,再也看不清。 可水波还在不断的涌动,看起来像是沸腾的水。 秦凝忽然大喊起来:“我不是轻月!你说的,大概是我外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但她应该是思念你的,可她也忧郁了一辈子!” 喊声没有得到回应,却在山洞里造成很大的回音,本如大屏幕般的东西,忽然迸裂,无数的红色液体状东西四溅,如雨。 悟空“吱吱”怪叫着,一下子不知道跳到哪儿去了。 秦凝本能的闭上眼,缩成一团,举起双臂遮挡自己。 感觉有雨点般的东西打在身上,但却没有湿润衣物,也并不疼,很快,四周一切恢复了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秦凝这才把手放下来,睁开眼。 四周一片暗沉,再也没有了红色的光影,也安静如黑夜,没有了如心跳般的“咚咚咚”声响。 秦凝的脚动了动,感觉脚下有东西,她俯下身摸了摸,好些像珠子似的东西,用手指捏一捏,并不太硬。 她拿一颗上来,放在鼻端闻了闻,有一点淡淡的檀香味道,很好闻。 秦凝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手里攥了好些珠子,就地坐下了。 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遗憾,有思念,有点忧伤,也有些感悟。 刚才的一切,让她的记忆回到了年幼的时候。 那时候,她约莫五岁,刚记事,父母还没有离婚,妈妈隔一个星期,便带她去看外婆。 外婆永远是一副清冷冷的样子,坐在一张硬硬的红木椅子上,看到秦凝,最激动的时候,也不过是极浅的一个微笑。 但是外婆有一个十分经典的动作,那就是,只要右手有空,便会轻轻的转动左手的青玉镯子,那一刻,她低低的颔首,嘴角轻勾,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美。 也就是外婆的这副样子,才使秦凝觉得,外婆脸上冷漠,心一定是柔软的。 如今回想起来,外婆一定是在思念她的爱人。 可惜,外婆从不说起往事,连妈妈都不知道外婆的过往,更不要说秦凝了。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外婆早已经过世,这个什么有千年灵力的高人,不管是通过什么法子给外婆留言,外婆都是听不到了。 外婆是思念了一辈子的呀! 而这个什么高人,也是十分怀念的吧? 那又何必呢? 感情的事,还是应该尽早说开,而不是相互之间各自藏着心事,最终自己徒留遗憾,也给后人带来不良的心理状态。 说到来,秦凝妈妈,是很受外婆影响的,内向,自卑,有话不敢说,有苦不敢言,表现到婚姻里,便极度的忍让,以至于最终婚姻是失败的,人也很忧郁,最终早亡。 而秦凝的曾经,也一直对感情和婚姻恐惧,追根溯源,多少和上两代女人的性格有关。 好在,两世为人,她遇见成屹峰,成屹峰外表嚣张,内心执着,对待世事洞明,感情上却很纯真,这,正是秦凝需要的。 所以,她才不要回到前世去。 前世已经没有亲人,前世也没有成屹峰,那么,即便能富可敌国、荣华一世,又怎么样呢? 她不稀罕。 她就想留在这个七十年代,和爱她的,关心她的人一起幸福。 秦凝忽的站了起来,一想到成屹峰,她想马上离开山洞,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几点了,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出去呢? “悟空!悟空!” 秦凝提高声音喊了几声,但没有听见悟空的回答。 秦凝不禁气哼哼的自言自语:“笨猴子,抓伤了我,竟然溜了,也不知道跑那儿去了。” 她说着话,下意识的撸了撸刚才被悟空抓伤的手臂,可是…… 咦?怎么不疼了? 秦凝的手顿在手臂上,又上下撸了几下,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奇怪,难道她记错了,不是左手,是右手? 秦凝把手里的珠子随便一撒,腾出手来在右手上也撸了几下,也毫无痛感。 洞里暗沉沉的,秦凝也看不清自己的手臂,只好算了,只摸索着洞壁,开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喊:“悟空,悟空,快出来,没事了。” 终于,猴子“吱吱”叫着跳了出来:“主子,饿!” “悟空,别说了,我也饿,你还吃了两三个包子呢,我都没吃上,走,现在像进来时那样,我们找,有布条子的洞口我们才进去,看能不能出去。” 秦凝带着悟空摸索着走了一会儿,很快发现,出去比进来容易多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来时觉得有好多好多洞口,这会儿出去,却很明显的,只有一个通道了。 虽然是兜兜转转的通道,但不是像来时那样的迷宫状了,所以,虽然在黑暗中,秦凝带着猴子很快便到了最初跌进来的那处洞口。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57章 异宝奇珍 高高的洞口,依然能看见橘红色的“日”光。 看来还没到傍晚,秦凝松了口气。 她仰着头看看上面,洞壁虽然有些凹凸不平,但并不是普通山石那样的山石嶙峋,相反,连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是圆圆滑滑的,没有可以着手落脚的地方,人,是怎么也爬不上去的。 秦凝便说:“悟空,这么高,你能爬上去吗?” 悟空也仰着猴头看,差点把小小的身子仰到跌倒,叫唤道:“高,怕怕。” “爬不出去才怕怕。你努力一下,去试试,爬出去我们才有东西吃。” 秦凝拉着悟空送到山壁旁,托起它。 悟空没法子,只好伸出爪子去攀附山石。 可秦凝刚放手,悟空便掉了下来:“吱吱!滑!” 一人一猴又试了几次,洞壁根本连猴子都抓不住。 秦凝皱眉:“这可怎么办呢?悟空,要不,那些布条!你把那些布条绑在你爪子上试试看。” 洞里空无一物,除了秦凝那两只袖子上撕下来的东西,秦凝也想不出什么能帮助悟空防滑了。 可是,绑上布条的猴子,掉下来更快,根本就爬不上去。 眼看着洞上方的“日”光越来越淡,秦凝都要急死了,要是天黑了,这个洞里只会更黑,而且不管她们怎么呼喊,这世上也是没人找得到她的啊。 难道,要困死在这个洞里了? 秦凝都有点烦躁了,大声的叹了口气,悻悻的在洞底蹲下来,搜肠挖肚的想办法。 悟空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挺识相的没敢再喊饿,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洞壁边试着,不敢去打扰秦凝。 忽然,悟空“吱吱”的叫了一声,很快的窜到秦凝面前:“主子,主子,我的毛,毛里有东西,咬住了,咬住了!” 什么鬼!这洞里连个虫都没有,咬个屁呀! 秦凝心里烦的很,不禁瞪悟空一眼,撇撇嘴没理会它。 可悟空在她面前不停地转圈圈,使劲弯着猴手臂去够自己的背,却怎么也够不上,十分着急的样子。 秦凝只好把猴子拖到面前:“好了,别动,我来看,哪儿呢?” “那儿,那儿!” 悟空瞎指着,秦凝像一只母猴子,扒开悟空后背的毛,开始搜索有什么东西,找来找去,不过是找到了一颗红色的珠子。 这会儿的洞底,是整个山洞里光线最好的地方了,因为有洞顶上的“日”光洒下来。 秦凝把珠子捏在手里看,她知道了,这个,应该就是刚才那屏幕般的洞壁迸裂时,洒出来的水珠,大概是正好洒在悟空毛里了。 真神奇! 刚开始她感觉像雨点似的,她身上也落到过一些,但这雨点却很快化作珠子状,刚才她在洞穴地下摸到过。 而这会儿看,这珠子红如相思豆,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看似石头般的东西,却又有一点轻软。 秦凝看着这东西,脑子里回响着刚才石洞里的话语: “前尘往事,莫要再怪我,如今,你来了,该看见我的心,自来都是只有你一个的,只有你一个呀!” “入我心门来啊,我送你到那最繁华至地……” “我的心将化为尘土……” 秦凝叹了一口气,再环顾四周,手臂上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估摸着,她掉进来的,真的是什么高人的心了,要不然这山洞怎么发红光,还怪怪的七洞八拐的,最主要之前还有心跳般的声音和节奏呢! 哎呀,好不瘆人,赶紧的出去啊! 秦凝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汗毛,手却忽然顿住了。 刚才,她手臂上被悟空抓伤的很疼很疼,但后来,忽然好了,这会儿就着洞顶橘色的光线看,她的两条手臂上,连一点痕迹也没有,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秦凝不可置信的让自己站到光线最亮的地方,仔细的看自己的手臂。 真的是毫无伤过的地方! 她仔细的想,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刚才那阵如雨点般的东西砸下来的时候,洒的到处都是。 难道,那雨点般的东西,还能治伤? 如果是这样,成屹峰的伤,可是连人参都不需要了啊! 秦凝激动起来,也顾不上别的了,把左手大拇指伸进嘴巴里,大力咬了咬,手指裂开一条弧形的伤口。 嘶!好疼! 秦凝甩着手指,把右手里的珠子往自己大拇指上使劲的挤压,终于,有一些红色的汁水出来,掉在伤口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超乎常理。 秦凝可不管,她欣喜若狂,这是真正的宝物啊,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东西更好的伤药了! 然而,欢喜的事情不止如此。 悟空看见秦凝把红色珠子往自己手指上挤,悟空急了,在她身旁跳猴脚:“主子,给我,我要,咬住,咬住!” 秦凝此时心情奇好,不骂它了,很耐心的给它解释:“悟空,这个是好东西,不能随便咬,走,我们回去再捡点出去。” “不是,不是,主子,咬住!” 悟空依然上窜下跳,非和秦凝抢那颗珠子。 秦凝无所谓的递给它:“哎呀,笨猴子,行了,给你,我回去抓一把出来就是,真是的!” 却只见悟空一把抢了珠子,跳到洞壁边,把珠子粘在洞壁上吱吱叫:“咬住,咬住!” 噢买噶!那红色的珠子,像磁石似的粘在光滑的洞壁上,如一颗美人痣! 秦凝张嘴看着,终于明白,悟空说的咬住,不是它要咬住,而是珠子可以黏住洞壁的意思,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太好了! 秦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当机立断的喊悟空:“走!快回去,我们捡它一大包回来,这样就可以黏住石壁爬上去了!”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秦凝摸索着洞穴墙壁,身上只穿了一件自己做的文胸走了出来,那件没有袖子的衣服,都拿来裹这珍稀的宝珠了。 洞上方的“日”光已经非常的淡,导致洞里已经开始昏暗。 秦凝抓住悟空的爪子,把珠子一个一个的钉在它尖利的指甲上。 “好了,悟空,先钉两只前爪,你去试试。” 悟空也十分的兴奋,咧着猴嘴到了洞壁,抬起爪子往洞壁上一搭,后面两条猴腿一收便上去了。 嘿,效果真不错! 秦凝赶紧又给它的猴脚爪子上插上一颗颗珠子。 很快,悟空得意的一跃,就窜到了三米高。 秦凝大声喊它:“悟空,不要着急,这次,你先去竹屋把床单撕下来,再把绳子绑牢牢的,还有,珠子别乱丢啊,那是宝贝啊宝贝!” 悟空“吱吱”叫着,转眼的就爬了几十米,很快,它小小的身影翻出了淡淡橘色的洞口。 秦凝一屁股坐在洞里,仰着头看:悟空啊,为师可指望你了,要是你不回来就我,我得饿死在这儿。 秦凝傻呆呆的等着,倒是很快,洞口上方“吱吱”的一大声,就有一样东西掉了下来。 秦凝不敢接,惊讶的看着那东西掉落地,才去捡来一看,原来是个早上带在篮子里的包子。 秦凝咬了一口,又好气又好笑:“这死猴子,肯定不急着去找绳子,只管先吃东西,唉,好吧,还算你有良心。” 秦凝便坐在地下吃包子。 好在悟空毕竟是猴子,行动快,秦凝吃完包子一小会儿,它就又“吱吱”叫着出现在洞口。 此时,洞口的“天”已经开始发蓝,昭示着空间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悟空从洞口垂下长长的布条,秦凝把裹了红色宝珠的包袱绑在背上,再拿垂下来的布条绑住腰,双脚踏上洞壁,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登。 终于,又半个小时之后,秦凝翻出了洞口。 秦凝喘着气,把腰上的布条留在洞口附近的树木上,特特的绑成一个圆圈,警示自己,也警示悟空,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掉下去了。 这次也算幸运,她和悟空在一块,要是没有悟空,她说不定就永远留在洞底下了呢。 而这样的洞,就算悟空是只攀爬本领一等一的猴,要是没有宝珠粘在手脚上帮忙,也是爬不出来的。 悟空欢快的在一旁跳来跳去,伸着猴爪子,把之前粘在指甲上的红色珠子还给秦凝:“宝贝,宝贝。” 秦凝小心翼翼的把红色珠子收了,尽管她背上背了一小包这种宝珠,但这个东西可不是轻易得的啊,得颗粒归仓。 收好东西,秦凝在四周寻找了一下,蓝盈盈的天空下,还算清晰,她找到了那把长柄的凿子,原来是被甩在了洞边的草里。 她捡了凿子,又攀了两三米,最终把招惹她来到这山顶处的那颗人参给挖了出来。 人参很大,参顶上的叶片比悟空之前拔的人参都要多,昭示着这参很有些年头了。 人参埋的也很深,秦凝拿凿子在它四周凿了好一会儿,才算彻底的把它挖上来。 秦凝小心翼翼的把泥土扒拉掉,尽力保持参须的完整,这才轻手轻脚的带着悟空下山去。 下山同样是依靠绳子,当然快了很多。 秦凝下一段,就让悟空把上方的绳子解开,重新系绳子再下去,不过十几分钟,便到达了地面。 她顺路在月亮河里喝了几口水,再快手快脚的在竹屋里换了一身衣服,便拿了一大块卤肉给悟空,嘱咐它:“为师要出去了,你可得乖乖的,一会儿我逮着空,让佐罗进来陪你。” 有得吃喝,等会儿又有佐罗来,悟空很高兴的答应了。 秦凝拎起自行车,小心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四周无人,意念一动,出了空间。 空间外,正是暮色最浓时。 日头落下去不久,月亮却还没有升上来,四周黑沉。 秦凝轻轻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还好还好,不是太迟,成屹峰应该还没来。 她不知道,成屹峰是没来,但有那不知死活的别人正等她呢。 话说,莫桂花最近挺懊恼的。 原本,前几年,能把秦达前头老婆的孩子卖掉,她可真是高兴死了。 平白的得了几十块钱,还有粮票布票一大把,家里又少了一张嘴吃喝,怎么想都是件愉快的事。 可惜,婆婆金秀这样的老不死卖不掉,也甩不脱,非但常常坐在她和秦达头上指手画脚,还把卖秦凝的钱,拿去了一大半。 所以,钱是真不经用,三十块钱,一家子分了分,再做几身新衣服,很快便没有了,似乎大水花都没泛一个。 而当初以为的,秦凝是个好拿捏的贱货,秦阿南更是随时哄骗的软柿子,就算秦凝去了秦阿南家,照样可以帮衬着他们家这边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相反的,秦凝那死丫头一卖之后,便完完全全的成了外人,对他们家这边彻底的不管不顾了。 莫桂花和秦达试探了好几次,一点也没讨着好,还被村里人羞臊了几回。 尤其是偷猪那回,秦阿南家一点情面也没留,让他们这边一家子被当成贼打了一顿,莫桂花和金秀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秦达一个大男人也伤着了,一家子又请赤脚医生,又用药的,真是亏大发了。 之后,莫桂花再让秦达去找秦凝要钱要东西,秦达便不大敢去了,金秀那个老不死的,见了秦凝竟然也是有点害怕,莫桂花一个人便也翻不出花样来。 可是,莫桂花真是心有不甘啊! 看看,秦阿南家见天的吃肉,还有好多好吃的。 按理,两家本就是本家,又是邻居,相互开了后门的话,走上一步就好来往的,那秦阿南家有点什么,给她莫桂花家孩子一把,都是应该的嘛! 可秦阿南家,自从秦凝领养过去以后,那和他们相邻的后门,几乎没有再向他们友好的打开过,他们这边一点东西也吃不着,还不如秦凝领养去之前呢。 最近,那周彩凤、老六娘子几个,天天的到秦阿南家去拿活儿干,听说一个月能赚上五六块七八块,还都是现钱。 乖乖!那么多钱,都赶上出工了,那不是可以买老多东西了啊?!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58章 你们想打听什么(加更) 莫桂花见过几个女人做的活,都是些女人的手工活,村里哪个女人不会做? 可这秦凝,也不懂得拿来给她莫桂花做做,让她莫桂花也赚点松快钱花花,真是忘根本、没良心的贱货! 莫桂花对秦凝,真是一阵一阵的恨。 尤其是最近,本来莫桂花又怀上了一个,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却落了胎。 金秀那个小气又心狠的婆婆,见莫桂花落了胎也不体谅,照样的让她出工去。 秦达什么都是听娘的,莫桂花没法,去出了几日工,但是身上淋漓不尽的,秦达才让赤脚医生来给看了看。 赤脚医生说让莫桂花休息几天,莫桂花才算得了令,在家休养。 难得空闲,秦红兵一去了上学,莫桂花一时间没事干,她就开始琢磨坏事了。 瞧瞧隔壁,那个常常上门、穿得光鲜的青年,说是在外路当高级干部娘子的任阿山的儿子,如今相看上秦凝了。 哎唷,秦凝那个死丫头,攀上好人家了啊,啧啧啧,要是还在他们家,那这个外路女婿从外路拿来的好东西,就都是她莫桂花家的啊! 哎唷,听说还有小汽车出入的呢,老天爷噢,小汽车啊,要是能让她家红兵坐一坐,那该多好啊! 哎唷,要是秦凝嫁去了外路,别的不说,把她莫桂花一家请去吃一顿外路的好饭,也是应当的啊,再不行,把金秀那个老不死的带去住几天也好啊,也可以让他们夫妻过几天松快日子。 金秀那老不死的,工分赚不到几个,骂人的精气神却特别大,手里还攥着十几块钱呢,就是不拿出来,要是偷偷的塞给了秦云香,那可怎么好?可不得想着法子给她偷出来啊! 前几天,秦梅芳差点烧死的秦凝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好些人来看望呢,那个什么姓赵的契爷,拎着两只很大很大的肥鸡从他们家门前过的呢! 哼!不过是吓了一吓,竟然要吃这老些好东西,她莫桂花小产了,都没喝上过一口鸡汤,秦凝这个没良心的啊!也不知道拿点过来给她莫桂花吃吃。 秦凝这个死东西,凶的很,骂又骂不过,轻易也没有好脸,莫桂花上次倒是从秦阿南那儿搜刮了三块钱,不过,莫桂花也知道,再多的话,估计秦凝就又要找他们家茬的了。 哎唷,秦阿南那边越过越好了,那些,明明可以是她莫桂花的啊! 可怎么能想个办法,重新攀上秦凝呢?怎么的也得让秦凝拿点好处出来啊,要不然,这干看着吃不着的,太糟心了啊! 莫桂花正这么在家里头抓心挠肝的难受呢,也是巧了,就有好事送上了门。 就今天,下午的时候,秦达金秀吃了饭,就要出工去了。 临走,金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莫桂花: “你都不出工了,还在家煮鸡蛋吃?我可告诉你啊,鸡蛋都是要攒着卖钱的,别再吃了!真是,怎么攀上你这个女人,嫁妆没有一分带来,小产了,娘家也不知道送点东西来,真不是东西!” 莫桂花不敢出声。 娘家太穷,实在是她的软肋,所以,她嫁来也有十多年了,就是在这个家里立不起来,唉! 莫桂花忍着。 可等金秀一走,莫桂花就对着门口无声的骂了一百遍老骚货,艹了金秀十八代祖宗一场,又去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总算,她心里舒服了一点。 眼见着日头西斜,秦红兵快放学,秦达金秀也会放工,她这才打开了大门,假装忙碌的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整治家里的杂活。 有人敲她家竹子做的院门:“唷,这位婶子忙呢?跟你打听个人。” 莫桂花抬头一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挺健壮的中年女人,笑盈盈的看着她,隐隐的,背后还站一个人,虽然被中年女人挡住了脸,但想必是个年轻姑娘,看那粉红衣服深蓝的裤子,鲜亮的很。 莫桂花把目光放回打招呼中年女人脸上,这人一张长方脸上都是褐色的斑点,约莫五十岁了,笑着时露出一口黄板牙。 倒是个生面孔。 莫桂花说:“哦,大姐哪儿来的,打听谁啊?” 中年女人笑容很大,黄板牙看着有点扎眼,说:“我想问问,你知道有个叫秦凝的吗?就是在清溪公社文化站工作的秦凝。” 莫桂花眼珠子快速的转了两圈,说:“知道啊,你们想打听什么?” 中年女人眼睛一亮,便把手往后拉了拉,拉住身后的年轻姑娘进来门里一步,对莫桂花说: “哎唷,婶子你知道啊,那可再好不过了,我这也不是想打听什么,这个,哎唷,家里孩子要攀亲,不是得出来打听打听嘛,看让你笑话了。” 莫桂花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热情万分的把人让进家里: “噢,不笑话不笑话,攀亲嘛,是要打听打听的,一段亲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来来来,不嫌我家脏的话,就进来坐啊。” 很快,中年女人就和年轻姑娘坐在了莫桂花家的灶间里。 莫桂花还给人倒上两碗白开水,兴致勃勃的问:“大姐,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啊?我看着倒是眼生哩。” “呵呵,我啊,我们……不是你们清溪公社的呀,远着呢!我有个侄子,看中了这个秦凝,那我这当伯娘的,就出来帮他打听打听,我知道是秦唐村的嘛,呵呵,呵呵!” 中年女人打着哈哈,莫桂花自然也不会追根究底,在农村里,一户人家要攀亲,男女双方派人出来相互打听打听,也算是正常的事。 不过,秦凝那个死丫头,不是说和任阿山的儿子好上了吗? 虽然还没定亲,但那个男青年确实出挑的,带着任贵均老头儿来来回回好几次,村里都知道了的。 毕竟那个男青年是任阿山的儿子,这里的人家,都知道任阿山和秦阿南像亲姐妹一样,这种关系下,亲上加亲也是正常。 倒是怎么又有人来打听秦凝攀亲的事呢? 难道秦凝还在外头招惹什么男人了? 哈哈,这倒是好玩了,她莫桂花,可得小心应付着,看能不能从中捞上一把。 ------------ 第359章 比不上啊比不上 莫桂花自认为聪明的在肚子里一阵嘀咕,便问道:“哦,那,大姐想打听点啥呢?” “呃……”中年女人看看身边的年轻姑娘,一时顿住。 莫桂花也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姑娘,心里便有点疑惑了。 这个姑娘是中年妇人的谁啊?看起来十八二十的岁数,模样倒是有七分像中年女人,但是没有了那双黄黄的大板牙,也没有了那满脸的褐色斑,看起来倒是蛮清秀的; 如今天时还冷,这姑娘却爱俏的很,穿了件粉红色簇新的衬衫,把一件半旧的蓝布罩衫拎在手里,一只手便一直卷着自己长长的辫子梢,眼角眉梢里,都是骄傲。 莫桂花正打量这姑娘呢,中年女人说话了:“她婶子,你给我说说,那个秦凝,有……有我这个侄女长得好看吗?” 呃…… 莫桂花一听这话,这心里更加疑惑了,这为了攀亲打听人家姑娘,还带个姑娘来比较比较,还有这么打听的啊? 莫桂花不是个聪明的女人,人家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一时猜不出来,但是莫桂花心里讨厌秦凝,既然人家问,她又想着要从中寻找能捞点好处的事,莫桂花便笑着说: “哎唷,这个啊,秦凝算什么?不过一个从小没娘的贱胚子,哪里能跟你这个……侄女是吧,侄女比!比不上比不上!” 中年女人明显的松了口气,那年轻姑娘也十分高兴起来,还从口袋里掏了两颗糖递给莫桂花:“婶子吃糖。” 莫桂花一把将糖抓在手里,眼睛直往人家口袋瞅:“哎唷,还有糖啊,好好,我不舍得吃的,我留给我儿子吃,我儿子最喜欢吃糖了。” 年轻姑娘便笑了笑,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又掏出一颗来: “那,再给你一颗,不过是糖嘛,吃吃,只管吃。哎,你刚才说,那个秦凝,从小没了娘?那是谁带大的啊?” 莫桂花看看年轻姑娘的脸,心里依然在猜测她的身份,嘴巴上却说: “是啊,从小没了娘嘛,当然是后娘带大的啊,但是吧,后娘难做啊,对她再好,那个没良心的,哪里会把后娘放在眼里!咳咳咳!后来,她隔壁人家没有孩子,她就叫别人娘去了,是个不要脸的!” 年轻姑娘和中年妇女相互看看,不说话了,脸上的不屑却十分明显。 换中年妇女开始问:“这么说,这个秦凝,看来不是个好性子的啊,那,品行怎么样呢?” “好性子?品行?”莫桂花一听这个,冷笑起来: “呵呵呵,她啊,一把坏脾气,恨不得把人吃了,可凶着呢!对自己的亲爹,看见了叫都不会叫一声,却跑去认了个什么契爹,和人家契爹契娘家来来去去的; 逢年过节吧,这嫡亲的奶奶还在呢,她都不懂得要拜个年,送点年货什么的;她可还有个亲弟弟呢,她自己在家吃好吃的,却连颗糖都不舍得给亲弟弟吃! 哼,她真不是个东西,我可一句都没有说错她的,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别人,不要说我们村了,估计整个大队整个公社都知道的,我们这刚出了一件差点出人命的大事,就是和她有关! 她啊,人家差点要烧死她呢!你们想啊,她要是个品行好的,那个秦梅芳干嘛想要烧死她?我可听说了,那是因为她之前抢了秦梅芳的对象!厉害吧?能吧?哼,谁碰上她谁倒霉!秦梅芳也差劲,怎么就没有烧死她呢!” 莫桂花一提起过往,心里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有两个陌生的人听她说这些,她真是越说越痛快。 但她又有点摸不清这来打听的人的路数,说了一会儿,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样子,莫桂花到底收住了。 她黄黄的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个话题: “哎,我说这位大姐,你刚说,是你的……侄子是吧,侄子看中秦凝啊?那,是人家做媒的呢?还是自己谈对象的啊?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个秦凝呀,不单单是个惹祸精,她还有对象了啊!” 年轻姑娘身子立刻直了直,两只眼睛瞪大,似乎马上要张口骂人,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推了推一旁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嘴角撇了撇,语气很冲的说: “哦,她有对象了啊?那你们怎么知道的?她家给村里发糖了吗?两家走通了吗?还是定亲了?” 清溪公社这一带,不管是做媒成的,还是自己谈的,要是男女双方确定了恋爱关系,为了以示正式,都要给村里的乡里乡亲们分发一下喜糖喜糕什么的,好让人家知道,这两个男女在交往,这样男女双方到对方家里去,才不会显得突兀。 有的人家,还要特别的请对方的父母来吃顿饭,算是相互之间认可了关系,那么接下来要是谈的好,就可以定亲了。 莫桂花听中年女人这样说话,她心里疑惑得成了一锅粥,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要说为了攀亲出来打听人家姑娘,那她刚才说了秦凝不好,这两个人看着挺高兴的啊,那就是她们也不中意秦凝呢! 可是这会儿她们一听秦凝有对象了,又这个生气的样子,好像秦凝有对象了她们又不高兴,那她们家倒是想和秦凝攀亲、还是不想和秦凝攀亲呢? 这么复杂,她可怎么在里头捞好处呢? 莫桂花不禁皱皱眉,说: “这个啊……你们到底要打听什么呢?我这一会儿要烧晚饭了,耽误了烧饭,我家婆婆回来可不高兴,我这不出工没有工分的,跟你们说话也没有工分赚啊。”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姑娘便很是机灵的掏出了一块钱,说: “哎,大婶,倒是我们的不是,确实耽误你烧晚饭的功夫,我们来的匆忙,也没买点孩子东西,那这一块钱给孩子再买两颗糖吃。” 莫桂花十分满意,笑得很,一把接了年轻姑娘的钱,说: “哎唷,你真客气啊!那我再和你们说几句哈。哎,这个秦凝啊,大胆的很,她自己谈的对象呀,她发什么糖啊!那个对象,就是她现在养娘的表外甥!好着呢,来来回回几次了,那你们家的什么侄子,还跟她攀什么亲啊,是不是?算了吧啊!”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60章 总有人想作死 莫桂花十分满意,笑得很,一把接了年轻姑娘的钱,说: “哎唷,你真客气啊!那我再和你们说几句哈。哎,这个秦凝啊,大胆的很,她自己谈的对象呀,她发什么糖啊!那个对象,就是她现在养娘的表外甥!好着呢,来来回回几次了,那你们家的什么侄子,还跟她攀什么亲啊,是不是?算了吧啊!” 年轻姑娘的脸便黑了下来,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中年女人黄板牙一呲,站了起来,说: “嗤!还真是挺不要脸的!行了,我们知道了,那我们走了,她婶子,不耽误你烧晚饭了。” 年轻姑娘便也立刻站了起来,比中年女人先一步走去门口,竟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莫桂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平白赚了一块钱,她还是很高兴的,便笑着送她们到门口:“哦,行,那两位走好啊,有什么事只管来问我啊。” “嗯嗯,要是我们有不知道的,会再来问你的啊!” 中年女人应了一声,追着年轻姑娘去。 两个女人,走得飞快,很快消失在村巷尽头。 那穿粉色衬衫的年轻姑娘眼见得周围没人了,忿忿的对中年妇人说:“好叔(小姑姑),你看,我就说要早点的嘛,现在人家都已经在谈对象了的,那你还去说什么呀!” 中年女人立刻拉长了脸,说:“怎么早?他去年又不回来,再早要我怎么早?你家不也是年初才和我说的嘛!” 年轻姑娘听她这么说,很是幽怨的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咬住唇,看着越发生气了。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反倒软了下来,耐心的解释着: “玉屏,这个事不能怪我呀!我可是成屹峰一来就和他提了的。那,你也别急,他那什么谈对象啊,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们当伯父伯娘的都不知道呢,算什么!是不是? 你呀,你就是小细娘家脸皮薄,你没听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吗?那个秦凝没你好看,性子也不是个好的,那成屹峰十几年才回来了几次,不过也见了几次面而已! 任阿山的性子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肯定是看在秦阿南的份上,才会让成屹峰和那个秦凝谈谈的,要不然不是也没有给乡邻发糖什么的,也没有定亲什么的表示一下嘛,你怕个啥! 毕竟人家家里是高级干部,还长得那么俊,乡下哪个男人好比的?咱们总是要迁就点的嘛!对吧? 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就你,千挑万捡的,都二十一岁的姑娘了,村里人家都开始说你了! 你要是能捡着这么一个外路的,吃公家饭,拿高级工资的,那才能塞住村里那些老娘们的嘴,给你爹长脸呢! 要不然,咱们这种地方,越耽误下去越不是个事,姑娘家就跟那过时的菜似的,年纪一大就不值钱了!反正又不是和我们一个公社的,又有我担着,明天我带你只管去秀才村找成屹峰,怕啥?! 你看,今天来偷偷一打听,不就是打听出问题来了吗?秦凝不过一个从小没娘的贱种,哪里能跟你比啊?什么公社文化站的,你不还是城里毛纺厂的呢!说出去,你可比她高级多了! 还有啊,之前成屹峰到我们家里是说,秦凝村里的人坏,和她们家结了怨才放火的,但刚才那个厚脸皮讨糖的女人说什么?明明是秦凝抢了人家对象,人家才要弄死她的!可见得这个秦凝不是好的! 我跟你讲,任阿山把儿子当心肝肉,成屹峰脸上燎伤了,任阿山肯定还不知道,要是任阿山知道了秦凝那些事,任阿山肯定不会要这个什么秦凝的! 你放心,有我呢,明天我就带你去任阿山娘家!任阿山最要面子了,前年回来一趟,不是还请我们吃饭吗?只要成屹峰那边对你有点心,我就立马帮你打电话去和任阿山说! 就是看在当年我二叔子不在、我帮着照顾任阿山成屹峰娘俩的份上,任阿山她也要卖我三分面子!要是再知道儿子为了救那个秦凝烧伤了,你看任阿山急不急?! 哼,任阿山也是个傻的,既然要给儿子找咱们乡下的姑娘,干嘛不找一个好的?找那种自小没娘的东西干什么? 就是任阿山不答应,还有我家二叔子那头呢!我家男人是老大,长兄如父!他和我这二叔子说一声,二叔子总也要给几分面子,你倒是灰心什么!” 叫玉屏的年轻姑娘便抿了抿嘴,轻声说:“我……我就明天一天休息。” 中年妇女听玉屏这么说,知道她没有生气了,便又小声说: “一天也行,说不定成屹峰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呢?反正见了面,你们就是认识了,只管通通信再说! 等成屹峰一回去东北,你只管两头打算啊,城里要是能有好的,你也只管谈,总之这个年纪了,自己得想办法抓紧点找啊! 你啊,都是你娘耽误的,非要你找城里人城里人,城里人才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介绍的那些不是瘸腿的,就是难看的,你又瞧不上,不是白白的耽误到现在!” 玉屏嘴巴悄悄的撇了撇,说: “好叔,也不全是我娘的意思!我在城里工作,当然看着城里的好嘛,乡下的,一个个傻不拉几的,我才看不上!” 中年女人便说: “好好好,我知道,你长得好,自然想嫁得好,那你既然想要嫁得好,你还矫情个什么劲?明天就去!我带你去秀才村看望任贵均,够知礼了吧,成屹峰难道能说什么? 玉屏啊,老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个秦凝啊,也是个矫情的,前几年我就听房秀娟说过,成屹峰想讨好这个秦凝的,但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定亲什么的。 那估摸着也没怎么热络,不过成屹峰自己说在谈对象,所以你明天要主动点,还是有机会的,知道不?” 两个女人嘀嘀咕咕的走了,还特意的绕开村里出工社员多的地方,低着头快步的出了秦唐村。 而莫桂花,目送着两个女人出了村巷,便掀起嘴唇嗤了一声,自言自语: “哼!死X丫头,没良心的东西,敢跳出我们啥也不给?!我就让你跳!我倒要看看,你能跳多高!” 莫桂花骂归骂,却自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她喜滋滋的煮好了晚饭,等一家子吃完了,她就把秦达拉到一边,把今天的事情和秦达说了,最后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哎,你想啊,现在你那死X丫头和那个外路男青年正热络呢,可要是让那个外路男青年知道了,那个小贱丫头外头还招惹了别的男人,想攀亲,还打听到我们家里来,那会怎么样?” 秦达坐在门槛上,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搅黄了这个事?” 莫桂花冷笑:“我搅黄啥?你生的这个贱东西啊,她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逢年过节,吃的喝的没有给一口,平时里对小兵连个好脸也没有,她好不好的,我们都沾不到光,搅不搅黄跟我们都没啥干系。我是想问你,你说,她这个,算不算是个把柄?” “把柄?” 秦达也不是聪明人,这会儿听自己婆娘一说,他有点疑惑的看着莫桂花求解。 莫桂花心理上得到了满足,得意的笑着说: “对啊,你看你,想不到吧?你说,她一个乡下细娘家,能攀上任阿山那种高级干部家,是不是高攀了?谁知道她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才把那个外路男青年勾上手,那我们把这个事,就是人家男人看上她的事,捏着!是不是就是个把柄? 你想啊,她要是个好的,清白的,人家男人怎么招惹得上?!那肯定也得眉来眼去的,人家才想着要和她攀亲吧?人家男人家里才会想着出来打听吧?对不对? 那,你找个空给她提一下,也吓唬吓唬她,别的不说,让她给个百十来块钱就行!怎么说你也是她亲爹,没得她们家吃肉我们喝点汤也不成?对不对?” 秦达深深的皱眉。 秦凝这个女儿,越大,他越是攀扯不上。 平时就算在门口碰见了,秦凝也能当没看见他,说来,是挺让人心寒的。 这几年,眼看着秦凝那边又是有脚踏车骑,又是有新衣服穿,他心里是后悔的不要不要的啊! 尤其是上回,秦凝帮着秦阿南招女婿办酒席,他吃着那些好酒好菜,他真是觉得自己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听人家说的,秦凝画画一年就赚老多钱,还认了个很有本事的契爹一起做裁缝活,也是赚钱的,所以许良保才肯入赘,要他他也肯入赘啊! 农村里,一年到头多苦啊,见天的出工出工,却没啥钱到手。 像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壮劳力,金秀和莫桂花两个都只是七分八分的工分等级,一年做下来,扣掉生病落痛借生产队的钱,拿到手的不过三几十块; 而儿子秦红兵呢,不给他去读书吧,放在家里总惹祸;送去小学读书吧,花了钱买回来的一直是“鸭蛋”,那些臭老九老师说什么?这秦红兵,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那过个三五年,等秦红兵初小结束,也只能回家来出半工了。 这么一想,家里头真还不如没卖秦凝的时候呢! 当时好歹还能让秦凝带着秦红兵,他们一家出工也放心,秦凝转眼的大了,就赚钱养家了啊! 唉,当时要是没卖了她,那该多好啊! 那脚踏车也是他的了,吃的喝的更不用说,现如今还能有一个外路赚高级工资的女婿,那他后半辈子还愁啥呢? 可是,后悔也没用了,这丫头,和他不是一个性子,倔得很,自从过继到了秦阿南家,这丫头就像是彻底的和他断绝了关系,再也没有一丝缝隙留给他了。 那,他得为自己打算啊,不能白生了这个女儿! 虽说过继了,可终究是他们家出去的种啊,如今平白的便宜了秦阿南家,那他逮着空的和她要几个钱,也不算什么啊! 秦达皱了半天眉,点点头,和莫桂花说: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听说那个外路小青年不过在这呆几天,要是那个小青年走了,这个把柄便不管用了吧?那,我今天就找她?” “那最好!哎,你去门口呆着,有时候她吃了晚饭会抱七斤出来玩,你就去跟她说!就算她不出来,你看见了秦阿南或者许良保,也可以让他们喊一声,他们不是装作疼秦凝吗?他们就算知道了你找秦凝要钱,他们敢说什么?哼!你不说白不说!” 秦达脚动了动,可不知道怎么的,他一想到秦凝对着他冷漠的样子,他又有点迟疑了: “呃……你说,要不然,我们让娘去找她说?” 莫桂花的眼里,迸出厌恶来,说: “呸!你娘找她说了,钱不是又到她手里?现在秦云香时不时的来一下,你哪里知道你娘得了钱,就没有给秦云香? 小兵他爹啊,我知道你孝顺,可你也要为我们想想啊,这村里人家有本事的都盖屋子呢,我们还有个儿子,却住这半爿儿屋子,像话吗? 以后儿子大了,没有新屋子,老婆都说不上一个啊,我们得多为自己打算!再说了,你才是她爹,你跟她要钱她才当回事啊!” 秦达只好站了起来:“唉,行吧,我,去试试。” “什么试试,我可跟你说,你就该拿出当爹的样子来,好好说说她!这种事,要是闹出来,只有她吃亏,跟我们有什么?是不是?你只管大胆一点啊!快去,迟了说不定今天错过了呢!” 秦达由莫桂花壮了这个胆,倒也兴头头的出了自家的门,站在村巷里,伸头往隔壁看。 天已经黑了,隔壁秦阿南家的灶间有昏黄的灯火,她家的院墙门还没有关,院墙边的鸡圈还有几只鸡在无聊的走动。 看来,秦阿南家还没有吃完晚饭,或者吃完了还没收拾好,鸡圈都还没关呢! 秦达有点安心,也有点紧张,在自家的屋角、偏秦凝家猪棚边蹲下了,等! ------题外话------ 今日有加更 ------------ 第361章 为什么五体投地的来求我(加更) 秦凝今天简直是山洞历险,虽然最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到底是有点惊吓的。 可是想着成屹峰会来,她一出空间,就骑着自行车匆匆的回家了。 到村巷口的时候,她下了车,推着车走,因为这个时间了,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家,偶尔会窜出来个孩子什么的,可别撞了人。 等推到秦达家附近的时候,秦凝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屋角的秦达。 她只管继续走。 这些年,秦达一家根本就已经不在她的心里,连项大元都说,这种对子女生死都可以不顾的爹,根本就不配当爹,他既然敢把秦凝卖给秦阿南家,秦凝就该跟秦阿南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不用在意秦达,就当他死了。 秦凝深以为然,平素秦达看见她,倒也不敢声张。 但是这次,秦达看见她过来,却站了起来,脚步动了动,向秦凝迎了过来。 村巷里黑黑的,秦凝看见秦达的影子走走停停的,最终站在了秦凝面前:“小,小珍啊,我,我有点事和你说。” 秦凝只当没听见,低着头,将自行车的车把往边上别了别,拐过秦达,只管走。 秦达并没有避开,还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自行车把手:“小珍,我,我有事,真的有事。” 秦凝心里有点烦,这一天,她可真够累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神和秦达啰嗦,但现在秦达有点反常,她只好问一句: “什么事?放开,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秦达便像是讲什么机密事情似的,左右看看,凑近秦凝问:“小珍,你现在和那个任阿山的儿子,走到那一步了?” 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秦凝心里愤然,大力的推了一下自行车把,说道:“关你什么事!” 秦达被推得有些趔趄,眼看着秦凝正眼不瞧他的向秦阿南家走去,他低喊: “你个不孝女!我抓着你把柄呢,你不好好和我说,有你的苦头吃!我告诉你,你在外头搞七搞八的事,我都知道呢!” 秦凝不禁顿了顿脚。 什么?她搞七搞八?这是什么话? 秦达这个人渣,又想搞什么花样啊? 秦凝回头,暗暗的村巷里,她的眼睛闪了闪,说: “秦达,你知道吗?那个想害我的秦梅芳,已经死了,你知道吗?人要是总想着害别人,最终都是会有报应的,不要小看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也是要有报应的。你要是不怕报应,你就继续在这胡说八道吧。” 说完,她就推着自行车,快步的走了。 秦达楞了楞的当儿,秦凝的身影,便已经到了秦阿南家的院墙边。 秦达忿忿的跺了跺脚,最终,他先回了家,找莫桂花商量去了。 而秦凝一回到家,许良保在灶间里洗碗,看见她立刻说: “哟,可回来了,快来吃饭吧,放菜都在锅里热着,我给你拿出来……药材都买到了吗?” 秦凝本来不想吃饭的,但刚才秦达的话,多少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自己的亲爹和这身体的亲爹,都不是好鸟,这种被亲情伤害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尽管她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理会,但心里还是没法儿做到完全的纹丝不动。 她也需要有人来温暖和抚慰她的心,而许良保那自然而然的关心和爱护,正好的让她舒缓了一下。 秦凝便默默的在桌边坐下了,眼看着许良保把饭菜端过来给她放好,体贴的说: “快吃吧,怎么到这会儿才回,今天一定骑了很多路吧?可不得饿坏了!快吃,那,你喜欢的拌干丝,春燕都记得要留给你。” 秦凝抬眼看看他,默默的把刚才的烦恼咽下去,说:“谢谢叔。我娘和春燕她们呢?” 许良保憨厚的笑着:“这叫什么话,跟叔还要谢谢啊,只管吃吧,我多煮了点水,让你娘和春燕在房里给七斤洗澡,不是怕冷着七斤呢嘛!” 秦凝这才扒拉起了饭。 没吃两口,成屹峰来了,身影在门口晃了晃,有些惊讶的问着:“小凝我来了……怎么这么迟才吃饭?” 许良保在一旁说:“屹峰来了,小凝才回来,说是去帮你买药,买了一天!可不才吃上饭嘛!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看七斤。” 许良保和成屹峰打了招呼,识相的走了。 成屹峰在秦凝身边坐下来,帮她把桌上的煤油灯移近一些,心疼的说: “那个老中医到底要你买什么稀罕药材啊?非要不可吗?怎么要出去买一天?你看我这都好多了!” 秦凝看看他的脸,好是好多了,应该说,比一般烧烫伤的人恢复的要快多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脸上的疤痕颜色也是很深的。 一般烧烫伤的疤痕,浅的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退,深的没有三五个月不会消,要是烧坏真皮层,都是会伴随终身的,哪里会轻易好啊! 秦凝便说:“也没什么的,不过多找了几家中药铺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今天太迟了,得明后天才能把药配出来了。” “唉,迟些早些有什么要紧,可别累坏了你。你快吃吧,我在这坐着陪你。” 两人便边吃边说一些家常话,成屹峰又特意的说一些今天和任贵均高兴事,也提到费宝生: “……叫宝生一起去,他不肯,说要温习功课。我记着你说的话,我没强求他,也没特别在意,就回来的时候,我也买给他一份吃的,喊他来吃,他接了,没说什么,看着神情挺自然的。” 秦凝点头:“嗯。这样就行了。等过几年,他大概便也过去了。” 成屹峰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你说,他这样的,真的不会娶妻生子?” 秦凝饭已经吃完了,站起来收拾碗筷,说:“他要是娶妻生子,害自己也是害别人,这和女人嫁给女人也差不多,两人都不会幸福的。” “唉!这样啊,嘶……那我替他想想,也怪可怜的。” 秦凝看看皱着眉的成屹峰,咬了咬唇,瞪他一眼:“你可别说这话。别人能说,就你别说啊。” 成屹峰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为什么?” 秦凝垂下眼:“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啊?” “咳咳!反正你别想这些!” 灶间静了静,成屹峰看了会儿秦凝的脸,低低的笑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撸脸:“小凝,你别瞎想才对!” “我没有。” “你呀,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说没有?唉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没那个意思,这个事……咳咳,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真是怪别扭的!” 秦凝没出声,心里是认可这个提议的。 还别说,以前不觉得,现在听成屹峰提起宝生来,她还真是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听成屹峰在提起一个姑娘,还是个挺痴情的姑娘。 这让人怎么接受嘛? 不提也好。 两人一时都不出声。 秦凝快手快脚的把碗洗了,和成屹峰说: “你先坐一坐,我去房里拿点药水给你,放舅公那边的药,你今天没敷吧?虽然今天的药材来不及配好,但上回我自己那个药,还是不要停的比较好。” 成屹峰“嘿嘿”笑:“我这……不是知道要过来,有你嘛。” 秦凝嗔怪的睨他一眼:“就知道你这样。那你等着。”便快步的出了灶间。 廊下,佐罗趴在狗窝里,看见秦凝来,竖起耳朵低低的唤了声:“汪,主子。” 秦凝冲它做个手势,佐罗迅速而无声的跟了秦凝进房。 秦凝拎起佐罗的前肢,一个转念便入了空间。 悟空眼巴巴的等着呢,估计已经等得不耐烦,四周的草地上都是被拔下来的乱草,一看见佐罗过来便跳到了佐罗背上玩闹。 秦凝懒得理两只灵宠,只管快速的到竹屋拿了一颗今天刚得到的红色宝珠,大力的挤压宝珠,把里面只有眼泪似的一滴红水滴在一个碗里,又把今天挖的那只参捣烂了一小段,加入空间的水调和成泥,这才出了空间。 就着灶间的灯火,秦凝把几样稀有药材捣成的泥,给成屹峰涂在脸上。 她得试试药效。 秦凝只涂了一两个伤势比较严重的地方。 在那个奇怪洞里的时候,她亲眼看见过宝珠的功效,但不知道治成屹峰的烫伤和疤痕需要多久。 如果也是非常快的话,她就不能现在给他治好了,因为那样快的愈合,实在太神奇了,会引人侧目的。 她只能等成屹峰堪堪要回去的前一天,再给他彻底的治,确保成屹峰回家以后,任阿山看不出什么来就完了,犯不着现在全部治好了,让这农村里的好事之人来追问这追问那的。 药效非常神奇。 秦凝一通药搽完,便能感觉,成屹峰脸上两块大疤痕基本已经愈合了。 秦凝心里欢喜,嘴上不敢提,只说:“我瞧着是比之前好了些,明天我再把今天配的药都用下去,尽量早些痊愈。” 成屹峰抬着脸任她摆弄,说: “嗯。我跟外公说了,你今天去配药了,外公还让我跟你说,你不用太在意,就算我妈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难道你在火里呢,我不该救?我妈这点心都没有的话,外公不要理她了!” “呵呵,舅公真疼我,但是也要体谅阿姨的为母之心,你能好那是最好的嘛。” “我知道,是你体贴我妈。” 两人温情脉脉的说了好一会儿话,秦凝才送成屹峰出门: “不早了,你不走,我娘他们总让着我们,也不出来。你跟舅公说,我明天过去看他,他该理发了。” “嗯,我跟他说。你今天也累了,那我走了,你也能早些歇歇。” 即便知道明天还会在一处,两人还是依依不舍的在门口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秦凝站在村巷里,看成屹峰的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村巷里,转身去关鸡舍。 就这时,秦达忽然的从猪棚方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气咻咻的说:“秦凝,你等一下,我有话说,你要是不好好听我说,我吵得全村都知道!” 秦凝听着声音,真是怒了,这什么人渣! 她从鸡舍处直起腰,只是看了秦达一眼,秦达忽然的在鸡舍外头身子一歪,整个人像狗吃屎似的,摔倒在秦凝前面。 “哎唷……嘶!”秦达痛的低呼 秦凝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达,冷冷的说:“什么事,你还要这么五体投地的来求我啊?” 秦达这一跤摔的措不及防又结实,一时都爬不起来,听着秦凝的冷嘲,他又气又恨。 但利益驱使,秦达没敢骂狠的,只咬牙说: “忤逆不孝的东西,别得意,小心天打雷劈!我来是跟你说,今天,有人到我们家打听你,说是有男人看中了你,要和你攀亲,呵呵,别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秦达一边努力爬起来,一边看着秦凝惊讶疑惑的脸骂了一句,他左右四顾无人,再努力换上一副长辈的嘴脸,继续说: “小珍,你好歹是我女儿,亲女儿!我刚瞧见了,你和那个外路小青年好的很,那你想想啊,要是让那个外路小青年知道你在外面还有什么男的看相你,要和你攀亲,还出动了亲戚来四处打听你,那人家会怎么想啊?是不是?” 秦凝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听不懂呢? 她可从来不招惹男人,一般的男人也不敢想上门来攀亲,但是,这又不像是秦达在撒谎,毕竟秦达不是聪明人,平白的撒不出这种谎。 这倒是件古怪事情。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攀亲不攀亲的,我可不认识什么男人,秦达,我没空跟你瞎说,我要关门了啊!” 秦凝脚步动了动,走向院门边,嘴里却向秦达诳话。 秦达一下子就上钩了,说: “你别装!人家特意出来打听的,怎么可能没有?人家还知道你在公社文化站的呢!小珍,我是你爹,我不会害你的,也是巧,这人正好打听的我们家,要是让别家知道了,可不是说你在外头搞七搞八? 要是有人跟你那个外路小青年一说,那人家外路小青年还会要你?是不是?还是我亲爹给你瞒着的呢!” ------------ 第362章 你赔! 听着秦达的话,秦凝心下惊讶,看来,还确有其事啊,倒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敢暗搓搓打听她呢? 秦凝冷笑:“哦?呵呵,我倒还真不知道,我都有对象了,还有啥人会想和我攀亲,你给我说说,这人哪儿来的,长啥样?你要是说的清楚,我才能信你。” 秦达皱眉,这人哪儿来的,莫桂花也说不清楚啊,只说是两个女的。 “小珍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来了两个人,打听的你娘,小珍,你,你给我一百块钱,我保证不把这个事给你说出去! 我听你娘说,他们还会再来打听的呢,到时候要是再来,我肯定让你娘跟他们说你好话,那就算今后你的外路小青年不要你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啊!我好歹是你亲爹啊!” 秦达快速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可把秦凝恶心坏了。 原来是变着法子的想跟她要钱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渣爹。 秦凝立刻走向自己家院门,在即将关上院门的时候,扔给秦达一句话: “我现在的娘今天没提这事。我亲娘早死了,倒是哪儿还来的打听的我娘?我亲爹更是把我卖了,怎么还会向着我呢?你这说的,没一句是真话!你只要不怕烂舌根,爱和谁说我坏话就说去吧啊!” 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秦达愣在外头,一脸憋屈。 这……这个死丫头,怎么油盐不进呢! 刚才他和莫桂花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再找秦凝说一下比较好,可结果,秦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啊! 特么的,死丫头哪怕肯讨价还价也好啊!哪怕给五十也好啊! 秦达无奈的、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刚才摔的一跤,这会儿越来越疼,哎唷,真是太倒霉了,哎唷,怎么脚踩下去也疼呢,哎唷,这可怎么好? 而秦凝,今天意外的得到宝珠,能彻底治成屹峰的烫伤,她心里放松了下来,一夜好眠,第二天睡到近七点才醒。 房间外头有许春燕陪着七斤玩的笑闹声,姐弟俩“咯咯呵呵”的笑着,许春燕大声喊着“弟弟来这儿”,七斤含糊的叫着“二叽二叽”,那声音,纯净而愉快,没有一丝杂质,真的很治愈秦凝的心灵。 隐约的,还有劈柴的声音,斧子劈开木材的“哔啵”声,木材掉下地的“哗啦”声,带着原始的力量和单调的频率,但十分有岁月安好的气息。 估计是许良保在劈柴吧!秦凝想。 秦凝默默的听了这些声音良久,才嘴角弯勾着起了床。 今天说好了去看任贵均,给老人理一下发,她特意换了件半旧的、小袖口的小花衬衫,以防止头发跑到手臂里去,又在外头罩了件半旧的暗门襟的紫色立领外套,也是可以防止头发跑进衣服里头去。 衣服虽然是半旧的,但都是她自己画了效果图,再让宝生做出来的,可以说在现在的农村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衣服又合身,又简洁大方,穿在秦凝身上,总有一种高雅大方的气质,且不打眼,就是会越看越耐看。 之前秦凝每次穿到文化站,陶丽芬就无比羡慕,蒋丹更是早就和秦凝说好了,结婚的时候,要请宝生做几件这样的衣服。 秦凝自己也是很喜欢的,她理了理小花衬衫的领子,把它翻在立领外套外头,便精神奕奕的出去了。 院子里,许春燕仰着一张日渐清丽的小脸,愉快的喊:“姐姐早!” 秦凝应一声“春燕早”。 七斤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跟着许春燕含糊的学:“叽叽,叽叽,脚!” 秦凝看着他扶着凳子努力走路的样子,心都化了,蹲下身体特意和他说话:“七斤早呀,你跟二姐姐玩的高兴不?” 七斤便挥舞着小手,“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秦凝逗了他一会儿,问许春燕:“春燕,你爹在劈柴呀?” 许春燕说:“没。爹和娘去自留地里了,爹说新出的菠菜嫩,娘去地里摘回来,给弟弟煮菠菜粥喝。” “咦?那是谁在劈柴?” “是住猪棚的哑巴大哥。” “哦……” 秦凝有些疑惑,郭军义在帮她家劈柴吗? 但她也没管,既然许良保和秦阿南都去了地里,那早饭估计还没煮,今天星期天许春燕不上学,但许良保要出工的啊,秦凝便系上围裙煮粥去了。 农家的早餐一般都是拿昨晚的剩饭煮粥,要是不够再添点别的,秦凝家也不例外。 秦凝看着剩饭不多,把粥煮好以后,又舀了半升箩面粉,准备做咸面衣吃。 面衣是十分简便的面食,相等于是北方的烙饼,但江南农村烙的比较薄,面糊在大锅子里能烙成一层薄薄的面皮便拿上来吃,也不讲究形状。 薄的、或者某样东西上们覆盖的一层东西,江南人称作“衣”,所以这样的面食便叫做面衣。 面衣一般分甜的和咸的,甜的就是烙好了饼,直接放一点红糖或者蜂蜜,咸的倒是花样多些,可以磕个鸡蛋,放点肉什么的,最简单也会放点葱,比较香。 临时想的早餐,也不去非要放什么了,但葱总是要的,秦凝便起身出去,想去就在房子不远的自留地里摘葱。 可她一出门,便愣住了。 只见黑不溜秋的郭军义,只穿了个背心,挥舞着一把斧子,正在她家院子外边卖力的“劈柴”! 她眼睛看着郭军义斧头下的东西,嘴张的老大,翕合了几下,终于喊出声来:“你!你在干什么!” 郭军义回头,擦了把头上的汗,很是讨好积极的招呼她:“早啊,那个,你的柴,我马上就劈好了,呵呵!” 秦凝快步上前,把落在地下的几块“木材”拿上来拎在手里:“你!你!谁让你劈的!啊?谁让你劈的啊?这是我的宝贝啊!你怎么把它劈了呢?” “木材”劈的很好,一块一块很匀称,只是,木材上尚留着花纹,曾经的缠枝莲叶、富贵牡丹纹样,如今以一种割裂的状态呈现,结合着木材上好的品质,此时在秦凝手里,有一种残缺的、凄凉的美感。 当然,地下还有一堆呢,一个需要两个人才搬动的大箱子,即便破损了,劈成柴火也是一大堆呢! 郭军义看着秦凝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的黑脸也浮起紧张无措的红:“我,我,不是你说,你买了,当柴烧的吗?我,我,正好没事,我,我帮你劈柴啊……” 秦凝简直欲哭无泪。 就那个和成屹峰在一户人家像捡漏似的、买到的那个雕花箱子,已经被郭军义劈成了无数块。 那么美的箱子啊,堪比工艺品的箱子啊,她好不容易买回家的箱子,她觉得可以有很多搭配很多组合的箱子,她想放在太阳下晒晒就收进空间、能传子传孙的箱子啊,就这样,被当成了柴火! 真是太可惜啊! 秦凝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她真觉得面对这个郭军义,她简直太挫败了,这家伙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啊! 这么傻的一个榆木疙瘩,她到底还该不该撮合给项月英啊? 然而,就是这个榆木疙瘩,此时大概已经知道自己闯祸了,他的脸色大变:“秦凝,表妹,那个,我,我赔,你别生气,我赔,你别生气,让我怎么的都可以!” 表妹?! 呵呵哒! 看来,郭军义心里真是非常的着紧项月英,所以,他这是死命讨好她这个表妹啊! 唉,这让她这个表妹说啥好呢? 秦凝又气又心疼,说:“你赔?你拿什么赔,啊?” 郭军义脸红脖子粗的憋出话:“你说,你说什么就什么,只你别生气,别生气。” 秦凝大力呼气,心里也想故意再考验他一下:“那行!两百块!把你藏着的两百块赔给我!” “这个……” 郭军义顿住,喉头艰难的滚动着,手紧紧攥着,看得出非常为难。 秦凝气咻咻的说:“你要知道,这个箱子最少有一百多年了,我特特的从人家家里买回来的,整个清溪公社我都没见过这种箱子,你就这么给我劈了,你给两百块都没处买,你懂不懂?” 郭军义大力呼吸起来,嘴巴抿了半天,挣扎了半天,说: “这个,表妹,你,你先别生气,我,我问你个事,我要是赔你两百块,你,你还能帮我吗?” 他满头的汗,眉头紧紧皱着,睁着一对不大的眼睛,乞求的看秦凝。 秦凝问:“你帮我劈箱子,就是为了我帮你说合我表姐是不是?” “……是。”傻男人可怜兮兮的点头。 秦凝就觉得自己的气恼没那么大了,只有无奈。 唉!这人也是个痴情的! 秦凝摇头叹气: “唉!郭军义啊!你吧,唉,我该怎么教你呢?这有些话吧,它不能光用耳朵听,得用心想。尤其是女人,这说的话,它往往不是字面的意思,它还常常口是心非的啊,你得用心去体会啊!你要是不明白,你哪怕多问一声呢,是不是? 就说这个箱子吧,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我记得我是说,箱子底下有点湿,先晒晒,要实在不行,再劈柴烧吧?是不是?可你看我放那儿晒,我底下还给它垫了布呢!我要是不喜欢,我能这么爱惜它吗?你怎么就…… 算了算了,这个领悟能力它教不会啊!但是吧,郭军义,你可以问的嘛,你先问我一声,要不要劈,我不就会告诉你要不要了吗?所以,你多开口,总是不错的,你不是哑巴不是哑巴不是哑巴啊你!” 秦凝觉得自己都快成唐僧了,啰嗦了半天,见郭军义低着头像个孩子似的受训,她也说不下去了,最后摆摆手说: “算了,劈都劈了,也装不起来了,你走吧,还有,把这些木材拿走,我看见了心疼。” 可郭军义不敢走,期待的看秦凝:“那,我去把钱拿来赔给你?” “不要了!拿了两百块,也没处买这么个宝贝箱子去。” “这……表妹,那你还会帮我吗?” “我得再想想。你这么笨,我硬撮合你和我四姐,说不定害了她!行了行了,你快点把东西搬走,我受不了了。真是的。” 秦凝气呼呼的出去自留地里摘葱,没再理郭军义。 等回来的时候,郭军义没在大门口了,劈成柴火的东西也不在了,秦凝深深叹气,只能接受现实,闷闷的搅了面糊,做面衣吃。 一会儿的,许良保和秦阿南回来了,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早饭,秦凝便和秦阿南说了一声,要往秀才村去。 出门的时候,郭军义可怜巴巴的站在猪棚门口看着秦凝,一副哀求的样子。 秦凝硬着心肠不理睬他,但愿他能不断的反思不断的进步一下,秦凝便只管推着车要走。 正好周彩凤端着饭出来,看见秦凝,很是兴奋的叫住她:“哎哎,秦凝,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县城有人来生产队传话,秦梅芳死了!” 秦凝瞟了她一眼,说:“嗯,我知道。” 周彩凤挑眉:“哎,你不高兴啊?” “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你这丫头,她可是想杀你全家啊!” “嗯,我知道。但我也确实没啥好高兴的。行了,我还有事,我走了,你认真干活是真。” “哎哎……” 秦梅芳最终的死因是怎么样,鲁兆辉那边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定论,秦凝才不想和人讨论这种事情,她骑了车就走,周彩凤还在后边喊呢。 眼看着秦凝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彩凤嘴里嘟囔着“这丫头,到底什么事,一副人家欠了她的样子……”,便走向郭军义,把手里的一大碗稠粥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哎,哑巴,快吃吧,今天我有点事,迟给你送早饭了,估摸马上要出工了,你赶紧的吃吧。” 郭军义眼睛还看着秦凝离开的方向,没接饭。 周彩凤又推了推:“哎,你看什么呢?吃饭了。你赶紧拿着呀,你没看我的财神奶奶今天生气啊?你赶紧吃了给我去出工,我得赶紧到我财神奶奶家干活啊。” 郭军义这才转过头,闷声闷气的说:“我……今天不吃了。” “哟!这是为啥呀?” “我今天不给你出工了。” “为什么?” “我有事。” “啥事?” “……” “哎,又哑巴了!说啊,啥事?” “……” “问你话呢,说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363章 三岁定八十的事 周彩凤再问,郭军义死活不开口说话了。 周彩凤气了个倒仰,但却拿这样的人没有办法,两人站在秦凝家猪棚门口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周彩凤叹气: “算了算了,饭你只管吃了吧,我拿都拿来了,你不去,我只能自己出工去了,哎哟真是的!” 周彩凤把碗往郭军义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郭军义看看粥碗,最终拿回屋里,也不知道吃没吃,一会儿的,他便穿了一件很旧的军绿色罩衫,急匆匆的出了门,一径儿的出了村。 秦凝到秀才村的时候,还挺早的,路上遇见任东升出工去,秦凝客客气气的下车招呼了一声:“东升叔,出工了啊?” 任东升也还过得去,站住脚应和了一声:“小凝来了,哦,对,你今天星期天不上班。” “嗯,今天我来给舅公理个发。” “哎哟谢谢你啊,你什么时候教教雪静,让雪静也学会了,以后帮我也剪剪头发。” “好的。” “那快去吧,就是,这个月的房租……我现在没带在身上。” “你给舅公就行。舅公说,按时给了,以后就回报在雪静身上。” “哎……我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声,一个往地头走,一个往任贵均那边院子里去,总体上挺和谐。 任贵均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前一个小折叠桌子,上头放了个小茶壶,一个小茶盅,见秦凝进来,笑眯眯的说:“小凝来了!快来坐。” 秦凝支了自行车,走过去一看,小茶盅里的茶水微黄,还有两片参片在里头沉淀。 秦凝笑着说:“嗯,不错,舅公挺听话的哦,值得表扬。” 老人笑得满脸皱纹:“呵呵,主要是宝生听话,你一说早晚吃几片参片,他就给我搞这么个小茶壶儿,让我每天喝。” “挺好!哎,他们……人呢?” 秦凝转着头四处看看,灶间里没有成屹峰的身影,也不见宝生。 任贵均笑眯眯的说: “屹峰说你今天要来,那我一早就跟宝生说,难得我们这边也能有四个人那么热闹,我们就也包一次馄饨来吃吧! 再加上最近隔壁挺安分的,那两个孩子也好些日子没见着荤腥了,还没有我这个老家伙过得好呢! 怎么都是一家子啊,就去供销社多买点肉,回头包了也给他们一份,宝生就去买肉了。屹峰呢,刚给我洗了头发,他身上弄湿了,去换衣服了。” 秦凝看看任贵均的头发,果然是刚洗的,还有些湿漉漉的。 秦凝说:“哎,不用先洗的嘛,等我给你剪了再洗不是更好?” “哎哟,我这肮肮脏脏的糟老头,也就你这孩子不嫌我,每个月来给我料理料理,不用我走老远的去剪头发,我哪里能等你来再帮我洗?我现在让屹峰洗好了,你像割草似的割掉点就行了。” “呵呵,那也不能像割草似的割呀,我得像收拾小白菜似的,慢慢收拾。” 一老一笑了几句,成屹峰穿了件白衬衫,下摆还没塞进裤腰里,手抚摸着脸颊,微皱着眉出来了。 “哦,小凝来了,哎你们给我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好了很多?” 成屹峰略弯了身子,给秦凝和任贵均看自己的脸。 才不过八点,三月的晨光黄黄暖暖的照了半个院子,很明亮,成屹峰沐浴在晨光里,脸上的伤痕疤痕都很清晰,只见他原本左边脸侧的两处斑痕,已经完全没有了,完好如初,像从来没有烧伤过一样,只是他右边脸上和下巴上,以及那枯黄的头发,还提醒着别人,他曾经被火燎伤过。 秦凝昨天就知道了,但今天在明亮的日头里再次看见,心里依然很高兴,只是她忍着,不说。 任贵均却是惊奇的,立刻说:“哎哟是啊,刚才一早我倒没在意,好像是好了很多,我记得你的脸这边,昨天还很红很红的呢,现在像是一下子好了呢!” 成屹峰摸着脸说: “就是说啊,我也记得是这样,我刚照了下镜子我才发现,竟然一下子好了!小凝,看来那个老中医什么的药你不用给我弄了,就给我搽一点你的药水就好了。” 秦凝笑起来:“不是啊,我昨晚就是给你在药水里放了老中医让我买的药,只是还没有完全调好,所以有些地方才没好吧,这几天我赶紧给你调好,估计别的伤口也能好的。” “哇!”成屹峰惊呼着:“那这老中医真有本事,太厉害了,简直是神医啊!不过也难为你,昨晚买药买到那么迟才回来。” 任贵均叹息一声:“嗯,这样最好了,省得你回去爷娘看见了,大惊小怪的。唉,这次这个事,真是无妄之灾,我前几天晚上都睡不着,心里越想越害怕呢,这不管是你们俩哪个有点什么,我都要心疼死了,总算的,大家都好好的,最好了,最好了。” 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少不得又和任贵均说笑几句。 成屹峰还把秦梅芳的下场和任贵均说了,引得老人嘘吁不已: “看看,看看,行了恶事,不得好报吧?这好端端的对别人起杀心,老天不容啊!我跟你们说,我活了这把年纪了,有时候看人也挺准,那个秦梅芳,小时候我看见过几回的,我就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个好的。 有一年,好像是冬至还是什么,反正挺冷的,我得了一包枣子,我去给阿南吃。那时候那个秦梅芳家还没有出宅,就是和小凝家一个院子,那不是都靠得和阿南家近么。 小凝又瘦又小,冬天就穿一条薄裤子,可怜哦,阿南心善,虽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大冬天的不出工了,就让小凝坐在阿南家灶后,能暖和点。我去了,阿南就掏了几个枣子给小凝吃。 小凝从小就乖,拿了枣子还不舍得吃,怕一下吃完了没有,坐在灶后看看枣子,再给在口袋装起来,还乖乖的帮阿南烧火煮饭我吃。 可小凝那个后娘在隔壁大声喊,小凝一个激灵,就要回去了。我瞧着怪可怜的,我就在后门口看着小凝走,哟,就那个秦梅芳,从弄堂里窜出来,突然的把小凝一推,小凝就倒在地上了! 小凝口袋里的枣子滚出来,那个秦梅芳就走过去一下子抢了,还回头拿脚踩一下小凝的手。我看得真真的,无缘无故的啊,小凝之前之后都没招惹她啊! 哎哟,当时我赶紧过去,把小凝拎上来,小凝只会可怜巴巴的看看我,哭都哭不出来,那个秦梅芳早就走了,还在屋角那儿拿眼睛瞪我呢! 我当时就想,这种孩子,长大可不得了,好不恶毒啊!瞧,这长大了,就敢杀人放火!三岁定八十的事!唉!” 秦凝低着头不出声,这事儿,在秦月珍的记忆里挺模糊的,大概对于秦月珍来说,这种事情太多了,不算什么。 但成屹峰听了,脸便黑了,他自然而然的靠近秦凝,轻轻把秦凝护在身前,眉宇里都是心疼。 秦凝便笑起来打岔:“哎呀舅公,我都不大记得了,倒是您这么一说,我知道的,您自小就疼我哩,呵呵。” 任贵均看看她的笑容,再看看成屹峰,说:“屹峰啊,你要好好疼小凝,可不能欺负她啊。” 成屹峰说:“外公,我怎么会欺负小凝呢?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我之前也不知道,这农村里还有这种人,还好她死了,挺好!” “唉!”秦凝听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成屹峰不禁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能高兴什么呢?我啊,自从被秦梅芳盯上,不管她死还是活,反正我都要沾晦气的。她现在虽然死了,可是在农村里,这种事还没完呢!” 成屹峰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没完?你的意思是……” 秦凝苦笑,又叹口气: “咱们这的人,不不,也不止咱们这的人,有些人,都有一种弱者或者死者为大的心理。 就拿秦梅芳想烧死我这个事来说,舅公倒是知道的,秦梅芳是自小就这样对我,不管我有没有做什么,她都是爱欺负人的。 但别人怎么想呢?很多人想的都是,‘这个秦凝,一定也有问题,肯定也是哪个地方做的不好,秦梅芳才会恨她的!’ 现在秦梅芳又死了,人们的脑子里还会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呀,这秦梅芳都死了,秦凝还好好的呢! 所以,说不定有些人还会觉得秦梅芳可怜呢,瞧瞧,好好的姑娘,不过心里一时不痛快,想放把火,结果还年轻轻的死了,多可怜啊!” 成屹峰和任贵均相互看看。 成屹峰皱眉说:“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么想的人估计也,但这么想的人,也是脑子有问题的,你可千万别理会。” 任贵均一下一下的点着头,说: “我也明白小凝的意思。还别说,咱们这,还确实有这样的人,就好比我上回跌断了骨头,还有人说风凉话呢,‘努,也是自己老了还瞎爱干净,非要洗什么鞋子,看,摔了吧!’我当时听着也是心里不是滋味。要这么说,我还是自作自受了!唉!总是有这种人的。” 秦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这种就都算是受害者有罪论……” 几个人正说着呢,“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院门口响了起来。 费宝生推着自行车,响亮的喊了一声:“姐,你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大块肉和一包东西就进来了。 宝生年龄比秦凝还大呢,十九岁的青年,本就长得清秀,现在吃的好了,青年的身量长上来了,便特别的精神。 他穿了件常见的军绿罩衫,把白色的节约领领子翻在外头,干净爽利。一笑的时候,落出左边的一只小虎牙,很是讨人喜欢的样子。 只是,他进来,看了一眼成屹峰,便默默的低下了头。 秦凝对他笑了笑,招呼说:“哎,宝生你回来了。肉和皮子都买了?” 宝生人是向秦凝走近来的,只越近,就越发低着头说话: “都买好了。我马上就开始剁馅儿,阿公说放点菜干进去,比较香。姐,你喜欢什么馅儿?我多弄几样好了。” 秦凝偷偷看看成屹峰,见他也低着头不说话,便说:“就放菜干的好了,我也喜欢吃呢!你先剁着,等我给舅公理了发咱们一起调味道。” “哎,好叻,那我进去了啊。” 宝生立刻就进了灶间,再不出来了。 成屹峰抬头和秦凝对一眼,秦凝无奈的笑了笑,除此以外,她还能怎么样呢? 任贵均什么都不知道,只和秦凝说:“哎,小凝,宝生皮子买回来了,那你先帮我割这头顶的草吧,早点割完,咱们一起包馄饨。” “行!” 秦凝去任贵均房里,把之前一直收着的理发工具拿出来,还把一块让宝生做的大围脖儿系在任贵均脖子上开始剪,还挺像那么回事。 成屹峰便在一旁看着,说:“小凝,你剪的挺好的,要不你也给我剪剪?” 秦凝看看他黄黄的头发,说: “我这个……嗳,我这个是上回舅公跌伤了,他不能去理发店,我才想的招,也就舅公不嫌我剪的像狗啃似的,你让我剪了,回头阿姨瞧见了,肯定笑话你。现在你脸上好些了,不怕沾到头发,要不你就骑宝生的自行车去公社剪吧,公社的理发店剪的好看些。” 成屹峰大力摇头:“不不,你给我剪。谁会笑话你,狗啃就狗啃,你剪的,怎么都是好的。” 任贵均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凝,那你也给他剪,没事,我也觉得你剪的挺好的,我走出去,人家都说我精神呢!” “对对,小凝,你给我剪,我马上去洗头!” 成屹峰兴奋的跳起来,立刻跑去灶间煮水了。 秦凝无奈的摇摇头,只管先细细的帮任贵均剪头发。 等秦凝帮任贵均理好,成屹峰也洗好头了,他很是期待的在之前任贵均的位置坐下,眼角眉梢都是笑: “来来,小凝,你现在开始练练,以后我的头就交给你了。” ------题外话------ 有加更 ------------ 第364章 受害者有罪论(加更) 农家小院,时不时有凉沁沁的风从墙外吹过来,把几丝阳光吹的忽闪忽闪的。 成屹峰一脸幸福的任秦凝摆弄他的头,任贵均也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时不时的抿一口参茶,无比惬意。 宝生从灶间的窗口看着这一切,他抬手,极快的擦了擦眼角,再放手,悄悄的叹一声,但最终,他嘴角轻轻勾起来。 他仔仔细细的把菜干里的杂质洗干净,认认真真的剁着馅儿,再把剁好的馅儿分了几份,嘴里喃喃的: “姐的,待会儿要少油……阿公的这个不能放糖……哥……不要姜丝……” 院子里,秦凝依然细细的给成屹峰剪头发。 这头发被火燎的一滩一滩的,之前还有伤,剪起来也不大好剪,总是要特别小心些,比较费时。 成屹峰便有一下没一下的和她说话:“……剪个头要去公社?” “嗯。附近也有,但那个剃头师傅可脏了,几百个人剪下来,也不会洗一下推剪和围脖,要不然怎么有撇刀布的说法呢。” “什么叫撇刀布?” “就是给理发剃头匠擦刮胡刀的那种布,几十年不洗,油光锃亮的那种。” “嗬!那公社的那家理发店,卫生情况能好点?” “稍微好点吧。” “那你还让我去?” “手艺比我好啊!” “我看也不见得。对了,小凝,刚才你说什么什么有罪论,是哪本语录上的?” 成屹峰忽然问这个,秦凝手顿了顿。 受害者有罪论,相对这七十年代来说,可是后世的社会心理学理论了。 她刚才也是顺口就说了,现在成屹峰问起,估计他以为是主席语录什么的了,毕竟这个时代,讲心理学的比较少。 秦凝想了想,说:“是受害者有罪论。我忘了哪本语录上的了,但我看见了,觉得挺有道理,就记住了。” 成屹峰似乎还挺感兴趣,继续问着:“这个理论是怎么说的?” “这个啊……” 秦凝一边把他的头轻轻往下按,帮他剪后边的头发,一边耐心的解释: “大意就是说,这个社会,大多数人活着,会给自己一个心理假设,并且总是愿意假设自己过的很好,也愿意相信自己是在一个公正的社会环境里。 那么,当人们听说身边有的人出事了,比如有人被打了,有人被杀了之类的事,人们并不会立刻害怕和恐慌,他们相信这种事自然有主持公正的人去解决。这,本质上是应该的,最起码人们会对人生比较乐观。 但是,有些人的想法更偏激些,他们相信的不单单是公正,他们会觉得,世界是绝对公正的。具体表现就是,当这些人听见、或者看见有的人被打被杀,他们会认为,那个被打被杀的受害者,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不然,这样的事怎么没有发生在别的人身上,就是找了这个受害者呢?” 成屹峰的头动了动:“呃……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秦凝五指盖顶,轻轻按了按他头,推剪缓缓的动: “乍一想,没什么不对,是吧?但是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作为受害人,心理上就不能接受了。 比如我们以前有个女同学,晚上去隔壁生产队寄放作业,却被秦梅芳的三哥……侮辱了,就是上回鲁兆辉跟你说的那个案子里的一个姑娘,还记得吗?怪可怜的。 但照样有人说她,‘谁让你晚上出去的?姑娘家晚上出去干什么?你活该!’后来她活不下去了,就……跳河自杀了!别动!” 秦凝说到这,成屹峰不禁又要抬头,秦凝又按住他,继续说: “你看,多么奇怪的论调,晚上出去犯了什么法?就算人家姑娘晚上出去,那也不能是被人害了的理由啊!但总有人会这么说。 说这种话、有这种思想的人,他们忽略掉犯罪的人的邪恶,反而把事情归罪在受害者身上,这个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书上认为,这种情况是该批判的,但很多人自己意识不到。 就像这次秦梅芳要害我的事,估计有的人会说,‘谁让那个秦凝买自行车的,要是没有自行车,秦梅芳家就不会跟他们结怨了’之类的话吧,说的人并不会觉得自己不对。” 成屹峰实在忍不住了,轻轻转着头看秦凝一眼,说: “以前我倒没思考过,这种思想有问题,现在听你这么一解释,我觉得真是太不应该了!但是为什么总有人这么想呢?” 秦凝也对上他的眼,见他眼里都是认真,便干脆把他的头侧着,剪他耳边的头发: “书上是这么说的:人们这么想,主要是需要自我安慰,比如他们会这么认为,‘瞧,只要我晚上不出去,我就不会被侮辱;只要我不和人冲突,我就不会像某某那样被人打’之类的想法。 书里头还解释了,有的人需要有这种乐观精神,才会让自己很安心的活着,他们喜欢活在世界本身就是绝对公正的自我幻想里。” 这次,秦凝说完了,成屹峰好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便也很安静的帮他剪头发。 好一会儿,成屹峰深深吐了口气,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世界没有绝对公正这回事,并没有谁一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被人害的,出了一件事情,应该看谁造成的主因,而不是再把事情发生的原因推到受害者身上。但人们喜欢这么想,本事就是一种思想的问题,这种思想,更深层的想,或许还和社会、法律、教育什么的有关,是吗?” “嗯,是这样的吧。” “小凝。” “嗯?” “你真行!你说的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我和鲁兆辉谈案子,也从来没有思考过,你说的这个理论的书,到底是哪一本,我想去好好看看,再想想里头的问题。” “呃……我真的不记得了呢!” “你好好想想嘛……” “哟!屹峰!这是在做什么呀?剃头师傅请到家里来了啊?” 秦凝和成屹峰正说的投入,忽然插进来一把鸡婆嗓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成屹峰的头被秦凝按得侧着,一时看不见人,倒是任贵均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这是……屹峰的大伯娘啊,哎哟,大伯娘你怎么来了?请坐请坐。” 秦凝手顿住,抬头往外看。 一个脸上有厚厚黄褐斑、方面盘的中年女人,也正双眼犀利的打量她。 中年女人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姑娘,大清早的,天气挺凉,姑娘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冷得面皮有点发紫,只余一双丹凤眼,转悠转悠看秦凝和成屹峰的方向。 那粉红衬衫,该是新的,颜色很鲜亮,领子是刚时兴的燕子领,姑娘两条油光水亮的长辫子压在燕子领两边。 嗯,身材蛮好的。 秦凝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继续剪头发。 “头抬起来一点。”她一下子扳起成屹峰的额头。 成屹峰看了一下眼前突然来的两个人,薄唇抿了抿,闷闷的喊了声:“大伯娘,你怎么来了?” “哎哟,屹峰啊,你回来好几天了,就回了老家一次,你不来,我就来看看你啊!再说了,好端端,你不是烫伤了嘛,我不放心,总要再替你娘来看看,小时候,我最疼你了,啊,你现在怎么样了?” 这大伯娘话对着成屹峰说,眼睛却一直看秦凝,说不了几句,都不等成屹峰回答,就憋不住了,开始问: “屹峰,这个剃头师傅哪里请的?现在有女人出来剃头发的吗?” 成屹峰深吸了一口气,说:“大伯娘,这个是小凝,秦凝,是我对象。” “啊?” 大伯娘和年轻姑娘一起惊讶了一下,她们的眼睛,一下子便对准了秦凝的脸,然后,年轻姑娘的脸色便开始一点一点发红,大伯娘的黄板牙忍不住呲了呲。 秦凝对着她们礼貌的笑了笑,便低下头,只管剪头发。 成屹峰干咳了一声:“咳咳,小凝,这个,是我大伯娘。” 秦凝抬眼,淡淡一句:“哦,孃孃,你好。” 大伯娘抿抿嘴,没应,只左右看看,拉着年轻姑娘在任贵均桌子边坐下了:“亲家爷叔,你最近好吗?” 任贵均看着大伯娘从进来到这会儿的行至,神色比刚开始淡了,只是对她干笑:“好好,我挺好。” 大伯娘就用胳膊肘推推带来的年轻姑娘,和任贵均说: “亲家爷叔,这个我侄女呀,叫陆玉屏,她在城里毛纺厂上班,赚工资的呢,正好星期天带了两包城里的点心来,我一想,哎呀,亲家爷叔吃得动的嘛,我就干脆让她拎来给你吃了!来来,你看看,说是城里老永斋的,我们乡下没有的呢!” 大伯娘快手快脚的,把两块用红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任贵均的面前。 任贵均眼神瞥了瞥,说:“真是谢谢你了,大伯娘你太客气了,不过你不知道,我现在甜的东西不吃的,上次跌伤了,县城的医生叫我别吃,你还是带回去吧。” 大伯娘又推了推:“啊?甜的不吃?不要紧不要紧,你放着嘛,给屹峰吃。” 成屹峰立刻扬声说:“我也不吃。我才不吃这种甜兮兮的东西呢!大伯娘你拿回去!” 秦凝按住他头,低低的喊:“别动啊,你看你,刚才一动,这里缺一块了呢!” 成屹峰马上和她笑,话语里都是甜味:“呵呵,没事的,缺一块就缺一块呗,你就是帮我剪光了也没事。” 两人都不看大伯娘和陆玉屏,院子里就静下来,只听见秦凝手里的推剪低低的“咔嚓”声。 过了好一会儿,大伯娘干咳一声,问道: “亲家爷叔,屹峰的脸被火烫成这样,阿山知不知道啊?这孩子也是个不知轻重的,救什么人啊,就不帮阿山想一想!” 任贵均喝了一口参茶,说: “知不知道有啥要紧的呢?这种事都是应该的,谁碰上了都是会去救的嘛。再说了,屹峰男小囡家的,又不是大伤,养个几个月就好的,不要紧。” 大伯娘嘴角一扯,黄板牙露出来: “噢唷,亲家爷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阿山多么疼屹峰啊,小时候出个工都要背在背上,不舍得放下来,要是知道他受了伤,那是要心疼坏了。” 任贵均顿住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几下,似乎尽力在忍着不说什么。 但最终,他看着大伯娘的脸,缓缓的,几乎是一声一叹的说道: “屹峰他伯娘啊,倒亏得你记得这个事。一说这个事啊,我这心里就觉得对不起我家阿山。 二十多年了,唉,当时我也要出工,阿山没了亲娘,她也没人可以说这个事,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呢,说我家阿山,男人不在家,她要出工,小囡没人看,老人也不知道搭把手,她不得不把孩子背在背上去出工。 唉!我想想她多么辛苦啊,但凡有人帮把手,她也不用背着孩子去出工,唉!如今我老了,倒要她远隔千里的还牵挂我。 做人要讲良心,我的良心就觉得,我这个当爹的,亏待了我们阿山呢!要是早知道她嫁到成家这么辛苦,我是不舍得的。” 良心啊……这话,可有点戳心呢! 大伯娘嘴抿了几抿,到底不敢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当初婆婆帮她这老大家顾孩子呢,嫌成屹峰太小,一会儿就要喝奶换尿布的,不好带,不大肯给任阿山搭手。 任阿山要强,不肯让人觉得婆婆和几个兄弟们不帮衬,让人看笑话,人前就总是说自己疼成屹峰,才要背着孩子出工,如今,婆婆却是任阿山在顾着。 哎呀,这个事……她怎么就提了这个事儿呢?真不该提啊! 院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秦凝悄悄看看任贵均有些哀伤的脸,手里的推剪都尽力放轻,又略微给成屹峰修了修,拿梳子清理了一下,轻轻的说:“好了。你去陪舅公,我去灶间帮帮宝生。” ------------ 第365章 脑子有问题 成屹峰把刚才的话都听在耳里,脸色早便不好看了,小声和秦凝说:“嗯,你先去,我一会儿也来。” 可等秦凝一走,成屹峰就和任贵均说:“外公,你今天在外头坐了很久了,再坐下去,腰又要疼了,我扶你进去躺一会儿吧?” 任贵均和他对一眼,说:“这个……你大伯娘在呢,要不,我再坐一会儿?” “大伯娘最懂道理了,不要紧的,还是你老人家身体要紧。” 任贵均便对大伯娘笑笑: “那,屹峰他伯娘,我这失礼了,人老了,这自从上次跌了一跤,就不能久坐,我要去里面歪一会儿了,你们坐,啊,你们坐。” 大伯娘干笑:“哦哦,不要紧不要紧,亲家爷叔你只管去躺着,你只管去哈。” “好好,你坐你坐。” 任贵均便手搭着成屹峰,慢慢进灶间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大伯娘和陆玉屏,两人相互看看,觉得有些尴尬,可是,现在走,还送了礼的呢,总又觉得不甘心,一时便继续干坐着,想着成屹峰送老人进去了,一下子就会出来的。 谁知成屹峰把任贵均扶在炕上,自己也只管坐在炕边,没走。 秦凝正和宝生一起调配馄饨馅,看见了这一幕也当没看见。 秦凝和宝生小声说话: “……没必要还分开调味道,太麻烦了吧?难道等会儿还单独包还单独煮吗?那吃的时候不是还要等这个等那个的?一家人,相互让让就完了。舅公不吃甜,就别放糖,屹峰哥不爱吃姜丝,就别放姜。” 宝生说:“那你呢,你喜欢放糖放姜丝呀,姐。” “我喜欢的话,我调个酱汁就是了,酱汁里放点糖和醋、再放姜丝,一样的。可这样包起来不就快了嘛!” “哎,我知道了。” “嗯,就这么做,调好了味道我们就包,也差不多时候了。” “哎,姐,那外头那两个人,会留下来吃吗?要是她们留下来的话,给隔壁东升叔的就少了。” “呃……咳咳,等包好了再说吧。” 而炕沿上,任贵均和成屹峰也小声说话:“你不出去坐坐,陪陪客人?” 成屹峰长睫毛一垂:“不用理她。不请自来的,算什么客人。” “她来干什么?” “谁知道。” “她带个侄女来干什么?” “怕侄女嫁不掉吧,看看谁要好打发了。” “……!屹峰,你别糊弄我,你说,她是不是想……” 任贵均皱起眉,成屹峰看了看秦凝的背影,叹气说: “唉,外公,她啊,上次我去看他们的时候,她就说要给我介绍她侄女,我都说了我有对象了,她还来?!脑子有问题! 她要是一个人来,我还能给她一点面子,她带着人,我理了她,她不是更起劲?!反正我们家又不欠她什么,不理她就完了!外公你歇会儿,我去里屋把衣服抖一抖,好像有点头发进去了,怪痒的。” 成屹峰只管进房间去了。 他慢吞吞的抖落衣服上的头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头,想着刚才秦凝帮他剪发,高兴得很,再想到秦凝刚才和他说的理论,他干脆在房间找了纸笔,趴在房间里记了起来。 大伯娘和陆玉屏在外头坐着,真是度秒如年似的。 陆玉屏毕竟姑娘家,这时候脸色实在不好看了,她可真是想不到,那个秦凝挺漂亮的,比她……不差! 秦凝那皮肤,白得发光,她在城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五官就不说了,咳咳,人都说了,年轻无丑妇,那个,她自己也是不差的。 就是秦凝个子高挑,她穿的衣服,也似乎特别的……好吧,好看!不承认不行。 那衣服看着没啥花俏,但那衣服掐着腰,领子上正好露出里头衣服的一丝儿花边,看起来那么的精致,倒是哪儿的裁缝做的呢? 陆玉屏想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失了颜色,她的脸色却比之前深了些,肚子里说不出的恼火。 好叔也真是的!她家早就跟好叔说,紧赶着和成屹峰家提这个事,可好叔左推右推,擎等着她娘出面,摒弃姑嫂之间的前嫌,软和着声音哀求了好叔,好叔才起劲起来,要不然,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现在成屹峰都明着和好叔说,秦凝是对象了,她这突然来了,多尴尬啊,倒是怎么和人开口要通信的事呢? 唉,真想不到,城里头谈个合心的对象真难,长得看得过去的吧,家里比乡下人还穷;长得好家里又好的吧,根本看不上乡下的;人家介绍几个吧,不是矮就是丑,她又看不上。 她家四下里打听又琢磨,还是好叔家那个外路亲戚家最好,本来她家也不敢想去攀亲,可好叔又漏过一句,说那个成屹峰回来过几次,和一个乡下姑娘走的挺近。 乡下姑娘? 成屹峰家既然愿意和乡下姑娘攀亲,那她还等什么? 她陆玉屏自忖在乡下姑娘里是出挑的,她好叔一说成屹峰回来了,她不就马上从城里也来了嘛。 可现在来了这成屹峰外公家,这情形,她觉得也难! 这么干晾着她们,倒是怎么办呢? 陆玉屏坐不下去了,不禁低声的抱怨:“好叔!你看,人家都说了,是对象!还怎么跟人提啊?要不然,咱们走吧?” 成屹峰大伯娘,大名叫陆水芬,此时心里也正生气。 陆水芬真是没有想到,今天那个什么秦凝也在,还一点不害臊的,给成屹峰剪头发! 嗬!看起来,两个人相处得很好呢! 这……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着调的么?不过才开始有点眉目的谈对象,就这么随便的么?昨天秦唐村那个女人不是说了吗,成屹峰并没有给村里发喜糖喜糕的,也不算正式,他们俩就这么亲热了? 哎哟!真是不要脸! 怪道昨天打听那个女的说这个秦凝抢了人家对象,人家才要放火烧死秦凝,这细娘,真不是个好的!还没结婚呢,剪什么头发! 这下倒是怎么办呢? 她还是拍了胸脯和自家嫂子说,这个事情包在她身上,怪也怪嫂子这么些年了,总算求着她一回,她一时高兴,想着房秀娟以前就说过,成屹峰追着秦唐村的一个姑娘,她就给嫂子应承了下来,现在要是无功而返,那日后,娘家门,只怕是踏不上了。 陆水芬暗自叹气,听陆玉屏忿忿的说了要回去,陆水芬撇嘴说: “对象怎么了?人家外路的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要不然,我们先去找找房秀娟,打听打听再说……” 陆水芬说着,抬头打量打量院子里,不解的指着围墙嘟嘟囔囔: “我好些年没有来了,也就十多年前他家老太婆去世我来吊唁过,我怎么觉得他们家怪怪的,以前是没有这个围墙的,怎么现在好端端在院子里砌这么个围墙? 之前倒是听人议论过,任阿山回来一趟,家里闹哄哄的,砌围墙什么的,这任阿山到底干什么,难道让父亲老了还和儿子家分成这样?不用求着儿子养老了么?还是任阿山单给了他家老头很多钱?” 陆玉屏只心急自己的事:“好叔,你管人家这些干什么!我们倒是走不走?” 陆水芬说:“你急什么!这些都是要打听清楚的。你呀你,嫁人的事,肯定要多问问的,我家二叔子赚的多,一个月几十块呢! 要是任阿山敢偷偷的把钱给她爹,女儿当儿子似的奉承娘家,那我们这边兄弟几个可不能答应呀,要是你跟成屹峰谈得上,你也得管着这种事啊,是不是?钱都给了外人,那怎么行?!嘘,你别出声啊,看我的!” 陆水芬一肚子的算计,站起来走到灶间,往灶间略张望了一下,眼里便都是好奇,她原本想要说几句就走的,但不禁问了起来: “亲家爷叔,你,你怎么睡在灶间呀,这个是单砌的床?哎唷有意思的很啊!” 任贵均靠在炕上,只好淡淡的笑:“哎,对,请人砌的炕床,之前我跌伤了,睡这里方便,冬天也不冷,老了嘛,什么都要方便些,呵呵。” “炕床啊?哎唷,一定是阿山想出来的,阿山到底想得到,什么都惠及你啊,这个女儿到底是靠得到的,亲家爷叔好福气啊。” 老人手指便伸出来,指指灶边秦凝的身影: “不是阿山想出来的,这是小凝想出来的,阿山再惠及我,到底嫁得远,还要照顾公公,公公去了,还要照顾婆婆,我也靠不着她,还好有我外甥女儿,那,还有我这个外甥孙女儿小凝,都亏她们,要不然我死了也没人知道。” 一提公公婆婆什么的,陆水芬到底理亏,不敢再问: “呃……亲家爷叔,看你说的,不是还有儿子儿媳妇的么,呵呵,总归靠着儿子儿媳妇很好的嘛!” “嗯嗯,好,好,屹峰他大伯娘,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一听这话,老人都不搭理她了。 陆水芬只好自己找台阶下: “哦哦,你睡你睡,那,我难得来一趟,我去和阿山弟媳妇也说说话,不能没有礼数啊,就是不知道,你们家怎么现在砌了这么个围墙了啊?” 任贵均人靠在一个大靠垫上,想着刚才成屹峰说的话,老脸都要挂不住了,可想想任阿山在外已经够难的了,要是他去和这些伯娘婶子多说什么,总是给任阿山添麻烦。 任贵均忍着,摆摆手,随意的打发她:“嗯嗯,你去你去,从另外的院门过去,对对,围墙,有个围墙。” 陆水芬没得到理想的回答,也没得到该有的待客礼数,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因为灶间里,成屹峰人不在,却还有个小青年,站在灶台边,好像在整理几叠馄饨皮子,也不知道是任贵均的什么人。 而那个秦凝,也跟那小青年站在一起,正在说什么味道啥啥的,当没有看见她,她在那儿说这么几句,秦凝头也没抬。 “哼!不会做人!也不知道招呼一声‘进来坐,’怎么能当人家高级干部家的媳妇!”陆水芬心里骂一声。 她又疑惑又不甘,把头从灶间退出来以后,低喊一声陆玉屏: “走!我们去隔壁,把那两包糕拎上,只管拎上,老头子不是说不要么?这么好的东西还不要!我都不舍得吃,他们还不要,拿去给房秀娟。 哎,玉屏,你记着,只管叫舅妈,跟着成屹峰叫!别像刚才那只小狐狸精似的,不识相!你听见没,刚才成屹峰都喊说,‘这是大伯娘’,小狐狸精却没喊我,叫我孃孃。 她干什么呢?等着结婚给了见面礼才改口啊?想得美啊她!我不拆散了她我不是人!” 陆水芬低声嘀咕着,带了陆玉屏就出任贵均这半边的院门,转身就进了任东升家那边去。 任雪静刚从屋子里出来,拿了一点剩的粥要去喂鸡。 她十三岁了,个子挺高,很有些青春少女的样子,看见两个陌生面孔进来,不禁问:“你们找谁?” 陆水芬说:“哦,东升家的囡吧?你娘呢?” 任雪静上下打量陆水芬,警惕的说:“我娘腰骨痛,在屋里坐一会儿。你是谁?” “我是……哎唷,我是你家好伯的大娘,你该喊我大伯娘,好些年没走动,小孩子都不认识了,哎唷,我去问你娘,你娘知道。” 介绍得那么拗口,任雪静也没听明白,但陆水芬一副只管要进屋的样子,任雪静没法,往屋子里喊一声,“姆妈,有人找你”,带了人进去。 陆水芬一踏进屋子,眼睛就四处打转,不禁撇嘴:奇怪!这任东升家,瞧着都没有任贵均一个老人家住的地方干净整洁呢! 房秀娟一听外头女儿喊,拿一只高板凳当拐杖,移动一步板凳,才走一步的挪出来。 她一看见陆水芬,先是惊讶,再是一种本能的自卑就萦绕在心头,说话有些吞吐: “哟……这个,成家大嫂啊,你,你怎么来了啊?” ------题外话------ 木有加更,莫等 ------------ 第366章 钉头碰到铁头 而陆水芬一看房秀娟的样子,满脸的惊讶就没掩盖住。 这,房秀娟以前可是很干练的一个女人啊,走路都要走在男人前面,说话抬着下巴,眼珠子呼呼转,怎么现在歪着个身子,像比以前矮了一个头,还要搬动着板凳才走路,倒是个残疾人了嘛! 怪不得好些时候没听见房秀娟出来四处的说怎么怎么孝敬老人,任阿山家怎么怎么有钱了,原来是走不动了啊! 陆水芬身子都向后仰了仰,惊叹道:“啊,秀娟,你怎么成这样了呢?” 俗话说,矮子面前不说短话。这见了人家的短处,立刻表现得一惊一乍的,总是没人喜欢的。 况且房秀娟本就不是个良善人,跟陆水芬的交情,不过是看在姻亲面上的客套而已,十几年来,不过是大事才来往,现在陆水芬突然的出现,就这么的戳房秀娟的心,房秀娟很不高兴。 但房秀娟也今非昔比了,自从走路很不方便以后,她性子真是变了很多。 首先,她对丈夫,是怎么也不敢再动手了。 毕竟她现在不能出工,赚不到工分了,男人没打她,她就该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和以前似的,一言不合就把任东升劈头盖脸的打。 其次对女儿,也不敢随意的打骂了。 这死丫头,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一打一骂就躲的远远的,不理她这个当娘的,她只能让自己软和些。因为,儿子真的靠不上啊,男孩子,一有空就不着家,她行动不方便,得指着女儿使唤。 她也不敢说儿子,儿子再没出息,她以后可还指望儿子养老的啊。 这个家里,现在她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唉,没有办法,自己不赚钱了,娘家又没良心,不帮衬不说,以前借的钱也不肯还,她去要没要到不说,还不让她回娘家。 现在家里不是她作主了,她只能尽力软让,连对任贵均,也比以前好上了很多。 这个好,不是行动上的好,只是她自己心里觉得,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尽想要刻薄老人了。 因为她自己的心理承受不起了! 自从她走路不利索了,才知道身体苦痛带来的不方便,才体谅到人老了,真的很不得力了;也是走路不利索了,感受到了别人对她的怠慢,她才知道,被人冷淡,真的太不好受了。 想想以前,任贵均对他们一家子真的挺好的,倒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仗着有秦阿南那个老实人来顾着任贵均,并没有对老人照顾,如今自己落到这一步,才知道冷言冷语寒人心,她作不起来了。 她跌伤的部位和任贵均一样,这一年多过的十分痛苦,房秀娟暗暗的担心,自己要是再薄待任贵均,以后老了,会不会也很孤苦呢?她挺顾忌的。 房秀娟也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现在家里头经济紧张,房子还是秦凝名下的,任东升也靠到了任阿山那边,她要是再去任贵均那边闹,那,一点好处得不到不说,还有可能被赶出去,她不敢作。 渐渐的,现在的房秀娟很能忍让了,任东升要给任贵均那边房租钱,她不出声,她冷眼看着,就发现,任东升每次给了房租钱,任贵均总是会陆陆续续的给点肉和鱼,她粗粗一算,他们家没吃亏。 任雪静偶尔的过去老人那边帮手洗洗晒晒,叫声爷爷,任贵均总是会给点吃的用的,房秀娟再粗粗一算,又没吃亏,再加上任东升说了,任雪静的学费都是任贵均在出,房秀娟便乖乖的选择了闭嘴。 她再不敢去说什么了,甚至她自己,偶尔有个病痛,她还会去跟任贵均要点药什么的搽一搽,老人会给,就是没啥好脸色,她都能不计较了。 房秀娟现在倒是很顾忌那个叫费宝生的青年。 她这边只隔着一堵墙啊,她每天在家听得清楚,那个小子,天天阿公阿公叫得飞起,天天煮好吃的,还要泡参汤什么的给老头子呢,服侍得周周到到的。 房秀娟十分十分的担心,将来任贵均老了,真的不再要他们这边披麻戴孝当儿孙,那,他们家真是无处容身了啊。 房秀娟现在倒是总撺掇儿子任雪君去老人那边扮演孝孙,可是儿子自小宠坏了,根本不听她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现在,她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心气,就没有以前那么高了,她对着丈夫孩子,能放得很低很低了,低到尘埃里也是可以的。 但是,她房秀娟的精明和干练还是在骨子里的,对着别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房秀娟见陆水芬用一种见鬼的样子看她,她满心的厌恶冒泡泡。 她斜了陆水芬一眼,在灶间专门给她坐的一只藤椅子里坐下,淡淡的说: “成什么样了?成家大嫂没见过跌断骨头的?我跌断骨头一年了,怎么,你现在来看望我啊?” “呃……秀娟,这,就是说啊,我一直不知道,呵呵,现在才来看看你,啊,这个,城里老永斋的糕,好吃得不得了,来来,你吃。” 陆水芬看着房秀娟的脸色,自知失言,赶紧从陆玉屏手里抢过两包糕点,放到房秀娟眼前。 有东西不拿是傻瓜,房秀娟看了看面前的东西,就喊任雪静: “雪静,那你来拿一下,这是你好伯(大姑姑)那边的亲戚,你跟着你屹峰哥哥叫大伯娘啊,你搬个凳子给她们坐。” 任雪静不声不响的接了东西,搬一条长凳给陆水芬两个坐。 拿人家手短,房秀娟受了礼,脸色稍微好看些,她看看杵了半天,虎着脸的陆玉屏,问:“成家嫂子,这个是……” 陆水芬陪笑:“我侄女!玉屏,快喊舅妈!” 陆玉屏翻起眼睛看了看房秀娟,低低一声:“舅妈。” 舅妈?! 房秀娟眼皮子跳了跳,精明如她,似乎马上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立刻勾了起来:“哎唷,不客气不客气,倒是个标致的大细娘。” 陆水芬就笑起来,顺水推舟的问: “可不是,蛮标致的,是不是?哎唷秀娟啊,我们也好几年不见了,之前我还听你说过,我们屹峰回来了,总是追着阿山表亲家的细娘,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房秀娟楞了楞,心里笑得打跌。 哈哈哈,陆水芬这是做什么,急吼吼的,想把眼前这个大侄女介绍给成屹峰啊? 哎哟哟,笑死人了,这个姑娘,看着人模人样的,可这特特的上门来找成屹峰,就已经落了下乘,再说了,精明如她房秀娟,都还没有见过能胜得过秦凝的呢! 秦凝就是只千年狐狸,什么古怪念头都想得出,得罪了秦凝,诸事不顺。这是房秀娟吃了大亏之后的感觉,有些事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她跌断骨头以后躺在床上想想,就是觉得秦凝不好招惹。 现在,这陆水芬是想让侄女打成屹峰主意,跟秦凝别苗头啊? 她可听任东升提起过,成屹峰现在天天的泡在秦凝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呢,那肯定是得手了吧? 那陆水芬现在再去打成屹峰主意,不是找秦凝晦气吗? 哈哈哈,好,很好,她就喜欢看别人跟她一样吃亏,那她就心里舒服了。 房秀娟便不动声色的说: “那个事啊,唉,我们这种舅妈,毕竟不亲热的,是客气的喊一声舅妈啊,成屹峰回来了,看都不会来看我一眼,他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不知道。” 陆水芬皱眉:“看你说的,舅妈就是舅妈,哪里有什么客气的舅妈,屹峰真的没有过来看你?那我等会儿过去说他!可太没有礼貌了!哎,你说不知道,那,那个秦凝进进出出,也没有来招呼你一声的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挺过分的! 自从砌了围墙,秦凝从来没有喊过她房秀娟一声。 但是现在的房秀娟,可不敢随便讲秦凝坏话。 她家啊,是把钱藏在孩子鞋子里、都会无缘无故不见的情况,她是骂秦凝和任贵均以后才跌断骨头的,她哪里敢随便再骂人?说不得! 房秀娟冷笑:“呵呵,招呼啥呢,我也不爱见人,这来一个人看见我的样子就大惊小怪的,我也讨厌的很。” 指桑骂槐的,陆水芬假装听不懂,继续打探: “咳咳!那就是真的没来啊?哎哟,这算什么呢,亲戚没有亲戚的样子!哎,秀娟,你只管跟我说说啊,回头我帮你去骂屹峰,舅舅舅妈是最要紧的亲戚,怎么好这么怠慢呢? 至于那个秦凝,我听说,他们两个连喜糖都没有给人发一下吧?可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帮屹峰剪头发呢,这可不成体统,哪有细娘家对男人这么摸头摸脸的亲近的,你公公也不管管?” 哟!想来挑拨她房秀娟?她房秀娟都是想骂才骂的,可不是谁挑拨了才骂的,陆水芬你也配! 房秀娟心里骂一句,当即翻了翻眼皮:“那你这个伯娘,就马上去叫我公公管啊!” 陆水芬噎住。 陆水芬觉得,房秀娟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房秀娟,都不用她陆水芬说什么,自然就会把家里的一些事说出来,虽然她知道,那些话都不一定是真话,但房秀娟骂起人来是不会留情的。 可是现在,她说了这么多,房秀娟楞是一句能让她可以借用的话都没有,她无从入手了。 陆水芬眼珠子一转,换个好奇的问题: “哎,秀娟,你们家干嘛给敞亮的院子里砌这么个墙,是不是阿山跟你们不好啊?那,老头子现在谁养啊?” 房秀娟身子往藤椅子里一仰,眼角眯了眯。 陆水芬要是只提成屹峰秦凝的事,她可乐得看好戏,但陆水芬来打探她家养不养老头子的事,这不是存心来戳她心吗? 说实话,这成家几个妯娌,都不是东西,公公婆婆都丢给任阿山那边照顾,要不然,任阿山肯定能把任贵均接去东北住几年的,那兴许,也就没有这些砌墙什么吵吵闹闹的事情了,任阿山对她,也照样能客客气气,一年到头寄东西寄钱给他们家,那多好啊! 哪里会像现在,任阿山只和任东升讲话,成屹峰也只和任东升讲话,都当她不存在。 陆水芬还偏来提任阿山跟他们家好不好的事,自己都不是啥好鸟,竟然敢来管她房秀娟家的事! 房秀娟的气怒,已经挡不住了,斜着眼睛说: “成家嫂子,那你家呢,你家老太婆谁养啊?你们老太婆生养了四个儿子,怎么老了都是老二一家在照顾啊?你今天来打听我老头子谁养,你是不是来帮我们养啊?” 陆水芬呆住。 她可想不到,房秀娟反应这么激烈。 以前……哎呀,以前就不提了,房秀娟像换了个人嘛,话都说得这么呛了,她都坐不下去了。 陆水芬扭了几扭嘴,站了起来: “秀娟,你说话怎么这么冲呢,你看我可是客客气气、带着东西上门的呢,我不过看见你们家中间砌了墙,好心问一声,你不想讲就算了。那……我走了,你公公那边有馄饨招待我呢,我过去看看,要不要包馄饨。” 房秀娟抬着头看看陆水芬,心里更厌恶了。 一早的时候,她还听见任贵均在隔壁吩咐费宝生买肉、买皮子呢,说什么“我们四个人吃,再多些给东升,你看买六斤皮子够不够”呢! 六斤皮子那么多,那意思,就是包含着她这边全家的啊,她可等着吃呢,现在突然多出了这个陆水芬和那什么侄女,说不定她家的馄饨就没有了! 房秀娟就冷声说:“哎哟,老头子看见外孙子回来了,难得吃顿馄饨招待一下,我们家雪静雪君都不好意思过去吃呢,倒还要招待你啊?你的面子可真大!” 这可把陆水芬羞臊的很。 农村里吃顿馄饨确实算大事,本来她说那话就是要刺激刺激房秀娟的,谁让房秀娟说话那么冲呢,她就要试试看,任贵均吃馄饨,房秀娟这边有没有,结果还挨了房秀娟一顿抢白。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特特跑来受气的?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继续当我的列八千。 ------------ 第367章 顺风麦穗头 陆水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怎么也呆不下去了。 她拉着陆玉屏就走: “玉屏,咱们走吧,怪不得屹峰越来越没礼数,这天天住外公家也不是个事,我来跟他说,要不然住我家去!” 哟!成屹峰没礼数,这是要怪她房秀娟吗?指桑骂槐的本事也敢跟她房秀娟使? 她房秀娟给任东升服软给任贵均服软那是没办法,特么陆水芬你算个鸟啊? 房秀娟一听陆水芬的话,脑子里刷的就是这些话,说来都是泼辣的乡下女人,不出门是不想受人奚落,可竟然有人上门来小看她房秀娟,那就不能怪房秀娟不客气了。 房秀娟当即挺直身子,一声“呸”就飞了出去: “赶紧的去叫啊,让你成家的人住你成家去啊,别在这儿给我们掺和!不叫走我跟你姓啊!你要再有骨气一点,别你家我家的,把你们老祖宗传给任阿山夫妻那一间房还给成屹峰住啊!哼,跟我装懂礼数的,你还早着呢!” 这这这,这房秀娟是吃了枪药是怎么的啊?竟然还提上老二家那一间房了,这都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啊?老二家不是到东北当高级干部了嘛,老祖宗传下来那一间房哪里看得上!怎么房秀娟还来提这种事,难道任阿山还跟她讲这种事?! 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是走吧,别扯出更多不好听的了! 陆水芬一句话不敢回,简直是灰溜溜的出了门。 陆水芬心里是懊恼得不行,但身边跟着的陆玉屏更懊恼,这都什么事!就算她二十一岁了,急着找个好人家,但她好歹也是在城里工作的啊,在村里到人家里去玩,人家都是高看一眼的啊,怎么到了这成屹峰的外公家,平白的跟着受这种怠慢呢? 陆玉屏虎了脸:“好叔!我回去了!这算什么呢?我可不是出来受气的!” 陆水芬心里很不甘很不甘,别的事先不说,那好好的两包糕点,本来想讨好成屹峰的,结果成屹峰不要,她拿去讨好房秀娟,也算物尽其用。 结果非但啥也没问到,还受了更大的气,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她作为一个典型的乡下吝啬村妇,对这样的损失实在是放不下,挖心挖肝的放不下。 陆水芬站在两个院门的中间想了想,最后劝陆玉屏,也是劝自己: “玉屏,我们晚了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老话说得好,好事多磨,虽说我们受了点气,可是我们也知道了,屹峰和那个秦凝的事,连亲戚间也是不清楚的,那你就有机会啊! 反正成屹峰又没有给你气受,是不是?你等我把昨天打听到的事再问问屹峰,你看他什么反应,咱们再做打算!” 陆玉屏抿紧嘴,正不知道想说什么呢,“咕噜噜”的声响下,任贵均那边的院子里出来一个青年,陆玉屏转头看。 青年的个子没有成屹峰那么高大,面貌也没有成屹峰那么精致,但一看就是本地人,很白净,斯文秀气,是本地人最欣赏的白面书生。 他的绿色外套干干净净的,翻出的白色领子也干干净净的,裤子都带着棱角,一点没有乡下人一声泥一身灰的样子。 他推着自行车,那自行车“咕噜噜”轻响着走,也是干干净净的,他微弯着身子支着车把的样子,像一颗葱郁的、正奋力生长的嫩槐树。 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青年转头看了门口的两人一眼,便利落的跨上自行车走了。 他那一眼,目光是那么的淡然无波,一点也不像乡下的青年看见年轻女孩那样,会羞涩,会紧张。 陆玉屏呆呆看着他的背影,眼眉紧了紧,问陆水芬:“他是谁?” 陆水芬摇头:“我也不知道,刚看见在任贵均家灶间的。” 陆玉屏就咬住嘴唇不出声。 陆水芬拉了拉她:“走吧,进去吧,再稍微坐一坐,我来喊屹峰出来和你说话。” “等等。”陆玉屏站住脚,拉住陆水芬的胳膊,小声说:“好叔,要不,你,你去打听打听,刚才那个,是谁?” 陆水芬嘴张了张,挺惊讶,但很快,她四下看了看,凑近陆玉屏说:“怎么,你看上哪一个了?” 陆玉屏低着头,没直接回答,只声音很轻的说:“看着不像乡下人。要不然,怎么今天不出工?社员又没有星期天。” 陆水芬不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恍然: “是啊!平白的不出工,肯定不是乡下人!会不会是成屹峰带回来的?不过……玉屏,你,你不让我去和成屹峰说了吗?” 陆玉屏靠住院墙,拿背一下一下的轻轻撞着墙,来缓解她那说不出来的激动,好一会儿才说: “怎么说,成屹峰都说自己和那个秦凝在谈对象了,我们总是迟了,再说了,他脸上的疤……也不知道会不会好,看着怪瘆人的,没有以前照片上那么好看……” 陆水芬皱眉:“你这孩子!男人有点疤有什么要紧!主要是赚高级工资啊你!任阿山又是个直肠子的人,手面挺大挺舍得给的,不比乡下女人一个个抠抠索索的,那你嫁过去以后,也好常常贴补贴补你爷娘啊!” 陆玉屏也皱眉:“那也要人家愿意啊!你看他和秦凝那个样儿,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插不上啊,就算插上,说不定也不是这次吧,你不是说,他好久才回来一次吗?那我,我都二十一了!要是这次定不下来,那我是等他还是不等啊?” 陆水芬抿嘴,这倒是个问题。 两人在院墙外,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却一会儿的,刚才那个青年回来了,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拎一个网兜,网兜里是一瓶子醋和一瓶子辣油。 他似乎在想什么,阳光照着他的脸,他清秀的五官格外的闪亮,他的嘴角还带着几许笑意,那样子,有一种乡下人极少见的清隽出尘味道。 他经过院墙,依然淡淡的看了两个女人一眼,依然不声不响的进了院子。 陆玉屏突然扯住陆水芬的胳膊:“好叔,走,你去问问刚才那个女人,他到底是谁。” 陆水芬叹了一口气,说:“那……也好,几条路走走吧。” 房秀娟正在灶间拎着陆水芬给的那两包东西看呢,屋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暗,房秀娟警觉的抬头一看,陆水芬站在门口。 房秀娟手里还捧着人家的东西,脸上多少有点下不去,心里也“咯噔”一下,哟,这是回来把东西拿走吗? 倒是陆水芬先陪笑:“呵呵,秀娟,那个,我,我回来问你个事……你放心你放心,你家老头子什么的事不关我事,我就是问问,你公公那边有个小青年,你知道是谁吗?” 房秀娟眼珠子直转。 隔壁小青年?费宝生?! 陆水芬打听费宝生做什么? 但,既然陆水芬先示弱,又不是来拿回两包糕点,房秀娟就生硬的笑了笑,说:“那个小青年呀,我当然知道啊。” “你知道,那就跟我说说呀!呵呵,呵呵!” 陆水芬就陪着笑,脚又跨进了房秀娟家灶间,她往身后喊一声:“玉屏,你也进来啊。” 陆玉屏低着头,摆弄着辫子梢,一副羞涩样子,也跟着进来了。 两人复又在房秀娟家长凳上坐下,陆水芬说: “哎,秀娟,你给说说,主要是那个青年,到底是不是社员,有没有对象了啊?行不?咱们不说别的,不说别的。” 房秀娟眼珠子在面前的两个女人身上转了好几圈,肚子里笑得不行,但却也有点激动起来。 哎呀!看来,这是陆水芬和侄女又看上费宝生了呢!真真的顺风麦穗头——随处摆,一点原则也没有! 不过,这对房秀娟家来说,是好事啊! 那个费宝生天天呆在任贵均那边,他们这边就插不上手,要是那个费宝生能走了,他们这边常常的去讨好讨好老头子,一来二去的,就能和老头子修复关系了啊,慢慢的,说不定能回到从前呢! 而能让费宝生走,那,只有让他结婚啊,毕竟费宝生就是个旧社会佣人似的东西,结了婚,难道还会住在老头子家?不可能的!农村没有这个规矩! 房秀娟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脸上就笑了,话语也特别软和起来: “哎呀,成家嫂子你别怪我啊,我这自从跌伤了啊,有时候心里不得劲,就是爱乱说话啊,咳咳,不说别的,说费宝生啊。” “费宝生?” “啊,对,就陪着我家老头子的小青年,叫费宝生,人呢,是我们公社十六大队的。” “啊?也是个乡下人啊?” 陆水芬很失望,不禁皱眉看了看陆玉屏。 陆玉屏始终低着头,手在长凳边紧了紧。 房秀娟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说: “乡下人?哎呀成家嫂子,你自己乡下人,怎么好像还看不起乡下人似的!就算是当中央干部的,估计还是乡下人出身呢吧?乡下人你倒是在说谁呢?乡下人也有能干的啊,你二叔子,不也是乡下人考了好学堂才当干部的?” 陆水芬干笑:“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咳咳,秀娟,那,他怎么不出工啊?” 房秀娟心里是讨厌费宝生的,但现在,她要尽力把费宝生推销出去,她就要努力摆出喜欢费宝生的样子,她的笑就堆了一脸:“哎哟,呵呵呵,那人家有本事的啊,人家能干呀,人家赚不少钱呢!” 陆玉屏立刻抬起了头,期待的看房秀娟。 房秀娟掰着手指头夸了起来: “哎,成家嫂子,你知道吗?都是乡下人,可乡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啊,乡下能不出工的,有哪些?那,大队书记不出工,是吧?大队会计也不出工,是吧?那还有谁?生产队里就算是队长,都要比别人卖力三分的出去干活的啊! 可是,有手艺的,就能不出工啊!干干净净的坐在家里,就有钱赚,一辈子都是旱涝保收!唉,没得比啊!” 陆水芬立刻懂了:“你是说,这个费宝生,是手艺人?” “嗯。裁缝!吃香得不得了的手艺人!”房秀娟身子往椅子背一靠,笑容简直有莫测高深的味道。 “哎哟,倒是看不出,年纪轻呢,就出师了?”陆水芬声音都兴奋了起来。 陆玉屏头又低下了,手紧紧扣住长凳,有点激动,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干净齐整,原来是个裁缝!裁缝……挺好的,至少不用下地,而且,要是想去城里的服装厂,找找关系也是很容易进去的呢! 房秀娟的话语也带着一种愉快的节奏: “哎,出师不出师呢,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呢,平时上学读书,有空就踩洋机,做裁缝活,我听我家男人说,他一个月好赚四五十块呢,自行车都买了,还有手表! 手艺也好,上回我家雪静说,做的衣服好看得不得了,那个秦凝穿出去,人家都夸赞的,秦凝还让他帮我们雪静做了一件,哎,雪静,雪静,把你那件罩衫拿出来,给这个大伯娘看看。” 房秀娟大声喊着任雪静。 任雪静在房里应了声,只好把一件浅紫色的罩衫拿了出来,这是上回她羡慕秦凝姐姐身上的衣服,姐姐说她考试好,又懂得照顾爷爷,姐姐奖励她的。 陆水芬和陆玉屏,刚刚还沉浸在一个月赚四五十的惊吓里呢,房秀娟一喊,两人相互看一眼,眼里都是惊喜和满意。 等着任雪静把衣服拿来,陆玉屏一看,都激动得快控制不住了,呀,这不就是秦凝身上穿的那个款式嘛,原来是他做的,可真漂亮,要是她和他成了,那…… 陆玉屏的思绪,被带了十万八千里。 陆水芬也对衣服赞不绝口:“倒是好看的,真不错,手艺真好,哎呀,原来是个年轻的裁缝师傅,以后要是收几个徒弟,那是享受了!” 房秀娟连连应和: “可不是!成家嫂子就是明白人,一下子就看远了去了,还不止这样呢,我跟你讲哈,这个费宝生啊,家里没有长辈了的,今后要是谁进了门就当能家,不用受婆婆的气的,光这一点,就比那些兄弟四五个的人家强多了,你说是不是?” ------------ 第368章 被人惦记的小裁缝 房秀娟要糊弄起人来,也是非常厉害的,一席话说的陆水芬连连点头: “哎呀,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可不是嘛,哎呀,咳咳,对的对的,年轻细娘是不懂的,我们过来人就明白的,咳咳,还有呢,还有什么好啊?” “还有什么?你还要知道什么?成家嫂子,这个费宝生呢,是秦凝找来陪我公公的,哎哟,那个勤劳会干活的嘛,不是一般青年比得上的,你看见了吧?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饭菜顿顿翻花头,空来还要带老头子出去散步,会服侍得不得了!今后哪个姑娘嫁了他,那真是享福了!” 房秀娟感叹着,说得连自己差点都要心动了。 终于,陆玉屏开口了:“那个,舅妈,你说,这个费宝生,是秦凝找来陪,陪那个阿公的?他,他怎么愿意陪个老……老人呢?” 房秀娟嘴角扯了扯,尽力扯出真诚的笑容来: “这个事啊,怎么说呢,人嘛,都是有起起落落的嘛,费宝生家前几年家穷啊,那么我公公跌伤了,我们……咳咳,我们都是要出工的人,我家姑娘(指任阿山)也离得远啊,这个,照顾病人也要贴一个人的啊,那么秦凝不知道怎么的,就找到费宝生了。 费宝生是裁缝嘛,可以买工分,秦凝出的钱也高,费宝生就来……赚钱啊!要不然,怎么能买脚踏车手表什么的呢,对吧?” 不知道怎么的,一听说费宝生是秦凝找来的,陆玉屏心里就不舒服了。 她皱眉,问:“照顾你家公公,怎么是秦凝出钱,秦凝出去找人来顾啊?” 房秀娟心里也不舒服了,搞什么,她房秀娟家的事关你个小X崽子什么事啊?不是想嫁人吗,赶紧的逮着男人嫁去啊! 房秀娟的笑脸差点维持不住,干咳着说: “咳咳,这个,这个,不是秦凝要讨好成屹峰家嘛,咳咳,哎哟,费宝生的事,我就知道这些了啊,你们还要问什么?” 陆水芬赶紧拉了拉陆玉屏,凑近房秀娟陪笑:“哎,秀娟,那你知道,费宝生几岁,攀亲了没有?” “几岁啊……估计十八九吧,一直叫秦凝姐姐姐姐的,最少十八九的吧。应该没攀亲,家里没什么人了,估计没人想到这个事,不过也说不准,这种小青年,可是很抢手的,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家订了去,也是有的。” 陆水芬咽了口吐沫:“对对对,秀娟你说的对,那么,那个,我过去那边再坐一坐啊,呵呵,啊,这个糕你吃啊,吃,很好吃的啊。” 陆水芬拉着陆玉屏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指指桌子上的糕,提醒房秀娟,她可是出了谢礼的,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姑侄两个又站在院墙外,但此时心情就不一样了。 陆水芬黄黄的眼珠子挺亮的,说:“玉屏,你觉得呢?” 陆玉屏咬住嘴唇不出声。 陆水芬急了,推推她:“哎,你倒是说话呀,你半个月才回家一次,说实话,等成屹峰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借口再上人家门来的啊,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我照你说的做。” 陆玉屏揉了揉脸,撒起了娇:“好叔!这让我怎么说嘛!你,你觉得怎么样?” 陆水芬皱眉,说道: “要我怎么说呢?你和你娘总想着攀高枝,要找城里人,要找赚高级工资的人,我能说什么? 但乡下人,终究是乡下人,就像我们村里的那个小梅,说是找了个城里的,但那么难看,要我看着,饭都吃不下的,那又有什么劲儿? 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要有个主张,不管城里的乡下的,赚得到钱,今后不吃苦,才是最主要的。你说是不是?这个小裁缝比你小一点,不过是好事啊,女大三抱金砖嘛! 那,现在,你要是还想在成屹峰那边试一试,我就去找成屹峰说,你要是看中那个小裁缝,那么,我们干脆就和成屹峰客客气气的,让他帮着给你撮合那个小裁缝,倒也是个正经事!你自己来说自己来定,我不来做你主张,省得以后你娘怪我!” 陆水芬快速的说了一大串话,吐沫星子喷了陆玉屏一脸。 但陆玉屏没生气,眼角眉梢挂着笑,说: “好叔!看你说的,我是你侄女,我娘怪你什么啊!我就是……现在这急急忙忙的,你也总要帮我参详参详的嘛,你说,我找了个裁缝,村里的人会不会笑话我呀?” “笑话你什么!人家有脚踏车有手表有手艺,今后吃穿不愁,不用下地出工,人家羡慕你还来不及呢!真是的!” “那,好叔,就,就他吧!你,你去帮我说!” “嗯!我也觉得不错!要是他真的赚得到四五十一个月,倒比成屹峰好,成屹峰离那么老远,今后你爷娘一点都靠不到你,可这个小裁缝,家里没有长辈,今后都是你说了算,就算养着你一家也没人敢说什么,多么好!走,我们进去!” 陆水芬简直豪情万丈起来。 陆玉屏脸上也带上了满意的笑,好像一切都已经成了,美好生活已经在眼前了。 毕竟,她在农村可是很出挑的,模样好,又有城里的工作。找个城里的,人家能挑剔她,这降格找个乡下的,那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绝不会有被人拒绝的事。 两人便又进了任贵均那边的院子。 陆水芬先把陆玉屏在院子里的桌子边按着坐下,她进屋子里喊人: “屹峰,屹峰,你出来一下,大伯娘有事跟你说呢,说完我也要走了的,你来一下。” 成屹峰刚全神贯注的、把之前和秦凝讨论的一些内容理了理,写下了,听见外头陆水芬喊,他才记起来,哦,大伯娘还在啊。 晾了她这么小半天了,不走也太厚脸皮了吧?他心想,现在总算要走了吗?走了好啊,既然这样,那他出来送一送好了。 他从房里出来,和站在灶边切葱花的秦凝对一眼,便走去靠在门槛边说: “哦,大伯娘你要走了啊,走好走好。” 陆水芬深吸一口气,拉住他胳膊就把他拽出来:“你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成屹峰抬抬手,把胳膊从陆水芬手里抽出来,但人还是走到了院子,他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围墙说: “什么事?大伯娘,你最好不要说我的事,我的事情,我爸妈都是不参与的。” 陆水芬看着成屹峰冷冷的眉眼,心里一阵庆幸,还好还好,竟然上门来找着了个小裁缝,要不然,就成屹峰这个态度,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说服不了的,等说服了,估计也一年半载了呢! 陆水芬撇了撇嘴,小声说:“你这孩子,我不管你的事。我就问一问你,你外公屋子里那个男小囡,是叫费宝生对不对?” 成屹峰的大眼睛不禁睁了睁,好不惊讶,一会儿的,发生什么事了,大伯娘打听费宝生做什么? “对,是叫费宝生,你认识?” “呃,不是认识。我只问你,那费宝生,攀亲了没有,你知道吗?” “攀亲?”成屹峰大皱眉头,不禁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陆玉屏。 怎么又提攀亲?好好的,问费宝生攀亲做什么?这也是为她侄女问的? 这姑娘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吗,怎么这么急着嫁出去呢?之前大伯娘说要介绍给他,还特意的从老家月长村跑来看他、还拿话刺他的小凝呢,好像非要塞给他似的,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又盯上费宝生了呢? 成屹峰眼皮翻了翻:“我不知道。我管人家这个做什么!” “唉,你这个孩子!那你进去问一问费宝生,行不行?” “大伯娘,我一个大男人,平白的我去问人家这个事做什么?你不觉得……哎,大伯娘,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要是没有什么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不是说地里挺忙的,社员都要出工的吗?” 成屹峰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 他已经心头火气,不想再给陆水芬好脸,直接赶人的原因很多。 首一个是,他一听让他帮着问亲事就反感。 毕竟盛刚的事,可还在眼前呢,当初盛刚要他给秦凝说媒,他一时不察,差点铸成大错,甚至几年以后还深受其害,这说媒提亲之类的事,简直成了他的禁忌啊! 二一个是,他难得回来的人,之前和陆水芬那些叔伯婶娘客气又礼貌,不过是给父母和躺在床上的奶奶一个交待,但他这种自小生活在外的人,又怎么会和陆水芬这样的亲戚真正的亲近呢? 问东问西已经让人讨厌,竟然还想过问他亲事,这不是让人更加想不理睬吗?还想让他去帮着问费宝生亲事,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另外,费宝生的事,本身已经够离奇了,小凝都跟他解释得清楚,宝生这种人,这辈子几乎都不会娶妻生子的,硬硬的娶妻生子不会幸福,他……也恨不得没认识过宝生呢,这大伯娘让他去问人家亲事,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陆水芬愣住,真是想不到,成屹峰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了气? 不就是让他去问一下人家有对象没有吗?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都是任阿山惯的! 但是陆水芬只能忍着,这可事关她在娘家的地位啊,她不能不争取啊。 陆水芬黄黄的眼珠子转了转,听见灶间里有秦凝低低的一声笑,她计上心来,凑近成屹峰说: “屹峰,你这个孩子,到底是外路回来的,你这不懂规矩不是?怎么能对大伯娘这么说话呢?我可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一声,你那个对象,就是叫秦凝的是吧,我刚才看见,你不在的时候,她和那个费宝生,看着可亲热了,你可要注意一点!” 成屹峰看看陆水芬,脸立刻黑了,差点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乡下烂嘴婆娘啊! 他的小凝,自来对男人不假辞色,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啊,这陆水芬竟然来说这些,简直是神经病! 而陆水芬看着成屹峰脸色变了,倒也不敢再说,毕竟这会儿她的本意,说秦凝只是顺带,最终只是想要打探宝生嘛! 陆水芬立刻加上一句: “屹峰,我说这个,不过提醒你一句,你这对象,既然定下来了,就该给亲戚给乡邻发发喜糖喜糕什么的,也让人知道知道啊,这样人家也不会再来问你,有对象了没有什么的话,你说是不是? 你们这啥都没交待,还一起进进出出的,还摸头摸脸的剪头发,让人看见了,还不是笑话?要是不知道的,看见秦凝和那个费宝生站一起,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所以,我才问问你啊,费宝生有对象没有?” 成屹峰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隐隐的,心里也是警觉,陆水芬这么想,别的乡下亲戚怎么想呢?他自己倒无所谓,可要是人家都这么想小凝,他可不舍得。 他不敢对陆水芬过分,有些乡下婆娘四处说人坏话的事,他母亲和他讲过的,他不能让小凝给人说。 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尽量平稳语气: “大伯娘,我和小凝已经定下来了,本来要定亲的,但我爸妈不在这儿,定亲的事不好办,我们打算直接结婚,所以小凝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们摸头摸脸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你可别拿你乡下的一套来说我,我不爱听! 你要是因为我们没有发什么喜糖喜糕挑我们的理,我明天去办就是!至于费宝生,可是小凝认下的弟弟,他们亲亲热热说话,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别瞎说了!” 陆水芬也不敢对成屹峰过分,家里头可指望着东北二叔子一家帮衬呢,要是成屹峰和秦凝没定下来,她还能挑拨挑拨,既然成屹峰话都说成这样了,可见得真是插不进了! 唉呀,还好还好,还好有个费宝生!要不然,她可怎么在娘家下台! 陆水芬倒是陪起了笑脸: “呃……我,定下来……定下来好,好,屹峰,既然定下来,那,伯娘就不说了,咳咳!不过,你说,那个宝生,是秦凝认的弟弟?这个,那,我去问问秦凝,这个宝生攀亲没有?行不?这,以后秦凝,不就是我侄媳妇了嘛!” 成屹峰冷冷的撇她一眼: “一直知道大伯娘是个勤快人,估计你还要赶回家出下午的工吧?哟,十一点了,可不早了,走回月长村得一个小时呢,我看大伯娘还是先回家去吧!我家小凝忙着呢,她也不爱管人家攀亲不攀亲的事!” ------------ 第369章 一件亲事,几多闲愁 而灶间里,费宝生见成屹峰被陆水芬拉了出去,就小声和秦凝说: “姐,刚才我出去买醋的时候,看见那两个女人站在院墙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回来的时候,还在那儿嘀咕,真是奇怪。她们到底来干什么?” 秦凝苦笑:“呵呵,她们啊,来给你姐夫介绍对象。” “对象?” 宝生的手抖了抖,包着的馄饨馅儿都掉了,他重新拿筷子夹了些,才问: “就是那个跟来的、编两条辫子的细娘?她们不知道你跟姐夫的事儿?” 秦凝点点头,说:“应该就是那个女的。知道肯定是知道,但她们肚子里怎么想我就不懂了,估计觉得我和你姐夫还没办定亲酒什么的,就不是正式的吧,嗐,之前你姐夫去看大伯,他大伯就提起过,我还以为他大伯会来说我呢,倒是来的大伯娘。” 宝生一时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冷不丁的把手里包着的馄饨紧紧捏了捏,说: “那一个细娘,倒像这只破皮馄饨,肉墩墩的,还敢肖想着姐夫,哼!” 秦凝瞥一眼他的神情,倒是比她还要生气呢,再看那只馅儿包得露出肚子的馄饨,秦凝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呵呵,你这包得也太多了吧?” 宝生依然忿忿:“姐你别笑,你一说她们来给姐夫介绍对象,我就想着,刚才两个人在院墙外头,不定打姐夫什么主意呢,要不然用得着在外头说那么久,你可小心着些。” “我小心什么呀?” “小心她们算计姐夫啊!那个满脸脚渍斑的女人到底是姐夫的伯娘,要是非要给姐夫介绍什么的,那不也是一场事儿嘛!”宝生忿忿的说。 秦凝一边包着馄饨,一边无所谓的笑了笑,说: “那这也是你姐夫该小心的,不是我,咱们不用管。我只烦她们再不走的话,我们煮多少馄饨的好?” “哼!不给她们吃。”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是你姐夫的长辈,只要她们不冒犯我,真赖到饭点,馄饨还是要给的。可她们要是冒犯我,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 正这么说着呢,外头就听见成屹峰喊秦凝:“小凝,你出来一下吧,大伯娘要走了。” 秦凝和宝生相互看看,宝生笑出来:“哟,总算要走了。” 能走是最好的,秦凝也挺高兴,手也没顾上洗,笑着走了出去:“孃孃要走了啊?好走啊。” 陆水芬嘴角扯了扯,努力的笑着: “哎,那个,你是秦阿南家的囡,是吧,我知道了,那个,我刚跟屹峰说,既然你和屹峰定下来了,那,明天到我家吃顿晚饭吧,屹峰爷娘不在这儿,那我们这当伯伯伯娘的,总要代表成家招待招待你,是吧?可屹峰说要问过你,那你看……” 呃…… 秦凝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倒想不到,陆水芬刚才进门时,对着她冷嘲热讽,说她是剃头师傅啥啥的,明显的带着敌意,怎么一会儿的,就对她讨好了起来,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凝看向成屹峰,成屹峰不住的对她眨眼睛。 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啊?希望她同意吗? 这次,秦凝实在没啥默契了,因为事情太突然了,而且,不管从哪个方面想,这位大伯娘这么做,非常合情理。 从秦凝自己的心情来讲,成屹峰对她好,她也该对成屹峰好,成屹峰那边的亲戚释放出诚意要吃顿饭,她不能矫情啊! 秦凝摸摸额头,说:“哦,要是屹峰哥去,那,我也抽时间去。”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晚上来吃饭啊!那,我走了啊!不用送不用送,你进去忙啊,明天我们等你啊,走吧,玉屏,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耽误人家煮中饭呢!” 陆水芬转身,带陆玉屏,走,相当的干净利落。 最后的话落在秦凝耳朵里,秦凝倒还有点为了没有挽留这位大伯娘吃馄饨,不大好意思呢! 哎呀,难道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竟然不是给成屹峰介绍侄女啊? 秦凝便很客气的,送陆水芬和陆玉屏出院子。 出门的时候,陆玉屏回头往屋里张望了一眼,但并没有看成屹峰。 秦凝更是觉得自己糊涂了,只好用力的笑着送走了她们。 等不及两人走远,成屹峰就拉住秦凝说:“哎呀,小凝,你还不知道她叫你去干嘛,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秦凝一头雾水:“那她倒是想干嘛?她还介绍她侄女给你?” 成屹峰摇头,神色很古怪:“不是。” 秦凝还笑呢:“那就行!只要她不把侄女介绍给你,那她还是你伯娘,我总要尊重她的嘛!” “可是,她现在想要把侄女介绍给宝生啊!” “什么?!她这么说了?” 秦凝十分惊讶,比介绍给成屹峰还要惊讶,尽管她知道,宝生总要经历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秦凝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帮宝生着急。 成屹峰和她大眼瞪大眼,苦笑: “哎呀,她没有明说,但是她一直问我,宝生攀亲了没有,还说你和宝生太过亲近什么的,那我听着不耐烦,我就找了个借口赶她走; 我也跟她说,宝生是你认的弟弟,有什么太过亲近不亲近的!然后她大概被我赶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就又说让你明天过去吃晚饭。 我想着你前几天晚上跟我说的话,我估摸你也不待见她们,我就说,你忙得很什么的,可我算是招惹了个黏米团了,她又说要亲口问过你,非要叫你出来! 我不是还跟你眨眼来着,结果你给应了,我估摸着,她突然这么热情,肯定是想把侄女介绍给宝生,你明天一去吃了她的饭,她就能开始跟你施压了!” 秦凝重重的吐了口气。 真是人在家中包馄饨,锅就从天上来了。 这,现在,她倒是该怎么做呢? 成屹峰显然也在纠结,他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和秦凝商量:“哎,你说,宝生他真的一点都不会心动吗?要不然,干脆让他试试?谁让那女的自己送上门呢!” 秦凝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唉,这种事情,说肯定要跟宝生说的,但是,试……唉,怎么说呢,咱们这,姑娘家名声太过重要了,这要是宝生跟人家试试谈对象,最后不成了,不是平白的害人家姑娘嘛? 咱们这儿,谈过对象和没谈过对象的姑娘,身价可是不一样的,按着宝生的情形,不成的概率太大了,那到时候,那姑娘就被人家议论,再谈对象也不容易,这可影响着人家一生呢!” 成屹峰皱了皱眉,说:“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个事要跟你商量,刚我大伯娘说,咱们这儿,要是谈对象什么的定下来了,该给亲戚啊、乡邻啊发喜糖和喜糕,有这回事没有?” “有啊。” “有……有你也不给我说一下?我听大伯娘的意思,好像是觉得咱们不发一下喜糖,就是不正式,会被人说呢!” 成屹峰不满的看秦凝,秦凝无所谓的摊手: “唉,有什么好说的。这个事是这样的,要是男女双方是介绍认识的,成了,那男女双方第一次到对方家里去,就带些糖啊糕啊,给对方乡邻亲眷发一下,主要就是让大家知道一下的意思; 那咱们本来就是亲戚,最重要的舅公、我舅舅他们,还有我契爹契娘都已经知道了,还发什么糖呀?再说了,咱们定下来也没几天,没发也正常啊!” 成屹峰大摇其头:“那不行!我不能让人说你!只要咱们这风俗有的,我都要给你,你说说,还有啥咱们没办的?” 秦凝摆摆手:“好像也没啥了。哎呀,哥,这种事情对别人很重要,对我一点也不重要,你不用放在心上。说到底,只要我们结婚了,人家就没啥说的了。 现在倒是宝生的事情,我还真是有点头疼呢,你把你大伯娘怎么和你说的,再给我从头到尾说一遍,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她。” 一句“只要我们结婚了,人家就没啥说的了”,成功取悦了成屹峰,成屹峰总算没追着问发糖不发糖的事了,开始把陆水芬刚才的话统统和秦凝又说了一遍。 秦凝默默听着,最后说:“也就是说,你大伯娘她其实也没明说,要把那个什么屏介绍给宝生?” 成屹峰又想了想:“没明说,但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的,她那说话的样儿,还有陆玉屏的样子,应该都是那个意思。” 秦凝不禁问:“陆玉屏什么样子?” “就这样子……” 成屹峰学着陆玉屏偷偷往灶间张望、又抿嘴卷辫子梢的做作样子。 他的眼睛本就长得好看,睫毛又长,这会儿一学陆玉屏,眼神那儿特别的顾盼流连,很有风韵,可是,脸色黑一块红一块的,却让他的样子像个小丑。 秦凝“噗”的笑喷:“行了行了,快别学了,吓死人了!这样吧,正好舅公睡着了,你进屋里去,别出来,我单独和宝生谈一下。” 成屹峰见秦凝笑得开怀,明媚得让人心动,他左右看看没人,便凑近着,酸溜溜的说:“老婆,别只顾着帮宝生想,我现在没人要了,你要对我好点儿啊。” 秦凝睨他:“怎么?陆玉屏改喜欢宝生了,你还不舍得啊?” “啧!看你说的,我是觉得,你只紧张宝生,不紧张我。” “你这样想啊……那,你来跟宝生谈吧,这样的话,我一定会紧张你,好不好?” 成屹峰呲牙:“别别,你当我没说,当我没说。”立刻就迈开长腿进屋子里去了。 秦凝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进了院子,喊宝生:“宝生啊,你把馅儿和皮子拿出来,我们在院子里坐着包馄饨。” 秦凝和宝生怎么谈的,成屹峰不知道,反正成屹峰出来吃午饭的时候,宝生恹恹的,秦凝神情也有些沉闷,成屹峰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生怕牵扯到他。 这别的事牵扯到他,他不怕,但宝生的事要是牵扯到他,呃……他光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关键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怕惹秦凝生气,他乖乖的沉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而同时,三个人又极其默契的都特别在意任贵均,怕老人看出什么来,把老人哄的特别开心。 他们这边吃饭之前,任贵均挺贴心的问着时间,知道社员快放中午工了,就让宝生喊了任雪静过来拿生馄饨过去煮。 任雪静看见秦凝在,很是高兴,嘀嘀咕咕的和秦凝讲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基本上把今天陆水芬和陆玉屏在他们那边说的话都告诉了秦凝。 一顿馄饨吃的各怀心事,但又格外热闹,老人最喜欢热闹,和晚辈们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吃得多了些。 秦凝还提醒他呢:“舅公,要不这碗里这几个不吃了,你要是喜欢,等会儿三四点的时候,再让宝生煮给你吃?” 老人还不愿意,说:“不用不用,今天这馅儿很好吃,再多吃几个也没事,馄饨一定要吃新鲜的嘛,等会儿皮子都烂了,不好吃了。宝生下午要做节约领了,犯不着特特的再煮一趟,麻烦。” 结果,等大家伙儿吃完了,秦凝和宝生正收拾灶头呢,老人就有点不舒服了。 他先还不说,但一旁的成屹峰还是看出不对来,和秦凝一商量,赶紧的请了赤脚医生过来,配了一点助消化的药,一时都不敢走开。 好在馄饨本身易消化,又吃了药,到下午四点多,老人自己说没事了,几个晚辈才放心。 这都四点多了,秦凝又和宝生商量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节约领款式,拖拖拉拉,就是五点了。 老人还一个劲的留着秦凝,吃了晚饭再走。 秦凝也明白老人的心态,就是喜欢热热闹闹的,便也没推辞,让宝生只管做自己的裁缝活,她给老人煮点清淡易消化的粥。 最后从任贵均这儿离开,已经天黑了,成屹峰陪着她一起回家,才算有机会讲宝生的事。 ------------ 第370章 羊毛不好薅 月色挺好,路上并不太黑。 刚出了秀才村,成屹峰就问:“宝生怎么说?” 秦凝叹气:“唉,还能怎么说?他现在成年了,比前几年有自己的心思了,我也不大好问他这么隐私的事情,我只能把今天的事儿跟他说了,问他,想不想谈对象,试试自己能不能改变。 他先是死活不开口,后来才说,他肯定没法子跟女人结婚过日子。他说,学校里,女同学喜欢他的很多,他早就知道,他自己是不会喜欢女的的,怎么都不会喜欢,不存在试试的事儿。 人家话都说到这样了,我还能说啥?唉,其实我料到会是这样,这还非让宝生说,他也是为难。结婚不结婚,不是别人自己的事吗?干嘛要去打扰人家呢? 我自己也曾经特别排斥婚姻,我能理解别人问我这个事的感受,可我也知道,宝生总要经历这些,与其别人在背后议论他,还不如我早早让他知道怎么应付的好。 我把这个想法也跟宝生说了,宝生也是愁,他说,他也知道,早晚有人会提,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提,还是先看上你,又改看上他的,把他当什么呢,他恶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人家有好感。” 成屹峰无奈的嚅嗫:“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凝也是无奈,瞪他一眼:“哎呀,宝生心里,觉得你是最好的啊!算了,这个就不说了。反正还不是你的、大、伯、娘,惹出来的事!” 成屹峰更委屈了,拿小眼神幽怨的看她,可也只是看看,不敢声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凝才消气,说: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对付你大伯娘。我跟宝生的提议是,干脆捏造一个定亲对象出来,就是啥娃娃亲之类的,比如早就定亲了,现在女方不在这儿,在很远的地方,等以后再结婚什么的,这样也省得以后还有别人给宝生提亲了。 可宝生说,他家上下四五辈的人,都是穷得不得了的农民,连公社都没出过,哪儿来的女方不在这儿的娃娃亲呢?今天应付了你大伯娘,以后还是会被戳穿,戳穿了,更难收场。唉!” 成屹峰跟着叹气:“唉,要不然就说,他命里不能早娶妻什么的?” “这个是长久的事,不能早娶,那也挡不了几年,宝生都十九了,多大算迟?二十算不算?二十五算不算?唉!” “不然,就说是他有隐疾?” “啥隐疾啊?……咳咳咳!你觉得,说这个,很光荣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呢?” “所以宝生愁啊!所以都是你,你大伯娘!讨厌死了!” 秦凝大力皱眉,低喊一声。 成屹峰吃瘪,瘪着嘴,可怜巴巴的看她。 秦凝见他这样,又有点不舍得怪他,人不能不讲理,就算对亲近的人,也不能过分。 秦凝深吸一口气,还安抚他一下: “我也不是要怪你。但是你大伯娘真的是太滑稽了,明明你都跟她说了,我们在谈对象了,她还这样!” “唉,我知道,好在她现在不提了,改看中宝生了,要不然我还得和他们吵呢,吵得过分了,回头我爸爸我奶奶那边也不好交待。” 秦凝叹气,说:“我现在回想她最后跟我说话的那个样子,我看,明天我要是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估计还得恨上我呢!” “要不然,我明天找个借口,咱们不去了!” “不去是不行的,不去就是我失礼,怎么说都是你的大伯家,还关乎你爸妈的脸面呢!” 本来一个人愁的,现在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愁。 两人讨论了一路,都有点闷闷的回到了秦唐村。 月亮照着村巷,有清亮亮的月光,村巷里是秦凝和成屹峰很默契的、很和谐的脚步声。 听着这脚步声,秦凝刚觉得心里过去些,结果,刚走到秦达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一个人影,似乎还伸着手,眼看着就要拉住秦凝。 秦凝眼角刚看见人影,脑子里就一个闪念,眼睛只对着那人影瞄了一眼,那人影“啪”一下,就倒在她脚下,“哎哟哎哟”起来。 秦凝自己先定了定神。 因为,她此时才发现,空间加入赤玉镯子的能量,现在对自我防御的反应更加灵敏了,不再是单纯的警铃大作的提醒,而是能迅速的作出反应。 眼前倒地的人,就是空间能力提升后的第一个“受惠者”。 秦凝看向依然在地下“哎唷”的人,莫桂花! 事发突然,成屹峰本来走在秦凝另一侧,此时也才醒过神,他立刻把秦凝拉在身边,对地下的人喝道:“这是想干什么?活该!” 秦凝抿了抿嘴,不想理,拉了拉成屹峰的袖子,抬脚就要走。 莫桂花不干了,手一抬,就势抱住秦凝的脚踝: “你别走!我有话说!我等你半晚上了!哎唷,摔得疼死我了,哎唷,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会跌倒了呢,哎唷……” 咦?这话说的,好像她们俩是情人似的,还等她半晚上了?笑死人了! 秦凝抽了抽脚,莫桂花抱的紧紧的,她倒也不好当着成屹峰的面儿,把莫桂花甩到十几米外头去。 秦凝就说:“莫桂花,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桂花这才慢慢的弓着身子爬起来,手不舍得放开秦凝,还一点一点的拽着。 这一跤,摔的不轻,一个成年人突然摔倒,是很容易摔伤的,莫桂花真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她一边哎唷着,一边开始骂:“哎唷,你个贱货,可摔死我了,哎唷,你赔,这次你不赔我,我绝不放过你,你爹也摔伤了,你知不知道?就是昨天找你摔伤的,你,你得给我两百块钱!” 敢骂人?! 秦凝就不买账了,啥也不说,身子大力的一晃,就从莫桂花手里挣脱出来,只管往自己家走去。 莫桂花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又跌倒,急喊:“你站住!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跟你男人说!” 秦凝真站住了。 嗬!有意思!她倒还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除了身负空间异能,别的实在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啊! 秦凝转头,对着不断揉着自己手臂的女人冷笑:“莫桂花,别呀,别我走了你才讲,你现在就讲,讲给我……对象听,你不讲不是人!” “我男人”什么的,秦凝还说不出口,就说是“我对象”。 紧跟着她的成屹峰,听得眨巴眨巴大眼睛,也立刻对莫桂花说:“要说什么就说!别在这胡说八道的,你要是敢胡说小凝,我可跟你不客气!” 莫桂花反倒楞住,她可想不到,秦凝能这么气壮! 昨天那两个女人可是说了的,家里有子侄看中秦凝,想攀亲,她们特意的来打听。 都到让人来打听的地步,那肯定是看中秦凝那个男的、已经跟秦凝有些勾当的了吧?这种事,肯定是秦凝发骚,打量着任阿山家的外路小青年平时不在附近,就出去招惹男人了呗! 哼,谁不是嫩花花的小细娘过来的,还能不懂?这种事秦凝还想赖? 不过,要是就这么直接说了,万一搅黄了这贱丫头的事,贱丫头一气之下不肯给钱,那她家就亏大了! 莫桂花还用不大的脑子权衡了一下呢,便对成屹峰冷笑:“没你事!这是我们家事,知道不?走你的,我和那贱东西说话!” 成屹峰当即扬起手:“你说谁贱东西呢?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大耳光子扇你!” 莫桂花仰头看看成屹峰的大手,再看看成屹峰黑一块红一块的脸,脖子缩了缩,小声嘟囔:“敢打人啊你,别以为我怕你,关你什么事……” 秦凝无奈的摇了摇头,和成屹峰说:“别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她说!” 结果莫桂花还不敢说:“小……秦凝,我跟你单独说!” “不用,你这就给我说!” “那个,秦凝,你爹昨天摔伤了,今儿都没出工,手都抬不起来,要不,你进来看看?” “别跟我瞎扯!我爹早死了,我哪儿来的爹?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你!你!你敢六亲不认?” 秦凝一点机会都不给,莫桂花气得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指着秦凝就开始骂。 秦凝不再理她,招呼成屹峰:“哥,走吧,母狗又发疯了,不值得看。” 叔可忍,婶不能忍,莫桂花刚才还想着,不能当着成屹峰的面说,好歹还能从秦凝那儿弄点钱,眼看着秦凝不鸟她,她啥也顾不上了,立刻对着秦凝和成屹峰的背影喊起来: “秦凝,你个杀千刀的,你不仁我不义啊,你再不给钱,我可喊得全村都听见,你以为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呢你,昨天人家可是到我家来打听了,说是有男人看上了你,想攀亲,来打听你呢! 你要是没在外头发骚,人家怎么会找上门?哼!我说怎么舍得找个那么远的外路男人哩,你不就是想等男人不在这儿,好再偷汉子么你!” 秦凝站住脚,先看成屹峰。 只见成屹峰的脸上,满满的怒意,并没有丝毫的迟疑,他比秦凝先转身,大步往莫桂花身前去,身子前倾着,手已经扬了起来。 秦凝立刻叫住他:“哥!别动手!你吃亏!” 成屹峰生生的把脚钉在莫桂花身前,气得咬牙切齿: “没见过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夫妻!从小虐待小凝,不但把人卖了,还想着压榨她!我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但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不能打你,我就打你男人,往死里打,给小凝出气!” 秦凝比成屹峰冷静多了。 莫桂花和秦达是什么人?那可是对秦月珍从小骂到大的!秦凝有秦月珍的记忆,早就对这种谩骂有免疫力了。 她见成屹峰控制住了自己,便慢慢的走了过来,非但帮莫桂花把成屹峰拉开,还很是平稳的说道:“莫桂花,继续说,昨天找你的,是什么样的人?你要是说得清楚,那……” 秦凝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钱,对着莫桂花扬了扬: “一块钱!只要你把跟你打听的人的样子说出来,我就给你一块钱。可是,你要是说不清楚,这次我可不饶你,你不是要让全村都知道吗?我就让队长开个社员大会,咱们到社员大会去评理! 我倒要看看,你这么污蔑我,村里人会怎么对你!要是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可叫县公安局的人来抓你了啊,你该知道的,我认识公安局的人。现在,你给我说!” 这下,莫桂花迷茫了,也紧张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事情一下子成了这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昨天秦达去追问秦凝以后回家,非但什么都没要到,还跌伤了,刚开始只是说膀子疼,后来又说是腿疼,到了今天一早,就成了浑身都疼,疼得出工都出不了,生生的在家歇了一天。 家里头本来就秦达一个壮劳力,莫桂花自己又因为小产在家歇工,这两个人不出工一天,真是亏大了。 夫妻两个在家里琢磨了一天,越琢磨越气愤,莫桂花还去秦阿南家打探了,结果知道秦凝不在,去看任贵均了。 一对宝货就在家门口等,等来等去,秦凝没等到,等到金秀回家来,见家里头饭也没煮,两夫妻还垂头丧气的,金秀就发飙了。 一顿吵闹。 最后,秦达和莫桂花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了,金秀自动自发的加入向秦凝讹钱的阵营,且莫名的兴奋,和莫桂花两个搬着凳子,轮流守在家门口,擎等着秦凝回来的话,就先拖进家里讹点钱再说。 结果,正好轮到莫桂花的班。 莫桂花远远看着秦凝的身影近了,还不敢出声,自忖要是能跟秦凝速战速决、不惊动金秀的话,她还能把钱藏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别说藏一些了,钱毛儿也不好薅啊! 秦凝听了她的话,非但一点不怕,还这么的嚣张,这跟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啊! 她倒是该怎么办呢? ------------ 第371章 好大一叠钱 莫桂花眼睛看着一块钱,实在不甘心,色厉内荏的低喊:“哼!一块钱!一块钱就想封我口!哼,你还不是怕是我说……” “那好,我帮你喊全村的人来听你说。” 秦凝迅速的把钱收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对着村巷喊,莫桂花忽然就心虚了。 莫桂花一把拉住秦凝:“你!你喊什么!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我又没有胡说,昨天两个女人真的到我家来的,还自己说的,就是要给侄子打听在清溪文化站的秦凝,难道这也是我瞎说的?” 两个女人?! 秦凝一听这个,心里一个“咯噔”,立刻问:“两个女人?什么样儿的?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有黄板牙的,一个十八二十左右,扎两只辫子的?” 莫桂花咽了一口吐沫,手指指着秦凝: “看看,看看,你认识吧?我没说错吧?你自己招惹的哪个男人的亲戚吧?我就知道你犯贱呢!哼!还敢不承认!钱拿来!” 秦凝的脸黑了。 成屹峰的脸也黑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 没等秦凝说话,成屹峰上前一步:“她们还说了什么?啊?” 成屹峰人高,这么一动,莫桂花本能的有点怕,身子往后退了退,努力去挨近秦凝那半边,话语倒没有之前那么冲了: “哎,关你什么事,哎,我跟秦凝说话,哎,秦凝,你,你看怎么办吧?我们,我们好歹是一家子,别搞得像仇人似的,说到来你到了秦阿南家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算了算了,你爹真的摔伤了,你那么会赚钱,你就给几个吧?啊?” 正这么说着呢,虽在屋子里、但一直不放心的金秀出来了。 她听着外头的动静,还没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生怕少了她的份儿,立刻兴冲冲的冲上来,对着秦凝说: “你别闹啊!我们也是你至亲,你给秦阿南许良保还见天的买衣服鞋子呢,你就不知道顾惜一点我们!给个两百,穷不死你!要不然,让人知道你年轻轻的就在外头勾勾搭搭,你有什么好?” 金秀自从秦凝拿老许头的事情吓唬过,金秀可是憋屈了很多年了,今天莫桂花和秦达竟然说抓住了秦凝的把柄,金秀可得意了,总算敢大胆的管教秦凝了,此时不要钱,还待何时呢? 秦凝气极反笑,眼前这两个妇人的嘴脸,就连清冷的月华都美颜不了,那般的丑陋啊。 早就知道这家子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能安静一段时间已经不错了,不过,竟然还想拿这种事跟她讹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凝想了想,手插在裤兜里,悠闲的对金秀说: “我是不是和人勾勾搭搭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跟我来讲这个,你是拿不到钱的。不过,看在咱们是本家亲戚的份上,既然刚才莫桂花说秦达跌伤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给莫桂花钱了,两百块呢,好大一叠,你去跟莫桂花要吧。” 金秀立刻看向莫桂花。 莫桂花大急,她头转着,一下子看秦凝的脸色,一下子又观察婆婆的脸色,惊慌起来,:“什么?我,我,你几时给我的钱?” 秦凝耸了耸肩:“莫桂花,虽说你想瞒着金秀藏点私房钱,但你也不能这么耍赖啊,你刚才拉住我的时候,我就给你了啊!” “没有,我没有,你没给。” “你明明拿了,我看你揣在兜里了,你婆婆出来你又赖!” “我没有!你没给!” “我有证人!哥,你说,我是不是给她钱了?” 秦凝看看成屹峰。 月光下,秦凝轻眨眼,美丽的脸庞上多了份调皮,成屹峰差点笑出来,努力绷住:“啊!两百块,本来小凝还不够呢,我俩好不容易凑的!好几张呢,我看见你揣兜里了!” 莫桂花看一眼金秀那呲着牙的样子,都要疯了:“我没拿,我没拿,娘,死贱货骗你的!” 秦凝忽然冲上前,动作奇快的扯了一下莫桂花的衣服口袋,抠出一叠钱,还有好几张纸币像树叶子似的,从莫桂花口袋里飞出来。 秦凝的声音气愤的响在巷子里:“没拿是不?没拿是不?行,还给我!” 秦凝拿着钱,转身就走,速度飞快。 成屹峰看着她背影,快速的借着夜色,把地上飞出来的几张钱也捡了,一边追秦凝一边喊:“小凝,还有呢,别便宜了她们!” 莫桂花和金秀完全傻眼。 村巷里都是秦凝和成屹峰的脚步声,但很快,他们就进了秦阿南家。 金秀“忽”的转身,狠狠的就是一耳光抽在莫桂花脸上: “贱货!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贱货!一分嫁妆没有的进门,还尽想着吃灭我家的钱!你现在倒是再去跟她拿啊,你倒是去啊!你个贱货,怎么讨了你个贱货进门,贱货……” 莫桂花敢怒不敢言的分辩着:“我没拿,我真没有拿,娘,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没拿,我拿了敢不给你吗……” 可是,金秀怎么会相信呢?秦凝可是当着她的眼前从莫桂花口袋里掏的钱啊,那么一大把钱啊,月亮那么大,她又不是瞎子,哎哟,她到手的钱啊! 莫桂花越分辩,金秀越气,不停的骂着,动静非常大,各家各户开始有人探头探脑。 秦达撑着浑身疼痛的身体也出来,劝了好一会儿才把婆媳两个劝进了家里。 这一晚,秦达家“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而秦凝快步进了家里,回头看成屹峰也跟了进来,立刻把院子门一关,忿忿的瞪住他。 成屹峰先还把捡的钱递给她,笑了一下:“你真行,你倒是怎么做的,还真像是从她口袋掏出来的呢!” 秦凝不说话,依然瞪着大眼看他。 成屹峰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搂住她:“唉!小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听着这满满自责的歉意之词,秦凝刚才还恨不得骂娘的心,很快就沉静了下来。 她把头靠在他肩头,委屈的说:“嗯,都是你大伯娘搞鬼,可气死我了!”但到底不是责怪的口吻。 成屹峰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头:“我知道。算了,从此咱们不去了,再也不要看见她!” 秦凝却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出来: “不!本来我还算了的,毕竟她是你大伯娘,可现在,我不饶她!她倒是有什么理由跑到我们村里来打探我?她来打探我的时候,有没有帮我想一想,我们这里的乡邻会怎么看我? 她昨天跟莫桂花打听我,莫桂花的嘴巴里,哪里会说我一句好?问题是她刚打探了我,今天就带着那个侄女跑到舅公那边去,她按的什么心呢? 今天当着我的面呢,她就对我冷嘲热讽的,还在你面前说我和宝生亲近,她又按的什么心?我不敢想象,要是我今天不在舅公那边,她会在你面前把我诋毁成什么样子! 明天,我一定得去!我要是不去,还落她不敬长辈的话柄呢!回头还能拿我的事来笑话你爸妈,倒什么都成我的错了呢! 我要去,我会用我的方式让她知道,从此以后,不要来惹我!哥,你也得重新想想我们的事,我就是这么个触犯我底线、一定要反击的人,你要是受不了,早点说,咱好聚好散!” 秦凝身子站得笔直,小脸倔强的微抬着,胸口微微起伏着。 成屹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月光照在他身上,清亮如水,他背脊挺了挺,话语便也有了寒气: “小凝,我是该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我们是不是该立刻定个亲啥的,管他多麻烦呢!要不然你这动不动就说好聚好散这种话,我真的受不了了! 至于大伯娘的事,不用你出面,我来!刚我想了想,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如果我们不去她家,我倒是什么事儿没有的回了东北,你却还要留下来,被她四处的说道。若是这样,便是我的错了。 所以你说得对!光凭她在我面前说你和宝生亲热什么的,我也不该再姑息她!哼,自作主张!我爸妈都不管我呢,她却想着来拿捏我! 虽说她在我面前挑拨,我绝不会相信什么,但平白的让我们为了这个事不开心,已经不是一个长辈所为,我们见一面,多么不容易,我每天都害怕,害怕明天就要走,她却还来搞这一出一出,真是太过分了。 说到来,还是因为这些年,我们离得远,大家一直客客气气的,她倒以为我们怕她呢!有个事你不知道,本来我家在老宅子里还有一间房的,但我妈照顾着奶奶,好些年没回来,前几年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那房间早就被他们占为己有了! 我妈为了这个事,也和我爸吵过,但终究不回来住,就算和大伯家争回来了,那又怎么样呢?也便算了。 老宅子总共五间屋子,中间是堂屋,本来就是兄弟四个一人一间,但大伯家占了我们家的一间,又说奶奶也该有一间,不跟其他几个兄弟通气,就把连堂屋在内的大半屋子圈成了他们的。 所以,三叔和四叔家才和他们不和,还为了尽早出宅,总和我家要钱,因为觉得我家把一间房让给了大伯家,他们就也该分些好处。 我妈说过,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刚工作,不能接我们去,她一个人带着我,非常辛苦,我大伯娘是唯一搭过手帮忙的人,所以凡是让着大伯娘些。 可我发现,他们这些人,一旦忍让,他们就会一步一步的上来踩我们了,一点小恩惠,就想要我们一辈子偿。 本来,我家不回老宅子住,有些事也只能算了,可她竟然欺到你头上,同样也是触犯了我的底线。那么,我就干脆和他们算一算吧! 毕竟等我们结了婚,你喜欢家乡,我们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要留在老家的,难免打交道,那我还容忍她什么呢? 小凝,你不要急,你让我今晚回去想一想,怎么的跟他们算账!绝不让她欺负了你,好不好?” 男人微垂着头看向秦凝,月光撒在他脸上,依然能看到他脸上一点一点的伤痕,他的眼,藏在阴影里,却藏不住满溢而出的疼惜和爱护。 秦凝看了看他,低下头咬住唇,沉默了一小会儿,低低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成屹峰伸出手,惯常的轻揉她的头:“发脾气没关系。但是,小凝,动不动就说好聚好散这个,我比较伤心。小凝,我们……我们能见一面,已经不容易,你可以骂我、打我,但请不要说那样的话,好吗?” “好,哥,这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以后我不说了。” “凝……” 月光洒了农家小院子一院子,许良保端着个水盆从房里出来,刚走到灶间门口,头往外伸了伸,做好了姿势准备往院子里泼水,却硬生生的收住了。 水在木盆里大力的涌动,收不住势头,扑了许良保半身,许良保也不敢出声,嘴角含着笑,蹑手蹑脚的又回去了。 屋子里,秦阿南疑惑的看着许良保的样子,说:“咦?你干什么呢?偷东西啊你!” “嘘!”许良保赶紧叫停她,指指外头,小声说:“屹峰和小凝在外头呢!” “那你不叫他们进来?” “哎呀,进来……进来干什么!进来了,什么也干不了!没事没事,就让他们在外头站一会儿,站一会儿!” “你这说的什么呀,那我去叫!” “哎你也别去,他们,他们好着呢,你去干嘛!哎呀你看你这当娘的,女儿大了,随他们去!你还是好好想想,咱们该准备些什么嫁妆吧,趁七斤睡着,快把钱拿出来,咱们数数,要是打家具的话,也该马上去买木材了,现在嫁妆最少要三箱三橱,好木料难买……” 夫妻俩一边坐在床上数钱,一边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听见院墙上门闩的声音,然后是秦凝隔着门问候了一声:“姆妈,叔,我回来了啊,你们早点歇吧!” 夫妻俩甜甜的答应着,笑着,这才歇下了。 ------------ 第372章 发糖发出的苦味 第二天,秦凝起的很迟,她躲在空间里,把宝珠和人参配了药,又整理了一下空间,出房门的时候,几个妇女已经都来交做的节约领了。 秦凝听见周彩凤在和王大妹抱怨: “死哑巴!真的是艮啊!问他到底出去干什么,死活都不说!哎唷,还别说,现在我几个月没有连着出工,难得做一日,还真是腰酸背痛的,他这要是跟我明说要几天,我也好有个奔头,他这死活不说,我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快点把东西拿走,我一会儿的,也要出工,哎唷,可惜哦,我少赚多少钱哦!” 王大妹说:“啊?这样啊?那你还给他饭吃?” “给啊!怎么说也帮了我这么久,他几天不做,我也不能不管饭啊!你还别说,他比我给我家会计煮饭值得,我家会计吃了饭只知道翘脚,一点不帮衬我,可哑巴至少帮我一日工的呢!” “看你说的,哑巴再好,你也不能跟你家男人比呀,男人有男人的用处啊!” “哎唷,男人也就那点子用处了!切……” 女人们的话,秦凝没太放在心上,只管去吃早饭。 周彩凤倒是郑重其事的来和她请假:“小凝,我跟你说一声啊,我这几天白天不能来你家上工,就早上来收一下大家的活,晚上派一下大家活,没法子,死哑巴不在。” “好。那你也悠着点儿,别太累了,身体要紧,钱赚不完的。” “唉!钱是赚不完的,花却很好花,赚惯了你这儿的松快钱,我现在出工去啊,实在是不得劲,行了,等哑巴什么时候出工,我什么时候来你这上工啊。” “好。” 既然周彩凤白天不在,秦阿南一个人带孩子就已经很辛苦了,秦凝便用上午的时间,坐在西灶间里,好好的理了理账目。 如今节约领的收入是稳中有升,秦阿南带带孩子,一个月也有四五十块钱的收入,这还是秦凝怕秦阿南憋不住和人显摆,尽力控制着给的呢,所以秦凝家里是真的过的舒服。 等秦阿南把孩子料理好了,秦凝又把在空间收集的几十个双黄蛋拿出来,借口昨天出门买的,让秦阿南给七斤当辅食。 秦阿南高兴得不得了: “哎呀,这么大的双黄蛋,我以前还以为只有我们家的鸡,才日日的生双黄蛋,原来也有人家有这么多双黄蛋的呢,看看,这个比我家以前的还大些。” “嗯,就是说啊,以后咱们有什么,别轻易和人显摆,说不定人家早就有早就见过了,轻易显摆,人家背后笑我们呢!” “对对,囡你说的对。”秦阿南笑了一会儿,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又说: “哎,刚才我去后门外倒垃圾,我看见莫桂花一脸的手指印,坐在后门槛哭,那个,她是不是……咳咳,昨天你迟回来,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哩,昨天你不在家啊,她过来打听你,说是你爹……不不,说是秦达,摔了一跤,摔伤了,想叫你过去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只说你去舅公家了,那,小凝你看……” 秦凝撇嘴:“姆妈,你又同情她了是不是?那我告诉你她做了什么。” 秦凝把前一日秦达想勒索她,和昨晚莫桂花拦住她要钱的场景都和秦阿南描述了一下,最后说:“姆妈,你现在跟我说,我要不要去看秦达?” 秦阿南气的咬牙:“怎么有这种人,怎么有这种长辈!不想着给你在屹峰面前长脸,竟然还想着污蔑你,这可真不是人! 金秀也越活越回去了,一家子没一个明白人!唉,算了,我之前也不是同情她,我就是想,他们要是好好的对你,那大家客气些,毕竟你娘…… 咳咳,有些事,总是要和和气气的好,可看来,他们根本没这份心,那,算了,不提他们了,不提了,我去看一下七斤,怎么又哭了,才睡一会儿又醒了吗……” 秦阿南大力摆着手,气得有点语无伦次,又听见七斤的哭声,急急的走了。 秦凝也没在意,忙着把节约领的活都整理好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估摸着成屹峰快来了,便去煮午饭。 果然,不过半个小时,成屹峰就两手拎满东西、累的“吭哧吭哧”的进了灶间。 秦阿南抱着七斤出来看见了,惊讶的问:“屹峰,你拎的都是啥呀?” 成屹峰也顾不上答,说:“哦,阿姨,我一会儿跟你说啊,车里还有好些,我还得走两趟。” 秦凝从灶后站起来说:“要不你去堂屋角落拿个箩筐,挑过来吧,省得拎伤手。” “也是。箩筐在哪儿呢?” “我去拿给你。” 两人去堂屋拿了箩筐,成屹峰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秦阿南一头雾水的看着,等秦凝回了灶间,说:“哎,你们俩干什么呢?这一大盒一大盒的,倒像是……糖?” 秦凝一边烧火一边轻描淡写的说: “是糖,屹峰哥特意去县城里买的,等会儿还有糕拿回来。姆妈,今天不是月长村那边叫我去吃晚饭吗?屹峰哥说,怎么的,他也算是月长村的人,既然他大伯娘那么郑重的要当长辈,那就带点喜糖喜糕过去发一下,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我们这边村里也要发一下。” “对喔!”秦阿南连连点头: “倒是我粗心,把这个事情忘记了!说来屹峰也才回来了几天,家里又碰上秦梅芳搞的那么大的事,我真的一点没想起来发糖这个事!要不然,喜糖得买一些,糕可以自己蒸的嘛,不是也能省好些钱?现在屹峰急急的去县城买,一定很贵吧?” 秦凝笑笑,没出声。 钱根本就不是事好吗,这些是昨晚她和成屹峰商量的、对付陆水芬的法子,擎等着看吧。 一会儿的,成屹峰挑了两大箩筐的东西回来,秦凝指点着,让他在妥当的地方放了,怕有蚂蚁,又喊了佐罗来看着,别让野猫老鼠什么的过来。 秦阿南看着两大筐东西,说:“哟,这些糕颜色真好看,还放了红绿丝和果仁儿,松松软软的,我还没有见过,一定很好吃,咱们村倒是独一份的呢!” 成屹峰原本不怎么舒展的眉跳了跳,高兴起来:“阿姨,真的么?真的好吗?我都挑最好的买,就怕买的不好,让你们给人说。” 秦阿南也很高兴:“哎,你跟你娘一样,啥都大方!好,很好,真的好,给小凝长脸!” 正好生产队中午放工时间,许良保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三麻娘子和老华娘子,本来,两个婆娘是趁着中午歇工到秦凝家拿手工活的。 他们见秦凝几个都站在堂屋里,便也凑过来看,一会儿便明白了事情。 三麻娘子看着新鲜的糕点两眼放光,自告奋勇的和秦凝说:“小凝,要不,我这就和老华娘子帮你去分了吧?这会儿各家正好都在家,你说好不好?” 秦凝当然说好,吃的东西,肯定是越新鲜越好,她还正愁怎么分呢! “三阿婆最好心了,就是要耽误你和华阿婆吃中饭了。”秦凝客气一声。 “不耽误不耽误,哎呀,这么好的糕,我一边分,一边吃一块就行了,呵呵呵呵,小凝,我先吃一块行吧?” 秦凝笑着说:“别吃一块呀,吃两块!你和华阿婆出了这个力,你们每人吃两块,再给你们两家多拿两份。只也要控制着些,剩下的,我还要拿去月长村发的。”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么好的糕呀!知道知道,我们知道的,月长村就是任阿山家那边嘛!小凝你放心,我们不贪污啊!” 老华娘子也欢呼起来,立刻和三麻娘子两个快手快脚的把东西搬上秦凝家的板车,去挨家挨户的发了。 等秦凝吃完中饭,两个妇人就回来了,很是兴奋的说:“哎呀,小凝,这糕真好吃,糖也高级,我们跟着你长脸了,大家还都连带谢谢我们哩。” 秦凝挺高兴,笑着谢过她们,又另外多给些喜糖,老华娘子笑得合不拢嘴,拿着东西先走了。 三麻娘子借口要拿一下活回去做,留下来和秦凝报信:“哎,小凝,莫桂花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把东西分到她家,她东西倒要拿的,却还骂骂咧咧的,说好些腌臜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懒得理她,随她去说。” 三麻娘子皱眉,小声说:“唉,有些事能随她,有些事可不能随她,她说,以后不再给你娘祭羹饭呢,你也能随她?” “什么?!” 秦凝一向沉稳冷静的人,听着这话也喊了起来,惹得正喂孩子的秦阿南问起来:“怎么了?” 三麻娘子摊手: “莫桂花咯!我们分喜糖分到她家,她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还说既然小凝谈婚论嫁都不通知他们家,不把他们当回事,那以后他们家就不祭项小玉羹饭,我还特意看了看金秀和秦达,两人都没吱声,倒像是说好了的!” 成屹峰小声和许良保问着:“姨父,祭羹饭是什么意思?” 许良保看着秦凝的脸色,小声的给成屹峰解释了一下,不祭先人,先人就是孤魂野鬼的意思。 成屹峰就担忧的看着秦凝。 秦凝立刻把手里拎着的、发剩下的糖一下子就放下了,嘴里说着“行!我去问她,这话当人话吗?!”转身就要出去,成屹峰立刻追了上去。 秦阿南抱着孩子也追上去:“囡,囡!等一下,我有话说!” 秦凝站住了:“什么话?” 秦阿南不安的看看几人,叹气: “小凝,前几天,莫桂花就这么和我说过一嘴的了,我……唉,小凝啊,别的事,你能和她较真,这个事,你怎么和她去较真? 这个事,我都帮你想过的啊,但凡能有法子,我早和你说了。你亲娘入的是他们家的坟啊,他们家要是真的气恼起来,以后都不祭奠你亲娘,你倒是还能让你亲娘迁坟动阴灵不成? 现在啊,破四旧破得和尚道士都没有一个的,平时家里祭奠一下没人说,到底家家有先人,可要是闹迁坟动阴灵这种动静都要被人批斗的啊! 再说,你亲娘先去多年了,你一个姑娘家,真和秦达家闹翻了,你能把她的坟迁哪儿去?我听说,咱们这算宽松的,还都留着祖坟,有些地方连坟地都平了,要垦荒什么的呢,囡啊,这个事情它没法较真啊,不行的啊! 算了吧,啊?回头我出面!我多给他们那边一份糕,我去赔个礼,就说是我不周到,怠慢了他们,他们不就是想多吃一口多拿几块钱吗?咱们少吃一口,少花一块,给他们糊弄过去就算了,不能让先人不安稳啊!” 秦凝站在门口屋檐下,怔怔的看着秦阿南那担忧又怜惜的眼睛,脸绷的紧紧的,一语不发,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人总以为自己已经把不高兴的事情忘记了,但其实并没有,它们总是会在某一个时刻,因为某些相似的情景,而如潮水般的一股脑儿涌出来,让人一下子无法接受。 更何况她自己的记忆和秦月珍的记忆重叠着,好些不愉快的画面冲击她大脑,这一刻,她真是觉得心酸无比,她分不清,她此刻的情绪是自己的,还是原身秦月珍的,总之都是无法克制的难过。 成屹峰看着她这样,心都揪起来了,可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种风俗的事情,他不懂啊! 他只能低低的喊:“小凝,你别急,别伤心,不是还有我们吗?要不我们先商量商量?” 许良保轻轻走过来,从秦阿南手里抱过七斤,也劝着秦凝: “是啊小凝,不还有我们吗?我和你娘过去赔礼一下,我来和秦达说说,怎么说两隔壁住着,闹得太过他们也不好看,再不济,队长也能说他几句,你一个细娘家,还是别过去了,过去了反而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连三麻娘子也说: “小凝啊,你别难过,倒是阿婆的不是,本来你家高高兴兴的事,我来提这一嘴。你也知道的,秦达就是个怂包,莫桂花脑子也好转不到哪儿去,改天我和金秀说说,自己都半脚入棺材的人,不要再做这么伤阴德的事,你放心,你阿婆我还是能说她几句的。” ------------ 第373章 服软或退让?不存在的! 屋檐下,有风打了个转,很是温柔的吹着秦凝,仿佛也在抚慰她。 秦凝看看围着她的几个人,深吸一口气,拿手背擦了擦眼睛,说: “不!姆妈,良保叔,三阿婆,这家人,不能给他们服软,你一次服软,他们就能蹬鼻子上脸,别的不说,他们成日的拿我娘的事说道,也早就惊了先人了。我……好,我今天可以不去,但我也会好好想法子把这个事处理好的……” 正说着呢,院子外头有很重的脚步声,还有很粗的换气声传来,一听就是一个人在挑什么重物过来。 所有人不禁看向门口。 却见郭军义挑着个担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他的担子,左边是一个很大的木头箱子,右边是一只很大的木头椅子。两样东西一看都是粗重东西,应该是极沉的。 郭军义被担子压得壮实的背都有点弯,他“呼呼”的喘着气,到了秦凝家院子里,他立刻就把担子放下,用衣袖大力擦了一下额头,才直了直腰。 可一看有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郭军义嘴张了张,站在院子里不说话了,只一下一下的擦自己的汗。 秦凝看了看他放下的东西。 木头箱子的大小,和上次她和成屹峰买回来的那一个差不多,但这个箱子明显保养的很好,箱子上面也是雕着繁复的花纹,铜把手却还锃亮如新,漆水带着岁月更迭许久才会有的雾光,但箱子的几个角都没有磕坏,品相极好; 而另一把椅子,是明清风格的,有又粗又直的椅背,有流畅的线条,有精致的刻花。 阳光照在椅子上,椅子的漆水黑中泛着红,有些地方的木纹呈现出清晰的“鬼脸纹”,这是难得的好木材。 两样都是很难得的好东西。 秦凝有些吃惊,这,不会是郭军义赔给她的吧? 其他人都好奇的看着,不明所以,成屹峰先开口问:“老郭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啊?” 郭军义对着他憨厚的笑笑:“我,赔给秦凝的。” “赔?赔什么?怎么了?” “我,我劈了她的那个雕花箱子,当了柴,我赔。” 郭军义对成屹峰很有好感,回答的简短而清晰。 秦阿南夫妻和三麻娘子就走过去看两样东西,都很赞叹:“哎,这花纹真好看。” “这什么木头啊,哎哟,这么沉。” “这个纹样我懂,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而成屹峰,走向秦凝,征询的看着她:“小凝,刚才那个事,我虽然不太懂,但是,太过着急总是不妥,你说呢?” 秦凝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两件家具,继而把目光放到了郭军义身上,一时并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笑,说:“太急是不妥,但是,我好像想到方法了。” “真的?” “嗯,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等会儿我们还要去月长村,我没时间跟他们磨,我得让郭军义帮忙。” 秦凝说着,就喊郭军义:“哎,你这两样东西,真是赔给我的?” 郭军义的汗,到这会儿还在不断的冒出来,可见挑这两样东西,真是出了很大的力。 他见秦凝问,有些紧张,拎着手里的扁担一起走过来,说:“真是赔给你的。你,要是不满意,我再出去找。” “找?这些东西,你哪儿弄来的?” “成屹峰说过,上回那个箱子,你们是在公社那边的巷子里买的,我就到公社那边去,挨家挨户问的。” 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成屹峰笑着拍了拍郭军义的肩膀:“可以啊你!人家跟你说话你不出声,倒是都记着呢啊!” 郭军义脸有点红,低着头笑了笑。 秦凝又问他:“你现在敢主动和人说话了?” 郭军义头更低,话倒是清晰:“你,不是让我改吗?” “嗯,改的好!那你问了多少人家才问到这两样东西的?” “不知道。就是昨天一早出去的,到这会儿回来,我买了就回来,一直问。” “花了多少钱?” 秦凝问到这,终于,郭军义抬了头,眼里是期待又迷茫的样子:“……一百。” “一百?!你,舍得?你也没还价?” 秦凝有些惊到了。 郭军义一直死守着他的两百块呢,平时连一毛钱的豆腐都不舍得买一块来吃,竟然花了一百块来买这两样东西。 另一个是,这年头,一百块可不是小数目,都能盖半间屋子了,更没人会买旧家具,这把东西卖给郭军义的人,也太黑心了! 可对于秦凝的问题,郭军义并没答。 他愣在那儿,拿扁担一下一下的戳地下的土:“那个,你,你满意了吗?” 秦凝吸了口气:“我满意怎么样?我不满意又怎么样?” “不满意的话,我再出去找。满意的话,那个……我,我的事……” 郭军义低着头,说着说着没声了。 秦凝微皱着眉看着他,也不说话。 成屹峰倒还帮他说起话来:“小凝,这两样东西,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来买下来好了,也别难为他的,啊?” 院子里这会儿就他们三个了,三麻娘子已经走了,许良保和秦阿南抱着孩子在院墙外头喂饭。 秦凝趁郭军义低着头,冲成屹峰眨眨眼,制止了他,只和郭军义说: “我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毕竟这个箱子,已经不是我最初买的那个了,再说了,我那个才花了五块钱买回来,你这个却要一百块,哎呀,光这价钱,我听着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郭军义大急: “这,秦凝,钱,钱是我乐意花的,我白送给你,你,你别说钱的事,我,我走了很多个村,我直走到江边,我才看见人家窗户里头有这个箱子,我想看清楚一些,人家还以为我是贼,整个巷子的人要打死我呢!我,我说了很多话,我,我才买下来的,人家不乐意卖呢!可我只要赔给你,是不是?你说了,只要赔给你,不是钱的事,是不是……” 他急促的话语里,仿佛能让人看见他被人冤枉,最后他却憋着一股子艮劲,非要把人家东西买下来的样子。对于一个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来说,能这样,着实不易。 秦凝心里是感动的,但脸色依然不动声色:“那你那个椅子是怎么回事呢?我又没叫你赔多一个椅子?” “箱子太大了,我没法拿回来,我,只能买个差不多重的东西,挑回来。” “同一家买的?” “嗯。” “那,那户人家里还有多少把这样的椅子?” “三把。” 秦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说: “郭军义,你这么有诚意,就算我对东西不是很满意,我也接受了。钱,我还给你,毕竟我那个箱子才五块钱,我不能让你花这么多钱。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那咱们这个事就算扯平了。” 秦凝能接受,郭军义大松一口气,一听还能把钱还他,郭军义楞楞抬头:“不是……这不是赔给你的吗,不是多少钱的事。” “对,不是钱的事,你走了那么老远才挑回来,这份诚意足够足够了。再说我比你赚得多,不能克扣你的,咱们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现在,敢不敢去我舅舅家,就是项月英家?” 郭军义彻底呆住,一双眸子在黑黑的脸膛上不安的转动,彷徨无助。 秦凝又说:“因为我下午有事,没空去我舅舅家,我就是差你去一趟传个话,你先不用多想。 但是,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要是好好的把我要和我舅舅家说的话带到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蒙头不响,那我看,我表姐也会对你另眼相看。这样的话,过几天,我再给你一个更大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郭军义握着扁担的手紧了紧,终于,他说:“好。你要我去说什么?” 秦凝和郭军义嘀咕了几句,把一百块钱还给他,还到厨房装了一大碗饭给他带回猪棚那里吃。 郭军义涨红着脸,已经进入了一直极兴奋极紧张的状态,秦凝还嘱咐他:“哎,你别紧张啊,今天不过让你传话啊,你别把事情搞砸了啊。” 郭军义这才走了。 成屹峰把箱子和椅子给秦凝挑到房里放好,擦着额头说:“真沉!小凝,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这两样东西吗?” 秦凝想到了处理隔壁那一家子的法子,这会儿心情好了好些,便拿回答郭军义的话回答他:“我喜欢怎么样?我不喜欢又怎么样?” 成屹峰说:“不喜欢当然算了。但你喜欢的话,我就和老郭似的,帮你一家一家去问了,再买些回来啊!你还别说,老郭还挺聪明的,我之前倒还没想过老郭这个法子呢,挺好!好歹我有车,不是比他挑回来容易,对不?” 秦凝笑起来,很大的笑容:“好。你明天就去,带郭军义一起去,正好的你帮他去讨个公道,一个箱子一个椅子卖他一百块,无非是仗着人多欺负他一个罢了,你给他把另外三个椅子拿回来。” “哎,我是说真的啊。” “我也是说真的。你要是喜欢上干这个,以此为生也可以。”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说的意思啊。” “可是,我,小凝,什么叫以此为生也可以啊? 成屹峰疑惑的看着秦凝,秦凝心里也是为难,有些话不好说啊。 几十年后,仿古家具无比盛行,但真正好木料做的,能有多少?还有那些专做回收古家具生意的人,可是赚的盘满钵满的啊! 江南一带的人,历来喜欢精工细作,家里头藏着百工千工雕花家具的,大有人在。这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少,要是现在就能把这些回收了,以后卖出去,可都是钱。 还有,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似乎后世还有一个地方,全镇的人就是靠专门回收古旧家具生活,他们硬是把收破烂做成了文化,不但让整个小镇的人都脱贫,还成为国内最大的古旧家具集散地,且扬名海内外呢! 所以,收古旧家具,真的可以当营生的啊!但现在,这个事情没人能接受。 秦凝就尽力委婉的说: “啊,我的意思,就是可以做买卖这些东西的营生呀!那我觉得这些东西好啊,你看这椅子的面,是整块的,木纹都在上头呢,这最少是五十年以上的树! 虽说我还不懂这是什么木料,但看密实度,这种材质已经非常难得了,再用个上百年都不是问题,世上的好木料都是砍一颗少一颗的,以后的人再想要,说不定买不到呢。 咱们这儿,有的人不喜欢这种老家具,觉得它们又旧又重,不实用,但也许再过几十年,人家又都喜欢这种家具了呢?是吧?” 成屹峰摇摇头:“还营生呢!我到现在为止,只听见过你喜欢,只要你喜欢,我就帮你去找。真当成营生,我看我妈得劈了我!” 秦凝也摇头:“哎呀,这么好的营生,你不做的话,那改天我叫郭军义做好了!看在他真心实意赔我箱子的份上,我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 成屹峰看着她那自信满满、甚至有点指点江山般的气势,不禁失笑,宠溺的揉她一下头,说:“真能吹牛!行了,明天我带他去把另外三个椅子买回来,给你凑成对,啊?” “什么买回来,是讨公道,拿回来!哪有卖他那么贵的?” “行!我知道了,可不止你会吹牛,我也会,你看好了,我就帮他去拿回来!” 吹牛一对儿说笑了几句,便把东西整理了,要往月长村去。 秦凝换好了衣服,临走的时候,和成屹峰说:“你真想好了,我们真和你大伯娘那么做?不用问过你爸妈?” 成屹峰肯定的点头:“想好了,不用和我爸妈说。这又不是我们不对,是他们有失分寸在先,没啥好客气的,我们不说,三叔四叔家还找我们家麻烦呢!再说了,按照昨晚我们想的做,我们就是吓唬吓唬她家,他们抓不住我们把柄。” “行,那我们就那么做。” 成屹峰笑:“那,小凝,今天咱们这么去了,你可就是我们成家的媳妇了啊!” 秦凝摸摸脸:“你这是在提醒我,我现在该反悔吗?” 成屹峰大笑,拉了她就走:“哎,别呀,快走快走,这可是你昨天就答应的,不能反悔了啊!” ------------ 第374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月长村,属于江浦公社,和清溪公社相邻,要是从秀才村走路过去,也得要一个多小时,可秦凝和成屹峰有车,不过下午三点钟,已经到达了月长村。 成家老宅在村路边上,倒是方便了成屹峰停车。 但也正因为在村路边上,生产队的社员都在旁边的地里出工,成屹峰和秦凝从车里一出来,无数双眼睛就看向了他们。 按理,要害羞怕事的,这么多人看着,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可成屹峰和秦凝相视一笑,却是先往地头走去。 地里头的人窃窃私语的也有,好奇看着的也有,当然,立刻招呼的也有。 一个瘦高的中年人抬手:“哎!屹峰!你怎么有空来啊?这是要回东北了吗?” 成屹峰笑着,向说话的人走去: “四叔。没呢,还有几天。您看您说的,这是我家啊,我这不是该回来的嘛,要不是我没住的地方,我还想住下来呢!” 四叔楞了楞,立刻陪笑:“对对,这是你家,怎么没有住的地方,你跟你大伯家住,啊?哈哈哈,他家要是不让你住,你住我家好了!” 成屹峰还没顾上答,有一个背微弯的中年人过来了:“咳咳,屹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成屹峰笑得莫测高深,说话还挺大声,很多人都听见了: “咦?大伯,大伯娘不是叫我带对象来吃饭吗?大伯娘那么的郑重,还特特的怠了半日工,走到我外公家那么远的叫我,我怎么能不来呢!我们也不好意思到饭点才来,不就这时候来了嘛!嗳?大伯娘呢?是不是在家里准备饭菜啊?哎呀不用的嘛,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 成屹峰大伯的脸上,简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一时间连话都忘了说。 而四周的人都议论了起来,更有好几个妇人咋呼起来: “哎,水芬,陆水芬,你家大侄子来了!” “哎哟,那个汽车边的是不是成家的侄媳妇啊?哎哟快看快看!” “水芬,说是你去叫的啊?对啊,这才有自家人的样子嘛!” “陆水芬,新侄媳妇初次上门,怎么还不回家去落忙啊,好好的招待招待啊!” 正在地里和大家干活的陆水芬都懵了。 她是说让成屹峰带了秦凝来吃晚饭,可她这,不是想要让秦凝给陆玉屏说给那个小裁缝的借口吗? 她可没想要这么大张旗鼓啊,就是吃个晚饭,有啥吃啥,他们不是应该悄没生息的来、悄没生息的走吗?这样的话,要是陆玉屏和小裁缝不成,她不是还能撮合给成屹峰的吗? 现在要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陆水芬站在地头,都不知道自己要跨哪只脚出去了,一切太突然了。 有人却不这么想。 有两个妇人立刻向成屹峰走去:“屹峰,哎哟,你说啥,带对象了?在那儿呢?” 成屹峰很有礼的喊着:“哎,三婶四婶,那,就是汽车边那个,汽车里还有东西呢,我让她看着,要不我去喊她来?” 三婶和四婶相互看看,十分有默契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看我们这一声泥的,怎么好让人来地里,我们去,我们过去。” 说着两人就向秦凝走去。 成屹峰向陆水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也对身边的大伯笑笑: “我还以为大伯娘在家里忙呢,咳咳,那,既然大伯娘还在地里,想必家里也没人,那,我带来的东西,先拿三叔四叔家里去吧?” 这,东西怎么能放别人家呢,不是要急死人吗? 大伯立刻就直起腰,对着陆水芬喊: “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侄子来了还不快回家!早就跟你说了,早点回家烧饭,就怠半日工嘛,你就是假积极!” 陆水芬这才从人群里出来,也飞快的往秦凝的方向去。 成屹峰看着大伯那特别权威的样子,再看看一旁四叔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偷偷笑了笑,转身也向秦凝方向走去。 汽车旁,两个妇人一边打量秦凝,一边张望汽车里面,哎呀,也不知道究竟装了什么东西,还要人看着,有他们家的份没有呢? 秦凝努力扮演害羞而知礼的乡下姑娘,此时只是友善的微笑着,也不说话,只等着陆水芬过来招呼“哎,那个,秦凝啊,你,你们来了?” 秦凝才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哎,孃孃,您那么郑重的请我,我怎么敢不来呢?” 陆水芬真是有苦说不出,此时只能干笑着讲客气话:“就是就是,应该要来的嘛,应该的。” 成屹峰从后面来,偷偷和秦凝对一下眼色,两人都有点憋不住想笑,哎呀,光大伯娘这副脸色,就够他们笑半天的了! 但此时不是笑的时候,大招还没使呢! 成屹峰和秦凝指着先来的两个妇人介绍说:“小凝,这个是三婶,那个是四婶。” 秦凝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特别小女人的和成屹峰说笑:“哦,这么多孃孃,我都要分不清了。” 成屹峰特有男子气概的说:“哎呀,咱们都快结婚了,你还那么害羞做什么,你要怕分不清,三婶四婶你就先跟着我叫。快,叫三婶四婶。” 秦凝就乖乖的喊起来:“三婶好,四婶好。” “哎,好,好。哎呀这细娘真标致啊!” 三婶四婶受宠若惊的夸着。 这见面红包都没给一个,人家就喊三婶四婶了,况且人家就是没给老大家的改口,这可真好啊,那她们俩个怎么的也该对这新侄媳妇客气一些。 陆水芬听着,偷偷翻了个白眼,拿出老大家的姿态招呼成屹峰: “走,到大伯家去坐,我这就煮饭去。老三老四娘子,可不敢耽搁你们,快出工去吧,队长可都看着呢!” 成屹峰却和秦凝说:“对哦,大伯娘要煮饭,那有些活就不好麻烦大伯娘了,咱们让三婶四婶去也一样的。小凝啊,你把喜糖拿出来,我来拿喜糕,让三婶四婶帮忙分一下。” 秦凝应着,一下子就打开了汽车门,把两盒子喜糖抱出来。 成屹峰大步去打开后车盖,把两大篮子的喜糕拿出来往四婶面前一放,从秦凝手里接过喜糖往三婶怀里一塞,和两个妇女说: “三婶四婶,昨天大伯娘批评我了,说这乡下的风俗就是,既然谈对象定下了,就该给乡邻亲眷发发糖,这倒是我的错,我真不懂这个。 那我听大伯娘的,今天一早就去买了,早点拿来,也给咱们村的乡邻亲眷发一下,这会儿大伯娘没空,就劳烦三婶四婶了,生产队里一家一份,剩下的就都是三婶四婶的了!到底是自己伯娘婶娘,都这么肯教导帮忙我,呵呵!” 三婶四婶惊喜的合不拢嘴,这么多喜糕啊,剩下就是他们家的了! 大伯娘呢,是惊的合不上嘴。 这,这,谁让他给这儿发来着? 这么一发,那村里所以人都知道成屹峰有对象,万一玉屏和那小裁缝的事不成,她还怎么拉拢给成屹峰呢? 再说了,这么多喜糕呢,剩下的……特么剩下的就不是她的了啊! 大伯娘不禁皱眉说:“屹峰,你,这个事,你怎么也不先和我说呢?你,你们家一直在外地,这边也不用发啊,这不是浪费钱么?” 成屹峰大大咧咧的说: “咦?大伯娘,昨天是你说的,既然谈对象定下了,就该发喜糖喜糕,怎么现在又说不用了呢?就算我们常常在外地,那这也是我们老家啊,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几家至亲吗? 你又那么郑重的请小凝来吃饭,应该的嘛,虽然我没啥钱,但这个钱不能省啊,大伯娘别客气啊!三婶四婶麻烦你们了啊!” 三婶和四婶偷偷笑着,三婶还给四婶出主意: “哎,老四娘子,要不这样吧,这会儿大家都在地里,咱们干净拎到地里给大家发一下,又省了路程,大家也饿了,一看这么好的东西,大家都高兴呢!” 四婶连连赞同:“好好,哎呀,到底我们屹峰外路回来了,买这么高级的东西,那我们赶紧去分。” 两人拎着篮子抱着糖就走,陆水芬就是再眼热,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招呼着成屹峰和秦凝到她家去。 因为这个喜糖喜糕一发,只怕生产队的人放工的时候,都会来和成屹峰打个招呼、说声谢谢,再来看看秦凝这个百分之九十九的未来成家新媳妇。 他们家担着成家老大的名,那就得招呼好成屹峰和秦凝,家里的饭菜还不能太简便了,不然乡邻瞧见了,人家还会议论呢! 陆水芬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却还得强颜欢笑的带了成屹峰两人回家,搜肠刮肚的想,家里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当待客的菜的。 再一想,老三老四家非但不用招待成屹峰,还能得多的糕点的好处,大伯娘心里就难受得痒痒的。 成屹峰只管带着秦凝在老宅子的堂屋里坐下,不管大伯娘的心情,大声的和秦凝介绍: “那,你看,东梢间就是我们家的房,我爸妈在里头成亲,我在里头出生,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凝兴奋的声音在老宅子里回响:“好啊好啊,让我去看看你家的房。” 陆水芬听着,一边刷洗着一块咸肉,一边心里难受,可又一点儿也没有办法,那房间,确实是老二家的啊,她只能安慰自己: “让他们去说吧,说说又成不了事实,反正成屹峰不几天就回东北了,走了就是我家的了,他又搬不走!” 可是,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一会儿的,秦凝和成屹峰看了房间出来,秦凝在问着:“哎,哥,那房间现在还摆着好些东西,那些东西是谁家的啊?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办呢?” 成屹峰说:“应该都是大伯娘家的吧,我们结婚当然把东西搬出去啊。大伯大伯娘多懂道理啊!” “嗯,大伯娘真好,还特意请我们吃饭,要不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不用。大伯娘多能干啊,一会儿的就好了,你第一次来,就坐着吧。” “好,我听你的。” 陆水芬气得,在灶间咬牙。 可这会儿家里也没个商量的人,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和成屹峰去问问清楚、难道结婚真的回来老家的事,就怕一问,成屹峰马上让她收拾出来那间房,可就麻烦了,她只好把不满暂时先闷在肚子里。 而成屹峰和秦凝只管安坐,等着吃饭,还和秦凝继续介绍着家里: “你看,我大伯娘多么顾惜晚辈,儿子儿媳妇家出宅了,住在前面,他们还守在老宅子里;右手边过去,原本是三叔四叔半边屋子,现在只四叔一家住着,三叔也出宅了。他们啊,一个比一个能干,住的比我家宽敞多了,我家都没一个自己的房子。” 秦凝就应和:“就是,乡下自己盖的屋子,就是宽敞。以后我们也盖一个。” “好。就是盖屋子钱我还没有。” “那就慢慢攒。” “对,现在就开始攒,回头我跟我妈也这么说,我们一家节衣缩食的,一分都不能乱花,攒钱回来盖屋子。” 陆水芬在灶间都有点呆不下了,我的个天呐,要是老二家真的节衣缩食要回来盖房子,那非但那一间房不保,只怕以后每年寄的东西也要没有了。 陆水芬本来拿着升箩要去舀米煮饭,此时也觉得的心烦的不行,别的事先不说,就是眼前要舀多少米,都成了难题。 成屹峰这么提前来了,又大张旗鼓的发糖发喜糕,那她要不要让儿子一家子过来吃晚饭呢? 儿子一家来的话,可就得多出两升米,菜也只怕不够,可要是不让儿子一家来,又该是被儿媳妇说嘴的地方。 哎唷可真是难! 陆水芬左权衡又权衡的,最终想着,等会儿还要在吃饭的时候,向秦凝打探小裁缝的事,也要和成屹峰说服,以后还是不要回乡下的事,那,还是不要叫儿子一家来吃饭的好。 ------------ 第375章 自找的憋屈 陆水芬想的倒是挺好的。 可是,乡下就是乡下,乡下生活沉闷,难得有“成屹峰对象来了、大派喜糖”这样的新鲜大事,好些沾得上边的人都闻风而动,并不是陆水芬在家里想想就挡得住的。 只见到了放工的时候,几乎所有生产队的人,都借口要谢谢成屹峰,一群一群的挤到陆水芬家里来,最主要,他们是想看看,那个当年全公社唯一的大学生、在外路赚高级工资家的未来新媳妇,是啥样儿的。 成屹峰和秦凝大大方方的站在陆水芬家堂屋前,任人参观。 反正乡下就是这样的,你越是躲躲闪闪的,人家越是想看想议论,你大大方方的在那一站,他们看一下,解除了心里的好奇,也就这样了,毕竟放工了,家里也还有事要做的。 一群一群的乡邻走了,却还有一拨一拨亲戚来。 三婶四婶把分了喜糕剩的篮子拿过来,三叔四叔也过来看看秦凝这个未来的侄子媳妇,两家人都觉得,今天成屹峰对他们特别好,他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成屹峰再拉近一下关系,好能找到再次要点钱的机会,这好话就连绵不绝的说出来,怎么也没完。 陆水芬的儿子儿媳妇自然也想来沾一回光。 陆水芬的儿媳妇手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身边跟着个大孩子过来的。 秦凝多给了一把糖娘仨,陆水芬的儿媳妇和孩子干脆坐下不走了,擎等着公婆说一声留下来吃饭。 陆水芬那出嫁的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的,也听说了,特特的从别的生产队也回来了,本想着,好歹能拿点喜糕喜糖吃也好,结果见家里站了好些人,干脆也不走了,女儿难得回娘家,爹娘留饭,不是正常的吗? 陆水芬一个人在灶间忙得晕头,一眨眼的,往堂屋那儿一看,这马上就饭点了,家里还站这么多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悄悄的和去和丈夫商量:“哎,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不过叫成屹峰那个啥对象来吃个晚饭,他怎么就搞出这个花样来,现在倒是怎么办?” 成家大伯正高兴呢,之前老婆没说这个事,他只知道,老婆侄女看上成屹峰了,大舅哥亲自提着酒来请他们说媒,多有脸面啊,那他就让老婆带她侄女去月长村找成屹峰了。 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想来也没什么的错。至于成屹峰上回说,已经有对象了,有这回事吗?他喝了酒,有点记不清。 后来老婆回来絮絮叨叨的跟他说,成屹峰有个对象在,侄女又看上个小裁缝,说是成屹峰对象认的弟弟什么的,当时在月长村说话不方便,所以老婆想让成屹峰那个对象来家里打听一下。 成家大伯也没当回事,毕竟他的宗旨是,有酒,有脸,就行了。 今天,成屹峰拿了那么多东西来生产队一分,社员们都夸赞,他们脸上自然流露出的、那对有外路亲戚的羡慕,让成家大伯觉得特别骄傲,至于成屹峰对象什么的,哎呀,反正老婆说,侄女又看上小裁缝了,那就这么滴吧! 成家大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会儿老婆一嘀咕,成家大伯觉得是展现威严的时候。 他说:“什么怎么办?不是你叫人家来吃晚饭的吗?怎么又问我怎么办呢?” 陆水芬抿抿嘴,只觉得没人体会她的心情,无比憋屈。 她皱眉:“我是叫他们来吃晚饭,可他不能悄悄的来吗?闹得这么大,现在老三老四一家都在外面,儿子一家子也过来,女儿也不懂事,也来凑热闹,这么多人,怎么办?” “这……” 成家大伯往外头看看,倒也犯难,确实是啊,这么多人,要是留了儿子一家,就多两个女儿,就有点不近人情,可要是连儿子一家和女儿都留下了,不跟老三老四家说一声,只怕关系更加不好了。 成家大伯一跺脚:“那就都留下来,吃!” 陆水芬气的发抖: “你说的轻巧!你就爱面子!这么多人呢,平白的就要吃掉三四升米呢,还有菜呢,家里总共一块两指头宽的咸肉我煮了一下,可这么多人,怎么吃得够?” “那……那不是你叫人家来的吗?” “那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叫他们来,我没让他们闹这么大动静啊!……还跑来分喜糖什么的啊!” 说不了几句,陆水芬就和丈夫回到老话题,她自己也知道说那些解决不了问题,就又加一句。 这不加还好,一加,成家大伯就问:“对啊,这分喜糖什么的,屹峰说是你说的,你又抱怨,那到底是谁说的呢?” “我……是我说的,我那不是……唉!我没让他们在这儿发,我的意思是,女方那边不是该发一下。” “哎,你这个婆娘,这发一下不是挺好?你干嘛只是女方那边发,我们这边不发?我们这边才该发啊,这是脸面啊,一发,大家不是都夸咱们成家吗?你脑子有问题啊!” 陆水芬看着丈夫生气的脸,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喘不过去来,眼看着再说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她只能闷闷的制止了丈夫: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你只说,到底晚饭怎么办?都五点半了,我倒是煮不煮饭了?” 成家大伯再看一眼外头,只好做出决定:“儿子一家就来吃吧,女儿难得回来,也留下,老三老四他们就算了,反正也不顺我们。”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陆水芬心里舒服一点,再怎么的,儿子一家和两个女儿总是自家人,吃就吃吧,她这才去舀米煮饭。 农家大锅灶,煮起饭来倒也快,反正也没啥好东西能烧出来,胡乱凑几样,到了六点,陆水芬就硬撑起笑脸,往堂屋那儿喊: “屹峰,大伯娘没啥招待你,都是几个素菜,带你对象进来吧!阿大阿二,你们回娘家了,也不知道进来帮我一把,我饭倒不能不给你们吃,真是的!快帮你们弟媳妇抱着孩子,进来吧!别的都回吧,吃饭了吃饭了啊!” 老三老四两家一听,这,就是没有自己的份了。 老三老四两家的脸顿时黑了。 成屹峰还特不懂事的往灶间喊:“大伯娘,三叔四叔他们不留下啊?” 陆水芬咬牙,恨不得伸手去打成屹峰一拳,这外路人怎么这么没眼色啊他!但她只当没听见,不出声。 然而,成屹峰还又喊一声:“大伯娘,大伯娘,三叔四叔家一起留下嘛,热热闹闹的多好!” 陆水芬气得手都抖了,哎唷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小子!可又不能不回答,万一他又喊呢! 陆水芬只好特特的走出来说:“唉,屹峰,你三叔四叔哪儿吃得惯我们这粗食,呵呵,你快进来吧,啊?” 老三老四相互看看,一脸怒意,带着各自的女人立刻回去了。 成屹峰还假惺惺的喊呢:“哎,哎,三叔四叔,哎……” 秦凝低下头,先趁着人少了,好好的笑了一下,才去拉了拉成屹峰:“别装得太过了。” 成屹峰自己也笑得不行,拿手撸了把脸,只管带着秦凝进灶间。 一大家子,加上成屹峰和秦凝,一张八仙桌差点坐不下。 陆水芬很是识相的抱了孙子没坐,只和两个女儿说话:“家里都是有老有小的,早点吃了早点回家去啊。” 秦凝看了看饭桌上的菜。 只见一块两指头宽、二十公分长的咸肉,切的像纸那么薄,装在一个小碗里,当了主菜,别的就是炖土豆片、炖菜干、炖蛋,还有一个用咸肉汤烧的木耳汤,上面浮着一块油腻腻的肥咸肉。 饭是掺了一半麦麸的陈米饭,拿上来就是一股子陈米味道。 秦凝家已经好几年没吃掺麦麸的米了,她还常常买最好的新米给一家人和任贵均那儿吃,反正有赵进明挡着,买到新米的借口多得是,现在让她吃这灰呼呼的麦麸饭,她都咽不下了。 秦凝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碗,把大半碗扒拉给成屹峰:“你多吃点。” 成屹峰其实也吃不下,东北吃面食多些,回来了老家,秦凝家和任贵均那边都是新米,没得跑到大伯家做客,还给这么味道浓烈的陈米饭,但谁让大伯娘招惹了他的小凝呢,他没法子,把碗拿起来,努力的吃。 成家大伯还在喝酒,看看秦凝的碗,说:“小细娘,你吃的太少了,是不是嫌我家饭菜不好啊?” 秦凝笑着,轻声细语:“怎么会?我刚才吃了糕,现在吃不下了。” 一桌子的人看看她,再看看肉,实在没空说什么,家里人多,难得有肉吃,还不得赶紧的。 一顿饭吃的很快很沉闷,陆水芬两个女儿吃完了,倒像想起了家人似的,赶紧回家去了。 陆水芬的儿子儿媳妇眼看没什么好处了,也带着孩子走了,临走,还舀了一大碗咸肉汤。 秦凝和成屹峰对个眼色,成屹峰就说:“大伯,大伯娘,我们也走了,谢谢大伯大伯娘招待。” 陆水芬正扒拉饭,立刻就把碗放下了:“哎,别呀,快坐一会儿,坐一会儿,等我吃完饭啊!” 怎么能走呢?最重要的事还没搞成呢,他们真以为是请他们来吃饭的啊!那可亏大了! 陆水芬恨不得把剩的饭一口倒进嘴里去呢,赶紧的三口两口的吃,还嫌自己不够快,边嚼边说话: “那个,秦凝,你坐,坐!怎么了,嫌我们老宅子破败啊,多呆一会儿也不行?” 秦凝微笑,缓缓的轻声细语: “看孃孃这话说的!老宅子破败是破败了些,但我嫌它做什么?总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多等我和屹峰哥结了婚,我们拆了重新盖一下就是了。” 陆水芬刚才还嚼饭嚼得起劲呢,这会儿被噎得话都不会说了,楞楞的看秦凝半天,嘴里好些话要冲出来。 比如:“你们重新盖?你们倒是哪儿来的理由重新盖?你们那间拆了重新盖,那我们的房间怎么办”等等的话。 但终究,她没说,现在说了,万一闹僵了,玉屏的事怎么办呢?现在谁都知道成屹峰的对象是秦凝了,要是冷不丁换成了陆玉屏,不又是让人说嘛! 可是,成家大伯听见了,不能不问:“嗯?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重新盖一下?” 成屹峰帮秦凝答: “哦,大伯,我和秦凝说了,东梢间是我家的房,以后我结婚的话,就在那间房里结婚就是了。” “什么?!”成家大伯立刻把酒碗放下了:“东梢间你们都十几年不住了,怎么还能结婚用呢?” 成屹峰一脸笑意:“大伯,老祖宗留下来的,就算十几年不住,我也不嫌弃的。” 成家大伯一脸吃了大便似的憋屈:“不是……那个,屹峰,那间房,你,你堂哥结婚就在里头了啊!” “唉,我知道,大伯,我们不怪你们啊。” 成家大伯连酒也顾不上喝了,说:“这,不是,那个,屹峰,你们常年在外地,怎么还要回来老家结婚呢?” 成屹峰笑容淡了些,手放在桌子底下拉住秦凝,说: “大伯,是这样的,我妈照顾着奶奶,一步不能走,十年多,因为我外公摔伤了,才回了老家一趟,那我外公怎么办?你们也知道的,我舅舅毕竟不是亲生的,能看顾着舅公已经不错了,我妈也是当女儿的,心里一直牵挂我外公。 那我呢,反正对象是老家的,以后我就回来老家工作了,也好就近关照一下我外公。这既然要回来老家,那我肯定要在老房子里结婚啊,要不然以后我和小凝住哪儿?难道我还到她家当上门女婿不成!” 成家大伯和咽不下饭的陆水芬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都没有反驳的话,陆水芬更是忘了要问秦凝关于小裁缝的事,哎呀,啥事能跟自己家的房子比啊! 室内短暂沉默,陆水芬才陪笑说:“哎呀,这可不值得啊,屹峰,你们在外头赚高级工资多好啊,回来了,你难道去出工种地不成?” ------------ 第376章 撕破脸才好 听着陆水芬的话,成屹峰长睫毛扑闪: “大伯娘,怎么算值得呢?赚工资当然好,但也不能不顾老人啊,是不是?再说了,我们家听着是赚工资,可几家子都要养,还总有人借,借了也不还,我们一家也多不到什么钱,可人在外地,最终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也没意思。 至于回了老家到底做什么,我还没打算好呢,不过,只要我说我回来了能照顾到我外公,我妈肯定同意的。” 成家大伯心里有数,这“几家子要养,还有那借钱不还的”,可不是在说他家吗?不就是他儿子盖房子,问他们借了几个臭钱嘛!这些话提醒的,现在倒还不好和老二家弄僵! 室内又沉默。 忽然的,成家大伯把酒碗往桌子上重重的嗑了一下,指着秦凝说: “哎,是不是你教唆的?是不是你不愿意去东北,这么教唆我家屹峰的?害人家好好的高级工资不赚,竟然要回来老家,这是哪里的道理?” 秦凝眼睛看着那黑乎乎的手指头,嘴角的笑容有些冷。 可不用她开口,这也是昨晚就商量妥的。成屹峰的原话是,这种都是他成家的事,秦凝还没有嫁过去,要是开口,容易引火上身,什么都由他来说。 这会儿秦凝正想呢,嗬,她都没开口,照样有火烧她呢! 不过,成屹峰还是很有担当的,他盯着那手指头,立刻声音大了起来: “大伯你这是干什么?我要不要回来我自己不会想啊?我回来老家怎么了?你们是嫌我啊?可这也是我老家啊!” 陆水芬一看不对,立刻当起了和事佬,快速的按下成家大伯的手指,对成屹峰陪笑: “屹峰,你大伯一喝酒就这样!他的意思,应该是,呃,要是秦凝愿意去东北的话,你妈还愁啥呀?秦凝照顾你奶奶,你妈就好回来照顾你外公了,是不是?哎呀,你看这样多好,对不?” 成家大伯自知刚才急了些,他看着成屹峰冰冷的脸,说:“对啊,屹峰,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啊,哈。” 成屹峰脸色更冷了: “大伯,大伯娘,你们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爷爷奶奶只生了我爸一个呢!要不然,怎么你们这儿子儿媳妇不想着照顾老人,倒想指望我这个孙子娶个孙媳妇回来照顾呢? 照你们这么说,那你们把奶奶接回来,老家的你们三家子、还有姑姑们轮流照顾我奶奶,岂不是比让我妈一个人照顾要强? 你们要是把奶奶接回来,不管是我妈回来照顾我外公还是把外公接走,我都不用考虑回老家的事了,继续在北方呆着赚工资好了!” 无话可说,无话可辩啊! 成家大伯和陆水芬看着成屹峰,只觉得说什么都是无力的,也是奇怪了,这小子,怎么和老二不一样呢?老二只要说他不孝,他立马就把老人带走了,哎唷!可真是的!冷灰里爆出热栗子,怎么突然就说到这种事情了呢?干嘛要说这种事呢? 成家大伯寒了脸:“屹峰,你今天来,就是和我们说这个的?” “大伯,好像是你先说的。之前,我只是说,我要回来老房子结婚,难道不可以?” 成屹峰的脸更冷,身子坐得笔直,这让成家大伯有点胆怯,毕竟,这小子年轻,又是外头回来的,轻易打发不了啊。 成家大伯态度稍微软了一点,说:“我没说不可以。就是,就是,屹峰啊,这房子你也看见了,这么老,这么旧了,你还来和我们争什么呢?是不是?” “大伯,我没说房子,我只说东梢间,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结婚,怎么是和你们争呢?大伯您要这么说,我倒还不懂了,有谁说过,那间房给你们了吗?没有吧?所以,现在是你在和我争啊!” “你!” 无法辩驳的心虚,并没有让成家大伯退让,反而让他恼羞成怒,“哗”的一下子,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成屹峰和秦凝十分默契的跳起来躲避倾倒的饭菜,他们坐的长凳也倒了。 而成家大伯手指着成屹峰就骂: “你个忤逆的小子!大伯一把年纪了,住你们那一间破房怎么了?你们又没有回来住,要不是我们看顾着,屋顶早塌了,你倒好意思跟我说要在里头结婚,你就是存心回来难为我的,是不是?” 成屹峰冷冷的看看他,拉住秦凝的手就走:“走!这个老家,根本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从此我们二房不回来,才是合了大伯的意。” 陆水芬大急,立刻上去拉:“屹峰,屹峰,别这样,你大伯喝了酒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你看我的份上,我这不是还招待你们嘛,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大伯娘还有话和你说呢,屹峰……” 农家,隔墙都有耳,况且成屹峰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说话声什么的都挺大。 很快,成屹峰才走出大伯家灶间,住在一墙之隔的四叔四婶就过来了,拦在门口问:“屹峰,出什么事了?怎么了?老大家不招待你,到我家去!” 成屹峰拉着秦凝,避开四叔四婶,脚步不停的向外走,只说: “不用了,四叔,我不过说我要在爷爷留给我们的那间房里结婚,大伯就发火了!以后我们不回来了,你们也不要再联系我们了,从此我们跟你们没关系!” “啊?有这样的事?那,屹峰,那不关我们的事啊,屹峰,哎,屹峰……” 可是,不管背后几个人怎么喊,成屹峰拉着秦凝只管走了。 汽车多快啊,一下子,便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担心的四叔夫妻,和懊恼的无法言说的陆水芬站在路口,茫然的看着夜色里那越来越远的一点汽车灯光。 四叔不安的问陆水芬:“大嫂,屹峰好好的来了,倒是为了什么这么走了?你们这样,那以后我们怎么和二哥二嫂交代啊?” 陆水芬一肚子的气,白白浪费了一大块肉好几升米,结果玉屏的事都没问到,还跟成屹峰搞得不愉快,这以后可怎么再跟老二家要钱要东西呢? 陆水芬忿忿的说:“交代什么?我们怎么了,你大哥当大伯的,喝了酒说几句怎么了?关我屁事!小子脾气大得要死,我能说什么!” 四婶冷笑:“喝了酒?屹峰说的是要在老房子里结婚!当谁傻呢!贪心得要死,既然自己儿子都出宅了,那间房就还给二哥二嫂啊,你舍得吗?” “关你屁事!老四娘子,你倒管起我来了?” “谁敢管你呀!可是你们得罪了屹峰,我们造房子还怎么开口跟二哥二嫂借钱?” “你!” 两人当即在村路边吵了起来,引得好些社员都跑出来看,很快,老三两口子也来了,没几下就听出了原因,立刻和四叔四婶一起加入了讨伐陆水芬的战局,一场骂战好久才停息。 自此,老三老四和老大家彻底撕破脸,联合着给东北的成有川任阿山写信,控诉老大家的不讲理。 老大家为了自保,也为了能继续和成有川任阿山保持良好关系,千方百计的想着,要怎么推脱责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成屹峰车子开出了一段,估摸着月长村看不见了,在路边停下来,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出声。 秦凝拍拍他:“怎么了?” 成屹峰叹了口气:“唉,虽说之前就想好了,就这么和他们撕破脸,以后就能少来往了,可看到大伯他们一家的样子,还是让人寒心! 奶奶虽说瘫在床上,可脑子好使着呢,常常提大伯家三个孩子,因为他们是长子长孙和长孙女,都是奶奶带大的呢。 可你也听着的,我们在那儿那么半天,那三个堂哥堂姐,可有一个提起过奶奶?就知道问我糖哪儿买的,糕哪儿买的,你的衣服哪儿做的,是不是我给的什么的,真是无语! 三叔四叔家也一样,尽力的不提起奶奶,我知道的,他们不是忘记了,他们就是担心,要是提起了,我们家会不会说让他们出钱出力,会不会把老人送回来,多么的现实和没担当啊; 还有大伯和大伯母,竟然说得出,让我们结婚了,你来照顾奶奶,换我妈回来照顾外公这样的话,这,这,真是气死我了! 难道我妈就不能过一天松快日子吗?我娶老婆,难道是用来伺候奶奶的吗?都要他们这么想,那什么事都是我们家的,他们作为子女,就什么都不用承担了!呵呵!” 秦凝轻轻抱了抱他,说: “算了!以前的事,就此扯平,反正今天有够你大伯大伯娘受的了,这么一来,他们也不敢再去和你爸妈提借钱什么的了,也不会再来找我问宝生的事了。 还有,看你四叔四婶总和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也会把今天的事往外说的,他们占不了理,以后再不能想着拿捏你和我的事了。至于以后,他们要是欺负到我头上,那便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成屹峰感慨:“嗯,我知道。嗐,我忽然想起你之前的话,人要活得轻松一些,有时候只能六亲不认,还真是!” “是啊,本来亲人是用来相亲相爱的,这样才能相互协助,分担生活的苦痛;可要是一方总想着赚另一方的便宜,甚至不惜在背后插一刀,那这样的亲情,还不如不要了,还能少了伤痛。” 秦凝的声音有些低,成屹峰轻搂住她,说:“小凝,我明白。那个秦达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秦凝苦笑:“我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放在心上的,今天我听见说莫桂花不给我亲娘祭奠,我才知道,其实我一直还是放在心上了。不过,我还好,我能很快的过去,毕竟,我要是一直放在心上,难过的是我自己。” 成屹峰的手臂紧了紧: “小凝,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你,今天我经历了一些,才知道,这种事轻易的去劝解别人放下或者原谅,是很可耻的,因为真的不容易做到。 好些事,是一天一天的累积,是来自亲人间的伤害,比较刺心啊。不过,小凝,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还有我,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来承担。” 秦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却抬起头来,笑着说:“像今天这样?” 成屹峰也笑了起来:“嗯,像今天这样。” “但愿,你不会伤害我。” “小凝,这个世上,我宁可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 “不,你不必伤害自己。我们,相亲相爱就好。” “嗯,我们只有相亲相爱。” 两人在车里相互取暖似的轻拥,好一阵子才开车回去。 到了秦唐村,成屹峰车停在小学门口,走路送秦凝回家。 路上秦凝说:“要我看,明天你大伯娘还会来找你一次的,借口还是那一句,你大伯不过是喝了酒。” 成屹峰说:“我觉得也是,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可当着我外公的面,我倒也不好多说。那我明天一早就出门,我来和郭军义说,我带他买旧家具去!” “行!” 两人到了秦凝家猪棚门口,猪棚门开着,成屹峰喊一声“老郭”,郭军义端着碗就出来了,看着门口两人,憨厚的笑:“回来了?” 这么主动打招呼,很有进步啊! 秦凝应他:“回来了。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郭军义:“你舅不在家,你舅妈说他摇船出去了,今晚才回来。我跟你舅妈把你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你舅妈说,让你放心,这事情本该他们做的,明天一早就会处置。” 秦凝满意的点头:“那,你看见我表姐没?” “看,看见了。” “打招呼没?” “打,打了。” “怎么打招呼的?” “我,喊她了。” “喊她啥?” 郭军义顿住半天,说:“……表妹,你,你能不问了吗?” 秦凝笑起来:“说说呗,说了,我再告诉你一件好事。” “……我,喊她,小英。我……听成屹峰就那么喊你的。”郭军义低下头,健壮男人的羞涩,让看着的人心里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动。 秦凝又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噗!咳咳,咳咳,好,好,那你让成屹峰跟你说一件对你有好处的事,我先回了。” 成屹峰看着秦凝的背影,也是和郭军义笑:“哈哈,你怎么啥都要学啊!不过,我明天要你带我出去一下,我们这样……” ------------ 第377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一晚,秦凝睡得挺好。 倒是一大早,就被秦阿南在外头叫醒。 天还没大亮呢,秦阿南在秦凝房间外头拍门,兴奋得像孩子般的喊: “囡,囡,快起来,哎,快起来看啊,哎,你项家舅舅在隔壁闹呢,带了好多人,快来看啊!哎呀,这下有好戏看了!” 秦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着门外的话,拿起枕头边的怀表看了看,才五点半。 她立刻跳起来:“这么早?舅舅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项大元不觉得早。 昨晚回来,老婆和她说了秦达家的事,项大元连夜就开始准备。 先是人员的准备。 家里除了身体有病的儿子儿媳,别的人全部出动,包括女婿。 另外,他又特意叫了村里几个特别要好的人一起,总共男男女女有二十多个人。 然后就是器具的准备,扁担,绳子,箩筐,所有召集来的人都是人手一份。 这么多人,走在村巷里很有气势了,项大元很满意,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年轻的时候,妹妹项小玉嫁了个男人,咋一看还好,毕竟家里就是一个寡母,带着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农村里,这样的家庭算是人口简单的,妹子嫁过去,应该能少些口角之分。 那时候,项大元父母都健在,家里情况也不错,妹妹的嫁妆也是农村里数得着的。 谁知道,一个女子嫁的是人是畜牲,要等过着日子才知道。 项小玉嫁过去没几年,生了个女儿,婆婆就百般刁难,项小玉月子里落下了病,一直不见好。 那些年,项大元家情况也差了,父母相继的病故,孩子相继的出生,孩子还有病,项大元夫妻起早贪黑的辛苦,也不够还生产队债的,自己的家很快就破落了,对项小玉那边,也疏于照顾。 生活,甚至没有给他们一家松口气的机会,只是为了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似乎转眼的,项小玉就去了。 穷人,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项大元夫妻听闻消息,也只能到妹妹家来吊唁一下,便急匆匆的回去,家里的孩子还在生死线上,等着和生产队借钱去住院呢! 项大元总觉得,项小玉的故去,秦达一家要承担责任,要是能好好的给项小玉看病,项小玉也不至于那么年轻的就去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还要努力活下去,这项小玉还有一个孩子留着呢,要是他这个当舅爷的去闹的太凶,他们对孩子不好,不也是害了孩子吗? 项大元选择尽力沉默,只提醒了秦达一句,要是孩子死了,项小玉的嫁妆就要拿回去,他这样做,是唯一能让秦达一家忌讳的事了,他只盼着秦达一家能善待孩子。 这些年,日子似乎过得很慢,每一天,他们一家都在挣扎;但日子又似乎很快,一转眼的,孩子们虽然磕磕碰碰的,但好歹都长大了; 偶然的,他听说,小玉的孩子也要攀亲了,但同时,也听说,小玉的孩子被半送半卖给了隔壁。 他气啊,但更多的是愧疚。 他一个没有顾好外甥女的舅舅,他能说什么呢? 他去看了,觉得外甥女现在挺好,他对于秦达一家的行为,再次选择了沉默。 因为,秦达一家不是好相与的,外甥女家孤儿寡母的,两家相邻着,他要是去闹一场,最终,吃亏的应该还是外甥女那边。再说了,外甥女大了,到了攀亲的年纪,要是闹得不堪,影响今后外甥女的婚配啊! 谁知外甥女还挺本事,不但自己过得好,连带着还帮衬项大元家也过起来了,孩子们的病,听说只要有钱,大医院都能治好,今后说不定还能有孙辈,项大元真有一下子神清气爽的感觉,也不知道对外甥女多么的感激。 现在,外甥女派人来一说,秦达一家竟然还有不祭奠项小玉的打算,那什么,还有天理吗? 新仇旧恨一起算! 反正现在外甥女攀着亲了,那孩子啥都顺着外甥女,他这个做舅舅的还担心啥! 这次,他要当一回真正的舅爷! 项大元带着人、带着器具,浩浩荡荡的到达秦唐村,不过才凌晨五点多。 之所以这么早,一个是他要趁着社员们没出工,让大家都看看秦达家丑恶的嘴脸,另一个是他带的人也不能耽误了回家出工。 二十多个男男女女把村巷震的山响,震得各家鸡飞狗跳,震得秦达一家从床上爬起来一看,立刻就吓着了。 秦达衣服还没穿好,结巴着喊项大元:“大,大舅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呢?” “哟!喊谁大舅哥呢?你那个舅子是个瘸子加赣头!你看清楚,我腿脚好着呢,脑袋也带着,我不是你大舅哥!” 项大元说的瘸子加赣头,是莫桂花的娘家哥哥,先天智商低,后天小儿麻痹症,所以莫桂花娘家也是穷得叮当响。 秦达尴尬的笑着,惊恐的看一眼村巷里的人,说:“看你说的,大舅哥,你,你也是我大舅哥!你,你这,这些人是干什么呀?” 项大元大力的啐他: “呸!我这带着人上门来了,你才记得我是你大舅哥啊?这些年,你可曾当我是大舅哥?按理,小玉虽不在了,可小玉是你原配,你后娶的女人,得把我们那儿当娘家敬重,可你们有吗? 你们还悄不声的把小玉的孩子卖了,你们是人吗?亏我看在孩子的份上,一直忍着你,你却当我们是死的!竟然还敢跟人扬声,以后不再祭奠小玉,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畜牲不如? 哼!这样也好,你做了初一,我就能做十五,既然你们是这么想的,那你和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既然没关系了,小玉的嫁妆,我就好拿回去了!我今天就是来搬嫁妆的!” 项大元说完,看也不看秦达,往身后一声招呼: “来,大柱,浩生,你们几个给我进去看,当年我们小玉嫁来有两箱两橱,好几对椅子柜子,还有好些锡器布匹被褥,我这有单子,你们对照着给我搬! 还有啊,当年我妹子生了女儿,他家老太婆就说要和我妹子分家,我们又买了好些锅瓦瓢盆送过来,你们去看,厨具和碗底刻玉字的,都是我死去的妹子的,都拿走!” 这么多人,一个个脸上都是怒容,手里还拿着扁担什么的,眼看着就要冲进来,可把秦达一家吓死了,秦红兵呆楞着看,一步都不敢迈,莫桂花更是站在房门口瑟瑟发抖。 金秀在西梢间看着,心头跳的突突了,眼见着不妙,立刻扒拉开秦达上了前: “亲家舅爷,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你,你别这样啊,我们知道的,你们一向最讲理了啊,有话好说啊!” 项大元冷笑:“最讲理,所以就能小看我们是不是?以前我们是顾忌着小凝那个可怜孩子,现在,哼,死老太婆,你再怎么刁钻,你也吓不了我!” 可金秀吓着了,她自然也知道,现在秦凝和他们这边不好,项大元说的又都是事实,项大元真有理由搬走项小玉的嫁妆的。 但是,特么项小玉的嫁妆搬走了,他们家还怎么过日子啊? 现在家里的凳子,吃饭的碗,可都是项小玉的嫁妆啊,要是重新添置,哪得多少钱啊! 金秀啥也顾不上了,一把扯住项大元的手臂,紧紧抱住: “不不,亲家舅爷,我们好好说话,我们好好说话,你这突然的这样,是不是受人挑唆的啊,我们一向好好的,我们有祭奠小玉的,有的,真的有的啊!” 项家舅妈从人群里大步出来,一把扯开金秀: “干什么呢!拉住我男人你就有理了?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们要是懂礼的,能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和我们来往?你们要是懂礼的,你们能把小凝卖了? 要是秦达再娶的时候,知道给我家姑娘(指项小玉)灵位磕个头,把我们也当娘家待,知道对小凝好一些,好好带大了,我们就算了,你们有吗? 你们还把孩子卖了赚钱!还敢说出不祭我家小玉,天老爷怎么不天打雷劈了你们!给我滚一边去!” 这么大动静,旁边的人家早就过来看了。 秦达家的周边,无非就是周彩凤家、毛玲娣家、秦三麻和秦阿华家,还有就是朱月娥家。 别的几家,现在哪家不是指着秦凝家过日子?而朱月娥,也恨不得跪在秦凝家门口,求着秦凝家、能尽力帮他们那还没有下判的秦振国说几句好话。 所以这会儿见项家来闹,他们没有一家帮着金秀秦达说话,还纷纷指责起了金秀秦达: “就是!以前对项小玉不好,对小凝也不好。” “早就应该来搬走了,别留给他们!” “莫桂花也不是东西,就算看在这些嫁妆面前,也该对孩子好点的,早干嘛去了!” “我听见的,莫桂花就是那么说的,说以后不祭项小玉羹饭。” “哎哟那是不应该啊,怎么能拿亡人来说事呢,太不应该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秦达一家更是胆战心惊,看来,指望乡邻们帮忙说话也是不存在的了,那可怎么好啊! 莫桂花眼泪都下来了,抖抖索索的躲在秦达身后问:“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秦达弓着背,也想找个地方躲,可是没处躲啊,这么些人看着,堵着,他就算躲能躲去哪儿呢? 他气愤的甩了甩被莫桂花拽着的手臂,低喝:“我怎么知道呢!还不都是你!谁让你跟人胡说八道什么祭不祭的话,都是你!” 莫桂花吓得不敢声张,把身子缩成一团。 倒是金秀听见了秦达的话,脑子里灵光一闪,病急乱投“营”,她立马决定把莫桂花祭出去。 金秀向项大元夫妻陪着笑,说: “哎,亲家舅爷舅妈,你们这,有话好说啊,好好,都是我们不对,都是我们不对,娶妻娶贤,我们知道小玉好,可是老天不长眼啊,小玉早走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 至于小凝,这,秦家舅爷舅妈,不是我们要卖的,不能那么说啊,现在新社会,怎么能说是卖了呢?这不是隔壁秦阿南没孩子,喜欢孩子,才过继给她的嘛! 你看孩子现在过的多好,天天有饭吃,不不,天天有肉吃呢,是不是?你们舅爷舅妈应该都知道的啊,我们把孩子过继了,这不是坏事啊,是不是? 那个,不给小玉祭羹饭这个,唉,秦家舅爷舅妈,你们倒是听哪个大嘴巴挑唆的呢,这个话,我也不瞒,就是我们现在娶的这个女人胡说的,是她胡说八道的,不是我和秦达说的啊! 唉,小玉去了,我们秦达也不好再娶,再怎么娶,也娶不到像小玉那么好的,现在这个女人胡说八道的,我们就是没捂住她嘴,让多事的人给你们说了,这个是我们的错,我们给亲家舅爷赔礼,我让现在这女人给你们赔礼,啊?” 金秀脸上想赔礼,可心里不甘心啊,指桑骂槐的,人群里有两个女人最不甘心了。 一个是三麻娘子,此时寒着脸就跳出来,叉着腰骂: “金秀!大嘴巴就是我啊,我就告诉秦凝怎么了?你们自己不要脸,难不成别人还要帮你瞒着? 我好心好意的帮秦凝来分喜糕,你们跟我说那么多秦凝的腌臜话,我都还帮你传呢,你倒敢说我挑唆! 你亲口骂你亲孙女不要脸,自己出去找男人还好意思出来分喜糖这样的话,我都没给你往外说呢,你倒敢在这儿骂我传话骂我挑唆!整个生产队你去问问,我三麻娘子是那种胡说八道的人吗? 项家就该这么对你们,项家的人赶紧的把东西拿走,恶毒老女人当着我面骂秦凝,我就作证怎么着!哼!” 三麻娘子一开声,周彩凤、老华娘子几个就开始帮腔,一起大声的说着金秀的不是。 对于这些女人来说,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统一战线,她们现在可都是帮秦凝干活的,此时不向秦凝表忠心,更待何时! ------------ 第378章 闹一闹的效果 三麻娘子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把金秀骂一通,看热闹的众人看得很过瘾。 更让人好笑的是莫桂花的表现。 莫桂花比三麻娘子更加的不甘心。 她刚才被金秀当着那么多人说,娶了她,怎么都是比不上秦达前头的女人的,莫桂花真是气得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她可是帮秦达家生了儿子的,她哪里比不上死去的那个女人呢? 金秀还反复的说,不祭羹饭这话,就是她莫桂花说的,莫桂花真是百口莫辩。 话是她说的没错,可当时,也是金秀当着三麻娘子的面骂秦凝,她才说的啊,况且秦达金秀也没阻止啊,怎么事情出了,就都怪她了呢?凭什么要赔礼了,就拿她莫桂花说事! 莫桂花脑子一向拎不清,这会儿见三麻娘子几个骂金秀,她也不管自己在这场事情里是什么角色,立刻也嘟囔起来: “就是!什么都怪我!还不是你每次都骂秦凝,我才说的,怎么现在人家问上门来,就怪我了呢!” 金秀那个气啊,真是别提了! 这女人平时拎不清也就算了,现在秦达前头的女人娘家都要来搬嫁妆了,这个女人还不肯受几句委屈,在这个时候跟她较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况且金秀被三麻娘子几个指着鼻子骂,正十分害怕项家拿她出气呢,莫桂花还在一旁凑话,有这么窝里反的吗? 特么的要不是莫桂花娘家穷的要死,一件嫁妆都拿不出,她金秀母子此时又何必受项小玉娘家人的气呢? 该死的女人! 金秀的气恼,“噌噌噌”的在身体里冒泡,眼看莫桂花一白眼向她翻了翻,金秀“嗷”的一声,扬手对着莫桂花就是一耳光: “你个猪头女人,不怪你怪谁!不就是你说的,不就是你说的!” 三麻娘子等人,金秀自忖是斗不过的,毕竟她们人多势众,可自己的儿媳妇,自己还不能打吗? 金秀打完了,还生怕莫桂花再胡说什么,揪住莫桂花的衣服前襟就把她往房间里推:“猪头女人,不会讲话就别开口,滚,滚你的!” 说实话,金秀的策略是对的,她的想法是,按着骂莫桂花的时机,把莫桂花塞进房间,再把房间门一关,那外头这些人就不能进去了,毕竟破门而入,还是不对的啊!那她就好趁机再给项家人赔礼道歉,多说点软话,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莫桂花这样的蠢货,哪里会和金秀有这样的默契?况且还有个怕事的秦达呢! 秦达看见金秀打着推着莫桂花要进房间,他非但不帮着莫桂花,反而自己想趁乱,先一步的躲进房间去,所以金秀推着莫桂花的时候,秦达便缩啊缩的,悄悄躲在了莫桂花的背后。 秦凝被秦阿南叫醒以后,快速的穿衣服下床,脸也顾不上洗便奔到秦达这边,正好的看见金秀和莫桂花窝里斗。 秦凝都要笑死了,哎呀,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得好!不过,秦达想躲,那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秦达脚要退着跨进门槛,秦凝利用空间之力一提,秦达身子立刻仰了仰,完全不受控制的,从倒退变成了向前飞扑,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项大元那儿扑了过去。 项大元哪里知道秦达是不受控制的啊,他只知道他们还没有动手呢,金秀就先自己打起了儿媳妇。 可见得这种婆婆不是好的,小玉活着的时候,一定受了不少委屈,项大元心里正难过呢,就见秦达向他扑过来,他就啥也不管,冲上去就按住秦达,挥起了拳: “敢动手,啊,敢对我动手?你老娘打你老婆,你敢对我动手,我今天不收拾你,我白当了一回舅爷!我揍死你!” 轮不到秦达分辩。 项大元一动手,他带来的二十多个人群情激愤,非但不劝解,还都在一旁叫好。 金秀一看,也顾不上推莫桂花了,赶紧去解救儿子: “哎唷,别啊,你们干什么啊,哎唷,你们这样要出人命的啊,莫桂花,你个死女人干什么呢,还不快来拉开啊……” 金秀喊莫桂花,莫桂花正自己伤心呢,擦眼抹泪的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要拉开项大元。 项家舅妈腰一叉,指着莫桂花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别来啊!大舅哥为死去的妹子管教妹夫,关你啥事,你要来,我打你啊!” 莫桂花看着这气势,楞是不敢上前,秦达和金秀实实在在的挨了项大元好几拳,好在唐队长来解救了他。 唐队长也是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奔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这生产队,尽出事,现在这么多外村人来自己生产队闹事,要是有个什么,还不是他这个队长的职责。 等唐队长到秦达家一看,项大元正按住了秦达打,唐队长当即就上前去劝架了: “哎哎,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么打,要出人命的啊,好了好了,那个谁,别看着啊,劝开劝开,出了事我们生产队就光荣了吗……” 唐队长对着人群瞪圆眼,总算有几个积极分子出来,帮着拉开了项大元和秦达金秀。 项大元毕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不过是要把这些年的气出一出,但秦凝让郭军义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好的。 项大元打了秦达一顿,便见好就收,还给队长递上香烟,说: “唐队长,你还认识我吧?那,抽支烟,呼,看着你唐队长份上,我先放过他,不过,今天要是他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还是要把我妹子的嫁妆搬走的,谁让他家敢说出不祭我妹子羹饭这种没道义的话!” 队长接了烟,当起和事佬: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唉,这个我刚听说,刚听说啊,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不过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来来,坐下,坐下说嘛!” 唐队长把项大元拉到秦达家灶间,左劝又劝,又让秦达一家过来,说了无数道歉的话。 调解了大半个小时,终于,项大元松了口: “要我不抬走嫁妆也行,但是,得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秦达和莫桂花要跪在我妹子的灵前起誓,今后都会好好的祭奠她; 第二,我妹子的这些嫁妆,当初我爹娘还是花了百多块置办的呢!我不能因为唐队长你的面子,太过便宜了他们,这小凝也大了,眼看着要嫁人了,秦达得拿三十块钱出来,当是给小凝的嫁妆,想当初秦达卖小凝还得了三十块呢,是不是? 第三,以后,只要我听见一句他们找小凝麻烦的话,我就到他们家来,把所有我妹子的嫁妆都砸了,顺带把他们屋子也扒了,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还住房子做什么,当畜牲去啊!” 项大元寒着脸说了这几个条件,秦达金秀面面相觑,别的都还好说,这,拿出三十块钱来……呃,那可太吃亏了! 金秀当即表态: “亲家舅爷啊,你说的有理,都对,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祭奠小玉,秦凝是我亲孙女啊,我以后都不再骂她了,就是这钱……亲家舅爷啊,不是我们不想给,是我们家穷啊,我这总生病,实在拿不出钱来啊,秦家舅爷,你行行好,行行好啊,我们以后都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 项大元冷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穷,拿不出是吧?那好,写欠条,欠着,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一年还不出,就让生产队扣啊!唐队长,对这样畜牲似的人家,我够讲理了吧?” 唐队长心里也不想理秦达一家,当初秦达卖秦凝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好几个人都说过,秦达家卖了秦凝,得了三十块钱和好些布票肉票,转眼的就去供销社买布买肉,天天像过年似的高兴,他们家这么大方的花钱,打算的不过是,秦凝人在秦阿南家,可以后还是可以压榨的,所以三十块钱是尽得的好处,只管花了就是! 谁曾想得到,秦凝一卖了出去,就一日比一日有出息,如今赚的可不知道多少个三十块了,况且秦凝还懂礼数,逢年过节,还知道偷偷的送东西给唐队长呢! 唐队长当然不会帮秦达家说话,便直点头:“是这个理!项舅舅这个提议可以!那就这么办!” 他转头就喊秦达: “秦达,我已经够帮忙了啊,你要不是我们生产队的社员,我才不要理你呢!你自己作的孽,就该自己还!要么还嫁妆,要么就是打三十块钱的欠条。 要是到年还不上,我直接在账上扣给秦凝,你自己看,是哪个?赶紧的给我吐口,生产队都要出工的,我没功夫跟你磨洋工!” 秦达抬着一只青青的眼眶,可怜兮兮的看自己的娘,要等娘来定夺。 金秀抬着乱蓬蓬的头,四处在人群中寻找秦凝的身影,要是可以,她得再给秦凝求一求,这死东西,小时候不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越来越凶狠,竟然敢叫舅舅家来闹事啊! 终于,她看见了秦凝,秦凝的目光,正像一把利剑般的对她一闪,带着无比的寒凉,让她看一眼就心里突突的。 但是也没办法啊,三十块呢,要是被秦凝这么闪几下可以免了的话,她也就罢了。 金秀立刻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喊起了秦凝: “小珍,小珍啊,奶奶作孽啊,一年到头没有力气出工,没有钱啊,你行行好,跟你舅舅说说,放过我们吧,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祭奠你娘,好不好?都是一家人呀,不要这样不讲情面啊!” 秦凝冷笑:“哦,没有力气出工,就是有力气骂我,就是有力气污蔑我,就是有力气跟我要钱是不是?” “我没有啊,小珍,你不要听……咳咳,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是至亲啊,你做得这么难看,人家也会说你的,算了吧,好吗?算了,啊!” “你当初把我卖了的时候,你倒没有让自己想想,总归是一家人,你在污蔑我的时候,你倒也没想想,我们是至亲?” “我,唉,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拿不出钱啊,你要是到年让生产队扣,那你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实在拿不出啊……那好,我还有一个方法,不用你们出钱,但,三十块钱,跟你们家换样东西。” “换,换什么?” “换埋着我娘的那块坟地!” 不到七点的时候,项大元神色凄然的带着人从秦达家出来了,和唐队长又敬了支香烟,说几句客气话。 项家舅妈边走边擦着眼泪,想着秦达夫妻跪着,承诺以后会好好祭奠项小玉,项家舅妈就忍不住的想哭,唉,本来就该这秦家做的事,却要弄成这样才算完,到底是委屈了项小玉的。 秦凝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纸是唐队长帮着写的文书,证明秦达家把埋项小玉的那一小块地,划给秦阿南家的自留地户口上(秦凝不是户主),这样,算是彻底解决了以后的可能存在的纠纷。 别人看来,这是毫无意义的事,秦凝却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毕竟秦达这样的人家,就算今天迫于压力,答应了会好好祭奠项小玉,谁知道一转背,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坟地划到了秦阿南这边,今后就算秦达家真的不祭奠项小玉,她便能再根据风俗,想办法来处理。 毕竟再过几年,人们不再讲破四旧了,宗教活动也自由了,那秦凝除了每年扫墓,以后还可以给项小玉做做法事什么的,也好了了她这原身那隐隐约约的伤心。 这才是今天这场闹剧的最终目标。 秦凝心知肚明,问秦达和金秀拿钱,终究是拿不到的,就算通过生产队拿到了,背后也不知道受了秦达金秀多少诅咒,今后就算他们家祭奠项小玉,也不是真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秦达和金秀因为不用出钱了,自认为又占了便宜,便不会对项小玉和秦凝怀着太过大的怨气; 且今天这么闹一闹,总算让他们知道,他们还享受着项小玉的余荫,便不敢轻易的再拿祭羹饭这种事出来说。 ------------ 第379章 女人们的觉醒 项家带来的人多,这时候从秦达家出来,都等在村巷里。 项家舅妈站在秦凝家屋角边,和秦凝小声的说话: “小凝,你刚才看见没有?你娘的亡灵还是知道的,什么都知道,秦达和莫桂花跪下的时候,供着的水碗就突然裂了,浇了他们一头一脸的水,那是你娘显灵呢,以后秦达他们都会怕了!” 秦凝垂下眼:“我看见的,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是她弄碎的碗,她能不知道吗?她不过是找个机会吓唬吓唬秦达莫桂花,进一步威慑他们罢了,看来还是有效果的,连项家舅妈都在这么说呢! 项家舅妈继续感慨着:“倒是我们不好,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样做呢?要是早点这么做,估计他们也不敢欺负你了,今天可真是解气,也让我们为你娘尽了点心,否则,我们真是对不起她啊!” 秦凝拍拍她手臂:“舅妈,都过去了,以后他们不敢的了。” 项家舅妈点着头,擦了一会眼泪,瓮着鼻子又问: “还有个事,那个郭军义,怎么在你这儿,说是他住在你们猪棚里,我昨天见到他,吓了一跳呢,这是怎么回事呢?” 秦凝悄悄看一眼人群里的项月英,今天都还没顾上和项月英说话呢!但看她那东张西望的样子,似乎在找人。 秦凝挑了挑眉,简单的和项家舅妈说了一下郭军义怎么来的事,听得项家舅妈一愣一愣的,当即就表态: “这……这个孩子啊!唉!我就说了,艮是艮了点,但是,一片痴心啊!就你四姐不听劝!农村里,能有这么勤劳吃苦的女婿,哪里还不知足了呢!我回头再来和你四姐说!她要是再不愿意,我不认她这个女儿!” “别别!”秦凝赶紧制止她,说: “舅妈,你不要心急,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四姐是个有脾气的,你非要让她怎么着,她反而不愿意。这个事情,还是让他们两个慢慢来,急不得的。” “他们两个,一个不说话,一个急脾气,怎么慢慢来啊,要不我让月英到你家来干活?” “不用。我来想办法,给他们一点接触的机会,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那就算最终不成,相互之间也就没有了怨怪,其实我看四姐也是有松动的,你看,她那样儿,找什么呢?” 秦凝指着项月英的样子给项舅妈看,果然,项舅妈见项月英头伸着,一个劲的往秦凝家猪棚那边瞅。 秦凝笑了笑,说:“现在郭军义也在改,他自己说,昨天到你家,还喊四姐‘小英’了?” “嗯,喊了,声音跟蚊子似的,却吓我们一跳!这倒是哑巴说话铁树开花了!” 项舅妈夸张的撇嘴,秦凝笑出来:“呵呵,那四姐应他了?” “唉!应啥?你四姐立马躲进了房!” “这样啊……” 两人说着话,项月英终于回头了,见秦凝和母亲正看着她,迅速的低下了头。 秦凝就笑着和项舅妈说:“舅妈,这个事,你先不要去逼问四姐,过几天,我要派她去沪上学针织横机了,等她学了一个月回来,你再问她,行吗?” “唉,行!我大半年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我倒要看看,这死丫头到底要找个啥样的,真是愁死我了。” 项家舅妈感概了一番,喊了项大元一起又和秦阿南许良保去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要走了,说是不好耽误了其他人出工。 秦凝把昨天单独留出来的喜糖喜糕给了他们好些,一大群人吃着,浩浩荡荡的走了。 项月英走在队伍里面,还回头看了一下。 秦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猪棚里静悄悄的。 秦凝过去推推门,门没有锁,一下子推开了,里头没人。 秦凝偏着头,嘟囔了一句:“这两个人,收三把椅子罢了,用得着这么早就出门?真傻!” 而秦达家里,金秀拿着刚煮的鸡蛋,轻轻的揉着秦达那打肿了的眼睛,心疼不已:“哎唷,看看这肿的,要是打瞎了,我要他们养你一辈子!” 莫桂花坐在地下,脸上浮着五根手指印,目光呆滞,颓然的一语不发。 她十分伤心啊,伤心的说不出来! 经过今天的事,她才知道,不管她怎么做,她永远都比不上那个死去的项小玉,看看,死去的项小玉还有娘家来撑腰,她呢?她只能任金秀欺凌。 秦红兵半懂半不懂的看着这一切,只是茫然的咬着一块糕。 金秀骂骂咧咧了半天,却不敢提秦凝和故去的项小玉,项大元的拳头今天震慑住她了,祭拜时突然破裂的碗也吓到她了,她一转头看见莫桂花还坐在地上,她就开始拿莫桂花出气: “发什么呆呢,赶紧的起来煮粥!都是你这个败家精,猪脑子!看不清山色的猪脑子!成日就知道吃闲饭的烂货!你啊,连个死人都不如,死人来留下百来块的嫁妆呢,你有什么,啊?有什么?起来,赶紧的去做事!” 莫桂花不动。 她委屈,怎么想怎么委屈。 以前金秀凶,都没有现在这样,把她往死里骂,往最下贱里头看,而秦达这个男人,这把年纪了,也不懂得帮她说话,光这两天,她已经受了金秀两耳光了,可秦达压根就没用任何的态度表示,倒好像金秀打她是应该的,可凭什么呀?这日子,不过了! 她忽然站起身,往门外冲了出去。 金秀“哎哎”的喊了两声,就愤恨的对着外头骂:“死那儿去呢你,有本事死在外头别回来!” 秦凝家。 周彩凤、三麻娘子等常来的几个女人,赶在队长吹出工哨子前,聚在秦凝家里拿手工活,顺便议论一下今天的事。 三麻娘子说:“哎呀,到底要娘家得力啊,看看,项家来这么一闹,金秀秦达不敢声张了吧?就是两个欺负自己人的怂包么!” 老华娘子:“可不是!女人啊,一定要有个好娘家,怎么说都能撑个腰。” 王大妹猛点头:“就是就是!” 毛玲娣叹气:“唉!” 周彩凤瞥众人一眼,嗤之以鼻:“娘家?!嗬,要我说,靠谁都没用,还是靠自己最好!娘家好又怎么样?像我们这种嫁出来的,娘家再好,也不过一次两次帮衬一把,难道真有事了,还能让我们回家去不成?只怕回去住长了几天,都要给脸色的啊!” 真话如此刺耳又刺心,众人悻悻。 微默了片刻,王大妹笑嘻嘻的说:“彩凤说的,倒也对啊!不过,咱们也能靠儿子,男人靠不住,娘家嫌我们,我们不还有儿子嘛!” 周彩凤悠悠的说: “儿子啊……怎么说呢,这光儿子好还没用,得有个懂道理的儿媳妇!还得是个跟我合得来的、懂道理的儿媳妇!要不然,你们看我婆婆,我对她够好了吧,她还不是照样出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我现在也就不理她了!那你们说,儿子有用吗?” 周彩凤两手一摊,见几个女人又哑巴了,倒笑了出来: “我啊,想得清楚明白,我得靠自己!我就是要多赚些钱防身,一分钟都不舍得耽误!可惜今天那个死哑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又得去出工。现在做惯了秦凝这轻省活,我还真是不喜欢出工,那么多人杵在地里,却半天也翻不了半亩地,倒是都磨啥洋工呢!出工去咯!” 周彩凤先走了,几个女人感叹着跟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倒也是,谁都靠不上,靠自己最好,走走,出工了,大家出工都省点力气吧,回家好多干点手工活。” 全程听着她们说话的秦阿南等她们走了,小声和秦凝说: “囡,昨天周彩凤悄悄和我说,生产队好几个女人在背后嫉妒我哩,说我孩子这么大了不出工,又想当地主婆什么的,我跟你良保叔说了,你良保叔说,随人家去说,反正叫我别出工,那你看呢?” 秦凝吸吸鼻子:“姆妈,能不出当然不出,就像周彩凤说的,每个人都是磨洋工,一年下来那么少钱,吃饭都吃不饱,哪里能和你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活就赚几十块一个月比。不过我知道,你被人说,心里就怕了吧?” “就是啊!囡,我心里怕怕的,万一又批斗我呢?” 秦阿南有点愁眉苦脸,要是出去出工,孩子谁带?不去吧,那么多人说,也怪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秦凝非常能明白秦阿南的担心,安慰说: “批斗是不会的了,我们把队长马屁拍好了,还怕啥。不过,女人们嫉妒得太过也确实不好。你别太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吧,反正现在活也很多,我知道哪几个女人嫉妒着,我只要选一两个人出来,也给她们做,其他几个就只有羡慕的份了。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姆妈,那个,你,那个……” 秦凝为难的顿住,又是挠头又是皱眉的,憋了半天,垂下眼不敢看秦阿南,却说: “姆妈,七斤和我和春燕年纪都差得大,没有个玩伴,大一点也怪孤单的,你,你要不再生一个?” 秦凝想着,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似乎再有几年就是全国实施计划生育了,到时候秦阿南想生都生不了了,但这个事又不能明说,只好这么旁敲侧击,但她自己还是个大姑娘,要跟秦阿南说这个,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呢! 秦阿南也正在埋着头犯愁,倒没在意秦凝的不自在,只说:“再生一个啊……再生一个,可这个事情,也不是想生就生的啊!” 秦阿南这么说了,秦凝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深入交谈,实在太尴尬了,便干脆不再说什么,走开了。 今天成屹峰不在,她还要在空间多呆一会儿呢,空间因为有赤玉镯子的新能量加入,瓜果蔬菜长得十分好,她得摘掉一点,等成屹峰走了,也该是她给赵进明提供瓜果蔬菜的时候了。 秦凝找了个借口进房间,躲在空间处理瓜果蔬菜,葡萄、苹果和西瓜她自己摘,但是摘草莓那么琐碎的活,她派给悟空,悟空捏烂了十几个草莓以后,总算能够很好的把握了。 秦凝伸着一只手给悟空看:“悟空,你认真一点,像你手里的篮子,摘满五个篮子,不捏坏,我就让佐罗进来和你玩。” 悟空很高兴,咧着大嘴笑,很耐心的,撅着猴屁股一颗一颗摘草莓。 秦凝看着它,也很高兴,臆想了一下,要是能帮悟空再找只猴子,生一群小猴子,在草莓地里排着队的摘草莓,也蛮好的嘛!哈哈哈! 不过,什么样的猴子配得上她的悟空呢?倒是个难题啊! 秦凝本以为,今天最少会在空间呆上一天的,谁知不一会儿,秦阿南就在外头喊了起来:“囡啊,囡,你能出来一下吗?胡老师找你呢!” 胡老师?秦凝看了看怀表,上午十点多,胡老师不上课吗? 胡老师真的没上课,还是带着女儿琼琼一起来的。 琼琼四岁了,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七斤对着她很感兴趣,秦阿南便带着两个孩子玩,胡老师才能坐下来和秦凝说话: “你娘说你在房里画画。你真本事,听说你出了十几本画册了,我来,没耽误你事吧?” “呵呵,不耽误。我这画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起来了就画一点,不要紧。倒是老师,今天怎么没上班?” 秦凝关心的问一声,胡老师就是叹气: “唉!昨晚琼琼拉肚子,闹了大半夜,今天我不放心,干脆请了假看着她,谁知早上倒是好多了,我就带她出来走一走,顺便跟你商量个事。” “好,你说。“ 胡老师的脸色有些发灰,估计是熬夜太累的缘故,她眼睛盯着正和七斤玩的琼琼,两只手不停的相互搅着,说: “秦凝,虽说你年纪小,可我一直觉得你沉稳得很,好几回,还都亏你来劝解我,我才一日一日这么的过。所以,我……有个事,想来听听你的主意。” ------------ 第380章 猜你会喜欢 胡老师说到这,才转回头看着秦凝,眼底有一种哀伤,也有着决然: “你看琼琼,今天倒好了,这会儿跟你弟弟玩的挺开心的,可昨天她一直拉肚子的时候,我真是又气又怕! 她拉肚子,是因为我婆婆给她吃了个馊包子!我婆婆说,包子是肉馅的,扔了可惜,一点馊,不要紧的,大孙子吃了不是没事?就琼琼拉肚子,还不是琼琼命贱,吃不得好东西。 我气得跟她吵,可吵不了几句,一家子都开始攻击我,最后说来说去,还又怪到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上头了。 唉,不说了,和这么一大家子人过日子,糟心的事真是说不完。别的事我都能忍,可我婆婆对孩子一次一次的这样,明里暗里的嫌弃,我真是不想再在那个家里过下去了,再过下去,我觉得我要疯了。 可是,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钱盖房子出宅,那我就只能想别的路。我听说,公社革委会在招妇女干部,有公职的,可以去报名,但一般有公职的,都做自己的工作呢,一时也没人去。 我想着,我也不认识谁,想要调去中心小学教书,我可没那个本事。那我就试试这个,我要是招上了这个妇女干部了,我就有个借口,带孩子住到公社附近去。 因为公社革委会有托儿所,我去公社革委会上班,孩子也不担心没人顾,我却还能赚工资,最主要是能搬出去。你说,我这样做,行吗?” 秦凝挠挠头:“妇女干部?这个,我还不太懂是干嘛的呢。” 胡老师撩起眼皮往院门外看了一眼,这个时候,村里路过的人都不会有。 胡老师便一副随性的样儿,说: “说是跟着公社革委会的妇女主任一起做些妇女工作。嗐,能干啥呀,就是跟着妇女主任喊喊口号,拥军拥党,爱国爱民呗。还有就是妇女不也有选举权嘛,妇女干部要帮着妇女主任一起维护咱们妇女的权利。 反正我瞧着,也不是啥难事,就是跟我们教小孩子似的,教妇女们要自尊自爱自强啥的,要是有对妇女不好的事,也得帮着调解调解。我想着我们大队里的妇女主任,也没有太大的事做,我觉得我还能应付得来。” 秦凝眼睛看着院子里玩耍两个孩子,心里忽然一下,就想到了计划生育,前世,计划生育可是妇女主任管的事呢! “那,你这个妇女干部,做不做计划生育的事啊?” “计划生育?计划生育是啥?” “呃……我……” 秦凝想不到,胡老师竟然不知道计划生育的事,一时都解释不上来了,憋了半天,才说:“我,我上回听县里的一个阿姨说,计划生育,就是让大家按照国家要求的生孩子。人口太多了,粮食紧张,就,就少生点。” “啊?有这个事?我想想……好像倒是听说过有少生孩子什么的宣传,不过,说说罢了,国家还能管人家生孩子吗?不可能的事。” 胡老师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秦凝生怕自己说多错多,赶紧岔开话题,说: “也是啊。哎,胡老师,那要是你被招上这个妇女干部了,你带着琼琼去公社那边住,那琼琼爹呢?” “他?哼!他能怎样!我想好了,这个家,我赚的工资顶一家子几个人呢!他要是愿意放了工到公社来,那我们还是好好过日子,他要是不来,那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我随他。” 胡老师估计还在为家里的事生气,一提起丈夫就寒了脸。 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秦凝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把话题又转到工作上。 “胡老师,谢谢你信得过我,和我说这个事,可我也不懂,这个工作到底好不好。不过呢,如果你自己能确定,你能把这么做的后果都承担了,那就也没啥好瞻前顾后的。你说呢?” 胡老师眼睛看着不远处正笑颜如花的女儿,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想了好久了,要是我还在这个家呆下去,我天天的心里不舒服,工作也做不好,跟家里也合不来,最终也是和我男人过不到一块去,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借口搬出去。 我也不用再求着我婆婆顾孩子,我和孩子在外头能过得舒坦些,反正我的工资,足够养活我和孩子的了。这,算是能承担的后果了吧?” 秦凝点头:“都能这样想了,我觉得你想得很清楚明白了,心里也早决定了,那你就去试试呗。” “嗯。我也知道,我心里已经决定了,我就是有点害怕,我也没啥人信得过,我只好和你说说,你比咱们这儿的谁都想得明白。” 胡老师的手伸过来,拉了拉秦凝的手,话语有些哽咽。 秦凝心底叹了口气,也握了握她的手表示安慰,说: “胡老师,我觉得你想得挺明白的,挺好。你要是能招上了这个妇女干部,想在公社租房子住的话,我也能帮你介绍一个地方。我有个同学家附近有屋子出租,她们一家三口住了半边屋子,还有半边没人租,大家相互认识的话,也好相互照应一下。” “这可真是太好了!那行,我反正今天已经请假了,我干脆现在就去公社报名去,我真巴不得立马就搬出去住!” 胡老师说着就站了起来,眼睛里有存留的泪,眉宇里却已经都是神采。 秦凝也跟着她站了起来,说:“这会儿都快吃中饭了,要不,你在我家吃饭吧,吃了饭,我把自行车借给你,耽误不了时间。” “好。我反正欠你很多了,跟你我也不客气了,就这么办!” 胡老师没矫情,秦凝便赶紧的准备午饭了,胡老师见孩子有秦阿南顾,便走到灶下要帮秦凝烧火。 秦凝脑子里转了转,问胡老师说:“老师,你这几年倒没有再给琼琼生个弟弟妹妹?” 胡老师声音忿忿的从灶后传出来:“就那么一间房,一个孩子还能跟我们睡,孩子再大了,睡去哪儿?不生!” 秦凝偷偷咧嘴,她这本来还想让胡老师帮着和秦阿南说说,让秦阿南赶紧的再生一个的,可现在胡老师这么说了,她倒是要怎么的再开口问呢? 她一时不说话,倒是胡老师探出头来问她了:“哎,你娘也就生了你弟弟一个,还生不生啦?” 秦凝简直想拍大腿的高兴,赶紧接口: “我就是想让你去跟我娘说说,现在有我和春燕帮着顾孩子,还不如再生一个,可我……我去说这个,实在不合适啊!” 胡老师笑起来,头伸在灶头旁边打趣她:“呀,你倒还有不好意思说的事啊,你不是快结婚了嘛,这个事,你也该了解了解呀!” 秦凝脸红红,不说话了。 胡老师呵呵直笑,倒也不再说她了,在灶下烧了几把柴火,说:“你弟弟还吃奶吧?吃奶的时候,好像不容易怀上,孩子戒奶了,很快就能怀的。” “胡老师,你让我去和我娘说这个?哎呀!” “我没让你去说,我就说说!” 胡老师再次探头,眼里都是戏谑,秦凝不禁低呼一声:“胡老师!” 胡老师捂住嘴,笑得不行:“呵呵,行了行了,你放好米没有?放好了你来烧火,我去和你娘说!” 胡老师在院子里和秦阿南嘀咕了好久,秦凝饭烧好了,许良保许春燕放工放学都回来了,两人还没说完。 秦凝摆了饭,两人又到饭桌上继续说,好些都是育儿经验,秦阿南听得兴致勃勃的,胡老师也讲得起劲得不得了,除了给孩子喂饭的时候停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在和秦阿南讨论这些事。 等吃完了饭,胡老师借了自行车要走了,秦阿南还意犹未尽呢,主动和胡老师说,要帮胡老师看着孩子,等胡老师公社报名回来继续说。 胡老师欣然接受,骑上自行车走了。 秦凝看着院子里两个孩子挠头,哎呀,这当妈妈的,一提孩子就没完没了了啊!这下午,该她看孩子了吧? 然而,不止如此,秦阿南喂了孩子,又和许良保在房里嘀咕半天,等出来的时候,才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和秦凝说: “囡,胡老师真好,跟我讲好多带孩子的事,还有啊,我想着,我该给七斤戒奶了!人家戒奶还能去娘家躲几天,我这没处躲,要不然,先让弟弟和你睡几天吧?” “……好!” 秦凝张了张嘴,最终就是这个字。她能说什么呢?这不还是她自己找的么? 好在胡老师回来心里牵挂了孩子,回来的挺快,不过两个小时,就回来说报好了名: “公社革委会的人说,如果招上了,这毕竟只是给妇女主任打下手嘛,工资比我上课要低,我没犹豫,还是报名了,只要能养活我和孩子,就行了!” 胡老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脸色很舒展,又跟秦阿南说了一会儿育儿经验,带着琼琼回家了,脚步轻松。 秦凝站在院门口目送她离去,再转头,却看见成屹峰和郭军义两个回来了。 成屹峰背上扛着把椅子,手里抱着个木盒子,郭军义挑着两把椅子跟在后面,两个人的衣服都有点灰扑扑的,但脸上都笑着。 “小凝!” 成屹峰大声喊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 他和郭军义把椅子在院子里放下,就把手里的一个木盒子递过来:“快看你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 眼前的盒子是长方形的,有三四十公分高,看起来挺旧,乍一看,实在不怎么样,秦凝没接。 成屹峰就把盒子放在带回来的椅子上,转了个身,现出盒子的另一面来,便能看见有好几个把手,把手是黄铜的,小巧精致。 “原来,这倒是个有抽屉的小橱呀!”秦凝想。 可秦凝还没把想的说出来,成屹峰又一掀盒子上的一块板,却反转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的玻璃并不光亮,看起来甚至是有点模糊的,但是,整个镜子却是装饰在一整个的雕花镜框里,雕花精致繁复,枝枝蔓蔓,有一种古典的富丽雅致。 成屹峰这才抬起头,展颜一笑:“看,梳妆盒!我想你会喜欢!” 秦凝也笑了,去把镜子翻上翻下,又把抽屉拉出来看,说:“嗯,喜欢!真不错!怎么来的?” 成屹峰见她是真的喜欢,不禁得意的拍胸脯:“找啊,我一家一家问啊!然后我一看见这个,猜你会喜欢,我买回来了!” “多少钱?” “你猜?” “嗯,十块。” “你买最早那个的箱子才五块,这个干嘛要十块。再猜。” “那,也是五块?” “没,我车子里不是还剩半盒糖吗,我拿半盒子糖换的。行吧?” 秦凝嘴张了张,心想怎么不行,太行了啊,这种东西,从后世来讲,可都是工艺品啊,现在的人们却因为太旧了,用不着了,觉得食物更诱人,便拿来换了。 其实她大可以做这个生意呀,空间里那么多瓜果呢,不花一分钱,完全可以拿去和人换东西,把东西收在空间里,若干年后,都是钱呢! 但这个事暂时不好和成屹峰讲,秦凝就只夸他:“行呀,真能干,椅子也拿回来了,没花钱吧?” 成屹峰看一眼郭军义,说: “没花钱。我打听了的,确实是那家人吓唬老郭的。老郭呢,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不爱说话,就往人家窗户里看了,那家人误会了,老郭就跟人家解释了,不是偷东西,就是看看有没有人家卖旧家具,他还把钱拿出来给人看,他有钱。 可那家人看见了钱,就有点见钱眼开了,非但不放过他,还叫了好多人围住他,扬言要打死老郭,僵持了好久,最后就把箱子和椅子强卖给他了。 那我带他直接去找了那个大队的主任,就说那些人抢钱,要是不退钱或者不补东西,我就要报警,我还把县公安局的事说的头头是道,那大队主任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就带我去那户人家讨公道,那户人家就同意补这三把椅子。” ------------ 第381章 谁撺掇谁 秦凝听成屹峰说完,心想,这哪是人家大队主任通情达理啊,估计是看成屹峰开着汽车,还带着外地口音,又抬出县公安局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罢了。 毕竟这时代能开汽车的、外地来的,都是比较让人崇拜的呢! 不过,经历了这个事,郭军义应该能更加知道,自己这不爱讲话的毛病带来的问题,也算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了。 人,总是要多经历些事,才会成长的。 秦凝看向郭军义,郭军义正憨厚的看着成屹峰说话,眼里有着崇拜和欣赏。 秦凝便也对他夸了一句: “郭军义,也谢谢你啊,倒是你想了个好法子,才让我买到这些旧家具,我挺喜欢的。好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快一起进去吃饭吧。” 郭军义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表妹,我,这个事,终究是我不好,你又不肯我花钱,我不过出了把力,你,既然喜欢,那我改天再去帮你收旧家具回来,好不好?” 秦凝脑子里转了转,说:“好,改天,改天我想要什么家具,就劳烦你去帮我收。现在先吃饭。” 得了肯定,郭军义十分高兴,虽然还是很腼腆,但还是跟在成屹峰身后进了灶间。 郭军义住在秦凝家附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在秦凝家吃饭。 秦凝想着以前项月英的话,等到帮成屹峰和郭军义把饭端上桌,秦凝就和郭军义说:“哎,郭军义,你想知道我表姐对你哪儿不满意吗?” “……想。” “那,我说了啊,你可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我知道我不好。” “这你倒又说错了,也不能说是你不好,只不过人与人相处,总是会有习惯啊、想法啊不一样的地方,有些事要是愿意相互让步,也没什么的。比如买旧家具这个事,我屹峰哥可不喜欢这些……” 秦凝说到这,成屹峰立刻摇手:“哎哎,我现在喜欢了,我觉得是挺好看的。” “你别说话呀!先吃你的!” 秦凝对他眨眨眼,又和郭军义说话:“我说的是刚开始,我刚买第一个旧箱子的时候,他不喜欢。可是,因为我喜欢,他就喜欢了,这就是他的一种让步,我的意思,你懂?” 郭军义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秦凝继续说:“你肯定有做的很好的地方,但是肯定也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有时候,接受别人的意见,变成更好的自己,也是件好事。比如,我四姐说,你吃饭很大声,她觉着不太好,那你觉得呢?” 秦凝夸了一大段,忽然急转弯说起这个,郭军义楞楞的看着她。 成屹峰嘴里含着饭,看看坐在他左右的两人,忽然故意的嚼嘴里的饭,特别大声,然后问秦凝:“就像这样?” 秦凝瞪他一眼,郭军义低下了头。 成屹峰拍拍他肩膀:“老郭哎,这个不是事啊!来来,我们来比赛,让小凝当裁判,谁吃饭出声,等会儿谁洗碗!来,吃!” 郭军义还低着头。 成屹峰把筷子塞给他:“哎,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连这个都怕吧?快吃啊,大不了不就是洗碗吗?吃啊!” 这餐饭,最后是秦凝洗的碗。 郭军义吃的很慢,大概这辈子都没那么慢过,但是,他真是尽力去不要嚼很大声。 秦凝便走开了,不去看两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两人默默的搁了碗,秦凝才笑着过去说:“你们都赢了,我洗碗。” 郭军义脸红红的,小声说:“麻烦你了。表妹,就是,你表姐,还说我什么了?” 秦凝摇头:“没说你什么了,其实,主要还是你以前太不爱说话了,毕竟谁会愿意总是猜别人的心思呢,多累!只要你懂得跟人多沟通,我看很多事都会好起来的。” 郭军义的眼里,便都是光彩,期待而满足的回自己的猪棚去了。 秦凝问成屹峰:“你们今天一早什么时候离开的啊?我一早起来你们就不在了。” 成屹峰说:“五点不到就走了。老郭说的,那些村里的人,一早才会在家,我觉得挺对。再说了,我还担心大伯娘一大早就扑到外公那儿去呢,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秦凝点点头:“倒是。我舅舅今天来了,把秦达打了一顿……” 秦凝把今天一早的事情跟成屹峰讲了,成屹峰连连叹息:“哎呀,错过了错过了,我要是在,还能看看那对夫妻跪着求饶的样子呢!” “你还是想想你怎么错过你大伯娘吧,要我看,就算她一早没看见你,也不会那么容易甘心的。” “虽然她不会那么容易甘心,但是她也不舍得日日的怠工了来堵我吧?反正我早出晚归就是了,我料定她不敢跟我外公说昨晚那些话!” “那倒是,理亏的是他们家。那你今晚也在这儿吃饭吧,吃了再回去,你大伯娘总不好意思在舅公那儿吃饭的,这样就不会碰面了。” “我也这么想。” 两人打算的好好的,结果,天快要全黑的时候,秦凝一家子刚坐在饭桌上,佐罗在院子里就大声的叫了起来。 秦凝出灶间一看,陆水芬站在秦凝家院墙门口,恐惧的望着佐罗,不敢进来,只和秦凝尴尬的打招呼: “秦凝啊,我好不容易打听着来的,呵呵,你家的狗好凶啊,我,我找屹峰,屹峰在吗?” 秦凝没出声,退了回来,和成屹峰往外一指:“你大伯娘追这儿来了。你看怎么办?” 成屹峰看了眼桌上的菜,叹了口气:“真是的,她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来惹事?”却也没有办法,人走了出去。 秦阿南和许良保好奇的看着他们:“怎么了?谁来了?” 秦凝摆摆手:“是成家那个大伯娘。这事一时说不清,姆妈,叔,你们先吃吧,成家的事,咱们不适合插手。” 秦阿南和许良保对视一眼,秦阿南终究忍不住,问道:“不请她进来坐?你们不是昨天还去吃饭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凝昨天没把在成家老宅发生的事情和秦阿南说,本来想着,这种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倒还平白的让秦阿南担心,可现在,陆水芬找上门来,这事就有些瞒不住了。 秦凝撇嘴: “不用了,她就是前几天跟莫桂花打听我的人,引出那么一堆事情来,我才不要请她进来坐呢!” “什么?就是她跑来这儿打听你?她知道你是我的囡,还来打听你,真是,真是……” 秦阿南老实人,骂人的话都骂不出来,只气的很,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说: “不行!我要出去骂她!她按的什么心打听你?你阿山阿姨都想你和屹峰早点结婚呢,她倒还偷偷的来打听你,关她什么事!” 秦凝耸了下肩: “姆妈,这里头的事,真是一两句话说不清,你现在去骂,也没啥意思了,倒还让她挑我们的错,也挑阿山阿姨的错,毕竟我们是阿姨的亲戚啊。 总之屹峰哥的意思是,他们家又不肯照顾老人,又总是向阿山阿姨那边借钱,这么些年了,眼看着老人是要在东北终老了,借的钱,眼看着也不会还了,还不如干脆撕破脸,彼此以后少来往的好,所以,就让屹峰哥去解决吧!” 秦阿南皱着眉,没再出声,只一时间,饭桌上大家都不动筷了。 倒是秦凝还劝了声:“你们快吃呀,你们不吃,春燕都不敢吃了,七斤也饿了,快吃吧!” 院子外头。 成屹峰正寒着脸说话:“大伯娘来这儿做什么呢?” 陆水芬赔着笑,先唱一堆的苦经: “屹峰啊,大伯娘今天找你的路都走了几十里啊,一早我去秀才村你不在,我只好回去出工,放了工我又去秀才村找你,你不在,我又来这儿,屹峰啊,我腿都要断了啊!” 成屹峰板着脸不说话。 陆水芬就撇了一个头,找到长辈的感觉了: “屹峰,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呢,昨天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也知道的,你大伯他喜欢喝几口,一喝了酒,就胡说八道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成屹峰猛一侧头:“大伯娘,你今天找到这里来,是特意来指责我的?都是我的错?” 暗夜里,似乎有寒光从成屹峰眼里射出来,陆水芬便怂了: “我……不是,屹峰,我不是说是你的错,我……就是来和你解释一下,你大伯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我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唉,屹峰,都是一家人,不好这样的嘛,你看你,我们一家人原本好好的,就是你突然的提回老家结婚的事,我们才闹起来……” “所以,还是我的错?我不该结婚?”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屹峰,你难得回来,不要和大伯闹意见嘛,你大伯心里也不好受的,想当初,你小的时候,还是我帮着抱大的你呢,不能这么没良心……” 虽说知道大伯娘如果来,肯定又是这种话,但真的再次听见,成屹峰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打断了,压着声音说道: “停!大伯娘,我算明白了,你觉得依然是我的错。我难得回来,就该住在外公家,不能住自己的家,不然就是我在和大伯闹意见;我小时候你抱过我,我就不能回来老宅子里结婚,不然就是没良心。 既然良心是这么算的,那么大伯娘,你回去和大伯也跟我们家算算帐,把这些年我爸妈为成家做的事,用良心算一算。 爷爷生病,都是我爸出的医药费、我妈照顾的,你们一分没付过,那这份良心能换什么?奶奶瘫在床上十年,也都是我们家顾的,那这份良心值多少钱? 你家里一有婚嫁的事,就跟我爸爸要钱,少则一百,多则两百,这份良心是多少?还有你儿子要出宅,又问我们要三百块,这份良心怎么算? 还有每年这个事那个节你都能摆一百个借口,说是帮我妈付了人情往来,要我们寄回给你,这些,你都回家去好好算算,算清楚算明白了你再来跟我说!” 一说这些,陆水芬就硬气不起来了,只会嘀咕: “屹峰啊,你怎么好这样说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一家子兄弟,你爸爸能干,成家出这么一个全公社难得的状元大学生,那他帮衬着兄弟姐妹,不是应当的嘛!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好这么说?” 这种话,简直让成屹峰越听越气,敢情在陆水芬眼里,他父亲最好儿子不要管,就紧着帮衬这些兄弟姐妹才好呢吧? 成屹峰倾着身,声音都大了起来: “应当?什么是应当?要我说,你们当长兄的,为高堂养老送终,不也是应当的,你们做了吗? 我爸爸的大学生又不是你们供的,是我妈卖了嫁妆供的!我当儿子的为什么不能说这些?以后等我父母老了,奉养他们的是我,不是你们这些兄弟姐妹!” 陆水芬身子往后仰,口中呐呐:“你,你,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些呢?屹峰,你以前不这样的啊,前几日回来还好好的……” 可她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几句话没啥力道,忽然,她眼珠子不停的转几下,嘴张合了几下,说: “啊,这些话,是不是都是那个秦凝挑拨你的,啊?她是秦阿南的养囡,这种话都是你娘告诉他们的吧?她怎么能这样呢?亏我还一心一意请她来家吃饭,我是亏待她了吗?她就这么撺掇你,啊?” 陆水芬要是不提秦凝,今天这个事,也便那样了。 毕竟陆水芬是长辈,现在又是在秦凝家,成屹峰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最多说几句发泄一下怒气就算了。 可陆水芬理亏,理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胡乱的找个借口来堵一下别人的嘴。 这找的借口可好,算是彻底的惹毛了成屹峰。 成屹峰当即向院子外走了几步,称呼也没有了,手指往外头村巷指着: “你!走,你给我走!” ------------ 第382章 先斩后奏 成屹峰当即向院子外走了几步,称呼也没有了,手指往外头村巷指着: “你!走,你给我走!怪我还不够,怪起秦凝来了?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的跑来这村里打听她,又当着我的面说她跟干弟弟亲近,现在又给加一条,撺掇我。 你按的什么心?这是你当长辈的样子?!行了,你走,以后,我再也不会回老家了,你们做的事,我也得跟我爸妈好好说说,到底谁欠了谁!走! 你既然觉得你们都是对的,还来找我干什么啊?怎么,我到哪儿你找到哪儿啊?好,我也走,别平白的还让你怪人家秦凝!” 成屹峰声音挺大,秦凝走出灶间往外看,成屹峰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气哼哼的说: “小凝,我走了,关门!谁也别理!有的人不要当长辈,就喜欢嚼舌根,那就一个人在外头嚼!” 说着他就大步走了。 陆水芬无措的追了上去:“哎,屹峰,哎,屹峰,有话好说,我不是问一句吗,你怎么就这样了呢,哎,屹峰……” 秦凝摇摇头,走去把院门关上了。 外头,陆水芬追了几步,哪里追得上成屹峰,一转眼的,成屹峰走到小学那边,开了汽车走了。 陆水芬扶着腿在路上看着,无奈的在田埂边坐了下来。 她懊恼、愤怒、无奈、也很饿,得休息一下才走得动回去了。 她真的想不到,事情怎么成这样了呢? 要说昨天成屹峰带着秦凝到她家吃饭前,一切还好好的呢,也就吃完饭后几句话,就不愉快的,尤其是老头子手指指着秦凝以后,成屹峰就发火了。 本来今天她真是打算着要好好和成屹峰修复关系的,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反而更差了呢?好像也是她提了秦凝,成屹峰就赶她了。 唉呀,她还想让秦凝给陆玉屏介绍小裁缝的事,都没顾上说啊! 这可怎么好? 陆水芬一个人在田埂上坐了好一会儿,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里头,和秦凝有扯不脱的关系。 人总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个理由,现在陆水芬的失败理由就是秦凝。 都是这个秦凝!要是没有秦凝,玉屏的婚事就稳了,娘家嫂子不知道会多么的感激她; 都是这个秦凝!要是没有秦凝,成屹峰也不会跟他们闹别扭,任阿山照样要寄钱给她。 陆水芬从田埂上站起来,看看黑黑的天,没有急着回家,反而往秦唐村里走去。 她今天打听着来的,才知道,原来秦凝家就住在上回那个讨糖吃妇女家的隔壁,那个讨糖吃妇女好像很不喜欢秦凝,她想再去打探打探,看能不能问到些消息,好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陆水芬悄悄的进了秦达家的院子。 “那个婶子?她婶子?……啊,那个,这位孃孃,我想问问,你家,好像是你家儿媳妇吧,就短头发的那个,在家不?” 陆水芬轻喊了几声,屋里出来一个妇人,五十多六十的样子,一双三角眼在昏暗的灯火里闪烁,却不是上次那个讨糖吃的女人。 是金秀。 金秀气了一天了。 谁家遇到被人打上门的事,也不会高兴啊!何况莫桂花还跑出去了,到这会儿也不回来,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金秀打量几眼陆水芬,没好气的说:“你到底找谁?儿媳妇?找她做什么?不在!” 陆水芬看着金秀的样子,倒是也不敢多说,只好胡乱的找了个借口,走了。 只是,出来了金秀家,她茫然的站在村巷里,心里迟疑着,是不是该到秦凝家再去走一趟,请秦凝帮着给成屹峰说几句好话。 金秀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警惕的看她,最终,陆水芬打消了去秦凝家的念头。 那个秦凝,刚才看着是她这个长辈上门,也不懂得招呼她进去坐,哼,她才不想去给她低声下气呢! 陆水芬越发生气的回家了。 金秀站在门口,目送着陆水芬离去,十分困惑的进屋子和秦达抱怨: “你看看莫桂花那个女人,才在家里歇工几天,就认识什么过路女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又敢这么迟也不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偷汉子去了呢!” 秦达抬着一只乌青的眼睛,茫然的看看老娘,默默的低下头。 他能说什么呢? 今天项大元来打了他,打得他浑身青紫,但也让他想起了过往,想起了项小玉。 似乎,他这一辈子,也就小玉刚嫁来的时候,他过的最开心了,他真的挺想还那样过的,只是他家老娘,动不动就说人偷汉子,似乎,小玉也被她那么说过,后来,日子就不称心了。 唉!怎么日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要是小玉还在,多好啊! 再不济,小珍还在也好啊,至少家里有人顾着孩子,烧着饭,金秀和莫桂花就没有那么多吵吵的事啊! 现在,什么都回不去了。 而成屹峰,真是又生气又无奈。 想不到陆水芬会脸皮那么厚,还找到秦凝家来,他总不见得跟她在秦凝家大吵,那总是连累秦凝和秦家的。 他还生怕陆水芬又会跟着他去秀才村外公那儿,他干脆生着气的开车走了。 汽车在外头转悠了一下,成屹峰最终停在了赵进明家附近,他就去找了赵进明。 “哎呀,屹峰?你怎么来了?” 赵进明看见他,十分的热情。 成屹峰若无其事的笑:“契爹,我想麻烦你帮我去你们大队借一下电话,我出来好些天了,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小事小事,走,我这就带你去。吃饭了没?小凝呢……” 赵进明拥着他,一边去大队,一边关切的问着。 成屹峰笑着一一回答了,等赵进明找着了人,便进大队部去给东北打电话。 电话直接打给了父亲成有川。 这个时间了,可他父亲,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还在办公室的。 果然,是成有川接的电话。 成屹峰一通问候之后,便把前几天秦梅芳害人放火的事情和父亲说了,最后说道: “爸,现在作恶的人也已经有他们的下场了,我呢,就是脸色还有点小疤痕,估计再有个半个月也就好了,您就别把这个事跟妈说了,省得她又瞎担心。等我回来,我自己跟她说,她看见我没事她就也没啥说的了。您说呢?” 成有川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唉,我也那样想,你妈最紧张你了,一听这些肯定又几天睡不好,等你回来自己跟她说比较好。” 得到了父亲的肯定,成屹峰又细细的说了在成家老宅发生的事,最后说: “爸,虽然我知道您一直想尽力维护兄弟感情,可是,我从小到大,所看见的,永远都是我家的付出,没完没了。 爸,这对妈不公平,对我和屹萍也不公平。您给的经济帮助,倒是成就了他们在老家没完没了的炫耀他们的新屋子,可我们呢?我们得节衣缩食的省下来!当然,最多的是爸您和妈两个俭省。 可是,我们这么的付出,他们不会感激,他们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大伯娘说的那些话,我真是觉得太刺心了!我不支持您再那样做了! 您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的贪婪,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要是这次我不和他们撕破脸,四叔那边肯定又要跟您要造房子的钱!然后呢,三叔家嫁女儿娶媳妇,四叔家嫁女儿娶媳妇,又来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我想好了,以后老家我不回了。他们要是真的心存感激,就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他们应该细细问一问奶奶在东北好不好、身体情况怎么样、我妈是怎么的辛苦,是不是? 至少,大伯家知道我回了老家,应该把那间房还给我们,让我回家住,而不是一边希望我住在外公那儿,一边在背后说我妈太照顾我外公了,真是太不要脸了!” 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出声。 成屹峰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不禁喊起来:“喂?爸,你还在吗?爸,您生气了?” “唉!”成有川重重的叹气: “我在。屹峰啊,这个事情怎么说呢,我……算了,吵一场也好。我,也实在是累了。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只是毕竟我常年在外,以前……唉,算了,就算以前兄弟间相互帮衬过,这么多年,我也都还了。 行吧,你小子,总是先斩后奏的,现在和大伯一家闹成这样了你才和我说,我生气有用吗?罢了!我成有川没对不起老家的任何人,倒是对不起你妈,别在那儿跟我说好听的,既然你觉得你妈辛苦,你赶紧结婚,也让你妈少操点心!” 成屹峰心头一松,笑起来:“哎!我知道我知道,我回来就申请结婚。” “哟,看来这次收获很大啊!真能结婚啦?人家姑娘答应啦?” “呵呵,爸,答应了!您等我回来细细跟您说,不然这个事,我得跟您说到明天去,毕竟这借的电话呢!还有啊,你先别和妈说,我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成屹峰愉快的和父亲又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谢过赵进明,一身轻松的回家。 他早就知道,父母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才敢先斩后奏的。 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有一方单一的付出,再深的感情也有消耗完的一天。且父母和这些兄弟妯娌的感情并不是格外深厚,不过是一次一次的被礼义仁孝给绑着了。 现在这么闹一下,要是这些兄弟妯娌还想得好处,就要有所付出,比如懂得把这些年的钱还了,或者让奶奶回老家养老,那才有可能恢复;他们要是依然执迷不悟的只知道索取,那便一直这么冷淡下去好了,谁怕谁? 成屹峰开着车,依然回到了前进大队,车一停,依然又往秦凝家走,他相信,秦凝肯定等他吃饭呢! 果然,他人刚在院子外头站好想敲门,佐罗一声轻吠,秦凝就出来了:“怎么去了怎么久?她还跟着你了?” 成屹峰笑着摇头:“没。我去契爹那儿打了个电话。” “那快进来吃饭吧,我都很饿了。” 其他人早就歇着去了,秦凝把热在饭锅上的饭菜端出来,两人边吃边聊。 秦凝是早就习惯了对亲情失望,成屹峰是冷静的剖析着事情,两人最终认定,陆水芬肯定还会再来。 成屹峰说:“我还有四五天就要回去了,可不想再见到她。小凝,明天开始我们出去走走,我今天和老郭去江边的人家找旧家具,觉得那边风景真好,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可是,舅公……” “嗯……明天我们先自己去看看,后头我们带外公也去,让他老人家也高兴一下。再后头,我们去……” 两人把这几天的行程都定了,才告别着离去。 第二天一早,成屹峰就来接了秦凝,拎上一大篮子的吃食,出门了。 路上,成屹峰说: “昨晚我回家,外公很生气,说我大伯娘一大早的就去了,先是打听我的行踪,后来又闪闪烁烁的想派你的不是呢! 我把事情都跟外公说了,外公说我做得对,原本好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不想多说,怕让我妈难做,谁知道大伯一家还总是想着拿捏我,那还是不要理他们的好,反正这么些年了,相互间亲戚情分也淡了。” 秦凝点头:“既然舅公都这么看得开,那是最好了,别提他们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在江边玩了一天。 上午看景、野餐、抓江边的小螃蟹、看江边的渔民捕鱼,玩得不亦乐乎。 下午的时候,两人还在江边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旧家具卖,很意外的,还买到一只很古老的银戒指。 戒指不大,主要是戒面是点彩的,很少见,也很漂亮。 戒指的主人家孩子小,米粮不够吃,听着秦凝说收旧家具,自己主动问,收不收银器,才拿出来的。 ------------ 第383章 我的就是你的 秦凝看着戒指,虽然喜欢,却还不太敢买。 毕竟赵进明说过,这年月,金银不能买卖,让人知道了,是犯法的。 可是主人家十分期待的看着秦凝,秦凝又确实喜欢,便出了十块钱给买下来了,这个价钱是很高了,但秦凝想的是,毕竟人家是想买米给孩子吃的,她吃亏些就吃亏些好了。 主人特别高兴,拿了钱,直说她比别人出的价高。 秦凝一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致:“大叔,还有别人来收戒指啊?” “有的。就是久久才会来一次。” “人家怎么收的?” “就是像你们这样问的啊,也是说有没有旧货卖,上回我家一个银手炉卖给他了。” “呃……那,手炉你还有吗?” “手炉没有了。不过你出的价高,你看我家有个银链子你要不要?” 主人又进屋子里,拿出一个银项链来。 项链整体是银的,链子部分没什么可说了,就是挺粗;但下面的挂件很特别,呈圆形,正面刻着蝙蝠等吉利图案,后面是算盘、宝剑、书籍等代表才艺的纹样,最底端还挂着彩色流苏,整个一电视《红楼梦》里那块宝玉的样儿。 这些纯手工的东西,可真是好看啊! 秦凝一边感叹着,一边说:“你这个卖多少钱?” 主人眼睛转了好几圈,有些忐忑的说:“六十……行吗?” 秦凝想了想,担心自己太过爽快的买下来总是不好,正要还一下价,成屹峰把钱递了过去:“行,我老婆喜欢,那我们就买了。” 等从人家里出来,秦凝就掏钱给成屹峰:“哥,这个我是买给七斤的,不该你付钱,钱你拿着。” “买给七斤,也可以我付钱啊。快收回去。你这么见外,我可不高兴了。” “哥,不是这样的。这个不是见外,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能让你花钱。” “你不用在意,等我们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你跟我较真做什么?” “那也等结婚后再说。” 两人僵持了半天,最后,秦凝把钱硬塞给成屹峰,成屹峰还特别不高兴,半天没出声,回家路上开车也不出声。 秦凝还得跟他解释: “哥,你别生气了,你看你从苏瑞那儿买戒指给我,我不会给你钱,对吧?你买郭军义拿回来的箱子和椅子,我不是也接受了吗?你给我的礼物我收下,但这个是我想送给七斤,属于我自己的事,所以不能要你付钱。” 成屹峰更不高兴了:“什么叫你自己的事?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你就非得要跟我较真。” “不是这样的。哥,这个事,不单单是钱的事,你把车停一下,我们好好说说。” 成屹峰看她一眼,很不高兴的在路边停下车。 “呵呵。”秦凝看着他那皱眉撅嘴的样子还笑呢,说: “好,那要是按照你刚才说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那以后,你所有的钱全部归我,你要花任何一分钱,你都得问过我,不然我不高兴。别急着回答,听清楚,是全部哦!每一分每一毛的意思,你愿意吗?” 成屹峰本来急着回答,嘴张了张:“我……” 但秦凝伸着手指制止他,特别强调是每一分是时候,成屹峰顿了顿,长睫毛轻眨:“我当然愿意全部给你,但是,你也总要给我留点吧,零花钱什么的,对吧?” 秦凝笑着,眼里都是戏谑的看着他:“可是,为什么要有零花钱呢?男人嘛,吃饱穿暖不就行了。” 成屹峰心惶惶的看她:“呃,这个,小凝……那总也有我自己想买的东西吧?或者同事们打个牙祭什么的,对不?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 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秦凝看着真是笑得不行,在副驾驶位上晃了几晃,才认真的说: “对的,一定得留点。钱得留点,因为总有你自己想买的东西;时间也得留点,因为总有你自己想处理的事;思想上也得留点余地,因为总有你自己想坚持的观念。我们不能让对方一点余地都没有。 比如,今天我喜欢这个银链子,是我想自己做的事,不是非要你参与的,所以不用你买。这个不是我要跟你较真,就只是我想自己做的意思。” 成屹峰看着她,看着她,忽然伸手把她拉过来抱紧:“我明白了。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但你又是对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秦凝推推他:“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我想到一个事,就是我们在洋人家里求婚那个事。斯蒂夫跟我说,求婚,单膝跪着,就是放下部分的自我。这个话,我品味了好久,今天我又明白更多。你看,他说的是部分自我,不是全部自我。这个,跟你刚才说的,是一样的,对吧?” “嗯……是一样的,哦,不,我现在觉得,你的解释更对一些。你讲的比我好。” “哈,你哄我呢吧?不过,真高兴啊!小凝!跟你在一起,我真高兴!” 成屹峰把秦凝紧紧搂在怀里,心里的满足简直无法言喻。 日子,就这么快乐而满足的过了三天,他们自己玩了一天,带着任贵均玩了两天,每个人都挺高兴的。 有人却不高兴了,非常不高兴。 陆水芬都气哭了,在丈夫面前落眼泪: “你看看你这个侄子,我好心好意让他带对象来吃饭,他却这样对我们!我当伯娘的前后去找了他五次,不是跟我呛声,就是见不着人影,最后连任贵均也不在家,我去秦阿南家找,秦阿南还给我白眼呢!这像话吗?” 成家大伯板着脸,眼里都是恼怒,说:“那我来去找!我去骂他!个臭小子,我就不信管不了他!” 陆水芬不哭了,却又摆手: “不行的,你去骂是不行的,他现在只觉得对象好,对象撺掇一句他当圣旨呢,你骂了他,他回家不知道怎么跟老二夫妻俩说我们呢!” 立刻,成家大伯从陆水芬话里找到了一个既可以摘出自己,又可以怪罪成屹峰的事: “对象对象,本来就不该找个这里乡下的嘛!也是奇怪的,老二那么厉害才出去的,结果子孙没出息,还跑回来找个乡下的,竟然还要到乡下来结婚,真是成家的脸都要给他丢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二在外头混的不好呢!” 陆水芬一拍大腿,加入讨伐: “就是说呀!外路的就找外路的结婚嘛,找什么乡下的!要不是以前房秀娟说了这个事,玉屏他们也不会想要让我去说媒,现在说媒说不上,竟然还要跑回来老家结婚,笑死人了,他们在我们这边结了婚,那今后这房子怎么办?算老二家的还是算我们的?哼!反正这个事情有得麻烦呢!”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我们不让他们在我们这边结婚!” “可是,那间房……” “不给!老二都没有跟我们要,我们为什么要给?” 两人沉默片刻,陆水芬看着男人的脸色,眼里是恶毒的光:“不给回,就是我们的错了,不如,让他们结不成婚,不就没我们的事了吗?” 成家大伯用一种恼恨又狐疑的目光看陆水芬半天,十分威严的吩咐下来: “你去!你打个电话给任阿山,把这次这个事跟她说说,秦凝那种没礼貌的细娘,怎么能当成家的媳妇呢?就说我说的,不要了!” “唉呀,我们也不用说这个,就说那个细娘因为跟人家抢对象,人家要放火烧死她,连累屹峰也烫伤了,你看任阿山还要不要!” 成家大伯昏黄的眼珠子一亮:“哦,抢对象?有那回事?” 陆水芬大力撇嘴:“我不是去打听过的嘛,那个秦凝隔壁人家说的,估计不会错的,你看那细娘长得那么标致,肯定勾人啊!这种事难免!” “竟然还有这个事,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该骂她啊!” “唉,你只不过拿手指指指她呢,成屹峰就发火了,我们还是先别得罪成屹峰的好,反正跟任阿山说比较好嘛!” “那,让儿子过来写信。” “写信……这个,好像成屹峰快回去了,要是信给成屹峰接了呢?打电话比较稳妥吧?” “好,打电话。就跟任阿山说,快,把我那本记电话号码的本子找出来,明天你就去邮局打,哎哟,上回我们打电话还是六年前为了借钱的事儿呢,打电话贵呢,又得花我们钱……” 秦凝自然算不出人家背后对她的算计,今天虽然不出去玩,但她还是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就出去,把院门打开了。 不一会儿,院门上轻轻敲了敲,院子里便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秦凝正在水缸边舀水下锅,没出去,只要佐罗没叫唤,进来的一定是熟人,况且她知道是谁。 果然,灶间门口响起一声:“表妹,早,你,帮我看看,行,行吗?” 秦凝一抬头,便看见郭军义穿一身簇新的藏青色衣服站在那儿,这是前一日成屹峰让他去供销社买的。 他身材壮实,特特的理了发、刮了胡子,再穿了新衣服,倒也称得上相貌堂堂。 只是他的手不断的扯着衣服,黑黑的脸膛有点红,始终不敢抬头。 秦凝走过去,上上下下看几眼,说:“穿了新衣服,该高兴啊,你怎么倒像是很痛苦啊?” 郭军义尴尬的笑:“我,我担心……” 秦凝摆摆手:“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担心来担心去,事情也不过两个结果,要么成要么不成。可不管成不成的,也不是今天呀!” “不是,我担心,小英她……不理我。” “她要是不理你,你还去吗?” “去!” “那不就结了。行了,你先回你屋去吧,我看她一会儿要来了。” 郭军义挠着头,紧张忐忑的走了。 今天是说好的、赵进明来送项月英和郭军义去沪上学编织横机的日子。 秦凝随便的煮了点东西吃,外头便响起了项月英的声音:“小凝妹妹,妹妹,我来了。” 秦凝迎出去,见项月英也穿了一声簇新的衣服,上身是见藕荷色的罩衫,下身是条深蓝色的裤子。 项月英的长辫子垂在两边,笑容里是满满的兴奋,一眼看去,尽是青春的美好。 秦凝说:“四姐今天真好看呢,特意做新衣服了?” 项月英笑着走进来:“是啊,我娘说,我这可是去沪上,穿得太破,让沪上人笑话咱们乡下人,再说了,不能给你丢脸嘛。” 秦凝也笑:“嗐,沪上人,看谁都是乡下人,没关系,反正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乡下人。你来的时候看见小学门口有个卡车没有?” “有,一个蓝色的卡车。” “哦,我契爹来了,那快走吧,路上好几个小时呢。” “哎,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还没有来吗?” “我们先走,他一会儿来。” 秦凝脚步不停的往外走,项月英只好跟上来。 其实秦凝心里也有些忐忑,感情的事,可实在不好说啊,她也做好了项月英看见郭军义、最后不愿意去沪上的准备,如果那样,就让郭军义别去了,也是郭军义该回家的时候了。 然而,两人从秦凝家院墙门出来,项月英的眼睛就往猪棚那边看过去。 猪棚门虚掩着,因为门口向西,此时那边光线不足,从秦凝两人的角度看过去,其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秦凝知道,郭军义肯定在里头看着呢。 走过了猪棚,项月英忽然问:“那个人,还在?” 秦凝只当听不懂:“哪个人?你说谁?” 项月英顿了一会儿:“郭军义啊。他,还住在里头吗?” 秦凝叹了一声:“唉!好像要走了。” 项月英忽然停住脚步:“为什么?” 秦凝也停下,冲她笑笑:“你关心他啊?” 项月英脸色就有点尴尬,又走起来,低低的嘟囔一声:“我才不关心他。” 秦凝憋住笑,看着她:“听说,前几天,他帮我去你家给舅舅传话,他喊你小英啦?” 项月英的脸腾的红了,低着头,脚步加快了:“你听谁说的呀!哎呀,快走吧,不是说路上好几个小时嘛。” ------------ 第384章 聚散两依依 秦凝带项月英到了小学门口,赵进明和小季招呼过秦凝,赵进明就问项月英:“大侄女,你看你要坐前面还是后头,我随你选。” 项月英说:“谢谢爷叔送我去,我头一次坐车,我坐后头看看风景吧。” 赵进明冲秦凝眨眨眼,和项月英说:“那好,你先上去坐着。我给垫了垫子的,很软和。” 项月英刚在后头车斗坐好,就趴在车栏边问:“哎,表妹,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啊?” 秦凝往秦唐村口一看,郭军义正埋着头在过来,肩膀上也多了个小包袱。 秦凝往那一指:“人来了。你看,就那个。” 秦凝就见项月英张着嘴,脸色越来越红,眼看着郭军义越来越近,直到车边。 男人紧张的手捏住裤子缝,脸紫涨着,站在车边不敢动。 一时间,周遭静静。 秦凝一时也不出声,她忐忑的等待着最坏的结果,那就是,项月英会翻脸,会从车斗里一下子跳下来,那她就只能让郭军义离开。 却见项月英忽然把身子坐了回去,低下头,一语不发。 有戏! 秦凝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郭军义。 郭军义猛抬头,在秦凝都快挤眼睛挤得抽筋的时候,一下子爬上了车斗。 秦凝干咳一声,向赵进明说:“好了,契爹,人都到齐了,快开车吧。” 车晃了晃,开始启动。 秦凝看着在车斗里各自靠一边坐着的男女,长出一口气,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把一对别扭的男女送走了,秦凝自己也要忙了。 后天成屹峰就要走了,先到苏州给林伯义那边还车,在林家住半晚,凌晨的火车就回东北。 如今关系不一样了,自然也该多帮他打点一下,东北那边该带回去的土产,苏州林伯义一家的礼物,都该准备好,要不是有空间里的储备,只怕一两天都准备不完。 这不,番薯干萝卜干菜干这些肯定要的,草莓酱苹果酱都要现做一点装装样子,米酒也得赶紧从空间倒腾出来等等等等,可忙着呢! 而东北,成有川回家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妻子依然坐在客厅,成有川就知道,一定又有事了。 “阿山,娘今天好吗?” “好。”任阿山皱着眉头,有气无力的回答丈夫。 “好你还不快去歇着,看又累着,明天一早的又要起来。” 难得的,任阿山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唉,我睡不着。今天,老家给我打电话了。说,说……” 成有川想着前几天儿子的话,见妻子这样,不禁问道:“老家?谁?老四家,又说要借钱?他们现在倒都舍得打电话来借钱了。” 任阿山摇头:“大嫂打的,倒不是借钱。”眉宇皱的更紧了。 “大嫂?”成有川也皱眉,看来,倒是告状来了? 成有川便说: “是不是说屹峰的不是了?唉,算了,别理他们。我现在也是见他们怕了,上个月还写信说要我弄缝纫机票,转眼的屹峰回去,又说屹峰的不是。我们不好出面,屹峰要吵一吵就吵一吵吧!” 谁知成有川这么一说,任阿山一脸茫然:“什么吵一吵?你在说什么?” 成有川也疑惑起来:“不是屹峰和大哥大嫂他们吵的事?” “屹峰和大哥大嫂家吵了?大嫂没说啊!为什么吵?” “啊?她打电话来不是说这个,那她说什么?” “你先跟我讲,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屹峰和他们吵!” 夫妻俩个大眼瞪小眼,成有川先把成屹峰打电话来说的、在成家老宅发生的事给妻子讲了一遍,最后说: “我没怪屹峰。这些年,我累了,我知道你也累了,眼看着这么些年,他们也永不知足,我自己帮衬着他们就算了,总不好让屹峰屹萍以后也继续这么帮衬着,总有个头,就让屹峰出这个头算了。” 任阿山冷笑起来: “陆水芬啊,陆水芬,她到底想干什么?你说的这个事情她一句没讲,只跟我说,屹峰烧伤了。 说是满脸的斑,头发烧没了,难看得不得了,不知道以后长不长得好,还说都是秦凝惹出来的事!说是秦凝抢了什么人的对象才惹的祸!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我,我下午接的电话,我难过了一下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跟你说,我怕你也怪我,之前我还总说秦凝好,我真是,真是!” 任阿山气得不行,腾的从沙发里跳起来,叉着腰问:“你给我说,屹峰提这个事了吗?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成有川脸色也不好看了:“提了。他说他脸上是有一点疤,但是不要紧的,过段时间会好的,别的没伤着。” “这……他瞒我们吧?” “瞒……怎么瞒呢?再过几天就回来了,要真伤得重,还怎么回?反正我听着他声音,精气神挺好,不像伤得重的样子。” 其实成有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他是男人,不想让妻子太过担心,便满脸放松的说了。 任阿山皱眉低语:“那……最好了,但到底是烫伤啊!我……” 成有川的劝慰,还是有效果的,明显的,任阿山放松了些,但很快,她又着急起来: “唉,那秦凝呢,秦凝那个事呢,是不是真的?屹峰他说没说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呢?倒是为什么呀?现在这个事情搅得我难受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有川看着妻子又急又忧心的样子,不禁深深叹气: “阿山,这个事到底怎么回事,不如你等儿子回来自己跟你说。不过,单从大嫂特意打电话来跟你说这个事,我就……就很不愿意相信他们了。她打电话你,有问过娘好不好吗?” 任阿山摇头:“呃……我想想,没有!一句没有!她说电话费贵,她还是因为心疼屹峰,才特意打电话给我的,长话短说。” 成有川的脸色立刻黑得不能再黑,脱力似的往沙发一坐,长叹一声: “唉!真是!心疼屹峰才打的?心疼屹峰还和屹峰吵架?屹峰还跟我说,怕你担心,不用告诉你他烫伤的事,我觉得这才是心疼你吧?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倒是怎么了嘛?我……我倒也不想胡思乱想的,但是,唉,你没见过秦凝,长得真是好看,我这心里,我也为儿子担心啊!” “你真是瞎担心,儿子说,人家答应跟他结婚了!” 看着妻子担忧,成有川不禁把好事说了出来。但明显的,任阿山的高兴有所保留:“真的?” “真的。但是儿子说,不要告诉你,要给你个惊喜,儿子的话你不信?你不高兴?” 任阿山皱着眉复又在沙发坐下,支着额头想了想,闷闷的说: “这……我不是不信儿子。要是别的事,我肯定比谁都相信儿子!但是,老成啊,你是没看见过儿子对秦凝的心,哎哟,我……我都嫉妒了!儿子看她什么都是好的!真是心尖子上的人! 当然,姑娘也确实好,我也喜欢。可咱们离得远,有些事到底是怎么样的,谁知道呢?要是儿子因为喜欢秦凝,就算秦凝做出那些事来,儿子还觉得她好,单瞒着我们就结婚了,我觉得都不是不可能的事,那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再说了,这些年,我亏待了老家的谁?老大一家我们够帮衬的了,这陆水芬,特特的打电话来,把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那我就这么想了,要是秦凝没那回事,陆水芬平白的来和我说这些,她想做什么呢? 难道,她真就为了老家那间房,就存心的来搅合屹峰的事?我们这么些年的帮衬,还不及那间房?我这么辛辛苦苦的伺候着娘,最终一句好没落着,还让她们这么败坏秦凝的名声、搅合我儿子的事?那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所以这个事情里头,肯定有一个在说谎!要是儿子特特的瞒着我们,我还真是拿他没辙,我一时的也想不出啥法子来,我只能自己心里憋屈! 可这事要是老大一家存心的搅合……那,老成,我可先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从此以后,你别指望我答应给老家的人一分钱! 以前说什么借的,就没见还过,那也得给我吐出来,不吐出来就跟他们一刀两断,我没有这些个白眼狼亲戚!你要是拦着我,我跟你也一刀两断!” 任阿山拿眼睛瞪着成有川,最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成有川苦笑,拍拍妻子的肩膀: “你看你,说什么跟我一刀两断啊,我说什么了吗?行,再过几天儿子回来了,我跟你一起问,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大哥大嫂他们存心搅合,我……我自己来处置!” 任阿山肩膀一摔,甩开丈夫的手,想了一想,气恼的说: “想来儿子没那么拎不清,我觉得秦凝还是不错的,这事八成是陆水芬搞的鬼!反正我话放在这了,到时候你别跟我这儿给他们说好话,娘那边你自己去说,她要是也还只惦记着老大一家,就回老家去吧,我受够了! 本来好好的事,我还惦记着屹峰带老家的东西回来我吃呢,我还念叨着儿子给我争气点,把人家姑娘给哄回来呢,可平白的出这些事,我能高兴吗?今晚我是别睡了!” 任阿山气恼又担忧,搅的成有川有担心:“唉!你这头疼不能睡的毛病,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 “有什么用,医生也说了,要放松要放松,可我能放松个啥?!娘三分钟没见我就会大声喊我,唉,算了,不提了,我去床上躺着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任阿山懊恼的站起来,往房里走去。 成有川眼里也还残留着恼恨和失望,却也没法,追着妻子去了:“天还是凉,上回不是说泡脚头没那么疼,我给你弄点热水泡一泡你再睡。” 北方的三月底,春寒料峭,江南的三月底,暖意融融。 秦凝数着汽车后备箱里头的袋子数目,最后把一个大包袱放进去,嘱咐成屹峰: “一共六个旅行包,还有这个包袱。这里头是几件毛衣,奶奶的,阿姨的,姨父的,你妹妹的,一人一件,里头都写着纸的啊!其他都是节约领,数目款式尺寸也都有纸的。另外,给林伯伯家的东西都放在前面车座上。行了,关上吧。” 成屹峰点点头,把后备箱关上,转身和秦阿南和许良保说:“阿姨,姨父,回去吧,我,得走了。” 秦阿南怀里抱着七斤,叹了口气:“唉,行吧,一路顺风,早点回来啊!” 成屹峰闷闷的点点头:“知道。” 可他人没动,和秦阿南许良保对面站着。 阳光照着他的脸,他垂着长长的眼睫,神情里都是伤感。 秦凝反倒催他:“走吧,不早了,不是还要去鲁大哥那儿说一声吗?” “嗯。” 成屹峰这才坐进了车,开着车窗和秦阿南他们挥手:“阿姨,走了,真得走了。” 秦阿南擦了擦眼泪,瓮声说:“跟你娘说,多写写信啊。” “哎,知道。”成屹峰答应着,还嘱咐一声:“阿姨,你可要记得等会儿就去看看外公,他心里难过呢。” 秦阿南点着头擦眼泪:“放心,等你走了我就去,放心啊!” 秦凝坐进副驾驶位,成屹峰立刻一手紧紧握住她。 秦凝拿大拇指安抚他一下:“开车吧,时间挺紧的。” 车开起来,风从车窗外扑过来,凉沁沁的,车里两人都不说话,几乎沉默了一路,只手始终没有放开。 眼看快到县城了,成屹峰低声说:“小凝,陪我去苏州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一块呆大半天。” 秦凝叹了口气:“然后呢?” 成屹峰不出声了,车里有淡淡的伤感在蔓延。 秦凝松开他的手,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打开,一股极淡但极好闻的味道立刻吸引的成屹峰的注意。 “什么东西?那么好闻。有点像人参的味道,但又不太像。” 秦凝一边把瓶子里的东西往成屹峰脸上抹,一边说: “就上回鲁大嫂介绍的老中医给的药方,我治了点膏子,这几天忙,都差点忘记了,赶紧的搽一下,能好一点是一点。里头是有一点人参的。” 成屹峰无所谓的笑笑:“没事的,现在不是都愈合了嘛,疤痕总是要时间的。” ------------ 第385章 盛情难却 秦凝也不多话,只给成屹峰把脸上所有严重的地方都涂了一遍。 眼看着那些红红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秦凝紧张的都不敢再下手了。 宝珠加鲜人参的威力,太强大了! 秦凝把手上的瓶子又盖上了,她得等见过鲁兆辉之后再给成屹峰涂,不然变化太大了。 但成屹峰的车速慢了下来,可怜兮兮的说:“小凝,要不,你跟我回东北吧?” 秦凝转头看看他,叹气:“这话,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 “好吧。” 成屹峰蔫蔫的应了一下,又咬牙切齿的敲了敲驾驶盘:“我一定要让领导快点把结婚申请批下来!” 秦凝:“这话,你已经说了九百遍了。” “唉!可是我还是想说,要是不说的话,我都想……我想哭。” 成屹峰眼睛望着前方,话语好不感伤。 反倒是秦凝还笑:“出息!不是都说好了吗?等你那边申请下来,就请这边的林伯伯和鲁大哥都帮忙,看这边有什么单位能接收,然后就是人事调动。总是要时间的,你急也没有用呀。” “唉!” 成屹峰又叹气:“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时间,我这一回去,也不知道几时能再回来。我走之前,有个勘探工作排好了,我这一回去就要去勘探队了,那边……地貌特殊,还挺远的,只怕连给你写信都不大方便。” “没事。我知道你的心就行了,凡是多注意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你放心,我们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我一定会万分注意的。” 千言万语的,好些话都是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还是觉得不够,絮絮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车开得再慢,最终还是磨蹭到了县公安局,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秦凝把一大袋子的干货拿下了,随着成屹峰到门卫那儿去等鲁兆辉。 鲁兆辉一会儿就出来了,抬着眉毛,默默和成屹峰来了个拥抱。 “兄弟,一路顺风,你的事我肯定要上心办,等你们结婚申请下来,你就给我写信。” “那就拜托你了,最主要的,等一会儿,你得帮我把小凝安全送到家。” “这个算什么事!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苏州,我再把她给你送回来?” 鲁兆辉提议着,成屹峰看看秦凝,最终轻轻摇头:“算了,她要是去苏州,我怕我不舍得上火车。还是……就这样吧!唉!” “哈哈哈!你这小子,哎呀,真是太儿女情长了,想当初我那会儿,我……咳咳,哎呀,都一样都一样,我也不笑话你!不过,你这走的快了些,要是再等几天,我就能给你看我升职的文件了!” “恭喜你啊!” “呵呵,还是要多谢你和秦凝,我办的几个大案子,多少都是你们帮的忙。就连最后秦梅芳这个案子,省里的法医已经确定了,是中毒死的,你看,又是小凝帮着提醒的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成屹峰看一下时间,呼出一口大气:“呼,真得走了,跟人说好要去还车的。鲁大哥,拜托你了。” 成屹峰转向秦凝,眼里万般不舍,刚要说告别的话,秦凝把手里的干货包裹往鲁兆辉怀里一塞:“鲁大哥,这些给你的干菜,你进去放一下再送我吧,我跟我哥说几句话。” “哎哟哎哟,万分舍不得!行行,你们说你们说,我先进去。” 鲁兆辉笑着,拿了东西转身进去了。 秦凝拉着成屹峰就往停车场走,推着成屹峰上汽车:“你快进来,还有件事没做。” 成屹峰眼睛“蹭”的亮了,也迅速上车,还支吾着说:“小凝,这……会有人看见吧?” 秦凝急急的催他:“没事。你闭上眼,快。” 成屹峰笑起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小凝,会有人说你的吧?” “哎呀你废什么话,快,闭上眼。” “好好,我闭上眼。”成屹峰满脸甜蜜的闭上眼。 秦凝迅速的拿出刚才那个药膏瓶子,把还剩的一点东西,迅速的往成屹峰脸上涂抹。 药膏总是有点凉意,第一下的时候,成屹峰脸抽了抽,欲言又止;第二下的时候,他低低的干咳了一声,但还是没动,第三下的时候,他睁开一条眼缝,狐疑的问: “小凝,你,这个,就是你要做的事?” “嗯。人家老中医说了,这个药要分几次搽。闭眼,这眼角这里还有一点。” “我……呼!” 成屹峰忽然泄气的靠在座位上,无力动弹。 秦凝左搽一下,右搽一下,再端详端详,觉得差不多,真的几乎是痊愈了,她也大力的呼出一口气: “噢!总算好了!行了,走吧,路上当心些,到家了就给我写信,我回了……哎,你……” *** 鲁兆辉站在公安局大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汽车,拿手指挠着鼻子笑。 终于,汽车开走了。 秦凝向鲁兆辉走来。 鲁兆辉还得把眼睛四处的移:“哎呀,总算出来了,哎呀,好了,人走了,我送你回去吧!哎呀,天真热啊,怎么那么热!” 秦凝都不敢抬头,也不敢应声,任鲁兆辉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走去开了辆警车,送她回家。 成屹峰一走,秦凝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陶丽芬一看见她就嚷嚷:“你总算来了!哎呀,你不在,我都冷清得要打瞌睡了!你这到底什么事啊,请假这么久不来?我差点忍不住要到你家找你了。” 秦凝笑着把一大包好吃的东西给陶丽芬放在面前,说: “你就这么惦记我呀?姐夫要吃醋咯!我的事我等会儿再跟你说,你先选你喜欢吃的,多拿点,剩的我再给别的人,给完我回来好好跟你说话。” 陶丽芬惊喜的看着东西,说:“这么多好吃的啊!看来你也记着我呢啊!行,等会儿我们好好说话,我还有重大事情要告诉你哩!” “重大事情?什么重大事情啊?咱们文化站的?” “不不,你的。” “我的?我的重大事情?” 秦凝好不疑惑,什么跟什么啊,她自己倒是想告诉陶丽芬,她有对象、还想结婚的事呢,怎么倒是别人来跟她说重大事情呢? 陶丽芬神秘兮兮的对秦凝眨眼睛:“别急,好事!我给你的惊喜!你快去快去,我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秦凝不走了,好奇的看着陶丽芬:“不不,我得先听了你的惊喜再说,什么事啊?” 陶丽芬搓着手笑:“想听啊?那,这些好吃的都是我的?” “哎呀,这算什么,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拿一堆来,快告诉我,什么事啊?” 陶丽芬更高兴了,把椅子搬近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秦凝: “哎,秦凝,我啊,总算想到了一个报答你的事!我和我哥哥合计了,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你是最适合去当大学生的了!大学生啊,毕业以后就是大干部了,多么光荣多么厉害!所以……哈哈哈,公社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的事,我就让我哥直接推荐你了! 我哥也记着你的帮忙呢,他说,咱们公社就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要是只我哥推荐你还不够,他就又和咱们站长说了,让站长一起推荐你!站长就也报了你名字上去了! 这么一来,他们一个算是你原来的上级,一个算是你现在的上级,都推荐你,那不是更稳妥了吗?现在就等革委会那边面试批复了,怎么样,这是不是个惊喜?” 陶丽芬一脸的得意,满眼的兴奋,秦凝都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才能不伤害她的这份热情。 工农兵大学生?! 她根本不稀罕啊她! 可是,偏偏她不稀罕的这回事,还是陶丽芬梦寐以求的事,她要是立马的表示不屑一顾,实在太伤人心了。 秦凝干咳了一下,努力笑着,表示自己的感激: “哈哈,是,是,是惊喜,不过,我……那个,陶姐,我有个事还没跟你说,我啊,有对象了,我……那个,我看我应该快结婚了,这就不太适合当啥工农兵大学生了呢!” 可是,陶丽芬非但没觉得有问题,反而更兴奋了: “啥?你有对象了?快结婚了?哎呀这更好啊,要是你能当上大学生,那不是双喜临门了吗?这又不冲突,选拔文件上没说结婚的不可以啊!哎哎,你对象啥样的,是不是就你那个亲戚,上回来过的,长得很好看的那个?” 秦凝挠头:“陶姐,对,就那个。咱不说这个,你说的这个推荐它能收回来吗?我还是不去了,让给别的同志去。” “收回来?收回来干啥?” “那什么,我这,工作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怎么能去当工农兵大学生嘛,我自惭形愧啊我,这么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啊我!” “哎哟,你看你,你这觉悟多高啊!所以啊,你就应该是当大学生啊!秦凝你别担心,站长都觉得你好,帮你推荐了,你担心啥,再说了,我每天都帮你签到,你哪里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啊?哈哈哈!” 陶丽芬对着秦凝眨眼睛,笑得那么高兴。 秦凝看着她的笑容,捏住自己的脸,努力笑了一下,想着推脱的词,说: “陶姐,这个事,推荐送上去,公社那边也要面试什么的吧?我很害怕的,我还是不去了。” “哎哟,你害怕什么?难道比你面对几百几千个人打鼓还能害怕。再说了……” 陶丽芬向门口看看,神秘兮兮的说: “我哥说,稳妥起见,你呢,这几天准备点东西,给革委会主任家送一下,反正革委会主任以前就对你有印象,还知道你是城里文化局丁局的亲戚嘛,这样机会不是又提高了嘛! 他家你认识不?就后街头那个公社干部的小楼里头,你要是买好了东西我带你去,再不济你直接找她老婆,在邮局工作的,姓虞。知道不?” 秦凝心里一转,赶紧点头:“知道知道,我明白了,我看着办。” “嗯嗯,我知道你肯定明白这些的,那你可记得了啊,听说就这几天要面试定下来的,定下来以后公示,完了就把你材料送出去就成了!我的大学生妹子!嘿嘿嘿!” “好,我记住了。” 秦凝点头点得很认真。但心里想的是:我记住了,我保证不送礼不就完了嘛! 所谓盛情难却,说的就是秦凝面对陶丽芬的情形了。 估计是陶丽芬自己学历低,所以对这种大学生啥啥的事特别热衷。面对着陶丽芬的期待和激动,秦凝觉得当面拒绝她,实在太伤她自尊心了,算了,反正那个公社革委会的王主任,她以前还对他甩过脸呢,估计也不会认可她,这种事,悄无声息过去是最好的了! 秦凝真没当一回事。 毕竟请假了好些天,再清闲的工作压在一起做,也能让她变得忙碌。秦凝忙着更换文化站内外的各处宣传窗口,一时间都没啥时间和陶丽芬说话,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什么的事,一转念的,秦凝便忘了。 下了班,秦凝还得赶去秀才村,任贵均见了外孙十几天,家里热闹了十几天,成屹峰乍然一走,老人心情挺低落,秦凝得空就去看看。 秦凝到任贵均那边的时候,院墙门关着,估计费宝生上学还没回。 秦凝推开门,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进去,“叮铃铃”的按了下车铃:“舅公,我来了!” “噢,小凝来了!我还以为宝生回来呢!”屋子里,老人应了声。 “宝生还没回啊?估计也快了。” 秦凝随便应和着,支好自行车就进去了,把空间里倒腾出来的菜也拎进去,跟老人说着家常话:“我带了点小青菜,还有点香椿芽……” 他们这边才说了五分钟不到的话,就听见院墙门上敲了一下,然后就有“啵笃啵笃”的、椅子撞击泥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秦凝和任贵均相互看看,秦凝挑眉,小声说:“房秀娟?” 任贵均皱眉:“我知道她来干什么,上午来过一次了!你别理她!” ------------ 第386章 你说不要就不要啦? 果然是房秀娟。 一会儿的,房秀娟的声音响在秦凝背后,十分客气十分讨好: “哎哟,小凝来了,哎哟,到底你好啊,常常的来看看爷!今天又送什么吃的啊?” 秦凝没回头,只当没听见。 任贵均抬起头往外看看,也不出声。 房秀娟等了一会儿,没人理她,她却没走,又笑着说: “小凝啊,我不是来要东要西的,我以前做的不好,我也没有脸跟你要东要西,就是有件事,别人托了我,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这么低声下气,秦凝依然没说话,只把拎来的菜拿去灶台边整理。 房秀娟便自顾自的,慢慢摸索着走进来:“爷,上午我问你的事,我再问一下小凝,啊?” 任贵均皱着眉头说:“我都跟你说了,这种事情轮不着你操心,你倒是非要来说做什么?回你自己那边去吧!” 房秀娟软着声音说: “唉,爷,我,我就问一声,我不瞒你,我就是拿了人家两包糕,那么总要帮人家办事,我问一声,就当应付了,成不成不关我的事。你就当可怜我,嘴馋,吃一点糕,谁让我没有个像小凝这样的好亲戚总是送东西我吃呢!” 这么可怜相,秦凝这才抬眼看了看她:“你到底要问什么?” 房秀娟十分讨好的向秦凝笑起来: “呵呵,就是那个陆水芬啊,来了几次了,找我打听费宝生,说是觉得费宝生不错,长得清清秀秀,又有手艺,不知道有没有攀亲,要是没有攀亲呢,陆水芬就想给他说个媒。你们看,很简单的事吧?” 秦凝还没有回答,任贵均就生气的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宝生攀不攀亲都跟陆水芬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宝生就算没攀亲,陆水芬做的媒,我们也不要。” 房秀娟嘴撇了撇,低低的嘟囔:“爷,那宝生又不是你孙子,宝生姓费呀,这种事,你也不好管的嘛!” 秦凝冷冷的开口了: “谁说宝生不是舅公的孙子呢?宝生日日尽心尽力的服侍舅公,不知道比亲孙子好多少,舅公可是当他亲孙子待的,舅公当然能管啊! 舅公说的对,宝生有没有攀亲,跟你、很陆水芬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拿了别人的糕要交差,那么就是这几句话,你可以走了。” “啧!” 房秀娟无奈的嘬牙花,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慢慢出去,走到外面她那扶着进来的凳子边,她又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对秦凝说: “小凝,你和屹峰的事定下来了吧?那我们这些亲戚好喝喜酒了呢!” 秦凝嘴抿了抿,说:“我们家,不管什么事,论到要请客,那些不诚心要我过好日子的,我都是不会请的。我眼里,只有对我好对我不好的人,没有亲戚不亲戚这回事。” 房秀娟脸抽了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着“哎,好,对,呵呵”的去了。 听着那“啵笃啵笃”的声音渐渐远去,任贵均摇头说: “日日的就打这些主意!不就是不想宝生在我家吗?黄鼠狼再怎么装,还是只黄鼠狼,变不了家猫,还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秦凝失笑:“呵呵,舅公可真是火眼金睛啊!” 任贵均被夸得挺高兴,便也不再说房秀娟,但还是提到宝生: “小凝,不过,宝生的事,倒也是要上心的。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喊你,他的亲事,你要给他带着眼。” “咳咳!”秦凝干咳:“舅公,这个事情,不能着急的,慢慢来,等宝生中学毕业再说吧。” “中学毕业也很快的啊!宝生都十九了,是该攀亲了,他又没个好好顾着他的家里人,你这个姐姐可不能推脱啊。” “……好,我知道了。” 秦凝低低的应了。 她知道,早晚任贵均会说这些,要是在农村里,宝生的亲事逃不脱啊! 这可怎么好呢?得想个办法出来啊。 文化站的活忙了两三天,也清理的差不多了,秦凝终于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喝口茶。 陶丽芬从办公桌对面抬起头来,问道:“秦凝,你给革委会王主任家的礼,送了吧?” 秦凝眼睛眨眨,哟,还有这个事! 但她能说什么呢?她低着头轻轻一声:“送了。” 陶丽芬满意的点头:“那就好。昨儿我哥还在问我这个事呢,听说王主任已经开始面试了,要最后定下来了,怎么还没通知你去面试啊?” 秦凝挠头:“啊……大概还没轮到我。” 陶丽芬在办公桌对面替她着急: “真是!要我说,咱们公社谁比得上你?我听说的,除你以外,还有几个就都是公社干部家的亲戚,副主任徐震清的内侄子、副主任高水根的外甥,革委会委员李剑龙的表外甥,这些人你知道不?有一个还是我小学的同学呢,笨得要死!什么阿猫阿狗,比我还不如,竟然也推荐去当大学生,真是笑死人,要是轮不上你,才不对呢!” “呵呵,那,再等等吧。” 秦凝打着哈哈,期待赶紧把这个事情混过去,心里还想着,不知道哪个公社干部的亲戚能不能厉害一点,赶紧的多送送礼,把这事扛下来吧,求他了! 谁知第二天上了班,秦凝正在一处宣传栏写内容呢,陶丽芬就兴头头的过来喊: “秦凝,快,收拾收拾,去公社革委会见王主任!刚才站长来说了,你是最后一个,主任考察完你,就要把名额定下来了。我瞧瞧,哎,怎么没穿件新衣服,这样还行吧,洗洗手,快去吧,画画的东西我给你带回办公室去!” 陶丽芬帮秦凝整理着衣服,热情得恨不得现做一件新衣服给秦凝。 秦凝站在当地,咧嘴:“陶姐,我,我还是不去了,这个,我不想去。” “为什么呀?你紧张啥呀?” “不是……不,我是紧张,因为我没本事,我紧张。陶姐,我不去了,让人家去吧。” “哎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道多少人求我哥推荐呢?你知道多少人求着站长推荐呢?你不在的几天,大家都讨论过了,也就是因为推荐的你,大家都觉得还行,才都没出声,你这突然不去了,让人家怎么想啊?我哥和站长多失望啊?” 秦凝捂住半张脸,真是为难。她心说话:“这个事,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啊,我从没说过我要啊我!” 可是,她可一向的吃软不吃硬,要是别人对她使坏,她揍人家一顿那是轻的,整死都是分分钟的事,可这人家对她掏心掏肺的,她却连对人家凶几句都不好意思啊! “好吧,我去。”秦凝点了头。 大不了她到了公社主任那儿一句话不说呗!就跟考试故意考零分一样,总行了吧? 已经临近中午了,秦凝在陶丽芬期盼的目光下,假装急匆匆的出了文化站,然后,她悠哉悠哉的到街上的面店去吃面。 叫上一碗素净的雪菜鸡蛋面,她细挑慢咽,恨不得把一碗面吃个一小时,吃完了,又在不大的街上游荡,游荡来游荡去,觉得她自己要是主任的话,肯定等得怒火中烧了,她才走进了公社革委会。 打听到了公社主任的办公室,在公社革委会的最里面,要经过一条长走廊,到了那儿,门关着。 秦凝站在外头,心里挺高兴,关着好啊,要是主任不在,她就能回去了。 结果门就这么自己开了,出来一个戴眼镜男人,大约三十左右年纪,见秦凝站在门口,挺骄傲的问了一句:“你来参加工农兵大学生面试的?” 秦凝无奈的点点头:“嗯。” “你是秦凝?” “是的。” “怎么这么迟才来?不是叫你上午来的吗?你到现在才来!是不是不想面试啊?” “啊,是。” “你!你不想面试你们单位为什么推荐你?你们领导闹着玩呢?” 一听编派到站长他们了,秦凝只好瞎扯:“……呃,不是,我,刚才你问不是叫你上午来的吗,我就说是。” “你!真是!进去吧。” 戴眼镜男人很不耐烦的推开门,让秦凝进去。 到底是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办公室,在这个时代还蛮大的,进去了先是一个由两张办公桌拼就的会议桌、七八把椅子,再往里,用一个类似书架的多宝格隔开,才是一张堆了很多文件的办公桌。 秦凝瞄一眼,办公桌后面坐着个梳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对这人,秦凝还是有点印象的,几年前,她在一场车祸里救了这位王主任的老婆,结果这位王主任还威胁秦凝,让秦凝别往外说车祸的事,还被秦凝怼了几句。 这会儿,秦凝心里还高兴了一下,以往,她给人家的,并不是个挺好的印象,那这次估计没戏。 这样挺好! 带秦凝进来的眼镜男人,走过去敲了敲多宝格:“王主任,那个秦凝来面试了。” 中年男人抬头的瞬间,脸上还有着恼怒和不耐,可是当他透过多宝格,看见秦凝的一刻,他楞了楞,眼里闪过光,脸上很快绽开了笑容:“哦,让她进来吧。” 眼镜男人过来喊了秦凝,秦凝走过去,在主任办公桌前方两米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出声,不问好,盼着人家一声打发她回去就完事了。 眼镜男人在王主任的左侧也坐下了,用很是诧异的眼神看着秦凝,心里嘀咕:咦?这么不识相的面试者?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好一会儿没听见秦凝招呼的王主任,终于从手里的文件中抬了头,他看了秦凝一会儿,笑了起来:“秦……老师!怎么,工作很忙啊?耽误到现在?” 呃…… 秦凝看着眼前男人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阵不舒服。 但,她还是淡淡的应了声:“对,很忙,我有别的重要的事。” 王主任的眼睛不住闪烁着: “噢,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小秦啊,我们倒是有几年不见了哈,你这以前就是个孩子,现在……越来越漂亮了嘛!啊?哈哈哈!” 秦凝不说话了,坐在那儿,微微皱眉。 眼镜男人默默低下头,同样微皱的眉尽力藏着。 王主任瞄了一眼身侧的眼镜男人,和秦凝说: “小秦啊,你这个,你们单位领导推荐你,那么你也说说你的情况吧,这个,公社各单位总共推荐了二十多个人呢,咱们总要选拔选拔的嘛!” 秦凝垂下眼,想着怎么说才能既不给小学陶校长、和文化站张站长抹黑,又能把这个事糊弄过去,一时还没有说话呢,就听王主任说: “哎,你这怎么越来越害羞了呢?我觉得前几年你可挺爽快的嘛!紧张啊?要不……贾秘书,你去给秦老师泡杯茶嘛,女同志比较容易紧张,啊,紧张,对了,今天的热水不开,你去食堂重新打一瓶来。” “呵呵,对对,女同志容易紧张,对,好,好,我这就去。” 叫什么贾秘书的眼镜男人像复读机似的说了几句,马上出去了,还把办公室门关上了。 秦凝看着那扇门关上,眼皮跳了跳,心里开始骂人:“NND,别招惹我啊,老子可好久没折腾人了啊!” 等再转过头,就看见王主任从办公桌上抽了支烟,点着,开始吞云吐雾。 他的眼睛,从烟雾里透出来,紧紧盯着秦凝,仿佛秦凝是他的猎物。 秦凝又是一阵不舒服。 她一分钟也不想呆了,站了起来: “王主任,你忙吧。我不是来面试的,我来跟你这儿说一声,我不适合这个工农兵大学生,承蒙领导的推荐,但我放弃。” 说完,她就往外走去。 王主任一下子站起来:“哎,别走啊!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你说不要就不要啦?陶校长张站长这是开玩笑呢?” 秦凝脚顿了顿,心里到底担心连累陶校长等人,走到外头那两张办公桌拼就的会议桌旁,她回头又说了一句: “不是的,我才疏学浅,确实没啥资格当得起这个大学生推荐。本来我不知道这么多人里头选拔,我现在知道了,所以我放弃。” ------------ 第387章 人人都在生气 秦凝说完,就听见王主任笑了起来。 “哈哈!别急啊!本来,你倒是没希望的,哎呀,这个,全公社名额总共一个,那么多人争,我也挺为难,所以我总要查查被推荐人的背景什么的,我查了你了,你和文化局丁局长,根本就不是什么亲戚,你家还是地主成分呢!你们倒是有个当高级工程师的亲戚,不过离得远了啊!” 王主任手里夹着烟,笑着,向秦凝走来,烟雾的味道更加浓烈。 他的话也云罩雾绕起来:“但是呢,很多事都是可以开先例的嘛,要是别人这样的背景,那肯定不行,但是,你嘛,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呢……” 王主任在秦凝背后站住,话头也顿住。 秦凝的意识里便能感觉,一只手,向她肩膀处伸过来。 秦凝“忽”的身子一侧。 王主任手搭了个空,身子往前一冲,撞在了两张办公桌拼就的会议桌上。 他大力的“嘶”了一声,捧住下腹部,从办公桌上抬头,脸色已是无比恼怒:“秦凝,你,你最好留下来!别搞得大家难看!你小心你文化站也呆不了啊!” 秦凝一侧嘴角勾了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扭开门锁就走了。 她把王主任的办公室门重重的关上,看着两三步外的阳光,只觉得心里无比的郁闷。 “唉!” 她叹一声,刚转头要走,便看见长走廊的最底端,站着那个戴眼镜的贾秘书,正扶住走廊的柱子抽烟。 当他的眼神和秦凝的对上,他惊讶的张大了嘴。 秦凝冷冷的看了看他,大步走了。 心情太差了,秦凝一时不想回去文化站,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平心静气的面对陶丽芬。 人生,真是一场又一场的修炼啊!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能对有敌意的人“刚”就行了,现在才知道,对没有经过她同意的善意,也必须“刚”才行。 这次的事,就当又是一次经验教训吧! 秦凝这么安慰自己,心里明白,要是这事只涉及自己,那今天肯定不能让王主任直着身子出门,但现在事情里还牵涉了陶校长、张站长这些人,秦凝也不能贸然的只为出口气啊。 毕竟打人也要理由,她的理由是什么? 今天这种事,只能算是心照不宣的疑似职场骚扰,既没有证人,也没有证物,就算在法律相对健全的后世,这种事一旦去揭露,女方也总是吃亏些,何况这保守落后的七十年代。 秦凝闷闷的走在街上,这么个芥菜籽大的小镇,剔除了文化站,实在是无处可去,最终她走到了蒋丹家。 “蒋丹?在家吗?” 秦凝在门口喊了声,蒋丹的脚步声就很大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凝凝,凝凝,你怎么来啦?我都好多天没看见你了,快进来呀!” 蒋丹妈妈也出来了,脸上笑容欣喜又亲切:“真是秦凝来了,好多天没见你了。” 一番寒暄,蒋丹拉着秦凝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沿上坐下: “我有好多话跟你说呢,之前去文化站找了你几回,陶姐说你请假了,我还担心你家里有什么事呢,后来我街上遇见你和你那个情哥哥,我就放心了。怎么,你哪位回去了?” “嗯,回去了。” 两人说着话,但秦凝笑容浅淡,蒋丹还以为是她依然伤离别,便笑着说:“啧啧啧,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么舍不得啊,快结婚呗!” “会的,等他那边申请,他们工作特殊,要申请。” “哦,这样啊,不过,你肯结婚,就是好事,恭喜你呀!” 蒋丹眼里是真心实意的高兴,秦凝打起精神来,说: “什么恭喜我,我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呢,倒是你,五月一号是吧,实在是在眼前了,哎,咱们也不玩虚头八脑的了,我直接来问你一声,结婚礼物,你想要什么?我这再不赶紧送,我都过意不去了!” 谁知蒋丹的笑脸立刻垮了,默了片刻,叹气:“唉,日子……改了,暂时还没定。” “出什么事了?还要改日子?” 秦凝没掩盖惊讶。一般来说,农村订下了结婚日子,极少有改的,除非是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或者是出了别的大事。 蒋丹垂下眼,半天没出声,不断的搅着手,没有了刚才的开心样子。 最后,她吸了吸鼻子,撸了下脸,说: “这个事,几个原因。你上次不是在街上看见我拎着菜吗?我被我外公那边叫去训话了。他们啊,一听说我攀亲了、人家还不错以后,就开始假装关心我妈和我们了。 那毕竟结婚是大事,周健家送日子什么的,该请我舅舅的,必须请啊,要不然,女方连舅舅家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 可你也知道的,我外公和舅舅他们,一有机会就想拿捏我们,现在我要结婚了,他们还不是赶紧的想要得些好处嘛,我舅舅从我定亲以后,跟周健家认识了,就总跟周健家提,一会要这个礼,一会要那个礼。 刚开始,周健家还能忍。可没几天,周健在被单厂转正了,当供销员了,他们家态度就变了,对我不冷不热的,虽然大家面子上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 那等周健家送了结婚日子以后,我妈就跟我说,既然结婚,还是领个结婚证比较好,我就和周健说了。 周健觉得挺好,但是他爹娘不高兴了,说我们家总是爱搞麻烦事,乡下结婚,哪里有领结婚证的?领结婚证还要跑到城里被单厂那边去打申请什么的,来来回回不都是钱?那东西有什么用?就我们家事多! 我跟我妈说,要不,算了,别领了,反正乡下都这样。可我妈坚持,说结婚是大事,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当然,周健对我还是不错的,同意了,说怎么的,他也劝服他爹娘,跟我去领。 可是就前几天,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弄的,说是周健姑父——徐震清,就租我们房子这家,不是在公社革委会当副主任嘛,可骄傲了,说是给周健推荐了这一届的工农兵大学生选拔,要是周健能选拔上,那以后就是干部了。 结婚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尤其是领结婚证这回事,绝不能办,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说我爸妈是离婚的,我爸是下放的、劳改分子、四类分子,要是我和周健结婚了,推荐材料上还要填我的家庭状况,会影响周健。我……” 蒋丹停下来,用一种委屈但又不敢委屈的眼神看秦凝,嘴角扯了扯,苦笑:“我,能怎么办呢?” 秦凝问:“周健想去当这个工农兵大学生?” “谁不想啊!选拔上以后,以后毕业出来就是干部啊!”蒋丹闷闷的说。 秦凝心里大叫:我不想我不想啊! 但开口的话是:“所以,是周健说要推迟结婚日子的?” 蒋丹摇头:“是我,我和我妈决定的。我妈说,这种时候,要是我非要和周健结婚,要是真的影响了周健,以后周健会怪我的,还不如大方点,干脆再看看情况。” “周健没反对?” “这个……是我们自己提的,不能怪周健。”蒋丹小小声的说话,嘴角挤出一抹笑。 “那,周健他,能选拔上?” “应该能吧,他姑父徐震清帮他打点呢,说是给革委会好些人都送礼了。最主要是公社革委会王主任那边决定,我听周健说,所有亲戚都在出力,他姨父还从城里买东西回来,让周健家送去呢!现在就是还有一个副主任的侄子背景比较硬一些,但那个侄子文化还要低些,估计还是周健有希望。” 秦凝没再出声,心里真是抹了一把汗,怪不得公社王主任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在办公室就流露出猥琐样子,原来竞争还真挺激烈的,陶丽芬啊陶丽芬,啥都不知道,就把她按在了浑水里,这种事,叫她说啥好,唉! 两人又絮絮的说了好些话,秦凝眼看着过了下班时间了,才和蒋丹告别,往文化站拿了自行车回家。 东北地质大院的某个家属院里。 成屹峰刚踏进家门,任阿山就扑了过来: “屹峰,让我看,伤成什么样儿了?啊?……嗳,挺好啊,没什么啊,哪儿伤着了?衣服脱下来我看!” 成屹峰笑着,把手里的一个大旅行包放下,扶着母亲的肩膀说: “妈,我没事,我脸都没事,我身上怎么会伤着嘛,就是头发烧掉了一点,哦,手上有点,放心放心啊,怎么,爸他还是忍不住跟你说啦?哎呀真是的,都跟他说了我没事!” 任阿山没放手:“手给我看,哎哟……还行,头发……剪这么短……倒也还好。哎哟这个陆水芬真不是东西啊,就知道她不是东西,跟我说你皮焦肉烂,我看她才皮焦肉烂,她全家皮焦肉烂!” 成屹峰解着身上包袱的手顿住:“陆水芬?大伯娘?她……说我什么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任阿山气呼呼的,但手还是拽住儿子: “能怎么说,打电话啊!一颗米都不舍得送我的人,竟然打长途电话来说心疼你烧伤了,我信她个鬼! 还说秦凝是跟人家抢了对象,人家才要烧死她。成屹峰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秦凝要真是这样的,你还跟她掺和,我都看不起你!所以我想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成屹峰看着母亲那憔悴又担忧的脸色,心头的火窜得“忽忽忽”的,包袱还在身上呢,愤恨地说道: “这话是陆水芬说的?简直是放屁!你看我的脸就是个例子,你看,我这一点事都没有,她加油添醋的也太离谱了!她说我的伤就罢了,还败坏我对象名声,这我不能忍!妈,你们不跟她断绝来往,我跟她断绝来往!” 成屹峰本来还想跟母亲细细讲一下,这段时间在老家发生的事,包括秦凝找到的一个老中医,老中医治好他烧伤的神效等等,都要和母亲说一说。 秦凝给他搽了那药,他也是到了火车上才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痕几乎没有了,原先他还奇怪呢,怎么和林伯义他们吃饭,林伯义他们也没有问他怎么伤着的呢?原来自己脸上完全好了,根本看不出来了啊! 高手在民间,这老中医真是太厉害了!真是值得讲一讲的事。 可是,现在他人才踏进家门,母亲就和他说了陆水芬造秦凝谣的事,成屹峰决定,老中医的事他不讲了,直接就是说他没怎么伤着,根本没有弄到伤痕累累,陆水芬说的全部是谎言。 不是爱造谣吗?不是爱在背后搅合别人的事吗?让你搅合个够。 成屹峰干脆东西也不收拾了,把这些日子陆水芬的所作所为跟母亲讲了一遍,把任阿山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陆水芬: “我就知道,秦凝不是那样的人,好好的受那么大惊吓,她还在背后给我搅事!她有什么资格跑去人家村里打听?我这个当妈的还没出面了,她算个啥? 还介绍她侄女给你,侄女像了她就不会好!还她侄女,真是太不要脸了,不行,我要跟他们一刀两断……” 任阿山骂得很长气,最后还是气不过,把儿子拉到瘫在床上的婆婆身边,和儿子说: “屹峰,你也跟你奶奶说说,把在老家看见的听见的都说说,你大伯大伯娘都做了些什么!以后我是不想理他们,不要觉得是我们绝情,谁受得了这种一边拿着我吃着我,背后搅合我儿子婚事的鬼!” 老太太近八十岁了,往日的岁月再是嚣张,瘫倒床上十多年,也早品出谁对谁错了,此时见任阿山气得脸都涨了,只会不断的摇着手说: “阿山,不要气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理就不理罢,不要气了,都是我们家亏待你,都是我们家亏待你……” 这一场气生的实在不小,直等家里吃过了晚饭,成屹峰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把秦凝交代的给每个人的礼物拿出来,任阿山的脸上才看见笑容。 ------------ 第388章 怎么能算了呢? 成屹峰看着母亲把一件藕荷色的毛衣抖落出来。 成屹峰介绍说: “这个是你的。小凝说这个叫什么青果领,啥啥元宝针还是啥,她特意让人织得比较厚,比较保暖;还有这件粉红的,是妹妹的,好看吧?哦,爸的,奶奶也有,奶奶多一顶帽子,看,暖和吧?还有这里每个包里的,都是各自干货,还有酒,这些是节约领,小凝说多给点,要是妈你想送人也行,不够的话,写信跟她说……” 一家子围着看,连成有川也早回家,此时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家的东西,眼里带着一份感动。 成屹萍拎着新毛衣比划来比划去,低低一声:“这衣服还真好看啊,看来,乡下女人眼光蛮好的嘛。” “你说谁?” 成屹峰从一堆东西里抬头,眼睛紧紧盯住妹妹。 成屹萍立刻嘟嘴:“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我问你刚才在说谁?什么乡下女人?” “哎呀,你那个小凝小凝的,不是乡下女人吗?我有说错吗?” 成屹峰话语冷漠:“你没说错,你自己还是乡下女人呢,你哪里有说错。” 成屹萍急了:“哥!你干嘛,我不就说了一句乡下女人,你干嘛这样?” “我干嘛这样你心里知道!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看不起我的乡下女人,我乡下女人的衣服不要拿、东西不要吃!” “你,你!”成屹萍一时理亏,指着哥哥,一时说不出话来,最终对着母亲撒娇:“妈,你看哥哥,我说什么了我?” 任阿山见怪不怪,打圆场的摆手:“哎唷,好了好了,吵什么呢,你啊,有点眼色好不好,你哥喜欢的姑娘,你好好说话啊!” 成屹萍不甘的嘟囔:“可我没说错啊,是乡下女人啊。” 成有川不禁喊了一声:“屹萍,别以为别人听不出来。要说乡下的,咱们一家都是乡下的,你倒是跟谁学的这腔调?思想上进步才是好,别一天到晚的说这些没用的,好好跟着老会计学本领啊,钢铁厂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父亲发话了,成屹萍不敢讲了,低低的应了声:“知道了。” 等到把东西分发完,成屹峰又和父母提了想申请结婚的事,絮絮叨叨,别后的所有情况都说完,已经是深夜。 成屹峰铺开信纸给秦凝写信:“小凝,我到家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好不习惯,我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可以后我不想再这么过,我期待着,你快点来到我身边……” 这一晚,成屹峰向秦凝倾述着相思,再把准备结婚申请的东西整理一遍,躺下了,却睡不着。 激动着,憧憬着,思念着,心里眼里都是秦凝,直至梦里。 秦凝也没睡好。 昨天的事,让她有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憋屈之感,自从穿越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一大早起来以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和陶丽芬说一下,毕竟,这里头还牵扯着陶校长他们呢! 按着上回小季出车祸之后的遭遇、秦凝救了主任夫人之后的待遇来看,这位王主任的为人处事可是很糟糕的,估计轻易不肯罢休,得防着些。 秦凝到办公室的时候,陶丽芬已经在了。 一见秦凝来,陶丽芬就兴奋的看着她: “哎,秦凝,怎么样怎么样?昨天面试到啥时候啊?我在办公室等你老半天,结果都没等到你回来,怎么面试的,问些啥?你应该能过的吧?” 看着陶丽芬那双纯粹的、热烈的眼睛,秦凝终究没法发火。 秦凝克制着,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慢慢的把包在办公桌旁放好,借此来调整自己的心情。 就这么一小会儿,陶丽芬的眼里就是难过:“怎么了?情况不好啊?那什么……你也别难过,要不然,我再让我哥给王主任送点礼吧,你别急……” “陶姐。”秦凝喊停她。 “嗯?”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你……什么怎么样?工作吗?还是为人?好啊,哪儿都好,比我强多了,要不是你帮着我,我现在还是个临时工呢……” 陶丽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但秦凝这次没耐心听:“陶姐,咱们不说这个。我有说过我要当干部吗?” “没有。” “我有说过我要当工农兵大学生吗?” 陶丽芬不解的看着秦凝,秦凝的目光太过冷了,让陶丽芬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低低的说:“……你没有,你就是谦虚……” 秦凝抬手制止: “不。陶姐,如果之前我给过你这样的印象,我抱歉。我现在很慎重的告诉你,我,看不上工农兵大学生这个事。 据我所知,咱们公社是七二年开始第一次招工农兵大学生,那时候好多人都是要考试的,选拔出来的人也要公示,每个人带上大红花,那真光荣。 他们从群众中来,最后要回到群众中去,为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可这几年,大家似乎都只盯着大学生出来就当干部这回事了,然后什么人都挤着去了,对吗?” 陶丽芬抿了抿嘴,说:“所以说啊,咱们公社这次推荐的一些人,我只觉得你行。” “重点不是这个。”秦凝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语气: “重点是,我看不上!我不想去参与这个事,是陶姐你自己觉得我行,但我根本就不想要去,这让我很为难!” 空气突然安静。 陶丽芬微张着嘴看着秦凝,眼里开始委屈:“你这什么意思?” 秦凝吐出一口气,说:“陶姐,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伤了你的心,你是一心为我好,但是……我还是把昨天的事跟你说一说,你可能比较能理解我的心情。昨天,我是下午去的……” 秦凝把昨天在王主任办公室的经历给陶丽芬一说,陶丽芬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混蛋!怎么有这种事?他一个主任,他……不行!咱们揭发他!” 秦凝扯了扯嘴角,两手一摊: “怎么揭发?有人看见了吗?有人听见了吗?你觉得,一个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影响力大,还是我一个文化站的临时工影响力大?你觉得,人们对一个男人的宽容多,还是对一个女人的恶意多?你觉得这件事,我能得到公正的对待?” 陶丽芬哑口无言的看着秦凝。 秦凝说了出来,反倒释然了,苦笑着说: “陶姐,说实话,我是知道你心地好,从不说不着边际的话,我才敢把昨天这个事告诉你,要是别一个,我都不敢说出来,就怕我这边当着受害者,转头别人就把我当一个惹祸精或者狐狸精的四处给我宣扬呢!你说是不是?” 陶丽芬皱眉看着秦凝半天,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咽了口吐沫,眼睛红了:“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倒是我这给你惹事了,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我只以为要是能当上大学生多好啊,我……对不起,秦凝,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让我哥推荐你,对不起啊!” 秦凝摇摇头: “别这么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所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对你对我都是个教训吧,我们以后都不再这样就是了。 姓王的是威胁我,要我小心,别文化站也呆不下去,这个我无所谓。但是我想着,他要是真的不让我在文化站,肯定不是直接跟我说,而是给站长和陶校长那边施加压力。 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姓王的会找借口,派陶校长或者咱们站长一个不是。所以,我想,要是陶校长问起我有没有通过面试的话,你悄悄给他说一下,我可能得罪姓王了的,让他最近说话做事上注意着一些,把事情混过去就是了。反正我猜,姓王的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提这个事。” 陶丽芬点点头,有气无力:“我明白了。可是,姓王的那边,咱们就这么算了?” 秦凝垂下眼,遮盖住眼里的寒意,嘴上说:“鸡蛋碰不过石头,只能算了”,肚子里说:“算了?怎么能算了呢?不过是不能太过明显的立马就动手,等这大学生不大学生事情过去一些的时候嘛,呵呵,小女子报仇,一天到晚!” 事情,就这么暂时过去了。 踏入四月份以后,秦凝就急着往县城跑。 卧牛山上是必去的,今年的雨前茶都错过了,只能去换明前茶,秦凝趁着星期天,就大早的往卧牛山下的林场公社泡,换了好些茶叶,又跟人买了些茶树种。 现在她倒是不用带着悟空跑到山上去了,她也是有山的人了。但是她又想在自己那空间的山上试试,能不能也种茶树,所以得买一些试试。 衣丽亚那边也是必去的,这次,除了房租什么的事情需要处理,秦凝还想托衣丽亚做一件事。 衣丽亚过的很不错,十九岁的青春美好,在她的身上全部显现出来,身材凹凸有致,由于常常宅在家,她皮肤白皙红润,因为住着的人都是文化人,她也十分的温柔有礼。 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只是看见秦凝,她一如既往的依恋和感激。 她说:“秦凝,你可好多天不来,我真是惦记你,我新学了一个菜,练了好多次了,仲阿姨老陈他们都说好吃,你今天留下来我这吃饭吧?好歹也能让我招待你一回啊。” 秦凝欣然同意:“好啊。就是等会儿我还要出去一趟。” “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不着急,我有个事麻烦你。我刚买了几本书,还有一些东西,你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你给我这么办……” 秦凝把要衣丽亚做的事情交代好,便匆匆的出了门。 到了那租来放瓜果蔬菜的房子里,她快速的释放出几间房的东西,便把门一关,走了。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那就是千多块的收入即将入帐,她要做的,无非就是给赵进明打个电话。 把赚钱的大事做完了,秦凝才拎着一兜子的新鲜蔬菜往县城百货大楼后头的房子里去,看望高阿姨。 高阿姨自然是热情万分的,尤其是对待秦凝拿来的新鲜蔬菜: “哎唷,这时候已经有西瓜了?哎唷,我该放哪儿好呢?哎唷,可怎么搁它呢,真是太金贵了,哎唷,这个西兰花别处吃不着,我可总算又看见它了,我家大孙子喜欢得不得了……” 等到高阿姨把东西都安置好了,她才和秦凝坐下来说话: “你丁伯伯难得在家,带两个孩子去放风筝了!我可有日子没见你,你忙啥呢?” “我家那个远方的亲戚回来了,我陪了几天。” 高阿姨听秦凝这样说,眼神有些闪烁的问:“哦,就是买房子的哪个?哎唷真好,他们……喜欢那个房子不?” “呃……其实,高阿姨,他们不喜欢。”秦凝摇头,一本正经。 高阿姨有点紧张,只是一点,马上说:“哎唷,不喜欢也没法子了!” 秦凝说:“就是说啊,也没法子了,房子买了又不能退,是吧?主要是他们嫌小,说是以后想回来住的话,还是要大一点的。” 高阿姨如释重负:“对对,买了房子不能退的。小啊?以后再买大了啊!” “对,我亲戚的意思是,要是能有大一点的屋子卖的话,给他们再买一个。要不高阿姨你给我留意着?” 只要不是把房子退给她,高阿姨怎么都是高兴的,立刻点头: “行啊,我给你留意着!上回你丁伯伯的一个亲戚家倒是提过一嘴,人老了,就一个人在这儿,想搬去沪上和儿子住,那个房子想租出去,他们家房子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卖不卖,我给你去打听。” “那房子在哪儿,我今天能去看看吗?要不我来城里一趟不容易呢!” “啊?这样啊,也不知道那亲戚在不在家呢!” “我家亲戚说,要是这次买到的屋子又大又好,会给我三十块钱。我没有高阿姨介绍,我可买不到,所以那三十块钱可是高阿姨你的了!” “哎唷哎唷,那可太客气了,三十多块呢!那,要不我带你去碰碰运气?” ------------ 第389章 作风问题 高阿姨敌不过诱惑,锁了门,带着秦凝出去了。 秦凝想再买个房子的想法很久了。 之前,她是出于投资的考虑。现在是完全的卖方市场,根本没有人买房子,房子的价格是前所未有的低,随便买一个放着总是赚的。 而和成屹峰涉及到婚事了,秦凝还是倾向于今后成屹峰能回来老家,他们能单独的过日子。毕竟她愿意走入婚姻已经不易,并不准备去承担几代人生活在一起的、大家庭的生活。 所以,现在开始,她想先物色房子。不合意的可以买着当投资,合意的就自己住。 七十年代的县城实在是小,走了四五条街道,高阿姨就带着秦凝找到亲戚家。 还没进屋,秦凝站在门口看了下地理这位,发现这房子离鲁兆辉家倒是不远,大概百多米这样,秦凝心里挺欢喜。 江南的县城老宅子,门口都做的挺小,从外头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高阿姨喊着“姨父姨父”的往里进去,秦凝倒是觉得这屋子挺大的,最起码,院子就挺像样,有二十多个平方的样子,这在县城民居中算是比较大的了。 最让人惊喜的是,房子古色古香,还保留着微翘的廊檐、雕花的窗户,石砌的台阶,十分有古建筑的风貌。 高阿姨口中的姨父出来,是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精神还挺好,背有点驼,高阿姨跟他一阵嘀咕,老人就把秦凝让进了屋。 秦凝四处一看,屋子里面挺杂乱,反而没有外头好看,但挺大的,连厨房总共有五间房,每间都有天窗。 老人介绍说,这个房子其实是早期一个大官人家的花园隔出来的,一个园子被隔成了七八户人家,所以里边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个坑,其实早期是一个小人工湖呢! 秦凝很感兴趣,搬着条凳子趴在围墙上看,果然,隔壁人家的屋子跟这院子十分相似,但望过去,确实有个大坑,因为长了草,看起来很不好看。 秦凝当即决定,不仅这个院子要想法子买下来,相邻的几个院子都要买下来。 一个有钱想买,一个老了要投靠儿子想卖,再加上高阿姨想赚三十块,这房子很快就基本谈妥了,就等老人写信通知儿子回来去房管所办个手续了。 秦凝和老人说好了一个月后交易,便告别高阿姨,回去衣丽亚那边吃中饭。 仲倚竹齐山夫妇、陈远程都已经回来了,看见秦凝也是十分高兴,五个人像一家子似的吃饭。 秦凝悄悄的观察,发现陈远程和衣丽亚的互动十分默契。 衣丽亚盛饭,陈远程就不声不响的帮着端碗;衣丽亚坐下吃饭,也是挨着陈远程,等到吃完了饭,陈远程就默默的帮着收拾。 秦凝只当作没看见,心里却默默的祝福着,患难里的真情,要是能成了,倒是好事。 日子看起来过得平稳,成屹峰离开的第七日,秦凝就在文化站收到了他的来信。 “小凝,我到家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很不习惯,我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可以后,我不想再这么过,我期待着,你快点来到我身边,我把申请结婚的材料理了理,明天就能递上去。 不过,我后天就要出发去勘探点了,所以材料递上去之后,就让我爸帮我催着,希望能尽快有批复。 我妈知道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十分高兴,我说了戒指的事,我妈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把老祖宗传下来的戒指什么的都给你……” 秦凝正看信看得嘴角轻勾,忽然感觉,坐在她对面的陶丽芬在偷偷的看她。 说她偷偷的,是因为今天秦凝发现好多回了,当秦凝感觉到目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陶丽芬的目光就迅速移开了,不似平时,那么的大方,那么的纯粹。 秦凝不动声色的把信收了起来,已经临近下班了,秦凝站起来,抖了抖衣服,说:“陶姐,收拾收拾,下班咯!” 陶丽芬笑了笑:“哦,是呢,你先走,我还有一点东西没弄好。” “什么东西啊?要我帮忙吗?” “就是,就是上回县委宣传部要的那个节目单,我再好好排排。” “哦,你不是已经排的很好了嘛,要有信心哦,你现在可是咱们昭文县最出色的文艺节目总导演呢!” “我……呵呵,呵呵,我哪里称得上嘛,呵呵。” “陶姐真的不要我帮忙?” “啊,不用不用。” “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呃……我,等一下再……” “陶姐没有什么要和我说?” “……” 陶丽芬看着秦凝,秦凝也看着她,安静、平和、期待。 终于,陶丽芬干咳了一声,说:“秦凝,要不,你坐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好。” 秦凝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依然安静的等着陶丽芬。 陶丽芬抬着眼,眼里是纠结、无奈、和隐隐的愤怒,她叹了口气,说: “昨天我哥跟我说,前天革委会王主任找他了,把他骂了一顿,先是说了很多学校的事,说他工作不踏实,说什么我们公社的小学教育工作没有大起色,扫盲工作也做的不好,等县里要半年度考核的时候,别指望公社革委会能给我哥写好评和盖章。 唉,要是往常,我哥肯定心惶惶的,但这次,我哥知道是为什么,他说他心里就想,要不然他再给主任送些东西就算了。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呢,咱们张站长找他,说是王主任也把张站长找去骂了一通,说张站长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把党和组织给予的信任看得太轻了,那么重要的工农兵大学生选拔,怎么能推荐你去呢?说让张站长一定要开除你,理由是,是,你作风不好……” 陶丽芬顿住,忧心的看着秦凝。 秦凝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呢?” 陶丽芬闭了闭眼,很是为难,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天那件事,我只和我哥说了,我哥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你,他也说,这种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你吃亏,所以他没有告诉张站长。 那王主任和张站长这么一说,张站长还跟王主任理论了一句呢,‘作风不好?怎么回事呢?秦凝在我们站工作这么久,一直挺好的啊!’结果王主任就说,说你…… 唉!秦凝,我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都难过死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姓王的真的太不是人了!” 陶丽芬把手盖住眼睛,大力的摇着头。 秦凝深深的吸气又吐气,让自己冷静,说: “陶姐,不管什么话,只要不是真实的,总是站不住脚的,我也一定能找到方法解决的,你只管说,姓王的说我什么?” 陶丽芬不抬头,憋了半天,话在手心里出来,仿佛这样,下面的话才不是她说的: “说你,说你勾引他。就为了能通过选拔,你在主任办公室勾引他,可他一个一心为国为民选拔人才的干部,怎么能受你的勾引呢?他就骂跑了你。但这还不够,我们的干部队伍决不能混入你这样的坏分子,所以,得开除你,如果张站长不开除你,姓王的就要打报告,撤了张站长。” 办公室里静了静,忽然传出一声:“噗!呵呵,呵呵呵!” 是秦凝气极反笑。 陶丽芬这才缓缓放了手,茫然无助的看着她。 秦凝已是一脸寒霜:“还有什么?张站长决定开除我了?” 陶丽芬轻轻的摇头: “还没。张站长跟我哥说,王主任说秦凝勾引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但秦凝一个年轻姑娘,要是就这么的,给随便以作风不好的理由开除,这不是害人家一辈子吗? 这种事,总得有个事实根据啊!张站长问我哥怎么看这种事,然后我哥就憋不住,把你前几天在王主任办公室的事和张站长说了。 张站长也很愤怒,但是,这个事情,确实是又没有人能出面证明,就算说了出来让人评理,多半也是你吃亏。 唉,张站长就说,要不然先拖着,等再过几天,姓王的气消一点,他再去给王主任那儿替你说说情,能怎么办呢,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唉。” 办公室里,在陶丽芬的叹气声之后,又静默良久,秦凝忽然问:“那,工农兵大学生选拔的事,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谁?” “好像是李水根的外甥。” “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唉呀,这个,我不太记得了,田什么的吧。” “肯定是姓田,不是姓周?” 陶丽芬摇着头,一脸的愁: “不是姓周,肯定是姓田。唉呀,秦凝,你现在还关心这个做什么啊,我心里都难过死了,你说要是过几天,姓王的还是非要张站长开除你,那可怎么办呢?一旦开除了,总是遭人议论的,说来说去,好的都给说坏了,秦凝,那,那你可怎么办呢?那可都是我造的孽了,我,我昨晚一晚没睡好,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秦凝却笑了,真心的笑容,轻松得很: “别愁了,只要选拔出来的人不是姓周,那就好办了。陶姐,这个事,我自己解决,你先把革委会几个领导的情况跟我说说,我现在只知道,姓王的是一把手,徐震清是二把手,还有呢?” “秦凝,你,你问这些做什么?咱们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要我说,你先找找你那个亲戚丁局长吧?” “不不,陶姐,你刚刚也说了,污蔑一个人作风有问题,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只顾眼前的处理呢!一辈子的事,就该用一辈子来谈,革委会的人事,我以前不在意,你比较清楚,来,你跟我说。” 这天下班,比平时迟了半个多小时,但秦凝从文化站出来了,没有回家,而是连着做了几件事。 她先是到了蒋丹家。 “蒋丹,听说公社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已经定了,你听说了吗?” 蒋丹脸上很平和,看不出什么太大波澜,点头说:“听说了,是副主任李水根的外甥。” 秦凝说:“周健没选上,你,不替周健可惜?” 蒋丹抬头,向在外屋忙着的母亲看了一眼,说: “总是有点可惜的。可我妈妈说,这种事,也没啥可惜的。要是周健选上了,他们家的优越感肯定更强,也不定怎样呢! 最先一个,不是还要送材料政审吗?他们不是现在就觉得我的家庭出身有问题吗?那结婚证就不能领,那我们婚事就会一直拖下去了,夜长梦多的,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唉!其实,通过这件事,我妈妈又不怎么同意我和周健了,她总觉得,周健家看不起我,以后我过得不会好,但现在定了亲了,又不好多说,唉,我夹在里头为难。” 秦凝也向外屋的蒋丹妈妈背影看了一眼,问:“那现在呢?五月一号会照常结婚吗?” 蒋丹的不高兴就明显了,摇着头说: “昨天周健过来了,他是和我说,想照常结婚,可他家里还因为没选上大学生挺不高兴的,这几天还没定下来。” “他姑父徐震清很不高兴吧?这事可真是没面子呢!” 蒋丹撇嘴:“可不是。当时和周健家说得非周健莫属的样子,还让我们暂时别结婚什么的,送了好些东西,结果却这样,他姑父也正郁闷呢!” “这个确实会郁闷,旁人知道了也会说,徐震清是二把手,李水根才是三把手,大家都推荐自己的亲戚,结果还是李水根的外甥选上了,那看来,李水根比徐震清厉害啊!” “唉,就是啊。成天的把自己夸得多厉害,现在周健姑姑也不好意思多说了。” 蒋丹摇着头,看起来,她对周健这个姑姑家实在没啥好感。 秦凝站了起来,说:“不过你看来还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你就是听说了这个事情,专门来看我的?” “不是,我没那么好心,我就是想来知道一下,周健那个骄傲的姑父,徐震清是不是特别郁闷的。” 秦凝特一本正经的说着,可蒋丹笑了起来:“哈哈哈,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喜欢那家子。” ------------ 第390章 坏人自有天收 对于蒋丹的理解,秦凝笑笑,没分辩,和蒋丹告别了。 她还有好几件事情要做。 现在要去的,是一条陌生的路,秦凝骑了一段,停在了一个村路口,等。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已经暮色低沉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骑着辆自行车慢悠悠的过来。 秦凝站在路中间喊一声:“贾秘书。” 戴眼镜男人不得不下车,正是公社革委会的贾秘书。 贾秘书抬了抬眼镜,对着秦凝看了看,声音疑惑而恼怒:“是你!” “嗯,是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 “等我干什么?” “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娘病了那么久,你就不想给你娘好好治病?靠着每天泡在公社加班是没有用的,逢年过节送两只老母鸡也是没有用的,今年王主任依然不准备给你转正,所以,你娘的医药费还是得你自己付。那,这里有五百块,先拿去用。”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淡灰的暮色里,贾秘书有些疑惑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女子对他淡淡一笑:“五百块,买你知道的一切。” 二十分钟以后,暮色已经很深,贾秘书都已经看不清面前女子的真正神情,只看见她递过来厚厚的一叠钱:“成交了。祝令慈早日康复。”转身便走了。 贾秘书站在当地,眼睛盯着钱,手开始抖,抖着抖着,忽然把钱一下子塞在衣服里,推着自行车就跑。 秦凝依然没回家,她骑车回到了镇上,拐进了公社革委会后头的小巷子。 这个时间,都是各家各户做饭吃饭的时间,小巷子平时就没人,这会儿更是安静。 秦凝一个转念,就带出了悟空。 “吱吱,主子,去哪儿玩?”悟空咧着猴嘴笑。 秦凝把它抱在怀里,小声说:“今天不是玩,是有很重要的事,你要进去这个围墙里面,就紧邻这个围墙的一间房,去找一样东西……” 秦凝细细的交代着,悟空似懂非懂的点着猴头,五分钟后,一下子翻过了革委会的围墙。 又五分钟以后,悟空出来了,呲着牙递上来一本本子:“主子,罪证,吱吱,罪证?” 秦凝把本子拿在手里,凑到眼前看看,夜色挺浓了,看不清楚,她带着悟空一闪身进了空间,再一看,摇头: “不是。我看一时不好找,那,你拎个袋子进去给我找,所有跟这个本子差不多的你都拎出来。” 又一小会,悟空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吃力的翻墙出来。 秦凝再次进去空间,一通翻找,把一本褐色封皮的日记本拿在手里:“对,就是这个,悟空好样的!办公室都翻乱了吧?” “吱吱,乱,和芦花鸡刨食一样乱。” “这样啊,那你去把别的房间也翻一下,有一间算一间,全部翻,要是翻到像这样的本子,也给我拿出来。” “吱吱,饿。” “翻完了,给你吃肉。” “红烧的?” “红烧的!” 等秦凝从公社革委会后面的小巷子里出来,已经将近七点钟了,秦凝往回家的路上走,但依然没有回家,却到了赵进明家里。 赵进明一家看见秦凝自然是惊喜,花妹妹问:“小凝,这个时候,你吃过饭没有?” 秦凝笑着问:“契娘,你家有红烧肉吗?要是有红烧肉,我就在你家吃饭,要是没有,就算了。” 花妹妹宠溺的说:“哎唷你这孩子,你要吃,我现做啊!家里肉不断,煮个红烧肉又不麻烦,那你等一下,我这就做。” “谢谢契娘!” 花妹妹立刻就上灶去准备饭菜了。 秦凝和赵进明说话:“契爹,公社革委会那些人,你跟他们都熟悉吗?” 赵进明看看秦凝,眨巴眨巴小眼睛,说: “那就看你要做什么事了。囡啊,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事你赶紧的说吧,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又有发财的机会了?” “这个嘛,也算。”秦凝对他笑,又神秘兮兮的说: “那就看你要做什么事了。你只先跟我说,公社革委会的那些人,你跟谁能到称兄道弟的地步?老实点儿啊,别跟我吹牛!” 赵进明眯着眼睛“嘿嘿”笑着: “啥呀,嘿嘿嘿,称兄道弟?跟你我不吹牛,我说实话。你契爹我这样的投机倒把分子,公社革委会那几个,都看不上我的,我要是有个什么事需要帮忙,也是人托人的找上他们罢了。你说话也干脆点儿啊,你到底又想干什么呢?” “我要干件大事。我给你一个机会,以后能跟公社革委会主任称兄道弟的机会,你干不干?” 赵进明惊讶的看着秦凝,眼珠子兴奋的直转。 秦凝调皮的冲他眨眨眼,慢悠悠加一句:“但,前提是,咱们先推翻现在的革委会主任,换一个新主任,怎么样?” 赵进明看了她半天,一拍大腿:“他娘的,你敢想,我为什么不敢干,说,要契爹我做什么?” 秦凝把一本褐色笔记本拿出来交给赵进明,说:“这个东西你先看一下,再去找找革委会的徐震清副主任,我看,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还有小季,前几年他出车祸受的委屈,可以说一说啦!” 从赵进明家出来的时候,秦凝打着饱嗝,暗沉沉的夜里,秦凝背着的包包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也打了个饱嗝。 秦凝跨上自行车,慢悠悠的骑,低低的唱着歌:“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第二天,秦凝准时到了文化站,陶丽芬还没来。 她心情愉快的给办公室打扫着,又去打了水,给自己和陶丽芬各泡了一杯茶。 她还拿出一包瓜子放在桌子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桌上的过期报纸。 一会儿陶丽芬来了,秦凝愉快的招呼她:“陶姐,早啊!” 陶丽芬眼圈有点青黑,估计晚上又没睡好,这时候一边把背着的包放下,一边用同情又不解的眼光看着秦凝:“早,秦凝,你,还帮我泡了茶?” “是啊,我前几天在卧牛山跟人家买的,明前茶,真不错,泡了五分钟,刚出色,最香了,你喝喝看。” 秦凝自己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惬意的吐气。 陶丽芬看着她面前的瓜子,欲言又止,但最终,她坐下了,轻轻喝一口茶。 清香入鼻,甘甜入喉。 陶丽芬忍不住叹一声:“嗯,真是好茶。不过,秦凝,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就开除的事啊!你忘记了吗?要是让人说你勾引他,可怎么办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 “这……秦凝,别的事情,当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可这女孩子名声的事……说的人多了,你肯定沾不着好!” “那你不是跟我说,张站长和陶校长都是相信我的吗?到时候要是姓王的非这么污蔑我,就请张站长和陶校长给我作证啊!” 陶丽芬皱眉:“这……胳臂拧不过大腿的……” 秦凝挑眉:“那,等墙倒了,他大腿砸断的时候,咱们再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相信正义!姓王的那么坏,坏人自有天收,啊,自有天收!” 秦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依然侧着脸对陶丽芬笑。 陶丽芬哭笑不得:“……秦凝,你这……唉!” 就这么的,每天陶丽芬都带着对黑眼圈来上班,每天都对着秦凝长吁短叹,秦凝每天都泡一杯茶,每天都乐呵呵的,啥事没有,就这么过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秦凝刚泡上茶,陶丽芬“踏踏踏”的从门外冲进来,大声说:“哎,秦凝,你知道吗?革委会王书记被解除职务了!” 秦凝笑笑,指指陶丽芬面前的茶:“好,快来喝茶。” “哎,秦凝,这么高兴的事哎,你也不问问,他为什么被解除职务?” “哦,那是为什么呢?” 陶丽芬兴奋不已: “事情多了去了!说是他吞没了好多公款,之前小西桥不是建闸吗?说是他吞了建闸的一半钱呢,怪道到现在也没修好;前年选举的时候,他也是偷偷的做了手脚,他才又连任的;他竟然连上头拨下来给退伍老兵的钱也克扣! 这些都是有账目的啊,有人把他的帐给送到县里了!还有啊,说是这次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的事情上,他徇私舞弊,收了无数贿赂!现在李水根的外甥那个工农兵名额是完蛋了! 还有还有,连以前一个重大车祸,有个人搭公社的车瘫痪了,也被他以前的司机举报出来,是因为他儿子贪玩,非要开车才弄出来,哎呀好多好多事情呢!” 秦凝笑着,听着,指指茶杯:“喝茶喝茶,我早就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嘛,坏人自有天收。” 陶丽芬楞楞的看着她半天,小声说:“哎,秦凝,你,不是你去举报的吧?” “我?我倒是想,可你觉得,我能有那个本事吗?” “倒也是。说是吞没的公款,他还记了帐的,被人把账本给交上去了!这下可好,我看他这辈子是完了。” “嗯,肯定完了,随便想害人一辈子的,当然也得交代一辈子的事嘛!咱们不提这种坏人,来,陶姐,喝茶啊!” “哎,好,真是太高兴了,这下我也睡得着了,哎唷,我真是难受了好多天啊!” 这件事,看起来就这么过去了,秦凝依然在文化站拿着十八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过着悠哉悠哉的日子。 而赵进明就忙了起来,时不时的跑到秦凝家来吹牛: “哎,这批活做快点,我下个星期没时间去沪上了,现在啊,革委会要建一个拖拉机站,所有建筑材料啊什么的,都委托我去买呢!” 要不然就是:“小西闸要重修,公社革委会委托了我,功在千秋的事啊!我要好好做!” 秦凝时不时的还要提醒他一下: “你可小心点啊,虽说搭上了徐震清那边,但也要注意,别让人举报你搞资本主义啊。” 赵进明大力拍胸脯: “我可聪明着呢,这个事是革委会委托我们村委的,我们村委会委托村民我的,我带领村民们一起干,给村里赚钱,村委会离不了我,怎么会举报我。 况且我又不是姓王的那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工程上应该做的事,我才不会马虎。干囡,我明白着呢,你不是跟我说了吗,钱不是赚这种地方的,这种地方我贴一点也行。 徐震清现在多么信任我啊,哈哈哈,要不是我帮着他,怎么能那么迅速的推翻姓王的,轮到徐震清上台呢?现在徐震清刚上台,需要政绩,那我也不骄傲,把这些事给他做好了,能让人放心,以后这些事都找我,对不?” “嗯,对,不管做什么,要对得起良心。” “知道知道,放心。” 而蒋丹,也在四月快过完的时候来找秦凝,说:“凝凝,事情定了,还是按照五月一号结婚,你可得来啊!” “好啊,挺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是……唉,我妈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 蒋丹有些忧心的说: “现在周健姑父当上革委会主任了嘛,就跟周健说,今年因为王主任的事闹得挺大,我们公社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给上头取消了,但明年应该还有,那明年还是可以推荐周健去,所以,结婚证暂时不要领,我妈当然不高兴。” 秦凝问:“你呢?你怎么想。” “我就是为难。咱们这儿大家都不领,要是就我一个非要去领,周健家肯定觉得我作。所以我跟我妈说,还是算了吧,周健对我也不错,我们一结婚,谁不知道我们是夫妻,难道还要拿出结婚证给人看吗?” 就这样,蒋丹在五月一号的时候结婚了。 五月一号,对于文化站来说,其实是挺忙的,因为清溪公社的鼓乐队等节目,要到各地去表演,陶丽芬实在缺帮手,但秦凝还是去了,陪着蒋丹出嫁了。 ------题外话------ 推荐一下好友的文《寒太太又生我气了》,喜欢的宝宝去收一个。作者:小道有礼,简介如下: 二爷很郁闷。 自己名声显赫,地位超然。 商界人称二爷,世人皆需给两分薄面 就他家寒太太,敢拍着桌子教训他:寒沉,你再不听话,小心我打你! 【婚后一次采访】 记者:很多人都说结婚后不自由,二爷怎么认为? 寒沉:不可能!我特别自由,想先刷碗就先刷碗,想先扫地就先扫地! 二楼传来黎相思一句:老公,你先去买菜啦。 扫了一眼记者,寒沉:我就不先买菜,我要先刷碗,我刷完了碗再去买菜,你听到了没有? 黎相思:这也好,你加油啦。 二楼荡来的话音一落,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霍然起身。 记者:二爷,咱们的采访... 二爷匆匆离去,飘落一句严肃的话:你看,结了婚以后,多自由。 记者:“……” (1v1甜蜜来袭,男强女强,实力互宠) ------------ 第391章 宝生谈对象了? 蒋丹刚嫁出去,胡老师便搬进了她家隔壁的半边屋子,正式的到公社革委会的妇女主任办公室上班了。 白天,胡老师把孩子送到革委会的托儿所,晚上下班了,就带回到租的房子里,虽然辛苦,却在秦凝偶尔去看她的时候,说自己很开心。 秦阿南晚上把七斤丢给秦凝,说是要戒奶。 刚开始的几天,七斤每天都哭,哭得秦凝差点把他带进空间玩,但又担心别奶戒完了,还得戒悟空,只好每天晚上抱着七斤哄,哄了小一个星期,总算的也不闹了。 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里,还得提一下项月英和郭军义。 这对欢喜冤家是五月前就回的,但是秦凝心里琢磨着,两个人既然能愿意一起去沪上了,那么这一个月过去了,感情应该有进步的。 于是,秦凝就让赵进明接他们的时候,看看情况,要是觉得他们挺好的,干脆就和项月英说,针织横机搬到项月英家里去干活,以后郭军义先住他们家附近去,方便干活。 当日,秦凝还在家等来着,要是两个人实在合不来,最终郭军义一个人回来了,那秦凝就安排郭军义去收旧家具了。 结果到近晚的时候,赵进明回来和秦凝说:“哎哟,好得很,两个人说好了,住你舅舅家那边去了。” 秦凝挑眉:“郭军义也没说回来我这儿说一声?” 赵进明笑她:“呵呵,人家双双对对了,你这个媒人就可以丢了。” 秦凝笑着吐槽:“啧!还真是啊!太没良心了!” 但第二天,项家舅妈就来了秦凝家,拿了好多东西,有鸡有肉的,堆在秦凝家饭桌下面一大摊。 鸡是活鸡,肉是两只大蹄膀。 项家舅妈笑得合不拢嘴,和秦凝说: “小凝啊,我来谢媒的,昨天你四姐他们回来了,我一瞅,哎哟,郭军义也来了,进了我家门,竟然还主动喊我一声……娘!啊哈哈,哎哟把我吓得!那我还半天不敢应! 后来你四姐红着脸说,让我把西梢间打扫一下,以后要放针织横机,也让郭军义住着,说是你说的,负责修机器的。 那我说,你这到底是让他来修机器还是来修你脑子啊,这么不明不白的住着算什么呀?你四姐还生气我哩,说‘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哎哟笑死我了,她也有今天!那我就跟她说,你想让人家住下来了,那要不然,我蒸两屉糕,你们去买两盒子糖,我们也给生产队里发一下? 你四姐不出声。她不出声,我就当她应了!人可是她自己带回来的,是不是?哈哈哈,那我立马就指挥家里的人别干活了,老大老三帮我蒸糕,老二立刻去供销社买糖! 当天我就给队里把糖给发了,我逢人就说,我们月英对象过来了!啊哈哈哈,小凝,怎么样,我动作很快吧?现在你四姐不会反悔了吧?” 秦凝张着嘴听着,说:“啊,舅妈,你闹这么大动静,四姐也没出声反对,那应该是不会反悔了。” 项家舅妈大力拍手: “哈哈哈,可不是!她要是不同意,早就出来拦住我了是不是?还有好笑的呢,我今天一早跟她说,‘你啊你,那小凝特意送你去沪上学本事,你现在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去谢谢小凝’。 结果你猜她说什么,她红着脸憋半天,说是没脸见你。啊哈哈,她没脸见你,我不就豁出脸来谢谢你了嘛!那,谢媒礼我都拿来啦,你可别嫌弃!” 秦凝也笑得很,说:“行行,舅妈,这个礼我收了。不过,我现在就好奇郭军义,怎么样?还讲话不?” 项家舅妈的嘴角就没放下过,人一开心,即便是满脸皱眉,看着也好看几分。 她笑着说:“其实,讲的不多。但是吧,现在你四姐不嫌他了!这孩子也能干,一到了我们家,眼里有活,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最重要是懂得讨好你四姐了,哎哟,吃饭的时候,还懂得夹菜给你四姐,啥事没有的时候,也知道围着你四姐转了,倒是开窍了!” 秦凝听着也帮项月英欢喜,说: “这样就好,那接下来就容易了,不过,舅妈,你跟四姐说,她再不好意思,我这边她也得来啊,我还有活要交代她呢!” “行行,我让她来。明天她来了,你可只管笑话她!谁让她整这么一出一出的,当初要是不吵吵的,这会儿孩子都生了!哼,现在才知道打脸了?咱们不笑她白不笑她!” 项家舅妈这么说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亲妈才做得出来,秦凝笑得肚子疼。 到了第二天,项月英倒是一大早的就来了,进了秦凝家,招呼说:“妹妹,我来了,你有什么吩咐我。”然后就是不好意思的笑。 秦凝也笑着,拉她到房里坐下来,终究不可能像项家舅妈那样明目张胆的笑话她,只问她:“哎,四姐,怎么样,这次可别是勉强你自己的吧?” 项月英低着头,脸红红的,憋了半天,小声说: “咳咳,这个,不是勉强的。我吧,就像你说的,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咱们乡下,我现在的情况,要重新找一个,也不知道是啥样,我本来想着不找有行。 但是,我们在沪上的时候,虽说他不爱说话,可学这个针织横机的时候,倒还是他学得快一些。 那些沪上师傅可凶呢,教了一次,我要是不懂,他们就懒得教,倒还是他,耐耐心心的陪着我学,我……觉得,倒是我小看了他。再说了,他现在也挺……挺体贴人的,我,就这样吧。” 项月英越说,头越低,但嘴角的甜蜜,还是十分明显的。 秦凝松了一口大气,说:“那就好,我可等着喝喜酒了哦!” 项月英抿着嘴笑,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妹妹,你叫我来,就问这个?” 秦凝拿出一叠纸交给她: “当然不是。你那个是头等大事,现在我们说一等大事,赚钱。那现在,既然学会了,接下来你和郭军义就开始负责帮我打样衣了。 这里都是我画出来的款式,你要根据我给的款式,细细的把怎么织的流程给写出来,等你把这些款式全部织出来了,我们就是批量生产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和郭军义就是头号老师傅啦!但现在,我就开始给你们发工资了。” 项月英接了图纸,翻看了一下,并没有提出异议,看来学得还是不错的,只是问:“发工资?我还没做出来呢,你发什么工资!” “没做出来也得发,就跟人家工厂一样!” “小凝妹妹,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啊,不行不行,你这样太吃亏了!你得等我们把活做出来才能给啊!” 秦凝笑着递上两个信封,说: “不用担心我哪儿来的钱,我不是还有契爹一起做嘛,你只好好的和郭军义研究,怎么把这些款式全部织出样本来就行。这里是五月份开始的工资,拿着吧,要是你们结婚了,我就直接包一个信封就行了。” 项月英怎么也不肯要: “不不,没有这样的道理,肯定是我们干了活才拿!妹妹你放心,既然我们学了这个手艺,以后我都是尽心尽力的帮你干活,等我把衣服做出来,你才给。” “郭军义的你也能作主?” “哼,我怎么不能作主,他说了,他的就是我的。” “哎哟,看来还没有结婚,就被你捏住经济命脉了呀!” “你别笑我,我立马结婚总行了吧?” “行行,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于是,没过多久,项家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现在整理整理屋子,做几件家具,等立了秋,就给项月英和郭军义结婚。 日子安然的过着,简单而快乐,偶尔还有成屹峰的信,给秦凝一点小兴奋。 五月中的时候,收到成屹峰的第二封信,信里说他人还在勘探队,这个信要是收到迟的话,是因为要辗转好几个站点才能有人帮着寄出来,让秦凝别生气。 他的思念在纸上流淌,他的情意在字里行间跳跃,秦凝也给他回信,告诉他她的生活,她的思念。 到六月初的时候,秦凝收到成屹峰的第三封信,说是结婚申请已经批复了,现在他们随时都可以结婚了,只是他现在所在的勘探队进展到紧要关头,得等他做好手头的工作再去办人事关系调动的事,也希望秦凝好好想想,婚礼要怎么办、在哪儿办,都秦凝说了算。 没等秦凝这边想好要怎么办呢,任阿山也写了信来。 信是写给秦阿南的,也是告诉大家成屹峰结婚申请批复了的事,说她很高兴,但现在和秦阿南是儿女亲家了,得和秦阿南商量,离得这么远,结婚该怎么办的事。 任阿山信上还对成家老宅的人骂了一通,说不管在哪儿办,成家老大家不再来往,说得斩钉截铁。 但任阿山也提了一点,希望成屹峰和秦凝结婚以后,先去东北生活一段时间,毕竟成屹峰在现在的岗位上干的挺好的,要是还留在地质队,再过一年半载,肯定能升科长,收入也高些,总比到老家找一份完全不喜欢的工作要强。 信现在轮不到秦凝读,都是许春燕读的,信上的事,都是秦阿南转述给秦凝的。 秦阿南还和秦凝说: “囡囡啊,虽说我是舍不得你,但我帮阿山姐姐想一想,要是你们结婚了,却跑回到老家来生活,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你阿山阿姨看着要强,但这半辈子,也没过过好日子,她生屹峰晚,心里对屹峰多么疼爱啊! 要我说呢,不如现在你舅公那边有宝生,也有我帮着照应,你和屹峰,就先在东北呆两年试试,你要是过不惯,你再回来,你说呢?” 秦凝挠头,说:“姆妈,那我再想一想。” 人心换人心,成屹峰那么帮她着想,什么都顺着她,她也不能这么自私的,完全不顾任阿山那边的感受。 秦凝一时倒也定不下来,下了班,就去秀才村和任贵均商量。 去到任贵均那边的时候,宝生还没有放学,家里就任贵均一个在喝茶。 任贵均等秦凝刚坐定,就神秘兮兮的和秦凝说:“小凝,宝生好像自己谈了对象了呢!” 秦凝眼睛转了转,配合的表示惊讶:“哦?真的?您怎么知道的?” 老人挺兴奋:“连着两个月了,有人寄信寄东西到我们大队的,专门写的费宝生收,我问宝生谁寄的,宝生只是笑,我问了好几次,他说是一个女生。哎,小凝,女生哦,那你说他是不是谈对象了?” “嗯嗯,我看是了!” “小凝,他最听你话了,你看你是不是去问问他,什么样子的女生?” 任贵均眉眼里都是喜气,也有孩子似的好奇。 秦凝看着他特别高兴的样子,却低下头。 这寄信的,确实是女生,还是个挺漂亮的女生——衣丽亚啊! 秦凝上回去城里,让衣丽亚每个月给宝生寄一封信,信里头装的,不过是买的服装书上撕下来的裁剪图。 一本书有七八十页裁剪图纸呢,够衣丽亚寄好些年的,也能缓解宝生情况好些年的。 看来还是有效的。 既然任贵均都认为宝生在谈对象,那村里的人,也会认为宝生在谈对象的。 这,总是个像样的借口吧! 秦凝便说:“哎呀,舅公啊,咱先不问了吧,宝生能自己谈一个是最好了,我看,等他觉得能告诉人的时候,他一定会告诉我们的。您说呢?” “也是。那就先不问。哦,你刚才说要和我说什么?” “就是我和屹峰哥的事。今天屹峰哥写信来说,结婚申请批复了,那,就是准备结婚的事。我……” 秦凝顿了顿,垂着头轻轻理了理发丝,脸色微红: “舅公,我……屹峰哥是说,听我的,今后我想在哪儿生活都行。但是,阿姨姨父他们都在东北,要是屹峰哥回来这里的话,我心里也会觉得过意不去。您看……” ------------ 第392章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任贵均看看秦凝,沉默下来。 他苍老的眼睛望着外面,过了好久才絮絮的说: “唉,这个事,我也想过。之前,我还和屹峰说过,今后,要是全家能回来这里生活,那是最好的了。可是我这个女婿成有川啊!小凝啊,你不知道,那也是个执拗的人,要不然当年能考全公社第一,到外头读大学去呢,是不是? 我说是和屹峰那么说,但我也知道,屹峰一个人回来倒有可能,可要让他们全家回来,估计是不能的。我要是为自己着想,我当然希望你和屹峰能在老家,好歹我还能常常看见你们,可是我一想到你阿山阿姨,我心里就难受了。 她也不年轻了啊,她又把你屹峰哥当宝,我看她啊,估计本来还想着儿子结了婚,家里能有个人帮把手,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可你们要是不在,她心里肯定也难受。 小凝,人都是自私的,心里总是偏向最心疼的那一个,舅公也不例外啊,你要是问舅公的心里,舅公肯定会说,要不你还是和屹峰过去住两年再说; 可是,我又不能不替你想,你这冷不丁的离家那么远,吃的喝的,肯定也不惯,跟着公婆过,总是没有在娘家舒坦啊,我又怎么能说,你还是去东北吧这样的话呢! 所以,小凝,这个事你自己定。我已经老了,现在过的这么好,都是托你的福,你怎么定都好,你要是去东北,我替阿山高兴,你要是留在老家,我替自己高兴,怎么都是高兴的事,啊?” 老人慈爱的看着秦凝,秦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人的心里,总是偏向最心疼的那一个,以前,她比较心疼自己,从未想过自己要跟着成屹峰往东北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屹峰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她也总想着,怎么做,才是他最高兴的呢? 屋里静静的,有宝生采进屋子里的栀子花的香气在蔓延,看着老人无比慈祥的眼睛,秦凝轻轻的说: “舅公,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我会和屹峰哥商量着办的,等明天我写个信给他再说吧。” “好,怎么都好,我都是开心的,我就等着你们早点结婚,能不能让我早点抱上玄孙子,那就更好了。” “舅公!” 晚上,秦凝在任贵均这边吃了饭才回去,到家了就给成屹峰写信,除了思念,便是讨论实际的问题。 “哥,今天我去看了舅公,把我们结婚申请批下来的事跟他说了,他很高兴,催着我们早点结婚。关于结婚后在哪边生活的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最好的答案,那我想,暂时先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我的心,也想做一件让你高兴的事,如果你想先留在东北几年,那我就跟着你在那儿生活几年,毕竟阿姨会比较高兴。几年以后,舅公年纪更大了,阿姨要是担心,我们就再回来老家。你觉得怎么样?盼复!” 秦凝写完信,在空间游了个泳,出来庭院时,六月的晚风轻拂过脸,舒服极了。 她抬头看,银河在星空像一条缀了钻石的纱带,月亮也快趋向圆满,在夜空里发出微黄而清亮的光,真是美极了。 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她秦凝,也要结婚了,竟然! 呵呵,世间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秦凝感慨着,回到房里,慢慢睡下。 可是,好奇怪,她睡不着。 从八点开始躺在床上的,到十点依然在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秦凝在床上坐起来,想想不甘心,又瞬移到空间,可还是睡不着,闭上眼,脑子里好像总有东西在跳跃,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微蓝苍穹。 闹心啊!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要结婚了,会这么激动吗?可好像也不是啊! 最近一段时间,日子过的平坦,她很久没有这么类似于浮躁趋向于焦虑的感觉了,除了大姨妈来那几天。 自从空间里加入了赤玉镯的能量,除了空间多了座山和多了个类似太阳的东西,秦凝自身还发生了一点变化,那就是,她的大姨妈不再是一个月来一次,而是将近两个月才来。 现在她平白无故的睡不着,难道是大姨妈又闹别扭了吗? 要不然,这是干嘛呢,怎么总觉得整个人不安稳呢? 秦凝就这样,心里猜测着,辗转着,一晚上没有睡觉,眼睁睁看着空间里那日头缓缓升上来,昭示着外头也已经是白天了,大姨妈并没有来。 身体上,秦凝不觉得累,但是精神上,秦凝觉得很疲惫,好像总感觉自己的心口处沉甸甸的,坠着什么似的。 哎呀!难道真有婚前恐惧症之说? 秦凝这么跟自己说着,懒懒的起了床,吃了早饭去上班。 上班前,她还先去邮局,把写给成屹峰的那封信给寄了。 上班上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她:“秦凝,有人找你。” 秦凝抬头看,是门卫大叔:“哦,康叔,谁找我?” 门卫大叔身子一让,露出一个人影。 秦凝立刻站了起来:“书勉姐!你怎么来了?” 林书勉整张圆圆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什么,她站在门口对秦凝极浅的笑了笑,说: “啊,小凝,我知道你在这儿,我来找你有点事,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秦凝向陶丽芬看了看,陶丽芬也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秦凝对她笑笑:“陶姐,我出去一下,我一个亲戚找我。” “哎,你去你去。快下班了,你要是不回过来也不要紧啊!” 秦凝便带着林书勉往外走:“书勉姐,你要看看我们文化站吗?我们这办公室后头有个荷花池,挺好看的。” 秦凝笑着,说着,热情又惊喜的样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呢?她的手怎么会控制不住的抖呢? 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当儿,她的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多念头。 林书勉为什么来? 林书勉为什么突然来? 有什么事是需要林书勉突然来、亲自来、一本正经的来的呢? 林书勉用那种欲言又止、痛苦不堪、焦虑无奈的眼神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即便脑子里好多想法呼啸而过,她在此时都只愿意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想,她自己知道,她一直是个胆小鬼。 然而,林书勉依然用那让秦凝多想的眼神看着她,摇头:“不用了,秦凝,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爱人开车送我来的,我们到汽车上说吧?” 秦凝有些无措的也微微摇着头:“嗯……不了吧,书勉姐,你要告诉我什么?要不然,你到我家去吧,我们慢慢说。” “秦凝,我……” 林书勉抬头,看向秦凝的眼睛红红的,越来越红。 秦凝的心大力的跳了跳。 但她笑起来,继续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管自顾自说着,向前走去: “呵呵,走啊,没什么重要的事,对吧?我今天一早还给屹峰哥寄了封信呢!哦,对了,昨天他有信来的,呵呵。” 林书勉拉住秦凝的手,才发现秦凝的手在轻轻的抖:“秦凝,你,你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你……你听我说一下。” 秦凝一下子缩开手,身子靠向走廊: “不不,书勉姐,我……我可以不听吗?不不,不是太重要,是吗?要不请你先告诉我,你要说的,不是太重要的事,对吗?” 她脸上微笑着,但是,她的眼底,是那么的惊恐,是那么的紧张,她再也不是林书勉印象中从容冷静的冷情姑娘。 这姑娘,真是敏感啊!她都还没说,她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吗? 林书勉眼圈越发红了,喉头处不断的在吞咽什么。 她嘴张了几张,一只手拉住秦凝的胳膊,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快速说话:“秦凝,屹峰出事了。” 秦凝不动了,她靠着墙,站得笔直。 她美丽的杏眼里,满含惊恐,但她就那么楞楞的看着林书勉,不出声。 没有人能明白,秦凝此时听到这几个字的感觉,那种脑子里有东西“轰”的一下爆炸的感觉。 她顿住,她希望自己的意识告诉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不能,她整个脑子嗡嗡的。 林书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秦凝,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我们到车上去,我细细跟你说,好吗?” 秦凝不回答,依然以一种拒绝的姿势看着她。 她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但其实,她的世界,正在摇摇欲坠。 林书勉见秦凝整个人不动,干脆拽着她就走。 直拽到停在文化站外头的汽车旁,林书勉打开车门,把秦凝按在车后座。 秦凝依然不说话,楞楞的看着林书勉。 林书勉叹了口气,握住她手: “别这样,秦凝,我知道,你是个很冷静的姑娘,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说下去,还是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终于,秦凝眼睛动了动,看着自己的手,抖着声音说:“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林书勉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下午接到的电话。是成叔叔打的,也只说了个大概,屹峰在勘探的时候,一个大型铁支架倒下来,屹峰推开了队友,但自己却被敲到了头,现在……昏迷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医生说,说,这几天,随时有可能……让家属做好准备。 成叔叔说,他们做比较危险的勘探时,有些项目也会写遗嘱,屹峰写的,如果他发生意外,希望能留在你身边,希望离你近一点。 唉!所以,成叔叔的意思是,既然屹峰交代了,那还是要通知你一下,但到底怎么样做,看你自己的意思,毕竟现在,你们没定亲没结婚什么的。 而且,现在他们家也已经乱了,任阿姨受不了,都已经昏过去几次了,成叔叔自己,现在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你和屹峰的事。所以,你……你看……” 林书勉说不下去了,秦凝努力张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让她不忍看。 她自己也非常的难过,屹峰走的时候还那么高兴,说自己要和小凝结婚了,人生真是太美好了,可谁能知道,转眼的,发生这种事。 林书勉自己也开始流眼泪,她埋下头,低低的说:“要不然,你慢慢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你打电话我,我去答复成叔叔。” 可是,秦凝吸了吸鼻子,马上说:“书勉姐,走,麻烦你送我去火车站。” 林书勉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的说: “秦凝,你先别急,你决定了?你能自己决定吗?你要不要回家和你爸爸妈妈说一声,我的意思是,这个事……其实,关系到你一生。 成叔叔虽然伤心,但跟我说的明白,他的意思是,屹峰的情况不乐观,随时会……你还年轻,你们毕竟离得远,你,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他们不会怪你。 但既然屹峰写了那些,总要告诉你的,具体怎么做,你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为你自己考虑一下。成叔叔反复说了,不会怪你,你还年轻,你要为自己想一想。” 秦凝抬眼,对着林书勉低吼:“书勉姐,我说,麻烦你送我去火车站,我说,现在!立刻!马上!” 林书勉手紧了紧:“秦凝……” 秦凝闭了闭眼,一串眼泪顺着脸颊迅速的流下来,继而就是连绵不绝成了线: “……对不起,书勉姐,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麻烦你和姐夫了,现在就送我去火车站,你们要是能帮我买到最快去东北的火车票,我会十分感激。” 坐在驾驶位的一位青年男人和林书勉对视,都痛心的摇了摇头。 林书勉一时不出声。 虽然她心疼成屹峰,但是现在这个事情,她在来的路上也是想了一路,要是成屹峰真的有个什么,秦凝这么年轻,当作不知道,会更好一些。 这是个苛刻的时代,没谈过对象的,比谈过对象的姑娘要清白;谈对象分手的,比对象出了大事的姑娘要容易被人接受。 成叔叔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成屹峰的情况相当不乐观,虽然结果谁也不愿意接受,但事实是事实。如果成屹峰出了事,两地离得远,只要成家不出声,这里不会有人知道,最多挺过这几天,就说成屹峰和秦凝分手了,相对来说,对秦凝造成的影响要小一些,不然,秦凝还得背上命硬等等不堪的话题。 这个事,处理不好会影响秦凝一生。 ------------ 第393章 我心向北 林书勉求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叶大鹏。 叶大鹏看看秦凝。 这个年轻姑娘他见过一两回,但没怎么交流,此时,看着她那痛苦但倔强的神情,他倒是挺能理解。 他轻轻开了口:“秦凝,我是屹峰的姐夫,这个事,我们也很难过。如果你考虑清楚了,要去东北,我们马上送你去火车站,票我们也能帮你买,就是你要去单位开个证明,你看,行吗?还有,这些都是突然的事,书勉说的对,你是不是要和你家里说一声?秦凝,一辈子的事,你明白吗?” “证明是吧?好,给我十分钟。” 秦凝自动忽略叶大鹏后面的话,她抬起手臂,大力的擦了一下脸,迅速的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她跑进办公室,在陶丽芬惊讶的眼光下,随便撕了一张纸,刷刷的写了起来。 陶丽芬探身过去看,低喊起来:“辞职书?!秦凝,你在干什么?干嘛辞职?刚才那个女人来说什么?” 秦凝不出声,寥寥写了几句,拎起办公桌边的包包就走。 陶丽芬追上去拉住她胳膊:“秦凝,你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你做什么呢你!” 秦凝回头,深吸一口气:“陶姐,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知道我几时回来,所以我辞职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应。” 她大力的挣脱陶丽芬,跑向站长办公室,身后陶丽芬还在喊:“秦凝,秦凝……” 在站长室的时间稍久一点,也不过是五分钟,她交了辞职书,拿了单位证明就跑出来,一直跑到林书勉的车旁,拉开车门坐下,喘着气把单位证明交给林书勉:“走吧。” 林书勉看看她,关心的说:“秦凝,这个事急不得,你不用回家一趟吗?你可能不知道,火车过去也要两三天,你这……什么都没带……” 林书勉说了一半,看看秦凝那双忧伤着急的眼睛,说不下去了,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唉,算了,大鹏,走吧,先去火车站,等买了票再说吧。” 一路沉默。 快到苏州的时候,林书勉开始和丈夫小声商议着怎么送秦凝去东北的事,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正读书,一个才一岁,也是要安排好的。 林书勉凑近丈夫:“……不然我送,你就别去了,我们两个一起请假,饭店不会同意的。” 叶大鹏大力摇头:“那你回来怎么办呢?火车上什么人都有,还都是男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没事的,家里也走不开啊,小二这几天也离不得人。” “要不我去送,你在家吧。” “这……饭店每天的食材怎么办?这临时的找谁顶你?再说人家一个姑娘,你……路上怎么走啊?难不成坐硬座?” “那你说怎么办?” 两人尽力小声,但在一个车上,再小声能小声到哪儿去。 秦凝忍不住开口了:“书勉姐,姐夫,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林书勉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不行。秦凝,虽然我知道你能干,可毕竟太远了,你一个单身姑娘,我们不放心。” “书勉姐,如果你们夫妻送我,家里孩子没人顾,工作也没安排好,这是不行的。可要是书勉姐你一个人送我,回来的路上,你也是一个单身女性,姐夫想必也不放心,可要是姐夫送我,一路上也不方便。所以,姐姐姐夫,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我,也想在火车上一个人静一静,就这么定了吧。” 秦凝的脸,冷静又倔强。 林书勉和丈夫叶大鹏相互看看,都摇头,但两人都不再说。 等到了火车站,叶大鹏去找关系买火车票,去了好久,但回过来的时候,秦凝看了一眼,是三张票,秦凝没出声。 火车是晚上九点多的班次,现在已近七点,秦凝和林书勉说:“姐,我去打个电话。” 林书勉说:“正好我也要打,走,一起去。” 火车站的食品店外头,戳一个牌子,上门写“代办电话”,边上放一个电话机。 打这种电话,说的什么,旁边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秦凝和林书勉说:“书勉姐,你先打吧。” 林书勉:“还是你先打把,你这走得匆匆忙忙的,你家里人一定啥也不知道吧?” 秦凝微微扯了扯嘴角,说:“是。所以,我想再想一想,我要怎么说。你先打吧。” “好吧。” 林书勉打了好几个电话,秦凝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她先打给单位,一直背对着秦凝,压着声音,一直说着“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对对,是是,情况特殊啊,知道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扣就扣吧,好,好,尽量尽量,实在对不起”这样的话。 第二个电话林书勉打给父母,交待着孩子的事,口气焦急又无奈: “……行,再咳得厉害就送医院吧,奶粉柜子里还有一点……不是那个,那个她不吃……哭就哭一下吧,没事,别那么宠她……老大明天让爸送一下,记得啊,明天要带一根针和线,说是要做什么手工,可千万别忘了,忘了要立墙角……我知道了……嗯嗯……” 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林书勉拎着电话犹豫了半天,把电话放下了,转身和秦凝说:“秦凝,长途电话等着接通的时间久,你先打吧。” 秦凝点点头,拔给赵进明的大队,让大队的人叫一下赵进明,等了足有五分钟,赵进明才来,气喘吁吁:“呼,呼,囡,囡啊,怎么了?” 秦凝咽了一下吐沫,说:“契爹,我现在在火车站,要去东北。” 赵进明扬声:“啊?干嘛呢?赚钱还是去嫁人啊你?” 秦凝声音低沉:“屹峰哥出事了。” “什么?!……什么事?”赵进明大叫一声,之后是沉默,再之后是低低的、小心翼翼的问。 “说是被铁架子砸了,昏迷不醒,生死关头的大事。具体情况也是要去了才知道。”秦凝觉得自己语气很平稳,想象不到的平稳。 赵进明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声音特诚恳,从未有过的诚恳:“……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秦凝听着这语气,反而声音哽咽了:“你帮我想个借口,看怎么能瞒着我娘,要是瞒不了,那怎么也让她瞒着我舅公。” “唉……你这死丫头,你一定是自己想不出来借口你让我想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有呢?……不对,你怎么去东北啊?你一个人?那不行,你等我,我马上来,我来送你去!” 秦凝开始流眼泪: “不用,有人送我,屹峰哥家苏州的亲戚送我,契爹,你放心。你只去我家跟我娘他们说一声,都这会儿了,我没回家,家里估计要着急了。还有,我估摸着,十天半个月的,我不会回来。” 赵进明叹气: “唉!你这孩子,你怎么……囡啊,那你把东北的地址电话跟我说一下,我看看,要是你半个月一个月的不回来,那我把手头的事办好了,我去东北找你,那有啥事的,你也能有个替你跑腿替你撑腰的人不是?快,说,我这有纸笔,我记下来。” “别,不用的,我不会有事的。” 赵进明低吼起来:“你说不会有事,我们当爷娘的就放心啦?你怎么都只是个细娘啊,出那么远的门,囡!别这么固执,总是自以为是的,快说啊你!” 秦凝大力擦了一下眼睛,跟林书勉要东北的地址电话。 林书勉说一下,秦凝复述一下,赵进明问得仔细,光讲地址就讲了好久,这个事讲完,秦凝身后就有五六个人等着打电话了。 秦凝急匆匆把电话挂了。 林书勉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个焦急的样子,一边往背着的包里掏钱要付电话费,一边说: “算了,长途电话接通要等好久,现在屹峰一家都乱了,我打过去也不一定找得到人,要不我先不打了,我们到了黑省我再打。” 秦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零钱给看管电话机的人,也不想等找钱,向林书勉摆摆手,示意她别掏了,算了。 林书勉也不管,两人都蔫蔫的往回走,走了几步,林书勉说:“你先去坐着吧,看我,昏昏沉沉的,都忘了,我得买点东西。” 秦凝知道林书勉去买日用品,因为林书勉觉得秦凝什么都没带。 秦凝无心和她多说,她有空间随处安身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说,她沉默着,自己走回候车的地方坐着。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东北,赶紧看见成屹峰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忧心如焚的感觉,消耗着她的所有精力,她觉得自己的心和魂不在身上,她拖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叶大鹏坐在她附近,轻声问:“书勉呢?还在打电话?” “不,姐夫,她去买东西了。” “那我去看看她。” 叶大鹏也走去商店了。 秦凝在候车座位上,有些木然的看着林书勉夫妻在商店门口不知道说什么,但脸色都很无奈和焦急,一会儿的,叶大鹏抬腕看看时间,匆匆忙忙往外跑了。 这一跑,直到马上要检票了,叶大鹏才满头大汗的回来,和林书勉说了声:“还好,哭了一会儿,唉,走吧!”便跟秦凝和林书勉检了票,往月台去。 夜色朦胧,火车停在月台边,车头喷着雾气,像一个巨人的喘息。 坐车的人不拥挤,但也不少,加上送行的人,月台上好些人奔走。 列车员举着代表车厢的牌子,不断提醒着旅客:“看清楚啊……12车厢在后面……这边是包厢,对……这个是那边的……” 叶大鹏带秦凝和林书勉上了火车,捏着车票,寻找着铺位,最后停在一个包厢门口,说:“这儿。不错,于站长还是挺给面子,现在软卧可不好买。” 秦凝和林书勉跟过去一看,一个包厢四个床铺,铺位整洁,床铺间的小茶几也干干净净的。 叶大鹏和林书勉进去了。 秦凝站在包厢门口看着车外头,月台上,旅客已经很少了,送行的人不断挥着手,火车快要开了。 秦凝大步走到这节车厢的最底端。 这个位置有一段大约一米宽的隔板,转过隔板,就是下车的小阶梯。 秦凝站在车厢口,对着包厢那边喊:“书勉姐,姐夫你们快出来一下。” “怎么了?”林书勉先从包厢出来,一看秦凝站在那个位置,不禁走了过来。 秦凝留下一句话:“我不去了。”转眼的就转过隔板,不见了。 “什么?!你……咦,人呢?”林书勉一愣,大步追过来,眼前没有秦凝的身影了。 林书勉只当秦凝真的下车了,立刻对着包厢大喊一声:“大鹏,大鹏,快下车,秦凝说不去了,下车了!” “什么?!这,怎么能这样呢?” 叶大鹏也急匆匆的出来了,跟着林书勉没头苍蝇似的下了火车。 可是,月台上并没有秦凝的身影。 “秦凝,秦凝,你在哪儿?” 林书勉大急,喊声掺杂在火车即将启动的鸣笛声中。 没有秦凝的回答,倒是乘务员手搭在火车门上喊他们:“哎,你们走不走?火车要开了。” 林书勉和叶大鹏挠头,却打不上来,只好四处寻找秦凝:“秦凝,你在哪儿啊,秦凝!” 火车门关上了,火车开始动起来。 秦凝不过是趁着隔板的遮挡,躲进空间一下而已,听着林书勉和叶大鹏心急火燎的下了火车,她早就又出来了。 此时,她走去火车窗户边喊林书勉: “书勉姐!我在这儿。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知道,你孩子病了,你心里也急着呢!你们也根本请不到假,来回最少六七天,耽误不少事,你们别送了。别担心我,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你们快回去吧!” 林书勉愣了一下才向火车窗边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 “你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向屹峰交代!” ------------ 第394章 找死! 林书勉发现了秦凝,叶大鹏也奔过来,举着手直嚷嚷:“票,拿着票!” 林书勉接了,拼命的跑,塞给秦凝。 秦凝探出身子接了,又把一包东西塞给她:“书勉姐,这是车票钱。我不会让自己有什么的,你替我打个电话,让东北那边找个人接我一下就行,要是没人也没事,地址我都记得了。” 车越开越快了,月台的车灯在秦凝眼底快速的后退。 林书勉举着秦凝塞给她的手帕包追秦凝:“钱不用,你拿着用,谁知道你去了那儿什么情况,拿着,拿着啊!” “我还有。你收着吧,现在能买到软卧已经很好了。书勉姐,再见。” “唉!你啊,包厢里有一网兜东西,是我买的牙膏牙刷陶瓷杯子和一些饼干,你可记得要吃东西啊,不要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要是情况见好,记得打电话我,别哭啊,一个人包厢门要关好啊……” 林书勉一边追一边说着话,直到实在追不上,直到秦凝的眼里一片模糊。 火车已经驶离月台,继而始离城市,车窗外一片漆黑。 秦凝在包厢里其中一张卧铺睡倒,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禁泪如雨下。 她说呢,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原来是那远方的人出了事。 记得有一次,她就做过一个梦,梦里,成屹峰满头是血的倒着…… 秦凝突然坐起来,大力的摇头,把脑子里不好的画面摇掉,她擦了把眼泪,低喃: “成屹峰,说好一辈子的,你不能骗我,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等着我!” 火车“哐当哐当”的一路疾行,但沿途停的站点也挺多的,车厢外头便一会儿是黑夜,一会儿是一片车站的暖黄,秦凝偶尔看一眼外头的站台名,就开始觉得这绿皮火车还是太慢了,开了老半天,怎么还是在苏地境内。 它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它不知道她心急如焚吗? 唉! 秦凝坐在铺位上,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沉静。 车一会儿停一会儿停,让秦凝的心一会儿焦躁一会儿焦躁的难受,根本不能休息,干脆靠在窗边往外看。 火车站大概是最不分白天黑夜的地方了吧,不管哪个地方,似乎总有人等在月台,或对着火车挥手迎接,或对着火车挥手告别。 秦凝留意观察,这年头坐火车出外的,基本都是男性,尤其是这晚上的时间,一路过来七八个站,都只有男人上下车。 而她所在的这节包厢,大概因为是软卧,不是谁都买得到的,目前为止比较安静,几乎没什么人上下。 直到火车途径南京的时候,秦凝听见隔壁的包厢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里面的同志请开门,出示车票,检票了。” 秦凝听着外头的动静,应该是乘务员,敲了她这边的,又趁着等开门的时候,去敲隔壁的门。 秦凝开了门,蓝色制服的乘务员脖子上挂一个包,上来检票:“哦,你这包厢才一个人?” 秦凝把三张票拿出来给他检,说:“不,我有三张票的。” 乘务员看看她,抿一下嘴,默默的表示“你牛逼”,但什么也没说,手里捏着三张票,在他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 隔壁的包厢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先探出一个亮晶晶的脑壳来,脑壳上光秃秃,如同溜冰场,得留意着看,才会发现,他其实有头发,不过是包围溜冰场的铁丝网般的半茬子头发。 他抬头,半茬头发的发丝便飘了飘,飘下一缕来,他动作流畅的把那一缕头发抹回去,遮挡他的前脑壳,这才抬眼往乘务员这边看来。 当他看见秦凝的时候,他三角眉毛下的小眼睛一亮,便走了过来。 半秃头男人先向乘务员晃晃票:“同志,我的票。”接着眼睛就开始往秦凝身上、包厢里乱瞅。 乘务员把秦凝的三张票还给秦凝的时候,隔壁包厢又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矮个,平头,穿件条纹的海魂衫,站在门边打量秦凝这边的情景,嘴角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凝收了乘务员给回的三张票,转身进包厢的时候,眼睛犀利的瞥了平头男人一眼,迅速的关上了门。 火车继续哐当哐当的开着,隔壁开始不安分的吵闹,有时候是大声说笑,有时候是突然的捶墙壁,似乎还有酒瓶子滚动的声音,也有划拳的声音。 秦凝不出声,实在嫌吵的时候,她就躲去空间里。 等到空间里的日头开始升得很高的时候,秦凝才从空间里出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景物不断后退,像是在秦凝的心上不断的划出一条路,使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有时候,她需要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焦虑。 她跟自己说,才一个晚上,她还有两天两夜呢!她要好好的,才有足够的勇气站在成屹峰面前,去接受现实。 白天的火车要比夜晚的火车吵闹,不断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偶尔能感觉到有人趴在她的包厢门上听动静。 到约莫十点多的时候,传来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的敲了很久。 秦凝的意念里知道,就是隔壁那两个惹人讨厌的男人,秦凝不出声,只当没听见。 可是,这个门敲了三次以后,大概到了傍晚的四点,秦凝听见外头有乘务员的声音: “同志,你还好吗?同志,你在里面干什么?同志?隔壁的同志说你从来没有出来过,你没事吧?” 秦凝撇嘴,回了一声:“我没事,好着呢,如果你们不打扰的话,我会更好。” 外头静了静,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说什么,乘务员又敲了一下: “同志,那你出来一下,让我们看看你是安全的啊,这个,我们也是关心你,同志?你要是再不开门,我直接开锁进来了。” 秦凝一下子站起来,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乘务员手还抬在门前,隔壁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侧着耳朵,几乎是一种偷听的样子。 秦凝冷冷的说:“我买了票,我就有在这个包厢呆三天的权力,我出不出来关别人什么事!至于安全,我怎么觉得,让我觉得最不安全的就是现在呢?三个男人站我门口干什么?如果再打扰我,不要怪我不客气。” 乘务员一时语塞,轻轻摇头说: “哎呀,你这个女同志,这个,大家也是关心你,这个,你进去以后从来没有出来过,十多个小时了嘛,没有哪个旅客是这样的嘛,总要上个厕所打个水什么的,万一你有个什么事,啊,这个,火车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嘛。” 秦凝冷哼,双眼紧紧盯住他: “那请问乘务员同志,谁说我十多个小时没有出来过?说这话的人又是怎么知道我十多个小时没有出来过的? 难道有人在监视我吗?那倒是为什么要监视我,怀的什么心?还是有人认为,我打个水也要向他报告? 乘务员同志,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你的火车上,也经常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有人盯着一个单身女同志是不是上过厕所打过水?” 乘务员向隔壁两个男人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秦凝这么一说,他怎么觉得,来喊他的这两个男人是有点奇怪呢? 半秃头男人可想不到,之前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小姑娘,竟然这么的泼辣,他和平头男人相互看一眼,便凑向秦凝,笑着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同志,我们真的只是关心你,你一个女同志,这孤身一人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喊我们啊!” 秦凝目光如箭,对他冷冷的警告,半秃头男人脖子缩了缩,身子退了回去。 秦凝“啪”的关上了门。 出门在外,她心情糟透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和人动手,很容易收不住。但要是有人找死,那就不能怪她拿别人出气。 外头淅淅索索的不知道又讲了些什么,倒是安静了下来。 但秦凝用心感觉了一下,隔壁那两个男人又贴在墙上,听她这边的动静。 秦凝摇摇头,一闪身进了空间,她没胃口吃东西,但是悟空该饿了。 空间的日头落下,蓝色的苍穹明晰的时候,秦凝坐在月亮河边,弹一曲古筝。 弹了一遍又一遍,她只想让自己的心沉静,她从前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她睡不着,无比焦虑。 但是人不能这样,她的大脑必须休息,她必须让自己休息。 大概弹了两个小时,秦凝觉得自己心里安稳些了,她才去空间的小竹床上睡下。 悟空大概能感觉她的情绪不好,十分乖觉的拿猴爪子搂住她胳膊,拿猴头蹭蹭她,表示安慰。 秦凝抱住它,眼眶有点酸,但努力止住了,说一声:“屹峰哥,晚安,一定要等着我,否则我跟你没完。”便闭上眼,努力去睡。 可是,似乎没有睡多久,秦凝头脑里警铃大作,她一下子在空间的小竹床上坐了起来。 空间外有人。 凭着意识里给秦凝的信息,应该是隔壁那个秃头男人,此时站在包厢门边。 混蛋!他倒是怎么进来的? 秦凝一把拎起正熟睡的悟空:“徒儿,起来!” 悟空睡得正香,被秦凝弄醒,起床气很大,冲秦凝呲牙:“主子,干什么!我要睡觉!” 秦凝指指外头:“不是我,是有人进来吵醒的我们,你给我醒着,等会儿好好的收拾那个混蛋,知道吗?” “在哪儿呢?吱吱,我要撕了他!” “可以!” 秦凝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火车在行进中,哐当哐当的声音十分有节奏,秃头男人在车厢里慢慢移动,向床铺靠近,嘴里“啧啧”有声:“奇怪,人去哪儿了?” 秦凝辨明了他所在的方向,移到他背后,意念一动,出了空间。 之前临进空间时,秦凝是关了灯的。 但是火车上,关了包厢的灯,也并不很暗,会有车窗外头的光亮和外头走廊上的光透进来,此时,秦凝看见,包厢门虚掩着,秃头男人锃亮的的头在两个床铺间晃动,正上下左右的看着床铺,寻找秦凝的踪迹。 秦凝不出声,就这么站在门边,静静的看他表演。 秃头男人上下左右看了几遍,终于确定秦凝不在,他摸了摸光光的脑袋,自言自语:“咦,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上厕所?不对啊,没听见开门啊……” 他转身,似乎想离开,眼角便扫到一个人。 他身子猛的一抖,手缩在胸前,短短的“啊”了一声。 继而,他看清了人影,呵呵假笑起来:“额呵呵,你,女同志,你,你刚才去哪儿了?” 秦凝冷冷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你门开着呢!” “你来,找死!” 秃头晃了晃:“额……我……额呵呵,小姑娘,你别喊那,喊出来,总是不好听的是不?你要是喊,我就说是你让我来的啊,你要是不喊,乖乖的,来,咱们耍耍,啊,我们喝点酒怎么样,啊,大叔我有钱,有的是钱,来,你看,你要多少是多少……” 秃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隐约的灯火里,确实是钱。 秦凝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问道:“你的同伴知道你过来吗?” 秃头男人开始向她靠近:“呵呵,不知道,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知道嘛,是不是?小姑娘,你可真漂亮啊……” 秦凝冷笑:“好,你等一下,我关好门。” 秦凝回转身,一下子栓上了本来有点缝隙的包厢门。 包厢里暗了许多。 各自更加看不清对方神情,但秃头男人高兴极了,搓着手向秦凝过来,声音也愉快的在包厢里飘荡。 “额呵呵,好……呃,呃,呃……” 可是,很快,他的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声音。 如果有光线的话,可以看见,他整个人被扣住喉咙拎离了地,他开始不断挥舞着手要去掰开秦凝的手,可是,垂死的可怕和扣住喉咙的痛苦使他没有什么力气,他的两条腿不断的蹬着,却越蹬越没有力。 ------------ 第395章 活着,就好 秦凝把手臂绷成直线,任手中的混蛋垂死挣扎着。 看着眼前秃头男人的恶心样子,她可真想加重力道捏死他啊! 真想! 本来她的心情就糟透了,竟然还敢来对她图谋不轨,这种人渣不死,谁死?! 但,终究,她不是个嗜血的性子,眼看着秃头男人手都不动,半死不活了,秦凝一下子放开他,丢在地上,放出了悟空。 “那,就是他吵醒的我们,开撕吧!” 悟空乍出空间,有些惊恐的看看四周,随即扑到秃头男人身上,伸出爪子就是一阵乱挠。 秃头男人已经昏迷的状态,不管悟空怎么挠,都没哼声。 但,外头还是出现了敲门声,很轻的敲门声。 秦凝一下子收了悟空,开了包厢的灯,看了看地下的人。 秃头男人惨不忍睹。 猴子用来挠树抓虱子的爪子不是盖的,秃头男人现在有了一个血淋淋的新发型,原本油光光的头现在横七竖八都是血印子,像是一团扯乱的毛球。 其中有一条很长的抓痕,从秃头的头顶下来,通过眼睛,直达下颌处,眼皮部分被撕裂。 秦凝都惊得张大了嘴,哇!悟空的起床气这么大?以后不能随便叫醒它啊! “笃笃”,外头的敲门声又来了一下,这次,还伴随着极小声的询问:“老朱,老朱,得手了吗?” 秦凝冷冷一笑,从上铺扯了一条床单,把地下的秃头男人一裹,便丢进了空间, 她转身,以迅雷不足掩耳之势打开了门。 隔壁那另一个海魂衫矮个男人不及躲避,以一种猥琐的姿势,半蹲在秦凝的门口。 “你干什么?”秦凝冰寒的目光看着他。 矮个男人一下子倒退数步,眼睛却飞快的往里瞟:“啊,老朱……不,不是,那个……” 矮个男人显然没想到是秦凝来开门,一阵慌乱,等他把包厢里的景象瞟完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并没有秃头男人啊! 矮个男人便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 秦凝把门开到最大,又问一声:“你敲门做什么,你是不是走错了?” 矮个男人像是找到了借口,马上陪笑说:“哦,是,我走错了,我刚才,好像看见我朋友走了你这边,这边……” 秦凝的声音又冷又沉:“是吗?这也是能乱说的,我这边?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住。” “那对不住,是我看错了。” “你肯定看错了,我倒是听见有脚步声和女人的笑声,往那头去了。”秦凝指指车厢的底端,冲矮个男人扯了扯嘴角。 “是吗?” 矮个男人将信将疑,喉头处滚了滚,狐疑的看着车厢底端,慢慢走了过去。 可他刚走了两步,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一轻,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飞了出去。 就听很大的“啪”一声,矮个男人整个人重重摔在走廊上,嘴里一股血腥气,随后,再没有了知觉。 等到矮个男人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觉得,怎么回事,周围好嘈杂,似乎有很多的人。 他睁了睁眼皮,感觉自己没有力气,眼皮都睁不开,但四周乱纷纷的,他努力让自己张开眼睛。 果然好多人啊! 火车还停下了。 矮个男人动了动,想爬起来,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非但没有继续爬出来,反而把身子缩了缩,黑黑的脸瞬间紫涨起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穿衣服? 他的衣服呢? 他不是在走廊里的吗? 怎么现在在包厢里了? 他的意识被强制的清醒起来,耳边的各种声音涌进他耳里。 “……笑死人了,竟然做出这种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和男人的呢!” “这种算强上吗?啊哈哈哈!” “算吧,都把人挠成那样儿了!” “哈哈哈,我再去叫人来看,百年不遇啊!” 矮个男人疑惑的转着头,四处寻找可以让自己更清醒的事实,忽然,他看见,在自己的身边躺着个人,脸上血肉模糊的人,一只眼睛的眼珠子都耷拉在外头。 老朱! 矮个男人啥也顾不上了,身子翻了翻,想坐起来,可是却翻不动,他这才发现,老朱也是赤身没有衣物,却把大半个肥硕油腻的身子趴在他腿上。 这,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矮个男人想清楚,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喊了起来:“乘警来了!哎唷,要抓走了!太有伤风化了,哎唷,两个老流氓。” 真的有四个警察过来了,还是昨晚那个检票的乘务员带着的。 乘务员气哼哼的向警察介绍着发生的事: “太不像话!警察同志你们看,就是这样。深更半夜的,还是因为火车停了,有人上车,看见有钱撒了一路,跟着钱走过来看才发现的,看看,酒瓶子,看看,衣服到处丢,看看,把这包厢祸害的,看看!” 领头的警察大手一挥:“哎哟我的个天!光天化日的搞流氓活动啊,带走!” 矮个男人惊慌不已,挣扎着爬起来,语无伦次的大喊: “同志,同志,没有的事,不是这样的,我跌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是流氓……老朱,老朱你快起来,同志你别拉我,同志!” 没人理他,警察们两两一对,随便扯了两条床单披在矮个男人和老朱身上,拽住胳膊就拖走,乘务员还在后头跳脚: “哎呀,这床单损失了呀,同志,同志,得让他们赔我们车厢的损失啊!” 警察争分夺秒的把两个男人带走,看热闹的人还不尽兴,亦步亦趋的送到车厢门口,恨不得追下去看,直到乘务员在那儿大喊: “火车马上开了啊,已经耽误了十分钟了,混蛋,为了这俩老流氓又要误点了,哎唷,真是的,火车上真是什么事都有!男人和男人,可算见识了!” 火车“呜呜”的鸣笛,很快启动了。 秦凝在空间里,仔仔细细的洗手,也让悟空仔仔细细的洗手:“多洗几次,你还扒了那两个混蛋的衣服呢,洗干净一点。” “吱吱,很干净了,看!” “嗯,可以了,去睡觉。” 还别说,碰上这两个找死的,这么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感觉释放了一些压抑又焦虑的情绪,秦凝抱住悟空,在凌晨时分,终于合上眼,小睡了一会儿。 白天和黑夜已经不重要了,担心和焦虑让秦凝无法留意这些,火车开了不知道多久了,但还是没有到达黑省的省会城市,哈市。 秦凝开始在车厢里不安的走动,继而又到空间里去跑步,一切能帮助她克制自己嘶吼的事都做了,总算,火车在凌晨五点到达了目的地。 秦凝拎着一个包下了车,包里是几件换洗衣服,怎么的,她也得做做带了点东西的样子,借口她已经想好了。要不然这个节骨眼上,还让人帮她去买生活用品什么的,也是不好。 跟着人流下车,周围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单身女性。 她往车站外走,扑面来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感觉。 陌生的口音,陌生的环境,连这六月的凌晨的温度,都是陌生的沁凉。 她站在出站口,有些茫然的往外看着。 她不知道,林书勉有没有联系到成家,成家是不是有人会来接她。 竟然有人喊她,轻而担忧:“秦凝?是秦凝吗?” 她往声音处看过去。 一个中年男人。 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穿一件蓝色的衬衣,衬衣口袋上别了支钢笔,他的五官轮廓和成屹峰很相像,他努力挺着背,神情里的疲惫却让他看起来很苍老。 他应该是成屹峰的父亲。 但,这又不是秦凝想像中的成屹峰父亲。 成屹峰说过,父亲很精神,也很温和,是个儒雅的人。 可现在这样,是因为打击太大了吗? 所以,成屹峰的情况很不好吗? 秦凝看着他,咬住嘴唇不出声。 成有川走过来,那和成屹峰十分相像的眼眉微皱着,嘴角艰难的扯了扯,说:“秦凝,累了吧?我是你……姨父,成有川,来,把东西给我拿着吧。” 秦凝看着他,没动。 不敢动。 他的眉眼,有成屹峰的痕迹,这让她三天来的焦虑,在此刻到达顶点,她迫切的想知道,成屹峰怎么样了,可是,她又不敢问,就怕她听见的,是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成有川看着她,也不动,嘴抿了几抿,说:“你,现在要去医院吗?” 秦凝顿时呼出一口气,医院……还在医院就好! “嗯,现在就去。”秦凝低声的说,眼眶处又酸又热,她努力憋着。 成有川点点头,手伸过来拎秦凝包的时候,有个人走了过来,先一步拎了秦凝的包:“成工,我来吧,东西买到了,刚出炉的。” 秦凝看了看拎自己包的人,是个高大的年轻人,手里拿了个饭盒子递给成有川。 “谢谢你,小萧。”成有川接了,喊秦凝:“走吧。” 三个人出了站,小萧坐到驾驶位,成有川和秦凝坐在后面。 成有川把手里的饭盒子打开,递给秦凝: “吃点东西吧。书勉跟我说,你什么都没带就过来了,这几天在火车上辛苦了,这个糕偏甜些,可能你吃得惯。” 秦凝接了饭盒看看,饭盒里是两块鸡蛋糕,上面缀着红绿丝,倒是有点江南糕点的样子。 秦凝鼻子也开始酸胀起来,简直无法呼吸。 成屹峰的体贴,是来自于他父亲的遗传吗? 可是为什么要出事呢?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担心呢? 为什么! “谢谢,我,吃不下。”秦凝低着头,小声说。 “唉!”成有川叹了口气,静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说: “秦凝,我,有话还是和你直说吧。其实,我并不想你过来,屹峰的情况实在不好,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妈妈已经撑不住倒下了,家里一团乱,你来了,没人照应你,我也过意不去。你,看一看他,你就回去吧,我让人送你。” 秦凝楞了楞,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她拿起鸡蛋糕,开始往嘴里塞,努力的咽下去。 可是,第一口咬得太大,绵软的鸡蛋糕在嘴里化作一个面粉团,堵在喉咙口不肯下去,秦凝伸了几伸脖子才咽下去。 成有川转开头看着窗外,侧脸一片哀伤。 东北的黎明是深深的蓝,忧郁而深沉,哈市的街道也不是江南小城的狭窄和逶迤,秦凝在陌生的空气陌生的温度里,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鸡蛋糕,说:“我不需要别人照应我,我会照应好我自己。” 成有川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车在医院停下。 成有川默默走在前面,带着秦凝穿过几个病区,直到最里面的一个病房。 病房里两张床。 一张躺着毫无生气的任阿山,青黑的眼眶,紧闭的眼,花白的头发,惨白的脸。 一张躺着满头纱布的成屹峰,毫无生气的脸,毫无生气的四肢,毫无生气的一个……人形,但,他身旁的氧气瓶,在轻轻的冒着泡。 秦凝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慌张了,也不害怕了,她在此时竟然在想,如果上天要给她一个机会,可以修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的话,秦凝希望是,曾经,她和成屹峰相识的这四年,不是用来等待,而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该和他相爱。 活着,就好。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她的。 秦凝大步走了过去,轻轻拉起他的手,她对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哥,我来了,我在你身边。” 医院的凌晨,灯火昏黄,成有川闭了闭眼,走到妻子的病床边,轻轻的唤她:“阿山,你看一看,秦凝来看屹峰了。” 任阿山慢慢睁开眼,看着成屹峰病床前的身影,看了许久才出声:“小凝……” 秦凝咽下喉头的酸涩,转过身,走到任阿山床前:“阿姨。” 任阿山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小凝,我,我活不下去了,小凝,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屹峰他不要我这个娘了……小凝啊,叫我怎么活……” ------------ 第396章 我是来结婚的 任阿山濒临绝望的样子,让秦凝觉得心酸不已。 这是成屹峰的母亲,是她爱着的人的母亲,是世界上比她更爱成屹峰的人,她不能看她继续绝望。 秦凝蹲下身,握住她手:“我知道。可是,阿姨,你不能活不下去,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因为,我来和屹峰哥结婚,你,总要主持一下。” “你,你说什么?” 任阿山的眼泪都一时顿住了,青黑的眼眶睁大。 成有川深深的皱起眉。 秦凝深吸一口气,吐字清晰: “阿姨,姨父,我是来和屹峰哥结婚的。我接到信了,哥告诉我,我们的结婚申请批复下来了,那,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 任阿山艰难的转着头,看向丈夫,茫然而无助,成有川也在看着她,痛苦而焦虑。 秦凝却只管说她的: “现在,阿姨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回家休息比较好,家里还有病着的老人不是吗?屹峰哥需要照顾,可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的在这照顾他,我们领个证就行,别的不需要。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以后,他是我丈夫,我会照顾好他的。” 话落,一时间谁都不出声,病房里安静的吓人。 只有成屹峰那边的氧气瓶轻轻的冒着气泡的声音,呼,咕噜,呼,咕噜。 成有川开口,声音有些哑:“秦凝,你,知道屹峰什么情况吗?” 秦凝点点头,冷静而决绝:“知道,脑部受损,随时有生命危险。可是我们说好要结婚的,哪怕他活一天,我也希望他完成对我的承诺,既然你们都知道他危险,那么,请你们不要浪费时间。” 成有川摇着头,看一眼病床上的儿子,痛心得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可能不止是这样。秦凝,他,医生说,他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不会是一个健康的人,你,你,他这样,你怎么能和他结婚呢?他要是一直躺在这儿呢?” 秦凝从任阿山床边站起来:“只要活着就行。法律没说我不能和病人结婚吧?他要是一直躺在这儿,那就是一直有希望啊!” “你,你这……” 成有川都说不出话了。 任阿山手吃力的抬起来伸向秦凝,示意秦凝坐下。 秦凝深吸一口气,坐在任阿山床边。 任阿山无力的撑了撑身体,成有川扶起她,让她靠在床栏上。 她很是小声的说话,嗓子哑得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声线: “小凝,要说结婚,我何尝不想你们结婚,我前几天还开开心心的跟你姨父说这个事,可是,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就像被抽了筋,再也不想站起来,你姨父,一夜就白了头。 小凝,我的心碎得捡不起来了,可是,也不能害你,其实,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你好好的一个姑娘,你不来,等过几年这个事过去了,你好好的找个男孩子嫁了,这样比较好,你是我阿南妹妹的女儿,我不能害你,你,不要傻了。” 任阿山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表示绝望,这三天来,她痛苦过,她嘶吼过,现在,她只剩下无边的伤心。 秦凝看着她那无比哀伤的样子,点点头: “你们能替我想,我很感谢。不过,阿姨,你也知道的,我自来有主意。我来的时候就想过了,只要屹峰哥还活着,我来就是结婚的。是不是傻,是不是错,我自己承担,我不会怪任何人。 我们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讨论结不结婚这个事情上,你们是屹峰哥的爸爸妈妈,你们应该知道,他心里,多么希望和我结婚,现在我自己愿意了,你们却要替他反对吗?他会伤心的。 姨父,麻烦您安排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天就结婚,我不知道这边结婚需要什么手续,总之越简单越好吧,那我今天就能好好的照顾他,脑受损的病人,需要怎么照顾,我还不是太明白,我需要很多时间来学习的。” 任阿山和成有川面面相觑,一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秦凝看着他们为难的脸,想了想,走去病床边的柜子上,倒了两杯水,一杯先捧到任阿山面前,咬了咬唇,说: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心,再说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如成全我们吧,妈!” 任阿山含着泪看着秦凝,眼睛红肿得让人害怕,她看了半天,忽然嚎啕大哭: “哇,老天啊,叫我怎么办呢!啊!儿子,你给我起来告诉我啊!” 任阿山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但那哭声并不大,她的嗓子早就喊不出来了,只剩动作,看着越发的撕心裂肺。 可秦凝端着水的手没拿开,任她如一只陷入绝望的母狮子般发泄。 僵持了许久,任阿山哭得精疲力竭,秦凝依然在那儿站着。 任阿山抬起红肿的眼看她,秦凝的目光平静又坚定,任阿山抖着手,接了秦凝的水。 水抖的任阿山身上、地上,到处都是,她大力抽泣着,悲伤而决绝: “好,你,是我儿媳妇,好。我替屹峰高兴!今后有什么,我担着!我当我女儿养!” 秦凝又把一杯水递给成有川,低低的喊了声:“爸。” 成有川也接了水杯,用大手盖住脸,在任阿山床边坐下来,眼泪顺着他手指流下来,他雪白的头发无尽的颤动。 *** 早上七点的时候,阳光照进这间幽静的病房,秦凝拿毛巾轻轻的擦着成屹峰的脸,低声细语: “看,刮了胡子好看多了,今天我们结婚,你要张开眼睛看看我吗?” 氧气瓶“咕嘟”了一声,像是有人在回答她。 秦凝轻轻的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眉,他的眼,曾经含笑的眉眼现在如一个微温的雕塑,毫无动静。 秦凝心里的伤痛如潮涌,却努力压制着,低声浅笑: “竟然敢不理我?我会生气的哦!不过,今天我还是原谅你好了,谁让你那么努力的等着我呢!”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成有川扶着任阿山回来了,两人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他们的脸是浮肿的,但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些。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姑娘,个子高高的,体格不太像南方人那么瘦,瓜子脸,白皮肤,穿一件浅黄色的衬衣,看向秦凝时,神情是戒备的,眼神里却是明晃晃的惶恐。 任阿山在病床边坐下,喊身后的姑娘:“屹萍,这就是秦凝,快喊嫂子。” 成屹萍看看秦凝,咬着唇,半天不出声。 成有川干咳一声,成屹萍才低低的、含糊的喊:“嫂子。” 秦凝浅浅的笑了笑:“妹妹,你好。” 成屹萍在母亲的病床边一坐,埋下头,没应。 秦凝移开眼,看着病床上的成屹峰。 成有川走过来看看儿子,怜惜的捏了捏他的手,再放开,和秦凝说:“秦凝啊,我跟省地质局的领导说好了,他们一会儿来给你们证婚。” 秦凝点点头:“好。谢谢爸。” “那我先带你妈妈去医生那儿量一下血压,打一下针,要是她能好一些,今天让她回家睡去。” “对,我在这呢,妈只管回去休息。奶奶还好吗?” “我让邻居照顾两个小时,等你们办好结婚手续我们就回去看。” “那就好。” 任阿山插话,喉咙沙哑得出不了大声: “小凝,要不我先不去看医生了,你和屹萍出去买几件衣服,怎么也是结婚呢,我瞧着实在太简便了,你说你好好的孩子……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秦凝温柔的笑一下:“不用了,妈,我不是说了吗,火车上认识一个沪上回来的大姐,我把她沪上带回来的衣服都买了,身上穿这个也是新的,换洗什么的也够了。您身体要紧,先去看医生吧。” 秦凝大大方方的和成有川任阿山说话,像是一起生活了好些年的家人。 成屹萍看着这一切,撇了撇嘴,低声说:“知道我哥伤着了,还有心情在路上买衣服,哼!” 成有川立刻喝止:“屹萍你在嘟囔什么呢?秦凝刚接到消息就急匆匆的来,不买衣服拿什么换洗?以后说话注意点啊!” 成屹萍又埋下头,紧紧咬着唇。 任阿山叹了口气,瞥女儿一眼,也没什么力气说她,听着倒像在自言自语:“成天跟着方国娇,学得和方国娇似的,让你照顾几天奶奶就这么不高兴,想什么呢你!” 成屹萍抬眼,气哼哼的说:“我说了一句,你们这个说我那个说我,那还叫我来干什么嘛?!” 成有川一边扶起妻子,一边喝斥成屹萍:“你哥哥结婚,你说你来干什么?越大越不懂事!” 任阿山也用血红的眼睛瞪成屹萍一眼,扶着丈夫的手臂慢慢的走出去了。 病房里剩下了秦凝,对着毫无生气的成屹峰,和正生闷气的成屹萍。 秦凝只管收拾病床边的小柜子,以后,她会在这个病房住下来,不知道要住多久。 成屹萍斜着眼睛打量秦凝。 打量了半天,发现眼前的姑娘,和她想象中的乡下女人很不一样,实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皮肤,比方国娇好;长相,也比方国娇好,身上穿的衣服……说是路上临时买的,可她怎么觉得,是她请裁缝做的呢,要不然会那么合身? 这个秦凝,倒也不大像乡下人。 但是…… 成屹萍走到哥哥的病床前看了一会儿,悄悄的抹了下眼泪,又退回来,看着秦凝不停手的擦床边的小柜子。 “咳咳。”她先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然后说: “秦凝,我哥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家伤心还来不及呢,你干嘛要和他结婚?你什么目的?” 秦凝没出声,没睬她。 这姑娘莫名其妙的对她带着股子敌意,也是个拎不清的。成屹峰倒是说过的,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娇养,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主,但没啥心机,每次都被成屹峰收拾哭,哭了哄哄就完了,过一会又哥哥哥哥的喊。 可惜,秦凝现在可没心情哄人,要是这姑娘不招惹她,就相安无事,要是招惹她,那就直接开怼,没啥好客气的。 秦凝只管整理着柜子,把抽屉一个个擦洗干净,再把林书勉之前给买的牙膏、牙刷、搪瓷缸子什么的放进去。 可成屹萍没放弃,又说话了: “你知道吗,我来之前,我朋友就说了,你一定是看上了我哥的抚恤金,才要和他结婚的,是不是?你们农村的,一心想的就是这种吧?” 秦凝停手了。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斜靠在空病床上的成屹萍,说:“你,一定是个文盲吧?” “啊?什么?”成屹萍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秦凝还强调了一遍:“我说,你一定是个文盲!文盲你听不懂啊?那看来,你不但是个文盲,你还是个智障啊!” “你!你骂人啊你!”成屹萍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秦凝冷笑:“哦,你听懂了啊?看来,你智障得还不是太厉害嘛,竟然还知道我在骂你。” 成屹萍气急了:“你,你干嘛骂我?” “你这种是非不分的姑娘,我不骂你我骂谁?” “我怎么是非不分了?你给我道歉,否则,我不让你和我哥结婚!”成屹萍拿手指指成屹峰的病床。 秦凝眯了眯眼,控制着自己,可别忍不住出手,要是一下子拍断了成屹萍的手,家里再多个病人会更麻烦的。 她冷笑:“呵呵,呵呵,成屹萍是吧,我先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要嫁的人的妹妹,我现在已经大耳光子扇你了。你知道什么是抚恤金吗?那是要人死了才能拿的,你希望你哥哥别活着么?啊?说这种话,你是人吗?” 成屹萍跳下床,身高比秦凝还略高一些,身材也壮实好些,她声音大起来: “我,我怎么会不希望我哥哥活着呢,我都说了话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家邻居方国娇说的!” 秦凝从容不迫,抱臂看着她,一脸不屑: “那又怎样?说这种话的人这不是咒你哥吗?你连人家说的不是好话你都听不懂,还有脸跑来这里跟我说,你就是个文盲,你就是个智障!” ------------ 第397章 余生,请多指教 太意外了!这个秦凝,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成屹萍被骂得脸红如猪肝,对着秦凝反驳: “你,别骂人!方国娇怎么会咒我哥呢,方国娇知道我哥出事了,天天在我面前哭得伤心极了呢!她不过说的是实情,要不然,你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和我哥结婚?谁会在这个节骨眼结婚!” 秦凝冷笑着摇头: “方国娇哭?为什么哭?她是什么东西?她是你的主人还是你的祖宗,她说什么你就听进去了?哦,我懂了!她喜欢你哥呀?喜欢你哥她马上来啊! 现在你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看,你妈妈倒下了,你还得照顾你奶奶,不是吗?赶紧的叫你的主子方国娇过来照顾你哥,嫁给你哥,才是对的啊! 那,现在我和你哥还没结婚呢,你去让方国娇立刻来,她要是敢嫁给你哥,我立马让她嫁!不是说我想拿抚恤金吗,那我让她拿好不好?” 成屹萍意外得很,这个乡下姑娘怎么这么伶牙俐齿的,她小时候不是煨灶猫一只吗?方国娇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理,乡下亲戚一年从他们家拿多少钱走啊,印象里,老家的人都那样啊!可秦凝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分明秦凝更有道理。 可即便是秦凝有道理,她也不想立刻觉得她有道理,怎么能对一个乡下女人轻易示弱呢? 但成屹萍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驳秦凝好:“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秦凝毫不留情的嗤之以鼻: “切!你什么你,没话说了?成屹萍,我现在慎重的警告你,这是你第一次冒犯我,但也是最后一次,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但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呵呵,你就不能怪我对你不客气。” 成屹萍气愤的身子前倾着,几乎靠到秦凝身上:“你,你,真粗野,你倒是能把我怎么样?” “怎么样?更粗野呗!你没见识过是吗?那我先让你试试。” 秦凝跟成屹萍的身形比起来,要瘦弱的多,此时秦凝非但人一丝没让开,还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成屹萍的衣服前襟,一下子就把她举了起来。 人突然离了地,就像是鱼突然离了水。 成屹萍立刻吓得花容失色:“啊,放我下来,你干什么,啊!啊……!” 但因为衣服多余的空间全部被秦凝攥在手里,成屹萍的手都抬不起来,只会哇哇叫,双脚乱甩。 秦凝把她单手举着急走几步,一下子顶在病房的墙上,警告她: “干什么?让你见识一下惹了我的下场!如果以后不想看见我更粗野的举动,记得带上你的礼貌再和我说话,小姑子!” 说完,秦凝一下子放开成屹萍,任成屹萍像一幅画似的从墙上滑下来,她却抱着手臂看着。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好奇的一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成屹萍紧紧贴着墙,立刻大哭起来: “妈,爸,秦凝把我举起来了!她还要打我,吓死我了!” 秦凝从容不迫的转身,看了看任阿山和成有川有些惊讶的脸,一本正经的说: “爸,妈,屹萍可真夸张!她这么大个人,我怎能举得起她呢!不过她刚才质问我,说是什么方国娇说的,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屹峰哥结婚,是因为想拿抚恤金,问我是不是。 我觉得,屹萍这样说,真是是非不分,我倒是想打她来着,但还没来得及。不过如果还有下次,我会直接动手的!” 任阿山和成有川面面相觑。 成屹萍嘴张了张,也是惊讶的看秦凝。 这,这乡下女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倒是真敢撒谎,还说没举?!力气大得像牛似的,还说没举!可她也还真敢承认,她想打人?!她怎么敢?! 任阿山和成有川相互看了半天,神情复杂得能写一本书,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种节骨眼,谁也比不上秦凝重要。 任阿山扶着成有川走过来,对着女儿狠狠举起了手,但终究没有打下去。 她身子晃了晃,气愤使她的声音更加沙哑: “我就知道方国娇刚才在你房里没说好话!以后不许她到我们家!你胡说什么呢你!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等你嫂子动手,我替你嫂子打你!” 成有川也对着女儿怒目而视。 成屹萍无比挫败的低吼:“你们都相信她!她算什么!” 成有川沉闷的说:“她是你嫂子!” 病房里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但外头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过来,成有川收起眉宇里的气怒,迎了出去:“郝局长,谭书记,你们来了。” 几个人在病房外面寒暄了几句,一会儿,两位年长的男人进来和任阿山打招呼,小声说着安慰的话,他们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比较年轻。 成有川喊秦凝:“秦凝,你来一下,这是地质局的郝局长和我们地质队的谭书记。” 秦凝走过去,默默的他们握手,接受他们那挺热心但也挺空洞的安慰话。 地质队的谭书记看看她,说: “小秦同志,你的事,成工跟我说了,屹峰是我们队里的年轻骨干,出了这个意外,我们心里也很难过,结婚的事,如果需要组织上做什么,你尽管提要求。” 秦凝极淡的笑了笑:“我没有要求。我只是希望尽快结婚,我好能够照顾他。” “真是好同志,好同志啊!” 谭书记感慨着,指指身后的一男一女说:“这两位,一位是地质局的金干事,一位是我们地质队的内勤主任杨淑华同志,既然是结婚,他们来帮点忙。” “你好,你好,谢谢,谢谢。” 秦凝和他们握着手,说着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客气话。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克制的笑容,但做起事来还挺认真的。 那位年轻的女内勤主任还带了红纸,现场剪了两个大红喜字,一个贴在病房门上,一个贴在成屹峰病床上面的墙上,还把一张主席画像贴在对面的墙。 任阿山看着成屹峰病床上面的红喜字,默默的擦眼泪,成屹萍终于不再只顾自己的情绪,走到母亲身边,轻轻的抱着她。 大概到十点的时候,地质局的金干事让秦凝站在成屹峰的病床边,拿出两张空白的结婚证书放着,有些紧张的和郝局长问一声:“局长,那,就这么开始?” 郝局长和谭书记相互看看,说:“好,开始吧。” 杨淑华把成有川请到空着的病床边,和任阿山坐在一起。 郝局长和谭书记站在成屹峰病床的另一边。 金干事干咳一声,问秦凝:“秦凝同志,你是自愿和成屹峰同志结婚的吗?” “是的,我秦凝,自愿和成屹峰同志结婚。” 秦凝的声音坚定又平稳,任阿山的哭声就低低的传了出来。 金干事又问:“成屹峰同志,你是自愿和秦凝同志结婚的吗?” 病房里静了静,氧气瓶很应景的“咕嘟”一声。 秦凝张大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咳咳!”谭书记干咳了一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簌簌的打开来递给金干事:“这个是成屹峰同志的结婚申请,他自愿的,签了字的,我作证。” 金干事点点头,接了,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那,秦凝同志,成屹峰同志,让我们感谢主席。” 秦凝有些茫然的看看金干事,杨淑华走过来,指指主席画像,说:“要不,你……一个人鞠个躬?” 秦凝醒悟过来,点了点头,对着对面墙上的画像鞠躬。 金干事说:“秦凝同志,成屹峰同志,让我们感谢父母。” 秦凝便对着任阿山和成有川鞠躬。 成有川身子大力往前倾了倾,表示接受了,默默的抹了把脸,任阿山早就捂住脸泣不成声。 病房里都是任阿山压抑的哭声,成有川拿出手帕递给她,小声劝着。 秦凝抬起头看金干事,无声询问:还有啥啊? 金干事看看她,倒也明白,咬了咬唇,为难的说:“下面,请秦凝同志,成屹峰同志……呃,互敬互爱吧,也别鞠躬了吧?” 他征询的看四周,不知道想向谁寻求答案。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静默,谁也不敢出声,这种场面,实在是没有经历过。 秦凝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病床鞠躬,话语响亮而真诚:“成屹峰同志,余生,请多指教。” 站在秦凝身边的杨淑华轻轻的叹气,任阿山把自己埋在丈夫怀里,努力的压制自己的哭声,成屹萍捂住嘴,身体颤动着,眼神复杂的看着秦凝。 谭书记站了出来,扯着嘴角笑,带头鼓掌:“好,好,礼成,两位同志新婚快乐啊!”众人便也跟着拍了几下,稀稀拉拉的,无奈又尴尬。 金干事抹了把汗,弯着身体在一张椅子上写结婚证,又请郝局长和谭书记签字证了婚,盖了单位的章,一张交给秦凝,一张放在成屹峰床头。 秦凝拿着新出炉的结婚证,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笑了笑,从脖子上解下那枚求婚时的红宝石戒指,戴在手上,趴在成屹峰床头,伸给成屹峰看: “哥,今天,我们结婚了!看,我戴上你买的戒指了!” 众人相互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好,最终,选择了默默离开。 成有川站起来送客。 任阿山也想站起来,可站了几下,摇摇晃晃的,便和成屹萍说:“屹萍,去替妈送送几个领导。” 等人都走了,任阿山喊秦凝:“小凝,你来一下。” “妈,怎么了?” 任阿山拉秦凝在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和一个红包,塞给秦凝。 她的声音越发哑了,要借助手势才表达: “小凝,不管说什么,都是我家委屈了你,红包是我跟你爸爸给的见面礼,另一个里头的,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金银器,以后,都是你的了,我也实在没有力气弄别的,你多担待。” 秦凝手刚提了提,任阿山按住她: “别跟我推来推去,爸爸妈妈给你的,你只管拿着。本来我心如死灰,我想着,要是屹峰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现在你来了,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了点精神。你放心,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亏待了你。” “那,谢谢妈,我收下了。” “嗯,好孩子,妈以后,得指望你了。”任阿山一把抱住秦凝,眼泪横流。 秦凝轻轻抱了抱她,看她花白的头发在自己肩头颤抖,心里也堵得慌,说: “妈,现在我在,你回去好好的歇几天吧,要是你再有个什么,家里就真的是忙不过来了。” “唉,我,你爸爸也这么说,可我心里……不看着他,我不放心。” “妈,我一早和医生细细问过了,这以后,只怕是长期的事,或许,您得学着对我放心。” “小凝,看你说的,我……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我……唉,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等会儿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照顾的话,也很辛苦。” “妈,我可以的,要是我觉得太累,我会和您说。这会儿您在,我去把衣服洗了。” 等秦凝洗好衣服回来的时候,看见病房的小柜子上放着好些饭菜,也看见成有川和任阿山不知道在说什么,任阿山脸色很是气愤的样子。 成屹萍坐在成屹峰病床边,看看躺在床上的哥哥,再看看父母,撇着嘴,十分不满。 秦凝只当没看见这些,猜测着饭菜应该是成有川和成屹萍送走了领导,去医院食堂带回来的。 已经临近中午了,秦凝观察着小柜子上的饭菜数量,把另一张空病床清理了,招呼一家子坐在床边吃。 几人也不出声,围过来开吃。 虽然成有川没说什么,但大概还是想对今天这个日子表示一下祝贺,买的菜还蛮丰盛的,有肉有鱼,还有半只鸡。 只是,毕竟现在这个情形,说庆祝的话实在有点扎心。 一家人吃得很是沉默,也很少,一屋子人只听见碗筷触碰的声音。 吃完饭,成有川指着成屹萍说:“屹萍,你去洗碗。” 成屹萍抬眼看了一下秦凝,正好秦凝也在看她。 她撇了撇嘴,但没敢说什么,虎着脸、端着碗去洗了。 ------------ 第398章 空间救治 成有川的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到秦凝脸上,叹了口气,说: “秦凝,刚才你妈跟我商量,说我岳父住院的时候,你还请了个人帮忙看护着,小凝,你看,要不我也去找一个人来?” 秦凝摇摇头:“爸,屹峰哥的情况,跟舅公的情况不一样,他现在……我一早的时候和医生那儿问得清清楚楚了,现阶段主要是注意他能不能自主呼吸,暂时也不适合搬动什么的,我一个人可以。如果需要,我再跟爸妈商量。倒是妈,身体实在很不好,还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要是再病倒了,没人照顾!” 成有川看看妻子,任阿山忽然撇开头,不看成有川。 成有川闭了闭眼,无奈的和秦凝说:“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行,我一会儿就送你妈回去休息。” 等成屹萍洗了碗回来,一家三口又去看过成屹峰,便走了。 病房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秦凝深吸一口气,坐在成屹峰的身边。 她看他的脸,前几个月的烧烫伤,几乎没有给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疤痕,但现在,氧气面罩挡了他一大半的脸,也挡了他以往所以的生动有趣; 他的头发都剃了,做过一次手术的头被纱布包裹着,无端的变大了许多,看着总是让人心生担忧。 她握着他修长的手,曾经逮着机会就紧扣住她手的人,如今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秦凝把他的手抬起来,把自己的头轻轻的凑过去:“醒来吧,醒来就给你揉一下,我不打你。” 然而,他默默,他不再会欢呼,不再会得意,不再会紧紧的拥抱她。 秦凝吸了吸鼻子,说:“哥,你心里一定很害怕吧?没事,我来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凝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坐着,一眼不错的看着成屹峰,直坐到了病房外头走廊上出现灯火。 秦凝终于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嗬!总算等到了晚上啊! 病区里的各种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护士最后一次进来记录体温和血压,并换了点滴。 秦凝微笑着、配合着,最后友好的送上一大网兜苹果,说:“白护士,辛苦你们了,这个是我老家带过来的苹果,特别脆甜,给大家伙儿尝尝。” 白护士典型的东北姑娘,大高个,很爽朗:“哟!好大的苹果!这可真是太谢谢了。” “不客气的,这不天天的麻烦你们。” “哪儿的话,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病人家属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们说啊!” “哎哎,要求可不敢。就是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就是咱们病房门上那个窗口啊,我想这晚上呢,拿个纸给它遮上,等白天我就会拿开,你看行吗?” 秦凝期待的看着白护士,白护士眼睛瞥一眼手里的苹果,有点为难: “呃……这个啊……这个窗口你遮上了,不方便我们巡查啊,就有时候看看点滴什么的,有时候也要注意病房的安全啊这些,你还是别了吧。” 秦凝缩着肩膀皱着眉,可怜兮兮的说: “是这样的,白护士,我悄悄跟你说啊,我有个怪毛病,大晚上我看着那个窗口,就会七想八想的自己吓自己了,总觉得一会儿那个窗户上会出现一个容嬷嬷,一会儿又会出现一只大蜘蛛,一会儿就是会爬进来一个嘴角淌血的人,哎唷,我就会很害怕了,所以我得遮住它啊。 白护士你放心,我白天睡够了的,晚上我一定会好好看护的,等会儿点滴到了,我来叫你们吧,不用你跑来跑去的观察了,咱们这病房又只一个病人,不会有安全问题的,我绝不给你添麻烦。行吗?” 白护士疑惑的看着她: “容嬷嬷?那是什么?呃……你也忒胆小了。不过,既然你能自己看着,那是最好了……行吧!你自己警醒些。”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警醒守着的。” “嗯,那行。” 秦凝等白护士一走,就立刻把病房门锁住,拿一张纸把病房门上那个玻璃窗口贴住了。 现在,她要实施她自己的救助方案了。 她迅速的走到成屹峰床前,把病床四周所有用不着的东西都移走,再紧紧盯着整张病床,紧掐意念,瞬间,成屹峰连同病床、病床边的氧气罐、输液架子,一起不见了。 她呼出一口大气,警惕的听了下四周的动静,自己也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的草地上,凭空的多出了一张病床,成屹峰在蓝蓝的苍穹下躺着,远处是一座苍翠青山,近处是各种花草葱茏。 悟空捏着小裙子,好奇的趴在成屹峰床头看着,手试探着伸向成屹峰的氧气面罩。 秦凝连忙喝止:“住手!悟空,以后我每天都会带他进来,你千万不要碰他,他身边所有的东西你都别碰。” “吱吱,为什么?” “他现在很虚弱,不能随便碰。” “吱吱,很虚弱,是什么?” “就是……总之你别碰就是了。” “好吧。可是,主子,他来了,会吃掉我的红烧肉吗?” “不会,他要是能起来走来走去,才是能吃掉你的红烧肉了,那到时候我会烧这么大……一盘的红烧肉你吃。”秦凝张开手臂,画了一个巨大的饼。 悟空很兴奋,一下子跳到床栏杆上叫着: “吱吱,真的?那他什么时候能吃掉我的红烧肉啊,快起来快起来。” 秦凝嘘它:“嘘,小声些,给他好好的睡,睡醒了,就起来了。” 一人一猴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人,他很安稳的睡着,没有任何的反应,但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秦凝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问题,就指使悟空:“去把竹床上的被褥拿来这里草地铺好,以后,我们就睡在外头陪他了。” 蓝色苍穹下,空气无比的清新,还有着淡淡的花草香,秦凝在草地上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她从知道成屹峰出事的那一刻起,就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成屹峰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把他救活。 她是有空间的人,她是得到不知道何方高人留下的奇珍异宝的人,她的空间治好了狗收服了猴救活了鸡,她相信,一定也能治好人!一定! 只是,治狗救鸡的,她基本上是死马当活马医,让它们自己躺在那儿就完了,但现在治的是人,是她爱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她不能急,不能慌,她需要谨慎了再谨慎,因为一旦出错,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先和他结婚,是必须的,否则,她没有理由在这里长期的留下来,也没有理由这么给他贴身的护理。 毕竟,治好狗大约用了半年多,治好那些鸡也是有好几个月的,成屹峰现在病情这么严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呆在这儿多久。 秦凝谨慎的睡下,睡之前,她吃了一颗从空间山洞得到的红色宝珠。 她已经知道,这个东西能治外伤,也大胆的认定,这个东西吃了不会死,毕竟是有千年灵力的东西,又是和外婆有纠葛的人留下的,只能是有好处,不会是有坏处的。 但现在,她想试试看,这个东西吃下去会怎么样? 要是吃了对身体好,她准备给成屹峰试试。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凝忽然从地铺上坐起来,还迅速的瞬移出空间,看着病房门。 没有,什么都没有,病房外很安静。 看看放在病房小柜子上的手表,显示的是半夜十一点,也就是说,她其实只睡了半个小时。 秦凝吐出一口气,揉揉眼,又进空间去观察成屹峰。 他躺在那儿,呼吸平稳,神情平静,一切都很好。 秦凝放下心,但再睡不着,精神万丈的,像喝了好几杯咖啡似的。 秦凝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宝珠带来的功效,她还要再自我观察一下。 半夜十二点,空间里的浅蓝色让人心情宁静,秦凝陪在成屹峰身边,等着天明。 当空间的日头缓缓升起的时候,秦凝立刻就把成屹峰瞬移出去,病床什么的立刻回归原位,她就去把窗户上的纸张拿下了。 病房外的走廊外早就有了脚步声,各种嘈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护士过来换过点滴瓶,秦凝就给成屹峰擦身梳洗,用的都是空间的水。 早上七点多,医生来查房,仔仔细细的观察成屹峰,秦凝紧张的看着。 医生说:“很好,今天比前几天的情况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平稳的话,渐渐的能恢复自主呼吸的。”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那证明在空间里呆着是有用的! 医生一走,秦凝弯下身,轻轻抱了抱成屹峰:“加油啊!说好了一辈子的,你不能骗我。” 就在这时,房门上有人轻轻敲了敲,秦凝抬头,见成屹萍绷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饭盒。 她走过来,眼睛望着天,把饭盒子递给秦凝:“妈做的早饭。” 秦凝接了,放在一边,问她:“妈好点了吗?怎么还做早饭呢?” 成屹萍依然不看秦凝,没好声气的说:“还不是为了讨好你这个儿媳妇,所以才特意起来做的。” 秦凝无奈的摇摇头,说:“行,替我谢谢妈,你可以回去了。” 可成屹萍没走,她向秦凝翻了个白眼,在成屹峰病床的另一边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了,支着手肘看着成屹峰。 两个人都不出声,成屹峰毫无知觉的躺着,气氛变得压抑又古怪。 大概过了五分钟,成屹萍突然对着秦凝低喝:“你倒是吃啊!吃完我还要带回去洗的,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凝恍然,原来她在这等着秦凝吃完拿饭盒回去,那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姑娘可真是! 秦凝看着她那不耐的神情,特别想捉弄她,今天成屹峰病情有进展,她心情放松了一些,此时一句台词便脱口而出: “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成屹萍惊讶的看着她摇头晃脑:“喂,你,你在说什么?你,你没事吧?” 秦凝看着她如同看神经病的样子,知道这姑娘紧张了,她也害怕秦凝不正常呢! 秦凝这才恢复了正经脸,摇头说:“我在说唐僧的经典台词。算了,你不会懂的。饭盒不用你带回去洗了,你回去和妈说,吃饭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以后不用给我送饭的。” 成屹萍张嘴看了她半天,才鼻子里出声: “哼!古古怪怪的!就你能!不是说我哥一刻都不能离人吗?就你来了,你就能出去买饭吃了?你倒是怎么当他媳妇的,你有好好照顾他吗?他要是有什么我跟你没完!” 秦凝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姑娘的性子,估计遗传自任阿山吧,可真是喜欢自以为是啊!不过现在任阿山还改变得蛮好的,希望成屹萍也能改变吧,毕竟,成屹峰就这一个妹妹。 秦凝想着这些,没怼成屹萍,好声好气的说: “成屹萍,看在你还挺真心关心你哥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的态度问题。不过,我是比你能干,你回去告诉妈,医生一早查房说了,你哥今天的情况比昨天好,如果照这样下去,可以自主呼吸的。” 成屹萍一下子站起来,也顾不上斜眼看她了,满脸的紧张和兴奋:“真的?” “真的。” “我,我去问医生!” 成屹萍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却在将出门的时候,“哎哟”一声。 “哎哎,你没事吧?”有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来。 秦凝抬头看,见成屹萍站在门口揉额头,隐约有个男人站在走廊上。 “没事。周队长你来看我哥啊?今天你还没上班吗?” “没,我,心里放不下,来看看你哥。” “唉,还是你跟他最好,请进吧。” 成屹萍和那人说着话,一会儿的回身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瘦高个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方脸盘。 这人皮肤偏黑,却穿了一件偏黄色的衬衫,使他看起来更黑了些,他手里拎了一个网兜,网兜里是一瓶麦乳精。 ------------ 第399章 小欢喜,大气闷 成屹萍带人进来后,看一眼秦凝,不情不愿的给秦凝介绍: “咳咳,我哥的同事,周永强周队长。咳咳,我哥的事情发生了,也就他来看了好几次了。” 又向周永强指指秦凝,很随便一声:“秦凝。我哥的对象。” 周永强看向秦凝,眼里有东西闪了闪,抬抬手,声音很轻:“你,你好。” 秦凝打量了他一下,说:“你好,我是屹峰的爱人,请坐。” 周永强的嘴张了张,难掩惊讶,但没说什么,在刚才成屹萍坐的位置坐下来,把手里拎着的网兜放在膝盖上。 秦凝见他的手一直不停的在膝盖上像弹琴似的跳跃,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习惯。 成屹萍似乎对他很熟悉,说:“周队长,你在这坐一会儿,我要去问问医生我哥的情况。” “哦,好,今天已经查房了吗?好,你快去问问吧。” “查过了,刚才……说是好转了,所以我再去确定一下,你坐。” “哦,是吗?好,好,你去。” 成屹萍急匆匆的走了,周永强回身,眼睛看看病床上的人,再看看四周,飘忽了一大圈,最后,他的目光停在秦凝脸上。 他对秦凝笑了笑,说:“你,我见过你,想不到,屹峰还真不是吹牛,真的找着你当对象了。” 秦凝微微扬起嘴角,纠正他:“是爱人。我们昨天结婚了。” 周永强惊讶极了:“呃……是,是吗?我……不知道,那,恭喜,呃,恭喜你们。” “谢谢。你说你见过我?” 周永强手抬起来,象征性的往南边指指:“对。沪上,你,在公交车上,我们一群人被沪上大妈骂,然后你帮我们买了票,那时候你好像还要瘦一些,呵呵。” “你记性挺好。” “呵呵,是啊。” 简单的寒暄后,秦凝转开眼,看了看成屹峰,拿起一个盛了空间水的碗,凑近过去,给他干裂的唇上湿润一下。 “他,真的好转了吗?”周永强凑过来看了看,离秦凝有点近。 秦凝身子退开些,说:“算是吧,医生的话是说,平稳了些。” “哦,好,这就好。”周永强也退回去,坐下,手里还抱着那个麦乳精罐子,手指不断的敲麦乳精瓶盖子,“笃笃”有声。 这声音,莫名的让人心烦。 秦凝听了一会儿,眼看着这人不停,便随便问了起来,希望能打断他那不停的敲击声:“周队长和我爱人是一个勘探队的?” 敲击声停了:“啊,是,以前我们也一起出去普查。” “我爱人出事的时候,你也在吗?” 敲击声又开始了:“啊……是。” “当时是怎么样的,你能跟我说说吗?” 敲击声又停了:“这个……我们勘探队,这个项目,是保密的。” “我不是问项目,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出事时候的情形。我公公婆婆挺伤心的,我也不忍心再去问他们。你能跟我说说吗?” “这个啊,我……我其实,也不是太清楚。” 周永强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瓶子,最后用膝盖把麦乳精夹着,眼神在麦乳精和秦凝之间飘忽。 秦凝看着他的脸:“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吗?” 周永强点头,手划动着说:“啊,是,但这个事,是个意外,一下子就发生了,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 “哦……这样啊。那,我听说我爱人当时还救了人,那救的人呢?还好吗?” “那个啊,伤了腿,砸伤了腿。” “伤得重吗?” “还好,总是没有屹峰重的。” “那也在这个医院吗?” “是的。” “哦,是这样啊。” 两人说不了几句话,成屹萍回来了,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站在成屹峰病床尾招呼着周永强: “周队长,医生说,我哥今天情况比前几天都好,要是照这样下去,是有望好转的!” 周永强抬头看着她:“哦,好,好,真好。” 成屹萍很高兴,说:“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我爸妈这个事!周队长,你……你最近在外头勘探吗?还是一起回大院吗?要是回大院,我有小萧的车呢!” “那可好啊,我回大院,我再过几天才回勘探队,我跟你车一起回。那,你等一下。” 周永强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麦乳精网兜隔着病床递给秦凝:“这个,一点心意。” 秦凝摆摆手:“不用了,周队长,你能来看看就好,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呃,那怎么行呢,那我放在这儿吧。” 周永强把网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看了看成屹峰,向秦凝点点头:“我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他。” “谢谢。慢走。” 成屹萍临走的时候,对着秦凝看一眼,又是不耐的撇了撇嘴,说:“饭是你自己不吃的啊,到时候可别赖我!”便摔着头发走了。 秦凝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去把麦乳精收在了抽屉里,又开了成屹萍拿来的饭盒看了看,里头是两个松软的大白馒头和一些香菇干和鱼干做的小菜,还有两个白煮蛋。 秦凝不禁皱皱眉。 她倒不是嫌弃,就是觉得一点也不饿,这热腾腾的,不吃不是浪费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宝珠的缘故,真是一点饿的感觉也没有。 秦凝想了想,去把病房的门关了,躲在门后,闪身进了空间,把早餐给了悟空:“徒儿,你昨晚超级乖的,师傅赏你的,看,还热着呢!” 悟空抬着大大的猴眼:“肉?” “啧!你是猴子,你不是狼!一天到晚想吃肉!有鸡蛋呢,营养丰富,健康美味,快吃,吃了记得收拾干净饭盒。” “吱吱,好吧。” 打发了悟空,秦凝这才出来,靠在成屹峰床头,絮絮的和他说话: “哥,医生说你好点了,知道不?你要再加把劲儿啊!对了,刚才来看你这个周永强……我没听你提起过呢!他真的是你的好朋友吗?我好像不大喜欢他呢,感觉他不是很真诚,眼睛闪闪烁烁的,唉,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你救的人,是你的好朋友吗?哥,你救人的时候,就没想想我?唉!每个人总是说要助人为乐,可你现在躺在这儿,我又希望你不是助人为乐的那个人,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过,周永强说,你救的人也在这个医院住着啊,那他们家属来看过你吗?也没听你妈他们说起过。唉,我是不是又想多了,大概人家也正辛苦吧,但愿这个人也能快点好起来,不枉你豁出命的救他一场。 对了,我现在正在试一样宝贝哦,上次它治好了你的烧伤,现在我想试试能不能治你的外伤。要是我吃了没有问题,我就每天给你吃一颗,说不定你就好起来了呢……” 秦凝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和成屹峰说,说完了眼前的,又说家里的,说完了自己的,又说文化站的,连带着上回怎么收拾王书记的事也说上一遍,时间便已经是中午了。 病房外头有病人家属相互打着招呼出去买饭买菜,可秦凝依然一点也不觉得饿,精神还奇好。 秦凝心里窃喜着,正在猜想这宝珠到底能维持多久的时候,任阿山来了。 任阿山脸色蜡黄,走路很慢,手里拎着个布包就进来了:“小凝,我来了。” 秦凝赶紧站起来去扶她:“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屹萍和您说,不用给我送饭吗,我自己能解决的。您一个人来的?” “唉,怎么能让你那么辛苦呢,再说屹萍说屹峰情况平稳了些,我也想来看看。队里这几天照顾我们家,队里的车给我们随时用,我煮好了饭,就给你送一下,你快吃吧,吃完我还得回去,家里只你奶奶在家,走的时间长也不行。” 任阿山说着话,都有些喘,嗓音倒好些了。 秦凝拿了饭盒,却还有些为难,她这宝珠实验可怎么办呢? 她打开饭盒看了看,里头有一点糖醋的小排骨,还有青菜和米饭。 秦凝没出声,趁着任阿山一心一意的去看儿子,正满心满眼的疼爱一番,秦凝便走到柜子那边,假装开了柜子拿东西,一转眼从空间把早上的空饭盒子拿出来,跟任阿山说: “妈,早上的份量很多,我吃了到这会儿还没饿,我稍微等一等再吃,要不您把早上的饭盒拿回去吧?晚上您真不用给我煮了,您这又要顾着奶奶,又要给我送饭,太辛苦了。我都说了,这是长期的事,您不能这么一直熬着。” “唉,也就你,还这么体谅我,我真是要被家里的几个气得怨命!” 任阿山接了饭盒,在床边坐了,忽然伤感的抹起了眼泪,还越哭越生气、越哭越伤心了起来,和秦凝诉苦: “你们爸爸这个人,一心只有自己的工作,儿子都这样了,他好不容易在家了三四天,早上又回队里上班了,说是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呢?本来我想让他来给你送饭的,可他到中午都没回来,我真是要气死了。 屹萍呢,前几天在家照顾奶奶,但是……唉,老人又是屎又是尿的,你说她一个姑娘,哪里肯好好顾,今天一早给你这儿送了饭,她就说要去上班了,我也知道,她就算在家也帮不上什么,我也算了。 最气的还不是他们。还有,还有那些个吸血鬼啊!前几天,屹峰刚出事的时候,我真是急晕过去,心都灰了啊,我跟你们爸爸讲,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不如让老家那几个来,把老太太接回老家去,要不然,我死了可没人照顾她! 你们爸爸心里也难过,就打了电话给老大家。小凝,你知道老大家怎么说,哈!说是没有钱坐火车,让我们汇了火车票钱他们再来! 小凝啊,我!啊啊啊啊!我这病,一半是忧心屹峰,一半是给那些白眼狼气出来的,我们孩子躺在床上生死攸关,他们跟我要坐火车的钱?!啊!我怎么会有这些兄弟妯娌!真的是!” 任阿山一下一下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又气又痛苦。 秦凝还得给她顺气:“妈,你先别想这些了,气坏自己不值得。” 任阿山摆着手,说: “你让我说,让我透透气吧!你们奶奶呢,早些年,我也不太待见她,我们屹峰小的时候,她都不怎么肯帮手我,我多么辛苦带大了孩子! 可后来把她接了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她知道要依靠我,对我也好了起来,我对她以前的事也不计较了,她一把年纪了,能怎样呢?算了。 现在一晃眼十几年过下来,总是有点感情,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把她丢回老家去,怎么说都是人在做天在看,我但凡有力气,我还是愿意照顾她的,可老家那几个,简直是猪狗不如!一点也不体谅我们! 之前屹峰和我还说过,陆水芬还给你们的事搞鬼,是不是?本来我就已经不想再当他们兄弟姐妹了,那你来了,还愿意承担下我们屹峰,我心里……唉,这个先不说了。” 任阿山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无奈又气愤: “那我思来想去,我也不能让你太辛苦,我就跟你们爸爸说,怎么的也好好的和老家几个再商量一下,让他们来把老人接回去,要不然我要把自己分几瓣?! 就像你说的,屹峰的情况,今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当妈的,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我肯定要一起照顾的啊! 老家那几个要是能来把老人接回去,哪怕过几年我们这情况好转了再送回来呢,那我也算了,还当他们一家人,毕竟乡下穷些,我也能懂他们过日子的艰难。 可现在我们这么辛苦,他们也该体谅我们是不是?如果我们这么说了,他们还是不来,那就干干脆脆断了! 可你们爸爸说什么,之前打电话去就一个个推得干净,这几天最要紧的时候过了,他们还会来吗?就算说了,也是白说,且那些借去的钱呢?闹僵了一分都不会还给我们!与其再去找气受,不如我们花钱找人来帮手,唉,我,我真的是要气死了!” ------------ 第400章 主心骨 任阿山气得不得了,脸色黄里透出红来,越发憔悴不堪。 怪不得昨天一早任阿山和成有川在病房那样,原来就是因为老家那几个混蛋啊! 唉! 秦凝心里不禁叹了一声。 她虽然也很生气陆水芬他们,但现在她都不敢出声,再去和任阿山说什么以前的事,莫过于火上浇油,要是把任阿山气出个好歹来,她可分身乏术去照顾呢! 倒是任阿山气得喘息了好一会儿,忽然盯住秦凝说: “哎,小凝,你上回还帮我治房秀娟呢,你给我想想法子,怎么的也治治老家那几个,给我出出气?我们家孩子这样了,这些人还这么不体谅我,我不要再和他们来往了,可钱,我想拿回来啊! 尤其是老大一家,这些年,老大家可跟我们前前后后拿了七八百块呢!说是借的,从来没还过。现在屹峰这个情况,虽然单位里有报销,可也是我们自己要先用下去的,再说了,营养费什么,还不是要咱们自己掏,今后怎么样还不知道。 要是那帮子白眼狼懂得说几句感激的话,我也算了,可现在这样,我不甘心啊!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啊?不能我在这气得要吐血,他们一个个当我傻子!” 呃……这个事啊! 办法总比困难多,办法总是有的,但是…… 秦凝微皱眉想了想,说: “妈,要是真想治他们,总是有办法的。但是这种办法用下去,今后肯定是打定主意老死都不来往了,那奶奶那边,能行吗?爸爸心里能同意吗?” 任阿山手捶了捶身边的床铺,发狠: “你们爸爸不同意也得同意,今早我已经说了,再不跟老家那几个决裂,我不跟他过了。至于我们老太太,在我这十多年了,也早看穿那几个了,也不看看谁在顾她,她不站在我这边,她怎么办?!” 秦凝说:“既然这样,您也别气了,先容我想想怎么办,您回去也跟奶奶跟爸爸他们通个气,别到时候跟老家的人没断了,咱们自己人心里有疙瘩。” 任阿山直点头:“你说得对,你一来我就有主心骨!好,那我先回去跟他们说说,唉,你看看,才半个小时我就得回去。辛苦你了,可怜的孩子,你来了这儿,咱们家都没回,唉!” “妈,没事,只要屹峰哥能好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唉,我记着了。那我先回,晚上我再给你送饭。” “真不用了,没必要这么辛苦。” “那不行,那是我唯一能帮着你的了,要不然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任阿山坚持着,慢慢站起来,去看过儿子,默默的抹把泪,走了。 秦凝把饭盒子拿出来,一闪身进了空间,一会儿的,糖醋排骨进了悟空的肚子,悟空还开心的直咂嘴:“好吃,主子,好吃,我能为你做什么?明天再吃。” “嗯……要是今晚帮我看一会儿病人,那明天再吃。” “好,好,看病人,再吃,再吃。” 秦凝从空间出来,缩了缩脖子,一个人笑。也好,任阿山要送晚饭就送吧,这样她高兴了,猴子也高兴,嗯嗯,皆大欢喜。 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能三天不吃饭,三天精神奕奕,身体保持在最良好的状况,这是秦凝刚测试出来的、服食宝珠后的效果。 而成屹峰,连着在空间睡了三晚上,状况更加的平稳了,医生都认为是奇迹。 一家人都是高兴万分。 成有川对着秦凝直点头:“秦凝,你护理的好,虽然医生说奇迹什么的,但总是你小心照顾的缘故,辛苦你了。” 连成屹萍看秦凝,都没那么大敌意了,最多就是抿紧嘴不说话。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秦凝悄悄的把一颗宝珠捏破了,将一点珍贵的红色汁水,滴入成屹峰的口中。 但愿,这能增强成屹峰的体能。 秦凝喂完,一点都不敢走开,十分小心的看护着,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大半天过去,成屹峰都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反而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 秦凝松了口气,心中窃喜,坐在床边拉住他手,满脸笑着和他说话: “哥,吃了宝珠有没有感觉好些呢?有没有气存丹田那样的感觉?或者顿时打通任督二脉那种感觉?啊,呵呵,要是你能告诉我感觉就好了。” 忽然,病房门上传来极轻的“嗒”的一下。 秦凝警惕抬头,一张人脸在病房窗口上一晃不见。 周永强? 秦凝的听觉视觉比一般人强,虽然只是一个晃眼,但她已经看清楚了。 她立刻走去门口,打开门往走廊上看。 没人。 奇怪,怎么一下子没人了呢?她可明明看见有人的。 难道,不是周永强? 不然的话,周永强来看成屹峰的话,他干嘛躲躲闪闪的呢?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秦凝站在门口疑惑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走出去确定是不是周永强的念头,回到了成屹峰床边。 现在,没有什么比得上成屹峰的了,她还是好好守着他吧。 中午的时候,任阿山来送饭,惯常的先走过来看儿子。 她端详了一会儿,问秦凝:“小凝,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屹峰的脸色好了很多?” “是。我也这么觉得。” “哎呀,真是太好了,一早医生查房倒没说这个。” 任阿山高兴极了。可秦凝心想,医生查房的时候,她还没给成屹峰喂宝珠啊! 但她心里的喜悦也想和任阿山分享,便笑着说: “但医生说血压心跳什么的都好,喉咙里也没有‘呼呼’的声音了,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以下氧气了呢!” “对对,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也不知道这个一直是几时,这么看来,很快就能拿掉了的。” “嗯,只要能自主呼吸,我就可以帮他多活动活动,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哎哟,我的好孩子啊!” 任阿山一把抱住秦凝,紧紧的,眼泪隔着秦凝衬衣烫到她皮肤:“都是你来了,都是你来了才好的,哎哟,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婆媳两个相互抱着欢喜了一会儿,任阿山就说: “要是真这么的,那估计能回家养着了!哎呀,我看我得赶紧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哎呀,就是现在家里太小了……对了,小凝,那个事,你帮我想的怎么样了?就老家那几个白眼狼的事?” 秦凝拉任阿山坐了,摸着下巴说: “我其实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因为,我想着光陆水芬那边,就七八百呢,钱她都给儿子女儿了,怎么可能一气儿拿出来还呢?打死她都拿不出来。 不过,要是能想个办法拿回一点,再从此断了,也好过现在这么一直生气。再说了,照顾奶奶,也得有个长久之计,不能一直让您这么出来一趟、还像有链子牵着您似的,半个小时就得回去,所以,我的想法是这样……” 秦凝嘀嘀咕咕和任阿山商量了一会儿,任阿山立刻拍板: “拿回两三百也行!怎么的都不能便宜了他们就是!你这个法子好,不用问你们爸爸,他这个人,天天的就知道他的矿藏他的事业,家里的事管不了,我作主,就这么干!反倒是你说的人选上,我一时也想不出人来,毕竟我们一家离开老家那么久了,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了。那,妈要是信得过我,我来找人办这个事,正好,我来了这几天了,我也想去打个电话给家里。” 秦凝这么一说,任阿山斜眼嗔怪了起来: “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信不过你我能信谁?小凝啊,我自己是从做人家媳妇过来的,我能明白,这人啊,要说真正能依靠的,不是儿子,而是儿媳妇啊! 你说我们家老太太,她要是依靠她儿子,她早饿死了!她儿子是忙起来自己都能几天不吃饭的人啊,还能想起来顾老人? 我呢,直肠子,有啥说啥,以前,我就是觉得你们家……我指秦达家,那么烂糟糟的人家,我实在看不上,倒是误会了你,可现在,我要是再说你什么,那就是我心瞎眼盲! 这种信不信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倒是你说起打电话给家里……你说,你们外公,他……能瞒住吗?” 任阿山满眼担忧,秦凝叹气:“我看,估计是瞒不住的,老家那些人不是还知道了嘛!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情况,顺便再办刚我们商量的事。” “那成,你这就去打电话,我在这守着。” 任阿山家里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老人,秦凝便也不再多说,快步出了门。 黑省的省城医院,比老家的小县城医院大多了。秦凝来了这医院,除了上厕所,几乎都还没在外头溜达过,不过难不倒秦凝,她三两下就找到了代办电话的地方。 长途,又是打给赵进明那边大队,要有人去喊人才能来,秦凝拎着听筒足等了有十分钟,才听见赵进明在电话那头喊:“囡!囡你还好吗?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回来,哎哟担心煞人了啊!” 秦凝只觉得鼻酸眼胀。 讨厌的老赵同志啊,明明爱钱如命的,装什么慈父嘛!存心惹哭她嘛? 秦凝吸了吸鼻子,说:“我挺好。” “挺好是怎么个好?啊?你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屹峰现在什么情况啊?” 赵进明问了一连串,秦凝没回答他,说:“你别浪费我时间,我这长途都打了十分钟了,你先说我家里怎么样?舅公知道了吗?” 赵进明哇哇大叫: “哎哟哇!你你你,你看你,怎么是浪费时间呢……好了好了,我跟你说,家里头呢,你走的当天我就去了,我一说,你娘就会哭,哭得隔壁人家都知道了,围了一大圈,那要瞒你舅公是瞒不住的。 我想了想,我干脆走了秀才村一趟,我亲口跟老人说,‘屹峰呢,不小心摔伤了,不算太严重,但要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那么两个小青年之间嘛,多么好啊,我们都看在眼里了,对吧?所以小凝不放心,一定要去看一下! 哎哟,我们当长辈的,就当不知道他们就是要腻歪在一起就是了,啊,不要太担心的,正好的两人见见面,见见面’。啊,我就是这么说的。” 秦凝在电话这头不断点头:“很好很好,就这么说,很好。那舅公他没说什么?” “你舅公当然是担心的,但我说,小凝做事有分寸的,要是有什么,肯定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的,要是告诉我了,我马上就去说给他听,老人家还蛮拎得清,说辛苦我了,就是这样。” “确实辛苦你了,契爹。” “哎哟,这一声真是叫得贴心啊!那么,囡,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屹峰到底怎么样?不许瞒我。” “不瞒你,好转了。但是,还没清醒。” 秦凝说完这句,电话那头一阵静默,秦凝还以为掉线了,直喊:“喂,喂,喂?契爹,你还在?” 赵进明低低一声:“别喂了,我在,那我问你,这个还没清醒,是要到几时啊?以后醒了,会不会变成傻子?或者一直就……啊?” “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几时醒,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的意思。” “你!”赵进明很生气的喊了一声,就又是静了一会儿,说:“那你什么打算呢?囡,你不能傻啊!你还年轻,不要犯傻啊!” “不会犯傻的,所以,我们结婚了。” “什么?!你,你,你开玩笑的吧?” 赵进明说话好大声,秦凝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一点: “这个时候,我跟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结婚了,以后他是你契女婿,你别再说废话了。我有事要跟你说呢,你不是说你办好了手头的事要来看我的吗?我也确实需要人手,你听好,你得帮我这么办……” 这长途电话,打得跟不要钱似的!絮絮个没完! 秦凝在代办电话的老人诧异又不耐的眼光中付了好几块钱,才离开了。 ------------ 第401章 越来越可疑的人 怕任阿山等得着急,秦凝走得很快,却在走过病区护士站的时候,秦凝顿住了脚。 她看见了周永强高瘦的背影,从护士站门口出来,脚步匆忙的往病区外头出去了。 秦凝疑惑的偏了偏头,最终,她快步回了病房。 “妈,我打好电话了。您要着急,你只管先回去吧,那个事回头我们再细说。” “哦,好,就是家里头……你们外公……” “我契爹去过外公那儿了,扯了个慌,说是一点小伤什么的,外公相信了。你也知道的,我契爹这个人,一张嘴很能说的,他今天会再去看外公的,应该没问题了。” “唉!也是。行,那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晚饭我再来跟你说那个事。” 任阿山说着站了起来,秦凝扶着她送到门口,随口问一声:“妈,刚才是不是周永强来看屹峰哥了?” 任阿山诧异的偏头:“谁?没人来过看屹峰啊。” “周永强,就那个屹峰哥的同事,什么周队长,屹萍说他跟屹峰哥最要好,来看过好几次了。” “哦,是,前几天来了好几次。刚才没来啊。” “哦!那大概是我看错了。我看见走廊上一个人挺像的,我还以为这同事还真热心,来了好几回。” “唉!热心?该热的没热。算了,我得回去了,等会儿再说。你快回去顾着屹峰。” 任阿山话里有话的走了。 秦凝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皱眉,转身把病房门一关,就把悟空带了出来。 “悟空,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给我守着病房,还记得我教你的话?” 悟空大力点头:“吱吱,知道知道,床边的东西不能动,要是有人来,乖乖的人,就不出声,不乖的人,就吓死他们。” “嗯,就是这样。” 秦凝快步出了病房,走到护士站那儿探头看。 几个护士都得过秦凝的好处,不是苹果就是西瓜,不是葡萄就是草莓,秦凝总是能找到借口给他们送上。 所以护士一看见秦凝过来,有空的几个就围了过来:“哎,小秦,有什么事吗?点滴到了?” 秦凝笑着说:“没呢。我就是问一问,刚才我好像看见一个人,瘦高个,方脸的男人,在你们这说话,他是我爱人同事,我还找他有点事,你们看见他往哪儿去了吗?” 其中有个护士就说了:“哦,对,是有个瘦高个的男人,刚才问我你爱人的事来着,往哪儿去我倒不知道了。” “哦,那,他问你什么事啊?刘护士。” “就是关心呗!问523床是不是好了,醒了没有,能说话没有,这些。”刘护士一边整理着手里的输液瓶一边随意的说着话,笑容真诚。 秦凝便也装作随意的问着:“哦,对,同事,关心一下。他倒没说他是谁呀?” “倒是没说,就是说打听一下523床的情况,那我一听523床,我就知道你们嘛,呵呵。” “对呢!那刘护士怎么告诉他的呀?” “啊?我吗?我就说挺好的,好转了,虽然没醒,但是状况挺好的。” “哦,好,我知道了,哎呀,这同事真热心,呵呵,那刘护士,要是这个同事再来,你马上来喊我一声,他悄悄的送了好几次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得还给人家。” 秦凝随便找了个借口,护士们还起哄起来:“哎呀小秦,你这么说,我们也要不好意思了,你可给我们送了好几次东西呢。” “看你们说的,那能一样嘛,对了,过几天我老家有人来,要是有特产我给大家送啊!” “哎哎,我们等着呢,哈哈哈!” 众人说笑几句,秦凝含着笑走了。 她急匆匆回了病房,确认过没什么问题,就把悟空收进空间,一个人坐在成屹峰病床边泛起疑惑。 周永强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关心成屹峰的话,干嘛不直接到病房问那呢?什么意思啊? 等到傍晚任阿山过来送饭的时候,秦凝先把今天和赵进明那儿说的是和任阿山说了一下,便问道: “妈,屹峰哥出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敲到头了,你清楚吗?” 任阿山叹气: “唉,我是人送到这边医院才知道的。当时地质队里通知了我,说屹峰出事了,从他们勘探的那边急送回来的,把我吓的,整个人都软了! 直到他做好手术了,你们爸爸才告诉我事情来龙去脉的。说是他们这次勘探的地方,地层结构比较特殊,这个你可能不懂,我也不是太明白,反正就是他们在一处地方,搭了勘探的井架子,想再挖深一点。 可因为那地方连下了几天雨,架子松动了,谁也没发现,眼看着架子倒下了,屹峰就推开了前面的队友,他自己来不及退开,就砸到头了。那个被推开的队友,也砸到了,但砸在腿上,腿断了,也住在这个医院。” 秦凝微皱眉:“他们当时有几个人在现场看见这个事?” “三个人在一个队。屹峰,周永强,还有就是那个砸了腿的宋运海。说起那个宋运海啊,我也有点来气,你说我们屹峰为了他伤成这样,他们家也不知道来看看屹峰,宋运海伤了腿不能走,他父母妻子也伤了腿了吗?人影子都不见!” 任阿山有些生气的摇了摇头,秦凝问道:“那宋运海也住在这个医院?” “嗯。出事的时候,是送到当地的县城医院的,后来屹峰情况严重,队里派车回到省城医院,就把他一块儿转到这儿了。” “哦,是这样啊!” 秦凝低低应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但什么也没说,把中午的饭盒给任阿山带上,送走了她。 吃下宝珠三天了,成屹峰的脸色,真真实实的比前几天都好了,呼吸平稳,体温血压,各个代表生命体征的指标都很稳定。 秦凝在早上医生查房后,悄悄的继续喂下一颗,坐在床边观察了一下,情况良好,秦凝把悟空叫出来:“老规矩,我上个厕所,给我好好看着啊!” “吱吱,知道,吃肉!” “啧!你真该改名叫悟能!” 秦凝对着猴子嘟囔一声,开了病房门出去了,再轻轻的虚掩上门。 可是,五分钟后回来,秦凝远远的就看见,病房的门开着。 秦凝心里“咯噔”一下,飞跑过去看,病房里并没有别人,成屹峰静静躺在床上。 秦凝站在他床边观察,他呼吸平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悟空?”秦凝低低的唤。 “吱!” 悟空从成屹峰的床底跳出来,一下子跳进秦凝怀里,秦凝这才稍微放心,迅速的回过去把门关上了。 但是,不过放心了几秒,秦凝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悟空揪住秦凝的衣服领子,咧着猴嘴说:“有一个人来,不乖,我吓他了。” “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雄的。” “穿什么衣服?” “白的。” “……什么样子的衣服?” “吱吱,就是白的。” 秦凝叹气。猴子终究是猴子啊,看来以后还得教他衣服的分类啊!可还得继续问:“他做了什么,你才吓他的?” 猴子往成屹峰的方向一指:“他拉那个碗,你不让我碰的那个碗?呼呼的碗。” “什么?” 秦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确定一下,秦凝特意的把悟空拎到成屹峰床边,指着氧气面罩问:“你说的,是这个吗?” “吱吱,对,这个。” 秦凝感觉自己的汗毛竖起来:“他……怎么碰的?” “这样……” 猴子不会表达更多,干脆手升到氧气面罩上方演示起来,做出要拉掉氧气面罩的样子。 秦凝抱着猴子的手都抖了,她非常想立刻追出去看有什么可疑人物,但是,似乎现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深呼吸:“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人的样子。” “衣服是什么样子的?” “衣服的样子。” 秦凝有些抓狂,但没有放弃:“悟空,你怎么吓他的,没让他发现你吗?” 悟空张开另一只猴爪子,露出里面的几根鸡毛,咧大猴嘴笑着,一下子跳到秦凝背上,拿鸡毛扫了扫秦凝的脖颈,又一下子藏到床底下去,探出半个猴头说: “吱吱,吱吱,就是我玩芦花鸡那样玩啊的,吱吱,他吓得很,吱吱吱吱叫,没找我就走了。” “好悟空!你真是太聪明了!” 秦凝紧紧抱住猴子,压下满心的疑惑,在成屹峰床边坐下,一步都不敢离开。 悟空说的事,不会是误会吧?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选在她不在的时候来,都是非常可疑的。 可是究竟是谁呢? 秦凝想了半天,唯一觉得可疑的,也只有周永强了。 她拿出笔来,画了周永强的画像给悟空看:“悟空,来的是不是这个人?” 可惜,悟空耸着猴肩膀摇猴头:“吱吱,不是。” “不是吗?还是你认不出来?” “吱吱,不知道。” 秦凝很挫败,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画的不像,还是确实不是周永强。 肖像画,成屹峰比她画得好多了,要是成屹峰来画,兴许悟空就能认出来了,可是,成屹峰什么时候能醒呢? 秦凝紧张而无奈,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晚上任阿山来送饭,她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晚上,秦凝更加谨慎小心了,她把成屹峰移到空间睡,自己却和悟空在病房睡下,她总觉得,那个可疑的人,还会来的。 但,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都没有特别的动静。 倒是又一个三天后,医生和秦凝宣布,成屹峰可以自主呼吸了,不需要氧气面罩这些了,输液也减少了些,这意味着,成屹峰已经从重症高危到了可以正常护理的阶段。 成屹萍正好也在,听到医生这么说,喜极而泣,竟然还激动的抱了秦凝一下:“啊啊,太好了,总算好多了!” 秦凝身体很是抗拒的缩了一下,但也忍着没推开她。 成屹萍自己还不自在了起来,吸着鼻子说:“秦凝,那,我回去跟爸妈说一下,这实在太值得庆祝了,对吧?” “叫嫂子!” “……切!” 成屹萍撅着嘴巴走了。 很快,任阿山和成有川兴冲冲的来了,围着成屹峰病床边又是哭又是笑了很久。 久违的舒展爬上一家人的脸,成有川和秦凝说:“小凝,多亏了你啊,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爸,都是一家人,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 成有川点着头,花白的头发晃了晃: “对,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了。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你们妈妈总怪我不管儿子的事,其实,我也在处理他工作上遗留的事,他发现的那个矿需要确定矿藏性质。这几天,地质局也会有文件下来了,或许会有个劳动模范的奖章颁给他,这是他该得的。 本来……唉,要是他不出事,凭着这次这个勘探结果,他工作上也能更上一层,该是新矿的负责人吧,现在只能让别人去了。” 秦凝眼睛闪了闪:“爸,当上这个新矿的负责人,很重要吗?” “唉,怎么说呢,这个……涉及工作的事,我也不好跟你多说,但是屹峰跟我说过的,这个矿的确定,他也花了很多心思,要是能当上这个矿的负责人,那以后就有资历了,要是他申请调回老家去,职级能高一些的。他心里还是想在结婚前,能积累点资历吧,谁知道出了这个事呢。” “那,现在这个新矿的负责人,会是谁呢?” “还没有确定,总是他们勘探小组的人吧。” “会是周永强吗?” “……你还知道周永强?” 成有川有些诧异的看着秦凝,秦凝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随便说的,好像就那个周永强来看过屹峰哥。” “嗯,对,周永强也是不错的同志。好了,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成有川最后一句是对任阿山说的,任阿山生气又无奈的瞪他一眼,任他匆匆的离开了。 “我也上班去了,妈。”成屹萍拎了自己的包也走了。 任阿山还说了她一句:“也不知道跟你嫂子打声招呼!” 成屹萍低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题外话------ 月底啦!亲们翻兜兜呀,有月票的亲记得清一下,过几天就作废了呢。 ------------ 第402章 几天不见就瘦了 任阿山对着成屹萍的背影摇头,和秦凝说: “你看看,这么大的姑娘了,性子还这么不知收敛,成天跟着方国娇都学坏了!小凝啊,你现在可是她嫂子,以后她要是对你没大没小,你只管说她。” 秦凝内心“切”了一声,心想你当妈的还不管呢,我管她什么!嘴上却啥也没说。 任阿山到底看出不妥来,自找台阶的说: “唉,也是我宠坏了,确实宠坏了,她比屹峰好命,生在这边,没吃过乡下的苦,那时候正好你们爸爸工资也高了,她呀,要什么有什么的,现在就这副骄横样子!真想打她一顿。” 秦凝笑了笑,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确实。妈,这要是在乡下的话,没大没小,打一顿就好了。” 任阿山尴尬的笑:“唉,我打不动她了。” 事情就这么算了。 在秦凝眼里,这个成屹萍,虽说年龄比她还大一岁呢,可确实是宠坏了,大部分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个闹情绪的孩子。 成屹萍这种级别的,实在是不值得秦凝动心思耍手段,反正自从上回把成屹萍拎在墙上以后,成屹萍并没有进一步的冒犯秦凝。 那小孩子要闹情绪就闹吧,对待成屹萍这种情况,无视她是最好的方法。 秦凝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见病房里人少了,她和任阿山说:“妈,你在这多呆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哎,你去你去。” 任阿山只当秦凝上厕所,可秦凝出了病房门,就走去护士站打听:“白护士,伤了骨头的病人在哪儿啊?” “哦,四病区,这边出去左拐,下楼就是了。” “谢谢。” 一分钟以后,秦凝在四病区的护士站打听:“同志,有个叫宋运海的住在那一间?” 三分钟以后,秦凝站在一处病房门口,无声的打量里面的人。 病房里有三个病人,两个吊着手,只有一个人吊着腿躺在床上。 那是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头发大概很久没剪,额头处都长得遮住眼睛,他又埋着头,秦凝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见他的嘴巴似乎比较大。 他身旁坐了个二十七八的妇女,剪了短发,手里端一个碗,一口一口的喝着水,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一会儿的,那妇女端着碗站起来,虎着脸往门口走来,秦凝刚让开的功夫,那女的就拉开了门,把碗里头剩的水往走廊的痰盂里头倒。 秦凝人还站在门口呢,妇女倒了水,对着秦凝看看。 秦凝向她笑了笑:“大姐,你这是陪骨伤病人的家属吧,我跟您打听个事。” 妇女脸色不虞:“什么事?” “这个……断了骨头,吃什么好啊?我有个亲戚也是伤着了,我先打听打听,看送些什么去看望的好。” 妇女粗声大气的说:“送什么都好。送人家了,人家还嫌啊,是不是?” 秦凝脸上笑得更开了:“哎哟大姐你真有意思,倒也是这个理,哈哈哈,来来来,请你吃个桔子,那,骨头断了平时要注意些什么啊?” 秦凝手往口袋里一掏,一下子掏出来四五个小巧喷香的蜜桔,她自来熟的拉住妇女的手,往走廊拽了拽,把蜜桔塞在妇女手中。 妇女脸上也笑了起来,一边赞赏着桔子,一边就扯开了:“哎哟,这个时候就有桔子了?这个桔子怎么这么小?哎哎,这个要注意什么啊……” 大约五分钟以后,妇女在走廊和秦凝嘀咕上自己家的事情了: “……说是那个男的救了我男人。可我男人说,当时他感觉是那个男人故意推了他,他才跌倒被砸伤的,但现在大家都说是那个男人救了我家那口子,况且那男的又伤得重,敲着头,差点没命了,我家那口子背后又没长眼睛,总不好去说,是那个男人故意推了他。 我肯定信我男人啊,是不是?唉!所以你说我们家倒不倒霉?我们现在心里也是难受,你说这住在一个医院里,不去看人家吧,人人觉得我们不懂事,不感激,可去看那个人吧,我们心里也不甘愿,唉哟!我这心里难受的!” 秦凝一副同情的脸色,说:“哎哟真是,还有这样的事啊!那没人作证吗?” 女人一瓣一瓣的吃着桔子,神情享受,嘴巴含糊的说: “嗐!就是因为有人作证才会这样的啊!我男人说,当时他们是三个人,本来好好的,我男人站在最前面,那个伤着头的和作证的站在后面,然后我男人听见一声‘你干嘛’,就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下,然后就有东西倒下了,砸伤了! 但作证的说,是因为勘探井架要倒下了,人家推开了我男人,我男人才只伤了腿,我男人背后又没长眼睛,心里的疑惑也只能跟我说,唉!” 秦凝扮演着知情识趣的角色:“你的意思是,那个伤着头的人,是要故意害你男人吗?为什么呢?听着怪吓人的。” 女人越说越起劲,眼睛锃亮的说:“嗐,谁知道呢,我男人的工作啊……咳咳,挺重要的,你不懂,这稀有矿藏知道不?” “稀有矿藏?金子吗?” “嘘!咳咳咳,别说出来,不是金子,反正,反正很重要就是了,他们总比喻叫啥啥……共和国的血液啥的,一听就很重要是不?保密保密啊,嘘,你等等……” 妇女蹑手蹑脚的走去病房门边看看,又蹑手蹑脚的走回秦凝身边,小声说: “反正我男人做的工作很厉害的。我男人说,找到了这种矿藏,当上负责人,都是要加工资发奖章的!” “那你家男人现在加工资发奖章了吗?” “屁啊!现在他断了腿,另一个又伤了头,肯定轮不到他们啊!” “哦,也是!那能轮到谁?或者轮到的那个人,就是要害你男人的呢?” “哎,你也这么想是不是?可我这么跟我男人说,我男人就骂我,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本来这个矿,主要看谁识别出来的,一般就是谁负责嘛,没有为了这个事抢的,大家都是同事,不至于为了这个事害人家。” “所以这个矿是谁识别出来的呢?” “那个伤了头的。” 女人一边吃着桔子一边轻描淡写的说话,秦凝心里一阵痛。 但她向来沉得住气,这时脑子里快速转着,引导着这个妇女说话:“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存在这个伤了头的人和别人争啊!那你男人还怀疑人家推他是要害他?终究还是要救他吧?不是都有人作证了吗?” “啧!哎呀,跟你说不清楚!要是救人,那句‘你干嘛’是什么意思?反正我相信我男人!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桔子真好吃,哎,老妹你哪儿人……” 女人烦恼的摆摆手,话题一转就转到了秦凝身上,却听见病房里有人往外喊:“韩金枝,韩金枝,死哪儿去了?” 女人向秦凝吐吐舌头:“哎哟我去!男人又生气了!老妹,谢谢你的桔子啊!”便风风火火的回病房去了。 秦凝带着一肚子疑惑,也急匆匆回去了。 原本以为,任阿山已经等得不耐,却不想,一回到成屹峰这边的病房,秦凝就看见赵进明叉着腰,站在成屹峰病床边看着,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秦凝惊讶的喊他:“契爹!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不是跟你说,决定了来,先打个电话吗?” 赵进明不急着回答她,一下子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甩着手指头说: “哎哟,看看,瘦了!几天不见就瘦了!你这是何苦呢!这酒席都没办,你就嫁人了你?你傻啊你!你这么掏心掏肺的,要懂事的人家才心里疼你,要是碰上不懂事的,一准还觉得你好欺负呢!” 秦凝哪里不知道他这么说的用意,无奈的翻个白眼。 任阿山看秦凝回来了,摇着头,说: “老赵,亲家,你就不要在这煽风点火的了啊,我怎么也不会欺负小凝,你不用提醒我!好了好了,你这么路远迢迢的来了,就先歇一歇,我现在没有办法,要回家照顾老太太去了,我也回去跟屹峰他爸爸说,让他来招待你。” 赵进明这才满意的晃了晃脑袋,说:“嗯,不欺负我契囡是最好了,所以说嘛,你对她好,我对你们也好,那,你们要的人,我帮你们带来的。” 赵进明指指坐在一边,有些腼腆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穿一身半旧的衣裳,脚上一双半旧的布鞋,都挺干净的;她的头发编了两只短辫子,脸上是常年做农活的风霜、和农村人特有的淳朴。 这个妇女,秦凝倒也是第一次见。 赵进明冲妇女指着秦凝说:“季家嫂子,那,这个就是我契囡秦凝了,就是她介绍你家小季跟我一起干活的。” 一听这个,妇女立刻站了起来,向着秦凝直嚷嚷: “哎呀哎呀,妹妹,标致妹妹,一直想谢谢你的呢,哎呀,妹妹啊,真的实在谢谢你啊,幸亏你介绍了我们小季跟着赵师,我们一家也算翻了个身,日日的吃肉都能呢,哎呀,所以我们小季回来跟我一讲,你们家想找一个人帮工,那么我就来了,妹妹,你不要嫌弃我,我一定帮你家好好干活。” 妇女带着农村人的热情,但也带着农村人的粗门大嗓,还好一口苏地村话除了病房里的人,别人听不懂,要不然这些话说的,可是要批斗了! 秦凝有些无奈的摸着额头接受了她的热情,又指着任阿山说: “哦,孃孃,原来你是小季的娘啊,那好,大家都是熟悉的,那我先给你介绍,这个是我婆婆,也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人。” 季家嫂子向秦凝点头,眼睛看一眼任阿山,人却不敢走过去,嘴上说着: “知道知道,路上赵师跟我说了,哎哟,多亏得托你们的福,让我也坐了一趟火车,哎哟,我知道的,你婆婆,高级干部的娘子。” 秦凝说:“那,孃孃,你来这儿做什么,我契爹也跟你说清楚了吧?” “说了,都说清楚了,放心,我这点拎得清的,我一定好好帮忙,我怎么也要回报你帮我们小季的恩的呀,标致妹妹。” 秦凝抬手往下压,说: “孃孃,这边是病房,说话要轻声些。我们不讲恩不恩的这些,你要是在这做得好,倒是我们要谢谢你呢,那现在我跟你把要注意的事讲一讲。第一个,你不能讲到我们家是做帮工,这个要被批斗的。” 季家嫂子快速摆手:“啊!我不讲了我不讲了,啊,我轻点我轻点。” 秦凝继续说: “第二个,你到我婆婆那边,帮手照顾我家奶奶,我们都是给工资的,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是光明正大的劳动所得,所以也不用讲多亏了我们这些话; 但同样的,既然是像工厂工人那样领工资,那就要像在工厂一样,跟着我婆婆的要求走,要是有不合我婆婆要求的,也要接受得起我婆婆指导和批评,你能明白吗?” 季家嫂子点头如捣蒜: “明白的,我明白,赵师路上也教我的,要听话,到了人家做事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给什么我吃什么,人家叫我几点起来就是几点起来,反正我一定听话。” 秦凝睨一眼赵进明,心说这又不是旧社会,还人家给什么就是吃什么呢。 赵进明见秦凝睨他,还以为秦凝不满意,对季家嫂子说: “哎,反正你要拎得清啊,要是你这次的事情办砸了,那我也不敢再用你家小季的啊,因为我什么都是听我这个契囡的啊!” 可把季家嫂子吓坏了:“放心放心,我肯定拎得清,他们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吃得少,我做得多。” 秦凝默默抹一把汗,感觉自己快成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老财了,但现在一时也解释不清,只能先试试看了。 秦凝就跟任阿山说:“妈,要么就先带这位孃孃回去,先试试,反正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办。” “好,那我这就带她回去了。走,大姐,跟我回去吧。” ------------ 第403章 闹剧王者 任阿山冲季家嫂子招招手。 季家嫂子有些紧张的拉了拉衣服,拎了自己的包袱跟着任阿山走。 任阿山走到门口又回头,和赵进明说:“亲家,你先在这坐坐歇歇,我让我们那口子来。” 赵进明摆手:“不用不用,我知道你们忙,你们只管去忙。” 这季家嫂子一走,把大嗓门带走,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进明看着秦凝摇头,小声说: “你啊你,现在你婆婆走了,我也不演戏,但我照样要说你,屹峰这个情况,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和他结婚呢?换别一个,躲还来不及呢!” 秦凝白他一眼:“这话也是你这个契爹说的?那要是上次秦梅芳要烧死我,屹峰哥也这样想呢?这世上还有我吗?别再说这些废话了!” 赵进明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你也该等我来,帮你主持大局,和成家立下规矩再说啊!” “立规矩?立啥规矩?”秦凝愕然。 赵进明还神秘兮兮的凑近来教导: “呀!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忘记你大恩大德的规矩呀!得让他们写下字据来,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要养着你!他们家的钱以后都是你的!要不然你好端端的,这样就算作嫁了人,太吃亏了你!” 秦凝皱着眉大力瞪他: “切!我需要吗?行了行了,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再说我不叫你契爹了啊,还管起我来了!你先跟我细细说家里的事是正经。” “唉,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赵进明嘟囔着,到底不敢多讲,坐下来,和秦凝细细的讲了这些天家里的事。 等秦凝一听赵进明说到秦阿南又怀孕了,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唉,许良保又要着急了,我娘一个人带着七斤,再怀孕了,家里可得忙坏了,周彩凤最近没有郭军义帮忙,又自己出工去了,家里没人帮上忙了,唉。” 赵进明说:“还好还好,现在有那个秦云香在帮你们家干活呢!” “啥?秦云香?你说的,是秦达妹妹那个秦云香?这……秦云香怎么能到我们家的?不是吧?” 秦凝惊愕极了。 虽然秦云香比金秀几个要好点,可但凡和秦达家搭上的人,她都不想搭理啊,怎么突然冒出个秦云香来了?! 赵进明说:“你别急别急,我帮你观察了秦云香几天,倒也还好。” 可秦凝急得都站起来了:“什么叫还好!秦云香一去,那秦达一家不是都去我们家了?” 这次,轮到赵进明不屑的睨她:“你们家?现在是你娘家了啊!娘家事少管,谁让你自作主张嫁出来的!” 秦凝都气坏了,脸色铁青:“少说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你会急,我都帮你看着呢,你听我说。这个秦云香呢,这次跑到娘家来发了狠劲,哎哟,你这丫头的那股子狠劲,估计还是来自秦达家,这个秦云香做的事情倒是和你有点像啊,好了好了,你别瞪我,我给你细说。” 赵进明看着秦凝的样子,还觉得自己胜利了一回,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见秦凝脸色越来越难看,总算收住了,说: “唉,是这样,也是闹了件大事出来。你那个后娘,就是叫啥……莫桂花的那个,说是和你奶奶吵架了,就跑出去了,跑出去以后呢……” 秦凝打断他:“别说是我奶奶!恶心我呢你?说金秀!” “行行行!金秀金秀!”赵进明摆手: “我讲到哪儿?啊,就是莫桂花和金秀吵架打架了,就为你舅舅家去拿嫁妆不嫁妆的那回事,金秀打莫桂花出气了嘛!然后莫桂花就跑出去了。 可跑出去了以后,说是没地方去,娘家也不待见她,又穷,也不知道莫桂花怎么想的,就跑到秦云香家里去吃住了,还怎么也不肯回去! 先几天,秦云香想着莫桂花是嫂子啊,只能好好招待她,不然要是出了事,秦达那边也可怜不是?秦云香就让人跟金秀那边传信,莫桂花在她家,让秦达把人给接回去。 可金秀不许秦达去接,说不能开这样的先例,要这样的话,莫桂花不是三天两头的跑?金秀还让人传话给秦云香,说‘谁让你收留莫桂花的,你不收留她,她不就回来了嘛’,把个秦云香搞了个两头不是人。 秦云香没办法,想着不行就先让莫桂花住一阵子,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莫桂花呢,从此就是只要和金秀吵了打了,就往秦云香家去吃住。 吃住不要紧啊,吃吃住住得竟然……竟然搭上了秦云香的男人,让秦云香村里的人给撞见了! 这这这……哎哟!囡啊,还好你婆婆这会儿不在啊,你婆婆在,我可不敢说这种事,怎么的也会带累你!这个事多难听啊,在你们村啊,简直炸了锅了!” 秦凝确实惊愕到张嘴:“啊!有这种事,是真的?”秦达一家真的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莫桂花做出这种事,在农村简直是闹剧里的大王了。 “当然真的!我能骗你吗?”赵进明摊手: “我听秦云香说,莫桂花刚到她家时,她看在秦达份上,就想好好招待莫桂花一两天,劝着莫桂花回去就算了,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啊!可莫桂花倒好像找到个食堂了,常常的去! 秦云香男人喜欢喝几口酒,那莫桂花一去就是客人,秦云香家里还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要照顾,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秦云香就和莫桂花说,既然来了,就帮着烧个饭什么的,她得下地去。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秦云香一转背的,邻居到她家就看见莫桂花和秦云香男人滚做堆了!结果这种事,人家也不好当面告诉她,直等了好些日子,秦云香村里风言风语的实在太多了,秦云香才知道,唉! 这个事,要是秦云香自己发现,估计也就掩住臭屁自己闻——不说出去了!可这个事让人瞧见了,还传了整个村,那就不好收场了!秦云香气得半死,又哭又闹,拽着莫桂花回了秦达那边,把金秀秦达一顿骂,太丢人了啊。 可金秀秦达也不干了,把个莫桂花好一顿打,说是要送回娘家去,结果可好,莫桂花破罐子破摔,干脆又跑到秦云香家去,让秦云香男人给个说法,说是秦云香男人强的她。 闹来闹去的,结果秦云香男人还打了秦云香,说秦云香没用,生了个傻子,娘家也不是东西什么的,好嘛,说是要休了秦云香,反倒把秦云香和傻子赶出来了! 秦云香气得带傻子跳河,差点死了,还是好心人给救了,这一救活,秦云香像换了个人,带着傻子回到娘家,举着菜刀让金秀同意了,秦云香带傻子回娘家过,不去婆家了。 那么你也知道的,乡下嫁出的女人回娘家,又不能住在正经房头里,秦云香就带着傻子住在了秦达家猪棚里,你们生产队也不能随便的让秦云香当社员,那秦云香没办法活了,就天天到你娘那边求。 你娘心软,就给她做手工活。我刚开始也是担心,你娘可别又招惹个麻烦回来,哟!倒不是,现在这个秦云香估计走投无路,活明白了,现在挺拎得清,讲明白了和娘家不来往,她就住个猪棚,自己养活自己。正好你娘又怀孕了,她就勤快的帮忙,真还挺帮得上的,真的挺好的。” 赵进明说完,秦凝咬住嘴唇,好一阵子不说话。 赵进明看着她的脸色,说:“怎么,你还是不放心?” 秦凝微微摇头:“不放心也没用。不过你看着行,估计就行,毕竟秦云香在金秀家可得不到好处。那现在莫桂花呢?” “莫桂花还能怎么样啊,她没地方去,就在秦云香那个男人家住下了呗!” “秦达没去找她?” “秦达算人吗?敢找吗?金秀一骂他就缩头了!现在秦达就带着儿子一个人过。有一回我路过,我还听见金秀尖着嗓子在说呢,‘你别愁,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吗?咱们再娶一个!’呵呵!” 赵进明笑着摇头。 秦凝感慨:“不过才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可不是,不过才几天,你就把自己弄到现在这个境地,唉!” “我怎么了?屹峰哥会好起来的。” “好?!我来之前,跑到沪上大医院问了,这种伤了脑子的,几乎不会好!你啊你!唉,囡啊,你那么聪明,怎么做这种傻事啊!你别瞪我!我是心疼你!” 赵进明紧皱眉看秦凝,眼里是真心实意的痛心。 秦凝瞪着他的眼撇开了,闷声说: “算了,我不和你多说,你瞧着吧,以后会好的。你既然心疼我,帮我做事是正经,你赶紧的,出去就在这医院附近租个房子下来,要好的,安静的,以后给屹峰哥养病的,你觉得你行吗?” 赵进明大力拍胸脯: “这是什么话,你契爹我是走遍上海滩的人,小东北算得了什么!你看看,你给了我一个地址,我不是就直接找到医院了吗?不看看我是谁!你说要什么房子我就帮你找什么房子!我不就是送自己来给你差使的嘛!” 秦凝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绽开笑容:“你能在这呆几天?” 老赵说:“我不用问我,我随你,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最难的时候,娘家没个人帮衬怎么行!任阿山家现在用得着你,自然对你好,以后可不知道,我得帮你啊! 你觉得我啥时候走我就啥时候走,反正家里头有你契娘,公社那边给的活还有节约领的事,有小季呢,你现在到了这,你的那些啥笔友又不肯运东西出来让我大赚一笔,我不就那什么,来求着你些嘛!” 秦凝笑着说:“得了得了!别把我说得那么可怜,也别把你说得那么可怜,谁不知道谁呀。你先去租房子再说。” 赵进明笑嘻嘻的出去了。 秦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勾,赵进明办事,她还是放心的。 至于老家的那些事,既然秦云香的人生走到了最低谷,现在秦阿南拉一把,应该暂时能真心帮着秦阿南的。至于以后,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倒是今天她在宋运海那边打听到的事情,却让人心里疑惑不已。 之前,人人都说,是成屹峰为了救宋运海才被砸伤的,而宋运海妻子却无意中透露出来,宋运海自己觉得,是成屹峰推了宋运海,才造成了事故。 同样一件事情,在当事人之间还有这么大的分歧,那就很奇怪了。 秦凝当然相信成屹峰一定是好心救人,但宋运海和宋运海的妻子,当然也有立场相信他们自己,宋运海妻子那么说话,也肯定有他们觉得怀疑的根据,才会对成屹峰表示怀疑的。 那么,这整件事情里头,肯定有误会或者是值得商榷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之前,秦凝觉得周永强悄悄打探成屹峰的病情,很可疑,又有人偷偷来病房,疑似想害成屹峰,这让人心惊。秦凝都怀疑是周永强想害人呢! 但是,偏偏又是周永强帮成屹峰作证,是成屹峰救了宋运海。那么,如果周永强要害成屹峰,又何必帮成屹峰作证呢? 周永强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为什么呢? 秦凝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成有川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 “秦凝啊,你们妈说,你老家的契爹来了?人呢?这么路远迢迢的来,总要安排他吃住的。” “爸,我契爹这会儿出去了,租房子去了。” “租房子?为什么要租房子?” “我契爹不放心我,怕我在这儿没人照应,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他想自己租一个房子住下来。” “住下来?他不用出工吗?” “呵呵,他这个人,八面玲珑,把公社和大队的人都搞定了,所以出不出工都没人管。” 成有川看着秦凝好一阵子,说:“这样啊……还是住到家里去吧!怎么说都是你娘家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却还租房子住,这可说不过去。” 秦凝没答,搬了把椅子给成有川:“爸,您坐下吧,正好,我有个事要和您商量。” ------------ 第404章 嫁妆和聘礼 成有川应着秦凝,先走到病床前看了儿子,才在床边坐下:“什么事?” 秦凝十分认真的说: “爸,屹峰哥一日一日见好,要是照现在的情形,再过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能出院。就算不能出院,要是病情确实稳定了,我也想跟医生那儿争取一下,能回家养着。 因为接下来,他身体需要营养,我想单独做饭菜给他。但是我不能又要在这儿照顾,我又煮饭,也不能仰仗家里。 妈的身体很不好,一个人照顾奶奶都已经很辛苦了,现在我契爹在老家给带了一个人来帮忙,那妈能在家顾好奶奶、再保养保养自己,把身体养起来,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我带屹峰哥单独住在靠近医院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事,能及时来医院,方便些。 既然我契爹说要住一段时间帮我,那我就让他干脆出去医院附近找一个屋子租下来,等屹峰哥的情况彻底稳定了,我就和他搬去住。您看怎么样?” 成有川皱眉看着秦凝:“你们单住?你一个人带着屹峰?这……你不觉得和我们一起住着,相互能帮上忙吗?” “呵呵,爸,您指谁?谁能帮上忙?妈已经够辛苦了。”秦凝保持微笑,特意顿了顿,低下头说:“最主要的是,屹峰哥需要的是长期静养。” 秦凝的话,成有川不可能听不懂。 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叹息: “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确实帮不上忙,屹萍也……唉,这个孩子,还真的是个孩子,太不懂事了,不说她了。你确实辛苦了。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做,要是需要人手,你再跟我说。房子租下了,我来付钱。” 秦凝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便点点头: “嗯,等我契爹找着合适的房子再说吧,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不好找,爸您也不用等他吃饭了,我不知道他几时回来呢。” “我还是等等吧,我也见见你契爹,不能慢待了你娘家人。” “那,好吧。” 正事一说完,两人在病房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赵进明倒是回来了。 秦凝给成有川介绍了一下,两个男人热情的握手,寒暄了几句,竟然发现是同龄人,两人都很高兴,说的更热络了。 成有川说:“老赵,这么大老远的来了,走,咱们出去吃饭吧。” 赵进明说:“饭吃不吃不要紧,我这还有事跟我契囡商量呢!就是这个房子的事,我看了好几处,有一处特别合适,我想今天就定下来。我跟我囡来问一声。” 赵进明说着就跟秦凝汇报了起来: “那,就在医院的前面两条马路,这北方屋子比我们南方屋子大,挺宽敞的,一个厨房还有地窖,另外三间房都有炕,还有个挺大院子,阳光好,我挺中意的,那就连这屋子的前后邻居我都去打探了一下,瞧着都挺好的,幽幽静静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秦凝看了眼成有川,说:“爸,我这离不开,正好您在,您帮我们去看看吧,要是适合养病的,就定下来吧。” 涉及儿子养病,又是自己刚才说要付租金,成有川听秦凝这么说,自然不会推辞:“好,那我去看。” 约莫一个半小时,两人回来了。 赵进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成有川闷闷的落在后面,脸色特别复杂。 一进病房,赵进明就特大声的和秦凝说:“囡啊,房子定下来了,这几天我就去买家具,等我全部弄好了,你去检验啊!” 秦凝问:“里头没有家具吗?” 赵进明大手一挥:“那些东西那么旧,咱们不要!我给你想法子买新的!” “你经过人家房主同意了吗?” “要经过谁同意啊?我说了算!”赵进明牛皮哄哄的。 秦凝皱眉看着他,心想:“你又闹哪出呢?” 成有川插话了:“老赵,这个房子,不能让你来买,还是我们这边买吧,你在这儿歇歇,我回去拿钱。” 赵进明身子一仰,手摇得像风扇: “哎,别别!成工,我都说了,这个是嫁妆!我给我契囡的嫁妆!你们谁都别给我争,不然我可不高兴! 唉,我是不舍得囡嫁这么老远,可是女大不中留,她自说自话的嫁了,我和她秦家姆妈、良保爷叔几个老家伙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老早就答应我囡要给嫁妆的,原本要是在老家,那嫁妆是要围着村子转三圈让人看看的,现在她嫁这么老远,我就要给得实惠!既然她想带契女婿住在医院附近方便治疗,那我就买个房子! 成工啊,我现在离家远,反正没人知道,那我跟你说实话,我有的是钱!不过一个房子,算得了什么!我买我买!不要跟我争了啊!” 成有川很是为难的看向秦凝,秦凝气定神闲的微笑:“爸,我契爹说的对,他有钱,一个房子算不了什么,那我谢谢契爹了。” 赵进明眉开眼笑,大气磅礴的点头:“这就对了,一个房子!算什么呀!行了,我肚子饿了,成工,那,中饭我就麻烦你了!” 成有川还沉浸在赵进明买个房子不算什么的震撼中,脸色尴尬的点了头,和秦凝说:“那秦凝,辛苦你了,我们去吃饭,吃完给你带回来,行吗?” “没事,我还不饿,爸带着契爹慢慢吃好了。” 有了赵进明这嫁妆房子一事的搅合,到了第二天,任阿山到医院来的时候,就拉住秦凝表示惭愧: “小凝,昨天你们爸爸回来跟我说老赵送房子的事,我心里难受的一晚没睡着。当时屹峰出事,我真是心如死灰,你来了,说愿意结婚,可当时什么都乱糟糟的,我们什么都没给你,真是委屈了你。 当时我想的是,要是屹峰真不能好,那……我还是不想耽误你,结婚证毕竟是一张纸,只别搞得轰轰隆隆的,以后你也能有条路走。要是屹峰能好起来,那就再郑重的办个婚礼,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但现在老赵嫁妆都送了,我们不好这么随便,我跟你们爸爸商量了一下,那我们就下聘!我就屹峰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家里好的坏的都是你们的,所以,我想趁着你契爹在,就正正经经的下聘礼!就是婚礼的事,还是再等等看,要是屹峰能醒,那多好啊,你说呢?” 秦凝撸了把脸,无奈的说: “妈,你不用在意我契爹,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闹哄哄的,他有钱,他非要送,我就拿着。聘礼什么的,我不在乎,我还就是看重结婚证那张纸,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现在屹峰哥虽说好些了,但还是一直在恢复期,更加不能马虎,谁有心情弄这个?聘礼不聘礼的事,还是不要弄了,等屹峰哥能醒以后再说吧。倒是那个季家孃孃,您觉得她干活怎么样?” 任阿山摇手,坚持着: “不不,老赵这个人,虽然我也不大喜欢他吵吵的,但他对你这么好,真是实心实意的,我不是不懂事的,这次怎么的聘礼都得办!你不同意我也得办,不能让老赵回去和你娘说我们怠慢你,那也是你的面子,一定要的! 说到那个季家嫂子啊,我正想和你说呢,还真是勤快人,除了嗓门大了点,有她帮忙真是太不一样了,要不然我这出来一趟,还不是急匆匆的,但现在没事了,她和你们奶奶都讲家乡话,我走的时候,两个人正讲清溪公社的稀奇事,你们奶奶可高兴了。对了,老赵人呢?” 秦凝说:“他说那个房子虽然不错,但旧了些,他要找人粉刷一下,还有就是再给添置些新家具。” 任阿山又是惊讶又是感慨:“唉,还别说,他真的是想得到,本来我们该做的,都是他在做,我更过意不去了,那我现在就去办聘礼去!” “不用了,妈,哎!妈!” 秦凝喊着,任阿山已经走了。 其实秦凝心里有数,成家没怠慢。 结婚那天,任阿山给了一包首饰和一个六百块的大红包。 一包首饰里头有两只戒指,一只金的,一只银的;还有一对金耳环,一根极粗的银链子和两副银手镯。 这在七十年代来说,真的算非常非常不错的了,当时成屹峰性命攸关的时候,任阿山自己都病得起不了身,不可能去办什么聘礼,首饰加上包一个六百块的大红包,已经是任阿山夫妻的诚意了。 毕竟儿子生死都未知呢,谁有心情弄那些! 秦凝根本也不计较这个,可不管秦凝怎么说,任阿山坚持着要补办聘礼,像是跟赵进明比赛似的。 三天后,任阿山和成有川当着赵进明的面,就郑重的给秦凝送上了这时代最挣面子的三响一转大聘礼。 自行车扎着大红花,是飞鸽牌的,收音机上贴了个喜字,是红星牌的,这两样直接扛到病房里; 缝纫机是飞人牌的,任阿山说是放在了新买的房子里了,只拿个了缝纫机上的牌子来; 还有一只手表,表壳不是常见的圆形,是有点带八角的形状,罗马字,表带还是皮革的,任阿山小声说,是苏国的,倒是比一般的上海牌手表看起来时髦一些。 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六七百块钱,也不是谁家都置办得起、置办得到的。 既然成家这么郑重,秦凝便也只好收了,跟成有川和任阿山说:“谢谢爸爸妈妈。” 任阿山不禁又擦起了眼泪,走去和儿子小声说话: “屹峰,你快点好起来,这样你就可以和小凝办婚礼了,那爸爸妈妈多高兴啊,你快点好起来啊!” 赵进明观察着秦凝的脸色,倒也知道收敛,和成有川冠冕堂皇的说: “亲家,我代表小凝的娘家表示感谢,感谢,啊,这个,我们小凝很有面子,很有面子,哈哈,挺好挺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当天,任阿山还自己守着儿子,让秦凝回去新买的房子看看,说: “我去看过了,你契爹把房子整治的很好了。虽说刚开始,你们爸爸说,你要和屹峰单独住,我心里还有点不放心,但我去看了,确实比我们家要宽敞多了,到医院也方便,挺好,你去好好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和我说,现在家里有季家嫂子,我也能出来走走了。” 秦凝有自己的一些计划要做,便点了头,特意的嘱咐任阿山,一刻都别离开成屹峰,这才跟着赵进明出了医院。 新买的房子果然挺近,距离这省级医院只有两条街道的距离。 北方的房子比南方的还要高敞些,方方正正的院子,白墙和红漆大门一看就是新刷的。 两间正房一间包厢,还有个厨房,木头棱子的窗户,红砖的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靠左边的正房里有崭新的一个大衣橱,一个五斗橱,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还铺了块绣花台布,旁边四把靠背的椅子放得整整齐齐,靠着床边一铺大炕,炕上垒了一大叠的被子,花花绿绿,看着格外的喜气洋洋。 秦凝指指被子,问身后的赵进明:“你买的?” “啊!我买的!统统我买的!”赵进明拍着胸脯,神气得不得了。 秦凝走到小圆桌那边,拖开一把椅子坐下,和赵进明说:“坐下坐下,我有事交代你。” 赵进明眉眼笑开的坐了:“囡,房子你满意不?” 秦凝白他一眼:“你够了啊,到此为止了,别再给我搞事了啊!” 赵进明收了笑意:“哎呀,你这个孩子,我搞什么事了?” “你啊,屹峰哥躺在病床上,谁有心情搞什么聘礼之类的事嘛,我公公婆婆他们对我挺好,你别搞这些了。” “哎呀!他们下聘不应该吗?要不是我这边送嫁妆,他们会下吗?哼!你还帮着他们说话!他们现在当然对你好啊,儿子都这样了,他们能对你不好嘛!” 赵进明还很生气呢,眼眉皱着,极不认同。 ------------ 第405章 赚钱追踪两不误 面对赵进明近乎无中生有的莫名气恼,秦凝无力的歪着脖子看赵进明半天,摆手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有些事别做得太过,就现在这样,可以了啊!结婚是我非要结的,又不是他们家逼着我结的,有什么好抱怨的。 其实结婚那天,他们给过我大红包了,当时的情形,也不可能去办聘礼不聘礼的事,事急从权的,你不要再说他们的不是了,毕竟他们是屹峰哥的爸妈。” 赵进明还嘟囔:“女生外向!没良心!才几天就帮他们说话!” 秦凝只当没听见,说: “不说这个了,我有个事想你去帮我办一下。我对屹峰哥砸伤的事,有点疑惑,但这个事,不好随便跟人说,毕竟我刚来这里,没有根据的事情,我不好随便的在我公公面前表示怀疑,你帮我去查一个人的动静,尤其是,如果他出现在医院的话,你必须立刻马上的来告诉我。” “啊,疑惑?什么意思?难道成屹峰砸伤,是别人害的?” “我不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所以你要帮我这样……” 交代好了赵进明,秦凝又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有些需要买的,就写了纸,让赵进明去买。 秦凝给赵进明钱,赵进明死活不肯要,说: “不要给了!我都说了,要买什么都是我来付!唉!以前我总想跟着你赚钱,谁知道我跟着跟着,现在倒舍不得了,你不声不响嫁这么远,我心里还真是难过,你契娘也难过,我们就你这一个契女儿,你却还嫁这么老远,算了,都当我给你的嫁妆吧!” 秦凝看着他有些伤感的脸,笑:“契爹,你就别演戏了,说吧,你到底又要我干嘛?” “死丫头我演什么戏!我没演!” 秦凝斜着眼睛看他:“那,真的没有什么要我帮忙办的?” 赵进明眨巴眨巴眼睛:“呃……有个事跟你商量。” “说。” “就是我发现,东北这边节约领也有,但款式没有我们做的好,卖得比沪上还贵呢!昨天我出去打听了一下,我拿出我们的节约领来,一个妇女很识货呢,说节约领就是沪上传过来的,我手上的这个是沪上的品牌,他们这的人可稀罕呢!所以,囡,你说,咱们是不是把节约领拿来这里卖卖?” 秦凝笑起来:“你琢磨这个事,琢磨好多天了吧?” 老赵也笑:“啊!怎么的,也不能白来东北一趟,赚钱也要紧的啊,是不是?” 秦凝无奈的摇摇头,没再笑话他。 能赚钱,总是好的,有老赵这种随时想赚钱的精神也是不错的。 秦凝想了想,说:“拿这里来卖,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咱们在东北卖,不能再像在沪上那样,一家一家大商场的去找经理,咱们在这卖啊,让人家来找我们,我们当总经销。” “总经销?”老赵眼睛亮了。 “对!不是人家知道我们是沪上的品牌吗?很多人都很认沪上品牌的,我们就说,我们是沪上品牌放在东北的总经销!这样就已经比别的节约领显得高档了,你把样品给这边的大商铺看一下,价格略微放低些,让他们有比去沪上拿货比较大的利润空间,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你拿货,那咱们很快就能把市场打开了。” “嘿!你这丫头就是聪明!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想出点子来!不过这样一来,咱们老家可能来不及做出来啊!” 老赵又高兴又期待,秦凝说: “不担心。我们公社总体上是地少人多,为什么那么多人站在地里,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还不是因为僧多粥少。 你把这个想法跟徐震清说一下,就说是帮助村里开发剩余劳动力,让他支持你,你在你们大队直接搞个作坊当试点,招几个青年工人做。手工活拿到我娘那边村里,让她找妇女队长梁阿妹和周彩凤,组织秦唐村的妇女做,很快就出活了。” “啧!开发剩余劳动力?!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动静搞太大,不会又说要砍资本主义尾巴?”老赵笑着夸赞了一声,却还有点小心翼翼。 秦凝睨他: “你还担心这个?前几年说砍资本主意尾巴你都不怕呢,你现在担心这个?你这是帮着村里解决剩余劳动力困难,还创造经济效益呢,徐震清才上马,需要政绩,肯定支持你。” “行!就这么办!” “还有,等你把事情理顺了,你就把总经销的事,让我婆婆做。你反正要回去的,这边要留信得过的人,当我婆婆莫属!” “哟哟哟,看看,立马的就帮你婆家考虑上了!” “那肯定的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把事情交代好了,秦凝才急急忙忙的回医院去,有了老赵帮忙,相信她最疑惑的事情,快要有结果了。 一转眼,秦凝在医院呆了有二十五天了。 今天的病房里,隐隐的有一股子喜气。 秦凝看着医生认真检查成屹峰,心里激动的突突的。 医生把听筒拿下了,不断点头:“嗯,确实不错,真想不到,他恢复的这么好,除了还没醒,身体状况已经基本没有问题了。” 秦凝深吸一口气:“那,您看,我可以带他回家休养吗?” “这个,每天还是要输一瓶营养液的。” “我知道,现在输液时间短,我跟护士长那边说好了,可以到家里输液,我们跟医院结算出诊费用,护士长那边同意了。” “如果是这样,那病人能回家休养也是好事,我再调整一下药剂用量,如果没问题,那明天就给你们办出院。” “太好了,谢谢医生!” 医生走了,秦凝激动的去看成屹峰。 现在,没有了氧气瓶、输液瓶这些辅助的医疗器具,他总算看起来是个正常的人了,而且,因为每三天有宝珠提供能量,他的脸色很好,乍一看,好像只是睡着了。 秦凝握着他手,笑容满面:“哥,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我们回家,我们的家!” 还有什么比看着成屹峰一天比一天好让人高兴的呢? 现在成屹峰除了没有醒,身体状况基本都恢复了,秦凝相信,如果她把成屹峰带回家,尽力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空间里,一定能帮助他尽快恢复的,事实上,这才是秦凝要单独住的原因。 只有单独住着,她才能把成屹峰藏在空间里,不间断的吸收空间的灵气和能量。 明天开始,就可以了! 秦凝很兴奋,心情也特别好,伏在成屹峰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这时,病房门大力的敲了敲,还没等秦凝回应,赵进明就推开门,把头探进来了。 秦凝皱眉,正想说赵进明,“你怎么就不能小点声?”可赵进明先做了抬手制止的姿势,说:“哎,那个周永强来了!” 秦凝一下子站起来:“在哪儿了?” “应该是马上要到这边病区了,你要我做什么?” “你离开,别让他看见你,病房的事交给我,你还去外头守着,看他离开了会做什么。” “好!” 秦凝等赵进明一走,立刻就把病房门虚掩上,把悟空放出来,叮嘱了两句,悟空一下子窜到了成屹峰的床底。 而秦凝自己,则走到门边,快速的躲进了空间,全神贯注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很快,病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高瘦的人进来了,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但轻手轻脚的。 他在病房门口站住,似乎在四处观望,当确定病房里没人,他大步的走到了成屹峰的病床前。 秦凝的心提到嗓子眼,更加用心的感受着空间外的一切,就怕自己一个不妨,外头的人做出什么对成屹峰不利的举动来。 但,这个人似乎就站在那儿了,没有动。 正当秦凝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时候,听见他轻声说话了。 “为什么呢?成大公子,你说,你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好呢?我比你早到的地质队,可你一年不到,就提队长了,你还不是靠的你爸爸,啊? 我们一起到沪上,就你,说看上人家沪上小姑娘,你就追上了,你还不是靠的脸? 我们一起出的普查任务,就你,撒泡尿你也能看出地貌略有不同来,你还不是靠的运气!” 前面的两句,这人的口气听起来还是调侃,可说到后面的一句,他的声音开始愤概起来。 秦凝紧张的在空间呼吸都重了,听见外头的人那特意压着的、但依然忿忿的声音有些失真: “我早就说了那个地方不一样,可领导就是不信我的,偏你拿出什么苏国的地貌记录来,领导就信你了,凭什么呢?不就是因为你是成大公子吗?就你懂苏语你就比较可信?啊?你觉得,这样公平吗,公平吗?” 说完这句,外头静了静。 秦凝正在犹豫,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外头又说话了: “呵呵,可惜,你的好运气到头了,我问过了,你很难再醒来,很好,希望你一辈子不要醒来!不要!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自找的!” 这人压着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恶毒,秦凝心里沉了沉,忍不住了,立刻出了空间。 病房里,周永强站在成屹峰的床尾,一手拎着一个西瓜,一手握成拳,正盯着成屹峰看着,他的侧脸,还残留着让人心惊的狠毒。 秦凝压着心里的愤怒,轻轻敲了敲病房门,装作刚进病房。 周永强看向门口的她,明显吓了一跳,脸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 秦凝努力微笑做出欢迎状:“哟,周队长你来看我爱人啊?几时来的?我这刚才去外头丢一下垃圾。你坐。” “啊,哦,是,我刚来,刚来。” 周永强随口的应着,人没动。 秦凝脑子里飞速的转着,脸上换了愉悦的表情,说:“哎呀,以后你不用过来看他了,我们明天就出院了。” 周永强握在床栏杆上的手紧了紧:“什么?出院?他……好了?” 秦凝的笑得更高兴了:“是啊,好多了!今天医生说的,可以回家静养了。” “回家静养?那,他,还是没有醒,是吗?” “医生说,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有机会醒的,其实,这几天身体有反应了。” 秦凝说着,满脸喜气的在成屹峰床边坐下来,还十分热情的又招呼周永强一声: “周队长,坐啊,我跟他说话,他有时会回应的,你看着,说不定他会跟你打招呼呢!” 周永强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变,微黑的脸也开始发红,他把手里拎着的西瓜网兜放下,眼神飘忽的在另一边坐下。 秦凝真的轻声和成屹峰说起话来:“哥,你同事来看你,叫周永强的,他是你的好朋友,是不是?” 只见,周永强紧盯着成屹峰的嘴。 可是,嘴没有任何动静,倒是成屹峰靠着周永强那边的手,轻轻的举了起来。 周永强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明显的吓了一大跳。 秦凝放松自己控制成屹峰手的意念,才能转头看周永强,只见他脸都白了,眼睛里都是惊慌。 秦凝不动声色的笑着说:“你看,是不是很值得惊喜?我说什么,他都是知道的,医生说了,照这个情形,再过不久,他会醒的。” 周永强很快压下了惊慌,但他的喉头处翻滚了好几滚,才说话:“哦,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别的同事,那,我走了。” “哎,行,走好啊,哎呀,西瓜,西瓜拿回去啊!” “不用了。” 周永强急匆匆的走了。 秦凝手往床底下一招,悟空一下子跳出来。 “上次偷偷来、想拔屹峰哥氧气的,是不是他?” “吱吱,是!” 秦凝咬牙:“……呵呵!好,悟空,明天我煮红烧肉你吃。现在,你要和上次一样,好好帮我照顾病人,我去打个电话。” 秦凝交代了悟空,匆匆的走到病房不远处的护士站打电话:“爸,是我秦凝,请您马上来医院一趟,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 第406章 呀!用力太猛了 成有川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来的。 他一进门就看向儿子的病床,紧张的不得了:“什么事?怎么了?” 秦凝说:“不是屹峰哥身体的事,他情况很好,医生说了,明天能回家静养。但是,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是这样的……” 秦凝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她觉得疑惑的事情全部和成有川讲了,包括周永强到病房想拉成屹峰氧气面罩的事实,宋运海对成屹峰是不是推倒他的怀疑,最主要是周永强刚才的愤慨,统统都告诉了成有川。 最后,秦凝说: “虽然他拉屹峰哥氧气管的事,我离得有点远,看得不真切,但是今天这几句话,我却是在外头听得清楚,再加上宋运海说的事、以及周永强跑到护士站悄悄打探的事,我觉得,屹峰哥受伤,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而为。 爸,屹峰哥几时醒,谁也不知道,可是,他心里得多憋屈啊!我们得给他讨公道!我绝不信心,屹峰哥会加害他的同事,但是我也绝不相信,在他病床边说出那么恶毒话语的人,会是他的朋友!” 成有川紧紧锁着眉,说: “竟然有这种事!你说的对,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不是屹峰的朋友!其实,出事以后,我也一直在疑惑,屹峰不是个鲁莽的人,怎么就出事了呢? 但当时他们行动是三个人,两个伤了,也正因为是周永强作证,说是屹峰救了宋运海,所以我们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现在屹峰伤得重,宋运海也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新近确定的矿,已经决定由周永强负责。说到来,整件事故发生后,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要是他真的心机不良,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凝点头: “之前我还想不通,要是周永强害的屹峰哥,为什么他还要给屹峰哥作证,是屹峰哥救了宋运海呢?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这么说了,便很少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而宋运海老婆说,宋运海听见一声‘你干嘛’,觉得屹峰哥口气不对,所以才怀疑屹峰哥故意推的他。我现在却觉得,那句话,应该是屹峰哥和周永强说的,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屹峰哥会和周永强说出那句话呢?这个,应该只有周永强知道。” 成有川十分赞赏的点头: “屹峰跟我说,你很聪明,也支持他以后去当警察,看来,你的思路是很清晰,很有道理!我这就回去队里,把这个事和谭书记说一下,看队里怎么处理,是不是要找他谈一谈。” “谈一谈?!难道周永强会自己说出真话来,真是文人心思!”秦凝听成有川这么说,不禁在心里吐槽一句。 这个时候了,她也顾不上和成有川这边当谦恭的小媳妇儿了,她大力摇手: “不不,爸,这个事,我觉得火候还不够。我让我契爹在背后查了,大部分人都觉得,周永强平时总爱装出遵守纪律的样子,尤其是在领导面前,总是最听话的一个。 但从他站在屹峰哥床前说那些话来看,这个人是心思深沉的,如果我们没有抓住他的把柄,找了领导反映,找他谈话什么的,一时半刻,掏不出他的真话,除非等屹峰哥醒。 但现在还有一个办法。我刚才骗他说,屹峰哥马上能醒了,我们明天就出院了,他虽然努力控制,但他还是慌了。 只要他一慌,他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现在,我想我们分头做点事,看能不能刺激他尽快的自己暴露出问题来。爸,您看您那边能不能这样做一下……” 秦凝和成有川商量了很久,直到任阿山来送中午饭,还没有说完。 但两人很是默契的没有敢告诉任阿山、关于周永强的事,只是告诉任阿山,成屹峰病情十分好了。 尤其是秦凝,还对着任阿山和成有川,用空间能力,像向周永强展示的那样,微微摆动了一下成屹峰的手指。 任阿山和成有川自然不会是周永强那样的惊慌,两人都是欣喜如狂,成有川说:“太好了,我去和谭书记说一下,让关心我们屹峰的人也都高兴一下。” 任阿山又是抹泪又是亲儿子的手:“儿子啊,你可总算好了啊,我要回去跟你奶奶也说一声,让她放心。” 等人都走了,秦凝靠近成屹峰床边,帮他轻轻的擦洗着脸:“哥,敢伤你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赵进明到晚上近八点才回来病房,他披了件蓝色的中山装,脸在黄黄的电灯光下显得灰灰的,抱怨着说:“哎哟这地方,都七月份了,白天挺热,晚上真凉!” 秦凝赶紧站起来,拿了一条毛巾送过去给他:“契爹,你先在外头抖落抖落灰,屹峰哥现在身子弱些,不要把外头的灰带进来。” “哎,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在这跟你说话,我不过去了,我说完话我去吃饭。” “辛苦你了,我给你留着饭,我婆婆送过来的。” “哎,算你有良心,哎哟累死我了。” 秦凝看他是真累,搬了个凳子给赵进明,赵进明干脆坐在病房门边,小声的和秦凝说今天的事: “我跟着他一天了,我看见他从医院出来以后,先在门口抽烟,抽好久,不知道想啥,然后又骑出去郊区,骑得很慢,最后到了那个地质队的大院。 我本来想,既然他回家了,那我也回来了,可我看见路边有卖山货的,我就和卖山货的说了好一会儿,又跟着卖山货的去他家收了点山货,呵呵,囡,你知道的,只要能赚钱的,我总是不放过。 等再出来的时候,都下午了嘛,但好巧不巧的,我看见那个周永强又出来了。我就又跟着他。但是这次他骑得很快,我差点追不上,他还总是回头看,鬼鬼祟祟的。 那我骑着你的新自行车,还载着山货呢,我干脆装作卖山货的,我一边骑我还一边吆喝,现学的东北话,呵呵! 然后我就看见他,进了一户人家,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青年招呼着进去的,就没有再出来了,反倒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男青年,快天黑的时候,拎了一个包出来了。 我又在那儿守了一会儿,看着天都黑透了,那我也不知道周永强啥时候出来,我就回来了,囡,你看,现在我还要怎么样?” 秦凝看着赵进明满脸疲惫的样子,把饭盒塞给他:“你赶紧吃,吃了先回去歇着吧,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等明天再说吧。” 赵进明是真累了,三口两口就把任阿山送来的饭菜吃了,一抹嘴巴,回新买的院子去休息了。 秦凝等着,等护士最后一次来病房查看过了,便把病房门锁了,把病房上的窗口用纸糊好,她便把成屹峰瞬移进了空间。 但今天,她自己没进去空间,而是理了理成屹峰的床铺,自己躺在上面,关灯,等。 医院在十点以后,开始安静下来,偶尔会有一两声哭泣或者喊叫远远的传过来,但总体上算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尤其到了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四周基本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可秦凝听见,病房外的走廊上,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停在了她的病房门外。 病房门轻轻的动了动,没有开。 秦凝睁着眼看着,能看见病房门下面,那本来透着一点走廊光的地方,似乎有一小片被挡掉了。 门锁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然后,病房门下面那一点光,忽然不见了。 秦凝一直动用着全身的力量戒备着,她那极其灵敏的耳力,听见不知道是哪间病房,有人说了一声:“怎么停电了?” 也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有一个黑影一闪就进了病房,直奔病床。 黑影疾步向秦凝的床这边扑来,几乎是瞬间,就有一双大手箍向秦凝的颈部。 秦凝虽然用意念摔过好几次人,但危险离自己这么近这么直接,她倒也是第一次,她也有些心急,意念狠狠一动,这扑过来的人忽然的成了一团黑影飞到房顶上,发出很大的“嘭”一声; 继而,就是一个男人的惊呼声“啊”,但惊呼极短暂,因为这人从房顶极速的掉下了地,摔在了两张病床的中间水泥地上,“噗嘭”的皮肉声响之后,安静了。 秦凝暗自呲了呲牙:呀!用力了一点! 病房外有人急喊起来。 “快快快,人进去了,快啊!” “秦凝!秦凝你没事吧!” “灯!混蛋!拉了电闸,谁去看一下电闸!” “那边,还有一个,快,抓住那个人!” “看不清,手电呢!” 病房门被大力推开,好些人影在病房里里外外晃动,秦凝迅速的跳下床,趁着短暂的黑暗,把成屹峰瞬移出来,才敢回应一声:“我没事,爸,我没事,放心!” 人影憧憧的,满耳朵说话声,又等了一小会儿,病房里和走廊上才有灯光恢复,一片光明里,人们惊诧的看着病房里的情景。 秦凝站在靠里边的病床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成屹峰安然的躺在病床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两张床的中间,水泥地上,俯卧着一个黑衣服男人,血,正汩汩的从他的脸下方流出来。 成有川从人群里走出来,喘着气问: “秦凝,你没事吧?他们合伙的,动作真快,一个人开了锁就走,一个还拉电闸,一个一下子就进来了,我们追进来都来不及!” 秦凝也是有点后怕,主要是对自己竟然一时没掌握好力度有点怕,特么那家伙要是飞起来以后却砸在她身上可怎么好?看来以后有事没事还得再练练。 秦凝拍着心口说:“还好还好,我一直戒备着,看见他向病床扑过去,我就在门口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就……那样了,现在怎么办?” 秦凝指指地下的人。 病房里的人除了成有川,都是青壮年,此时看看地下的人,再看看秦凝,都不可思议的张着嘴。 成有川招呼其中一个男青年:“付队长,这是我儿媳妇,就是她下午和我说,有可疑的人要害屹峰,我才跟你们民兵队说的,那,现在这个人,怎么办?” 叫付队长的男青年对秦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 “女同志你力气真大!这个,怎么也是正当防卫,啊,正当防卫,来来,先来看看认不认识。” 几个人把地上的男人翻上来看,男人鼻子都歪了,嘴巴处已经肿胀起来,头上一个极大的口子,地上一大滩血,惨不忍睹。 成有川过去辨认,说:“这人是谁?倒是不认识。” 付队长说:“混蛋的!管他是谁,三更半夜的到人家病房,先送警察局再说。” 几人议论着说:“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 “要不拉出去,让护士看看。” “嘿哟!这人怎么那么没用啊!刚我见他往病房进去我还紧张得不得了呢,却原来是个怂货!” “呵呵,成工家儿媳妇真厉害!” “就是说啊!艾玛,真行!” 几个青壮年又惊讶又好笑的、把倒地不知生死的人给抬起上半身,拖着走。 病房外头有人喊:“付队长,追住一个,还逃了一个。” 付队长招呼成有川说:“成工你去看看,是不是认识的。” 秦凝看病房里的人都走了,也出去外头走廊看。 走廊里还有个颇高大的男人被几个人押着,但不断的挣扎着:“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在走廊走还不行吗,你们什么人?你们干什么呢你们!” 成有川和秦凝相互看看,成有川说:“都不是周永强,难道被他逃了?这下倒打草惊蛇,不好找了。” 秦凝想了想,说:“爸,我守着屹峰哥,您马上去我们新买的房子里找我契爹,今天下午他跟了周永强一下午,他看见周永强进了一户人家,说不定他知道周永强在哪儿!” “好!” ------------ 第407章 人祸 这么大动静,病房的走廊上很多人出来看。 值班护士医生也出来了,地质大院的民兵们把晕倒的人丢在护士站那儿,医生看了看,说是没死,但看伤势,这人好不到那儿去了。 付队长就让人拖着人继续走,连带那个颇高大的男人都往警察局里送,走廊里闹哄哄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秦凝回到病房里,看着水泥地上的一大滩血,撕了一条床单,才把地上擦洗干净。 关门,关灯,秦凝和成屹峰移入空间,安睡。 没她事了,只等结果。 结果来得很快,空间里的“日头”刚刚跳出来的时候,秦凝就听见外头热闹起来。 成有川回来了,带着赵进明,还有三四个警察,在病房门外检查门锁,谈论案情,听起来周永强已经被抓住了,确实是和那几个人一伙的。 一会儿,任阿山和成屹萍都来了,连带着宋运海的妻子韩金枝,也诧异的在病房门口看着秦凝,说着一些成屹峰出事时的话。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警察局那边传来消息,基本上,案情已经明了了。 周永强这个人,平时总是表现出很积极的样子,但人际关系并不好,大家都说他假正经。 他比成屹峰等人都要早进地质队,但是职务上,他比几个年轻的都升得慢,因此在近期的工作中,他成了成屹峰的手下。 但是他心里一直不认可这样的工作安排,平时工作中也总是会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勘探队都是男人,众人对此也并不在意。 成屹峰他们一直在临近边境的一个地方勘探,成屹峰运用自己的专业、和搜集到的各种资料,认为勘探的地方可能有稀有矿石,领导采纳了成屹峰的意见,这使周永强一直心生不满,觉得他之前也提过,为什么领导就不认可,心里一直对成屹峰很有意见。 出事那天,成屹峰、周永强、宋运海作为一个工作小组,在检查一个勘探用的钻井架子,宋运海站在最前面检查,成屹峰站在他侧后方,周永强拎着把矿铲落后一些。 周永强交代,原本,他是想趁着最近下雨,把本就松动的钻井架子的螺丝拧松,让架子自己倒下去,制造个工作事故,让成屹峰吃个批评的,但巧的是,成屹峰正好回头看见了他在拧,喊了一句“你干嘛”,周永强吓了一跳,手一松,一个主螺丝掉了。 这还不要紧,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靠在架子上,架子立刻倾斜向一边。 眼看着架子要倒,成屹峰都来不及想,一手推开宋运海,一手想去扶架子,可是,宋运海一个趔趄往前扑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架子倒下去,重重的敲过成屹峰的头,他当即就晕倒了。 周永强应该是起过杀心的,或者他不救成屹峰,时间一拖延,也会出事,但宋运海压断了腿,在当地痛的哇哇大叫,喊声惊动别组的同事奔过来看,周永强便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接下来,成屹峰进了医院,他心里一直担心起来,担心成屹峰醒了,说出事实,那他工作丢了,什么也没有了,还要承担事故责任。 他不能让人怀疑到他身上,所以他一开始就一直强调,地松了,架子才会倒,成屹峰救了宋运海,这一切跟他没关系。 他自己是交代说,刚开始,他常常的到医院看望成屹峰,希望成屹峰醒了,他就能跟成屹峰道歉,说自己一时无心之失。 可是,等知道地质大队已经确定成屹峰发现的那个矿,是稀有矿藏,是战略性物资,也已经初步确定,负责人会是他们小组的人的时候,周永强心里发生变化了。 现在成屹峰和宋运海都倒了,负责人只能是他周永强。 他实在不希望成屹峰醒来,把他即将到手的一切夺走。 所以,他犹犹豫豫的来了成屹峰病房好多次,他不确定成屹峰是不是会醒,所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下手。 等到昨天上午秦凝告诉他,成屹峰快要醒来的时候,他心里便开始交错出无数恶念,当看见成屹峰真的会动手挥手了,周永强吓得不轻。 而下午的时候,他从地质大院的住宅区,也听到了传闻,任阿山高兴的四处和人说,儿子快要醒来了。 周永强就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他找了一个混混头子,花了不少钱,去解决他的烦恼。 混混头子又找了两个人,等到半夜的时候,分工合作。 他们一个专门开锁,一个负责望风和拉闸,一个负责杀人灭口,他们认为,医院人多又杂,进出根本没人管,半夜的时候也是大家都很困的时候,成屹峰的病房只有一个女性家属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结果,恰恰是病房出的问题最大,进病房那个,到现在还昏迷没有醒,也不知道会不会醒。 开锁的那个逃了。 望风兼拉电闸的那个,也就是周永强找的混混头子,被成有川带来的民兵队抓了。 原本这个混混头子还想着,只要自己拒不承认,谁都不会把他们往杀人事件上想,最多不是到医院行窃罢了,可是,很快的,警察就在混混家里找到了周永强,一切便明朗了。 病房里。 成有川和任阿山、成屹萍围坐在成屹峰的病床边,眼里是伤痛和心酸,韩金枝正说着道歉的话: “成工,任阿姨,我代我家运海,给你们道歉,给成队长道歉,之前运海心里还以为是成队长推了他,他才跌倒的,要不然说什么‘你干嘛’,倒像是成队长故意的呢!想不到,确实是成队长救了他,真对不起。我们运海现在不能走路,我给大家赔罪。” 任阿山低低哼了声,没怎么说话。 成有川声音低沉的说: “想不到,确实想不到,谁也想不到。运海媳妇,我们也不怪你们,其实我们当爸妈的都很抱歉,竟然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事情里头,还有周永强这么个恶人在里头,多亏了我家儿媳妇啊!” 韩金枝看看秦凝,心照不宣的笑: “老妹,确实多亏了你,我说怎么有个漂亮妹子跟我打听事情呢,原来是成队长的媳妇,不好意思啊,我啥也不知道,还跟你瞎扯那些话。” 秦凝也对她善意的笑笑: “还多亏了嫂子跟我说那些,不然我也不会疑心起周永强。咱们也不说那些客气话了,盼着他们受伤的两个早点好起来才是真的。” “对对,就盼着他们早点好起来。” 韩金枝说了几句客气话,走了。 任阿山忿忿的说:“哼,现在知道来赔礼,我才看不上。竟然还怀疑我们屹峰害他们,也不是个好的。” 成屹萍也撇嘴:“就是,说得好听,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也没见拿什么东西来赔罪啊。” 成有川看看娘俩,再看看一言不发的秦凝,说: “行了,总算事情水落石出了,昨晚为了抓周永强闹腾了一夜,秦凝太辛苦了,今天屹峰还要出院,你们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的收拾收拾,送屹峰他们出院,好好的休养,我去联系车子啊。” 成有川走了,任阿山也赶忙站起来:“确实是,小凝你歇着,东西都我来收。” 秦凝看了一眼坐着的成屹萍,冲任阿山笑笑,说: “妈,您也才好一点,别动手了,我大件的都收好了,就还有一个小柜子,要不,劳烦妹妹帮个忙?” 任阿山手摆摆:“她哪儿会啊!笨手笨脚的,每次让她做事,不是摔这个就是摔那个。” 秦凝说:“妈,看您说的,妹妹读了高中,又是做会计的人,又有文化又细心,哪儿会笨手笨脚呢!昨儿那个想进来伤屹峰哥的,才笨手笨脚呢,我不过踢了他一脚,竟然还躺在医院不动了,呵呵!妈,咱们给屹峰哥擦洗一下,换件衣服,东西让妹妹收一下,这样大家都快。” 秦凝说着,冲成屹萍笑得高深莫测。 任阿山看看秦凝,脸色有些尴尬,说:“呵呵,也是,那成,我们分工,我去打水。” 成屹萍等母亲一走,对着秦凝瞪了一眼,忿忿的说:“你算什么,还差使起我来了!” 秦凝嘴角扯了扯:“你想我算什么?我呢,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她的,有……” 秦凝话说到这儿,向成屹萍猛的一抬腿,成屹萍吓了一跳,像只兔子似的蹦后几步。 秦凝耸耸肩说:“就是这个。你,懂?赶紧的,收拾柜子,别给我装大小姐!” 成屹萍咬牙:“你!你真是粗野,你到底是不是我……嫂子!” 秦凝笑起来:“对你,我还算客气的。趁妈不在,我最后一次跟你好好说话,你希望我是你嫂子,我才能做你嫂子,你要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才懒得理你!行了,赶紧的收拾东西,等会儿到了新家,我有礼物给你。” “谁稀罕!”成屹萍低低的嘀咕一声。 “不稀罕最好。但活照样要做,小心我再扔你墙上啊!” “你!我有说我不做吗?” 这么胡萝卜加大棒的说了几句,成屹萍抿着嘴,开始不情不愿的收拾病床边的小柜子。 秦凝还在旁边提醒:“看好了,易碎的拿报纸卷一下;生活用品放在这个篮子里,吃的放那个篮子里。” 成屹萍时不时的撅起嘴巴“嗤”一声,但总算手脚没停。 等到任阿山打了热水进来,看见成屹萍竟然在主动收拾柜子,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一边和秦凝帮成屹峰擦洗,一边还时不时的瞅成屹萍几眼。 人多做事快。 十一点左右,成有川就和医院借了一张轮床,把成屹峰推到了汽车附近,赵进明也过来帮忙,几个男人把成屹峰抬上车以后先走。秦凝带了白护士,和任阿山母女拿着生活用品什么的,慢慢走回新家。 房子离医院很近,又大又宽敞,别的人都见过了,成屹萍和白护士都是第一次来。 成屹峰安置在最大最好的那间房。 白护士一边给成屹峰上了输液,一边看着四周说:“小秦你们家真宽敞。” “就是新刷了一下,看着就宽敞些。”秦凝拿一个果盘装了一大堆吃食放在圆桌上招待白护士,说: “白护士辛苦了,以后每天都得麻烦你呢,你这只管坐着先休息会儿,我去煮饭。” 白护士高兴的说:“哎呀,哪里会辛苦,我能来你这边出诊,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呢,这样我就能离开医院一会儿了,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吃。你只管去忙,我在这儿守着。” “那谢谢白护士。” 秦凝也很高兴,花一点钱,还能得到护士上门服务,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院子里,赵进明让成有川、任阿山几个坐着,招呼着,俨然是主人的姿态: “来来,亲家,这个茶,小凝说是她同学寄来的,就是咱们家乡的绿茶,卧牛山最好的绿茶,这里可没有出产的,那闻闻,香不香?” 成有川和任阿山高兴的点着头:“香,香!” 成屹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左看右看,一副探究的样子。 秦凝走到厨房去忙活时,成屹萍就悄没声的跟了过来,站在厨房继续左看右看。 秦凝站在灶台边看看。 这房子本来没有农村大灶头,倒是赵进明买下来以后,给鼓捣了一个,说是他看不惯这里的人用个煤炉子活着独眼灶煮饭,干脆趁着给房子粉刷和整修,砌了个像江南农村那样的灶台,又出去买了很多柴火。 秦凝心里挺感激的,有个农村的大灶台是比较方便。 大灶台上其中一个锅微微冒着热气,秦凝掀开锅子来看,里头还酱焖着两大块肉,拿筷子一戳,已经酥烂。 这倒又是赵进明的体贴之处,酱肉焖好了,就是主菜,再做些别的,就容易了。 秦凝转身就系上围裙,准备炒几个素菜吃,今天这么多人,她可不能随便的用空间里的东西,还得赶紧些。 ------------ 第408章 治理小姑子 成屹萍依然在厨房晃来晃去的。 秦凝一边切菜,一边指使她说:“你没事做啊?没事做帮我烧火去。” 成屹萍撇嘴:“我不会。我从来没有烧过这种灶。” 秦凝很不客气的说:“那你会什么?在厨房不帮忙你瞎晃啥,要不你来切菜?” 没见过这么对小姑子的,成屹萍气呼呼的瞪秦凝:“你!哼!说话不算话!”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你自己知道。” “我自己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的人说不稀罕我的东西。” “你,你,你真的是!秦凝,你太过分了!” 成屹萍咬牙瞪秦凝,秦凝心里暗笑,却还得忍着,特耐心的说: “好了好了,礼物会给你的。你先帮我烧火,要不你切菜,选一样事情做,咱们正好说说话,可别让我娘家人看笑话啊,礼物更不会让你失望的。” 成屹萍本来要发火的脸,听见最后一句话,总算忍住了,不情不愿的向秦凝走过来:“让开!” 哎哟,这姑娘啊,真是小孩子脾气! 秦凝心里笑着,让给她切菜,自己走去灶下烧火煮饭。 不过是烧点米饭,炒两三个素菜,对于秦凝来说,不要太容易喔,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任阿山和赵进明寒暄几句家乡话以后再进厨房,秦凝都快煮好了,成屹萍呢,站在个水池子旁边洗碗。 任阿山撸起衣袖说:“哟,屹萍还洗碗啊,要不我来吧?” 秦凝在灶后探出头,笑:“妈,不止洗碗呢,妹妹今天还帮着我炒菜呢,对了,我还有样东西要给她,要不妈你来塞几把柴火进去,我去房里拿一下。” 秦凝也不管任阿山同意不同意,拍拍身上的灰,脱了围裙就走了。 可她到了房间里,也不出去,只管和白护士唠嗑:“怎么样?点滴还有多少了?” 秦凝在房间直呆了一刻钟,估计厨房基本都搞定了,才假装开了橱门拿了一样东西出去了。 厨房里,果然都做好了,几个菜都装了盘,饭也盛好了,碗筷都摆好了。 任阿山在洗厨具,成屹萍抿着嘴,靠在门边等秦凝过来。 秦凝没等她开口说话,就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过去:“我让人从老家寄了好些东西来,还没理好,给你的东西找了半天。” 成屹萍嘴努了几努,不屑的说:“什么呀?”手却已经开始解包袱。 一会儿的,成屹萍欢呼起来:“哎呀,妈,你看,这个真好看!” 任阿山转头去看,成屹萍一只手里拎着一件粉色的衬衫,一只手里拎着条浅灰色的百褶长裙,正在自己的身上比划,脸上都是灿烂的笑。 任阿山也惊喜的说:“呀,你嫂子给你的?真好看,还不谢谢你嫂子。” 成屹萍抿了抿嘴,含糊的说了声“谢谢”,就拎着衣服说:“妈,哥那边房里有镜子,我去看一下啊,呵呵。”蹦跳着走了。 任阿山在后面摇头,和秦凝说:“你看你看,一点都不稳重,她啊,从小就宠坏了,这么十九岁的姑娘了,还像个孩子,小凝你别和她计较啊。” 秦凝只笑不答。 某种意义上,一个人长不大,是没有吃过苦,这无疑是幸福的。只是,将来要结婚生孩子,可怎么好?突然长大的滋味,不会好受啊! 任阿山和所有母亲一样,眼里只看见自己孩子的好,所有根本不当回事,这会儿还只和秦凝说别的: “小凝,你干爹刚才和我说,要我做那个什么节约领的总经销,你觉得我能行吗?我连字也不大会写呢!再说了,这个,会不会是资本主义啊?” 秦凝耐心的分析给她: “妈,字不会写,确实是个问题,但可以学,我娘现在也在学。总经销这个事,是我让我契爹让给你的,不是资本主义呀,我契爹现在是帮着大队经营服装作坊的,也算集体经济,那你就是帮集体经济做事啊,不过呢,你的工资按照你卖出多少给你计算。 你可千万别推脱,北方这里天冷的时间长,节约领会比沪上都卖的好,到时候,你一个月六七十都能赚的。你看屹峰哥的情况,说实话,今后怎么样,咱们也没底,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一家子,能赚钱肯定要赚的,你有不会写的字,让屹萍帮着你,怎么也给学起来。 有了钱,等季家嫂子跟我契爹回了老家,你就再找一个当地的阿姨帮忙照顾着奶奶,别把自己绑在家里,这样,你也能常常过来看屹峰哥,你说是不是?” “集体经济啊……能有那么多工资?”任阿山心动的不得了,她丈夫高级工程师才多少钱啊! 秦凝大力点头:“肯定能有!” “那这么多的话,小凝,你做啊!我来照顾屹峰,你来当这个总经销!” “妈,我还要画画的,我画画的钱也不少,还是你自己做。这次我们结婚,你和爸花了不少吧?那今后屹萍还要出嫁的,你不给她攒点嫁妆钱?” 秦凝看着任阿山,任阿山也看着秦凝。 看着看着,任阿山眼眶就红了,吸了吸鼻子说: “小凝,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也积了大德,所以,我辛苦了一辈子,终于也能有你这么个儿媳妇,来心疼我,来替我着想?我这辈子,尽帮别人想了,终于有一个人来替我想,呜呜,我心里怎么那么难过,总算有个人替我想……” 秦凝看着她心酸不已的眼睛,忍不住伸手轻轻抱了抱她: “妈,看你说的,上辈子积德是肯定的,家里都心疼你,屹峰哥也一直心疼你,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任阿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时间感怀不已,靠在秦凝肩头哭了好一会儿。 秦凝有些尴尬的拍拍她:“妈,别哭了,要不屹萍等会说我欺负你呢!也该让爸他们来吃饭了。” 任阿山抬起头,擦擦眼泪,说: “她敢!谁敢说你不好,我骂死她!这世上有几个嫂子能想着让公公婆婆给小姑子攒嫁妆的?!她啊,一点儿不懂事。你有机会,也只管说说她,你可是她嫂子!” 秦凝笑笑不说话,摆摆好碗筷,请成有川和赵进明进来吃饭,自己进房间去换白护士。 还没进房间,秦凝就听见成屹萍在和白护士说话: “……那是!我嫂子眼光不错的,你不知道,我嫂子上回送给我一件毛衣,那针法可好看了,咱们这边从来没见过!” 成屹萍的声音里有多自豪,白护士的声音里就有多羡慕:“真的?那你下回来,能不能带给我看看,让我也学一下针法?” “行啊!就是得等星期天的时候,我这次还是我哥出院才请假的,得等星期天我拿来给你看啊!” “那你可要记得啊!哎呀,你这衬衫真好看!也不知道你嫂子哪儿买的。” “估计沪上吧,我嫂子会画画的,常常去沪上呢!这种款式,只有沪上才有!” “我想也是,你嫂子真行!” 秦凝在外头听得捂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进房,和白护士招呼:“白护士,你先去吃午饭吧,我来守着我爱人。” “行。咱这出诊待遇可真好,还有午饭吃啊!” 白护士笑着出去了。 成屹萍手里还拎着那新衬衣对着镜子呢,她见白护士走了,眼珠子转转,装着一股子十分不在意的样子说:“哎,我还不饿,要不你先去吃?我守着我哥。” 秦凝抱臂看着她,说:“哎什么哎,叫嫂子!” 成屹萍撇嘴,不出声。 秦凝也不强求她,但也不理她,往成屹峰床前一坐。 成屹萍在房里站了一会儿,低声说:“不要就算了,谁理你!”拎着衣服就出去了。 秦凝无语望天。 这姑娘虽然无礼,但没啥心机,十分好哄。 但秦凝心想,哄一次两次还好,第三次,只怕她会忍不住收拾成屹萍了吧?现在嘛,反正平时不看见,就给彼此一点时间,慢慢磨合吧。 吃过了饭,成屹峰的输液结束了,白护士走了。 任阿山是个闲不住的人,忙着擦这里洗那里,直到三四点的时候,才和秦凝告别:“小凝,厨房和院子我都收拾好了,你真不要我晚上住下来吗?我可真走了啊!” “妈,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只管回去吧。就是过几天我契爹他们回去,我不能去送,就都麻烦爸妈了。” “我知道,你别担心。老赵和你们爸爸都说好了,我那边也准备了好些东西,到时候一起给他送火车站去,反正这几天老赵还要教我卖那些节约领的事,说是要把几个商店都说好,就等八月份以后大批量卖了,有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他商量。” “那行!” 等到成家三口一走,秦凝这新房子里,就还剩老赵一个外人了。 老赵在秦凝房间外头探头看看,最终忍不住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成屹峰,叹气: “唉,囡啊,契爹再住半个月,就要回去了,这些日子,你要做什么,赶紧的让我去做,我走了,你一个人顾着屹峰,多么不容易,你还非要你婆婆回去干嘛呢?你得让她也住在这儿,帮你顾着!” 秦凝搬了把椅子给他坐,说: “契爹,你不要总是针对我婆婆,她其实也不容易的,过日子呢,谁也没欠谁,是我自己愿意嫁给成屹峰,是我自己愿意照顾他的,那我自己就会承担这个责任。再说了,我单独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由些、宽敞些,那我还非要留她在这干嘛?” 赵进明依然不满: “你还真是倔。我不说你婆婆好了,但还有你那个小姑子,我就没听见她喊你嫂子,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也别理她啊,你怕什么,你有我给你撑腰!” “呵呵,我对她好,不是我怕她。契爹,你说,我跟契娘以前从来没见过,为什么契娘第一次见我就对我好呢?” 赵进明不知道秦凝怎么就提起妻子了,梗着脖子回答:“那是因为……大概因为,我一直在你契娘面前说你好啊!” 秦凝眼睛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声音尽力放轻放平稳: “你说的,是一个表面的原因,另一个最深层的原因,一定是契娘心里尊重你,爱重你。那么你看重的人,她也会看重,所以她和你一样对我好。 我现在的情况也一样,成屹萍是我爱人唯一的妹妹,屹峰哥他现在躺在床上,或许很多事他都明白,但他却不能动,不能说,他多么难过。 所以,只要成屹萍不出格,我基本上都会容忍她,免得屹峰哥心里担心。以后,你也别再当着屹峰哥的面跟我说这些话了,因为你说这些话,其实是你把屹峰哥当成了一个完全没知觉的人,我,不喜欢。” 秦凝说完,赵进明张了张嘴巴,有些无措。 秦凝却始终看着成屹峰,也正是因为这样,秦凝发现,成屹峰的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秦凝不确定的探身过去,便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积在成屹峰眼角,慢慢的变大,继而,那眼角承受不住泪滴之重,泪滴顺着面庞滑下来,一下子没入枕中,无声无息。 秦凝惊得身子晃了晃,撞到一旁的椅子,发出“哗”的一声。 赵进明不知所以:“怎么了这是?” 秦凝指着成屹峰说:“契爹你来看,你看,屹峰哥流眼泪了,他,他流眼泪了,他真的什么都听得见,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你,你来看!” 赵进明从床尾冲过来看,看见的只是成屹峰眼角极浅的一条泪痕,他皱眉说:“真的?真的吗?” 秦凝激动起来:“真的!真的!我看见的,契爹,屹峰哥真的什么都知道的,他很快会醒的,会的!我要继续跟他说话,他什么都知道!” 秦凝欢喜得不得了,守着成屹峰一步不肯离,絮絮叨叨的。 赵进明摇着头出去了,还得给秦凝去煮饭烧水。 每天一早,赵进明给秦凝去买回来一堆菜,还买很多柴伙,一点一点劈好,有空了他还要出去收黑省的山货土产,放了他自己的厢房半房间。 每天到近晚回来,还张罗着煮饭煮菜,堪比田螺爸爸。 可是,一晃,搬回来也小半个月了,田螺爸爸赵进明马上要回去了。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宝宝们还有月票没?不要浪费呀。 ------------ 第409章 小麻烦 这些日子,真亏得赵进明在,除了买菜做饭当田螺爸爸,还要教导任阿山做生意,他自己有空平时白天不在家,也要到晚上才回来。 虽说秦凝有空间,可以一次做多些放在空间慢慢吃,不怕买菜做饭这些活,但家里有个人打点着,也是好的。 所以,秦凝在白天,也就白护士来给成屹峰输液的时候,才把成屹峰从空间移出来,其他时间都是让成屹峰睡在空间里。 有了空间的滋养,成屹峰的脸色,看起来真是和常人无异,头发长出了有半寸,乌黑光亮,正值夏季,露在毯子外面的两条手臂上肌肉依然,根本没有卧病之人的颓废松弛。 他整个人躺在床上,完全就是休息的状态、只是睡着了的感觉。 白护士每次都会惊奇的问秦凝:“你平时喂他吃什么?每天做多久肌肉按摩?他看起来真的恢复得很好啊!” 秦凝每次都找借口糊弄过去,要不就是拿出一堆好吃的给白护士。 白护士吃都来不及,也便不问了,大概从医院回来的十天左右,秦凝请医生来复诊,医生说,情况这么好,每天一次的营养液也可以停一停再看,秦凝便又是一次欣喜。 今天,都已经是七月中了,秦凝一早起来,打开厢房的门,喊赵进明:“过来过来,这些东西你也得拿回去的,怎么拿,你看着办?” “什么东西啊?”赵进明探头往厢房一看,惊呆。 只见屋子里头堆了四五筐的蘑菇、松茸、蕨菜,核桃,板栗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有一筐里面是黄橙橙像灯笼状的小果子。 “这,怎么这么多山货……哇,还都是新鲜东西呢!你哪儿来的?这个小果子叫什么?” 赵进明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喜欢得很。 秦凝说:“要不要?要就别管我哪儿来的,你只管拿回去,也别和我公公婆婆说是我给的。这个果子叫姑娘果,我们那儿没有,你带回家去吃也好,卖也好,随你。还有这个……” 秦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解开来摊在赵进明面前: “这三个,都是十几年以上的野鲜参,十分难得,别落了别人眼,也别想着让我再弄点,这个东西不好弄,一个给你家老太太,一个给你和契娘,回去就吃了,千万别送人。” 赵进明看着人参,激动起来:“你,你哪儿弄的?哎哟,我在这住了好些天,常常出去打听也没买到,你……” “哎哎,再问就还给我啊!” “这……你帮我……” “哎哎,我再说一遍,这些东西只有这次,没有下回啊!”秦凝不等他开口就堵住他的话。 赵进明没办法了,只是不死心的说: “哎呀,你个死丫头,行了行了,我不问了。肯定又是你什么什么笔友帮你弄的吧?行行,我不说了,哎呀太好了,我可怎么拿回去呢?” 赵进明看着这么多东西发愁,之前他采办的山货都已经邮寄回去了,现在又有这么一大堆。 秦凝才不管他怎么想办法拿回去,这可都是从空间倒腾出来的好东西,他要是错过了不拿,那就是他的大损失了。 第二日一早,成有川就叫了司机,带着任阿山、季家嫂子到秦凝这边房子,来送赵进明。 一看赵进明放在院子里的那么多东西,任阿山也是有点呆住。 “哎呀,亲家,你这……自己买了这么多啊?我们还有好些东西给你呢,这车里都放不下了啊!” 最后,车子走了两趟,先是把所有的东西送到火车站,成有川留在那儿守着,再是赵进明、任阿山,还有季家嫂子坐车过去。 临走的时候,赵进明一副伤感样子喊秦凝: “囡囡啊,你自己多保重啊,屹峰身体能好些,你就打电话告诉我们啊!要是以后能回老家休养那是最好。” 秦凝不以为意:“知道知道,你快回去吧,走了这么些日子,契娘也很挂念了。还有,我婆婆的事情你要办好,让季家孃孃回去怎么说话,都要好好的记住。” 赵进明便演不下去了: “哎呀,你这个孩子,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流眼泪的吗?那我就好和你娘说,多亏我去了,小凝多么舍不得我这个契爹怎啊,是不是?怎么你倒好像巴不得我走似的!行了,我知道的,季家嫂子聪明着呢,知道怎么做的,不就是糊弄成家那几个人嘛,我知道的知道的。” 任阿山偷偷笑着,说:“那就麻烦亲家了,我们等你好消息,来,上车吧。” 就这样,赵进明回去了。 整个小院,只剩了秦凝和成屹峰。 自此,秦凝就彻底的把成屹峰二十四小时放在空间了,直到每个星期天下午,成家一家子会来秦凝这边团聚,秦凝才早早的把成屹峰移出来,让他睡在东边的大房间里。 秦凝这样做的好处很多,成屹峰在空间里,比哪儿都安全,秦凝既不用时时的守着成屹峰,要是需要出门采买东西,更是安心得很。 而成屹峰在空间里,也不需要饮食,相反的,秦凝每过三天还给他喂食一颗宝珠,他看起来十分的健康。 大部分时间,秦凝和成屹峰一起呆在空间里,她可以在里面画画、弹琴,收割地头里的瓜果蔬菜、山上的各种山野物品,日子过得不要太充实哦! 这样的日子,安静而有序,让秦凝对成屹峰的苏醒,充满着期待,但有时候也会有些小麻烦。 比如,任阿山的突然来临。 一晃,赵进明走了半个月,已经是八月份了,东北的夏天味道已经没有了,天气有些凉,早晚要穿厚夹衣了。 这天下午的时候,秦凝正在空间里给成屹峰读着以前的信呢,就突然听见空间外头很大一声:“小凝!小凝!咦?怎么连屹峰都不在,这是去哪儿了?奇怪了!” 声音极近,就在秦凝房间里的样子。 秦凝吓一大跳,心里直喊:坏了,任阿山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院门不是闩着的吗? 再一想,对了,今天中午有只流浪猫窜到她家想偷东西吃,看见她出来,猫吓得上蹿下跳,结果一只脚卡在橱缝里拿不出来,秦凝去把它扯下来,开了门丢出去,一定是那个时候,忘记关院门了。 哎呀,现在可怎么办呢? 秦凝呆在空间着急,一时不敢出去。 任阿山呆在房间着急,这家里一个人没有,人都去哪儿了?关键是,儿子去哪儿了呢?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呢? 秦凝听着任阿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脚步声都是焦急,她心里也是焦急:“这位大婶,你好歹离开一下,我才好从空间变出来啊,要不然,这凭空出现,不是吓坏你?” 任阿山在房间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往外喊去:“小凝!小凝!这到底是去哪儿了呢?” 秦凝听着声音远了些,这才悄悄的从空间出来,在窗户往外探看,只见任阿山又跑去厨房找了。 秦凝立刻就出房间,迅速的跑出了开着的院门,再次闪进空间。 她拍着胸口,觉得自己像在做贼,但还没等她喘口气,任阿山的喊声又在门口了: “小凝啊!小凝!哎呀,这是不是出去了?可她倒是怎么出去的呢?怎么门也不关,到底啥急事啊!不会去医院了吧?” 任阿山自言自语的,秦凝却已经在空间里把成屹峰扶上一辆轮椅。 这轮椅是前几天才买的,本来秦凝的打算是,不知道成屹峰哪天苏醒,苏醒以后,兴许就需要用到呢?但这年头轮椅不好买,可别需要用到的时候一时买不到,秦凝就干脆托白护士打听着,花了大价钱先买了一辆,谁知道马上就用到了。 此时,秦凝细细听着任阿山的声音,感觉她似乎又转进院子去了,秦凝带着成屹峰,一下子从空间出来,假装往家里推轮椅。 下一秒,就碰上任阿山拎了个包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 面对面突然看见,任阿山楞了一秒,立刻走过来看儿子:“你,小凝,你去哪儿了?门都开着,我吓了一大跳,屹峰他……能坐着?” 秦凝说:“哦,我这……不是刚买了个轮椅吗,我想试试,也给屹峰哥出气透透气。” “哎呀,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什么事,我这正想去医院找你们呢,你们打哪儿来?我刚才在外头看呢,没看见你们啊?” 巷子是直的,一眼能望到底啊! “啊?是吗,我就巷子里进来啊!哦,妈,你怎么来了?来,你帮我一下,先把人扶床上去。” 秦凝赶紧把话岔开,推着成屹峰往房间走。 一听要把儿子扶床上去,任阿山才不去纠结秦凝刚才从哪儿回来的了,赶紧帮着把儿子扶上床,又细细观察了儿子一会儿,说: “小凝,屹峰看着一点问题也没有,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再没有比他恢复的好的了……唉!” 任阿山感叹着,在床边坐下,拉着秦凝的手说: “多亏了你!你又不让我来帮你,我这倒是享现成的,也不知道你平时多辛苦才能把他护理得这么好,看着他,一点儿不像是伤着脑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你这不是要一日一日的辛苦下去,我这会儿有空了,我不就想来看看你嘛!” 秦凝:“妈,没事,不是跟您说了嘛,我如果需要您帮手,一定跟您说,您也看见了,屹峰哥现在挺好的,我相信他有一天会突然醒的,再过几天我带他去医院复诊,再听听医生的意见,看需要再怎么做,您放心好了。对了,节约领卖得怎么样了?” “哎呀,节约领卖得好着呢!” 任阿山笑起来,把背着的包包一掏,掏出来一个小笔记本: “你看!刚开始屹萍帮我记的销售记录,现在是我自己记的!一日比一日好是不是?昨天我还打电话你契爹,让他赶紧发过来,北方比南方冷得早,可得提前多备着。 哎呀,我今天来,还是因为一件喜事,不不,说不上喜事,但够我们高兴一下的了!咱们的方法有用了,哈哈哈,你猜,昨天你契爹告诉我,陆水芬拿出多少钱来给季家嫂子?” 秦凝眼睛也亮了一下,笑着说:“我猜啊,三百块是有的。” 任阿山伸出四根手指,眉眼笑开: “四百!啊哈哈哈!铁公鸡拔光毛了!其实本来是四百四十的,但我让你契爹给了季嫂子四十。哈哈哈!” 这下,秦凝都惊讶了: “哈!真的?竟然有四百块?陆水芬这次下重本了!哈哈哈,哎呀,妈,总算的,您也出了口气。” “可不是!我可高兴了!小凝啊,等你契爹帮我把这四百块汇过来,我就给你!不过今天咱们先高兴一下,我买了半只鸡在厨房,我熬鸡汤你喝!” “哈哈,妈,钱就不用给我了,您自己留着吧。” “别跟我推来推去,以后啊,除了屹萍出嫁,我们家什么都是你和屹峰的!行,我去厨房煮鸡汤,煮好我就走,虽说现在家里有个人帮忙,但倒还是季家嫂子好些,这个新来的保姆,我不托心。” 任阿山满脸是笑的去厨房了。 秦凝在房间坐着,想到陆水芬可能气得在家里跳脚,不禁也一个人笑了起来。 四百块钱怎么让陆水芬掏出来的呢? 这事,可是谋划良久。 想当初,秦凝刚到东北的时候,成屹峰躺在医院,生死攸关。 任阿山伤心欲绝,也无力再照顾成家老太太,想让老家的人把老太太接回去,可成有川打电话给老大一家,老大夫妻俩在电话里一阵沉默后,却以没有钱买火车票来接为由,推脱了。 这可把任阿山气得不轻,彻底的对老家的兄弟姐妹寒了心,便让秦凝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既能和老家那些人断了,又能拿回些借去的钱。 这借给老家亲戚的钱,一没借条,二没证据,当初借去,不过凭的是兄弟妯娌间的情谊,要让陆水芬那样小气刻薄的人、自己个从口袋里掏出来还了,那简直是不可能任务。 秦凝帮着任阿山想来想去,最终,趁着赵进明要来东北看望秦凝和成屹峰,便布下了一个局,一个拔陆水芬这只铁公鸡毛的局。 ------------ 第410章 拔毛大局等着你 一件事情既然称为局,自然是要做到位的。 秦凝先是和赵进明那边嘱咐好了,要找个拎得清、靠得住的妇女到东北来帮着照顾成家老太太,只要先呆了一个月。 赵进明识人多厉害啊,就找到了季家嫂子。小季现在跟着赵进明,月进百金的,季家嫂子自然什么都听命于赵进明。 而让季家嫂子来东北,对于秦凝来说,不仅仅是为了布局,同时也是为了给疲惫不堪的任阿山喘口气,更为了能改变任阿山的观念。 因为任阿山和成有川的思想里,总认为,照顾老人必须亲力亲为,否则就是资本主义思想,也不孝顺。 秦凝可不这么想,照顾老人是长期的事情,是体力和精神上的双重负荷,是非常辛苦的,要知道在后世的一些发达国家,长期照顾老人的人还要进行定期的心理咨询呢,可见得多么耗精神,要是可以花点钱,请一个人帮着照顾老人,任阿山的身体和精神都能轻松些。 言归正传,季家嫂子,是秦凝布局里头的关键人物,她在成家呆了一个月,就能够对成家、对东北,都有一个真正的了解了,她说的话,才会让人信服。 等赵进明带了季家嫂子回去以后,好戏才真正的开场。 季家嫂子一回到了清溪公社,就换上光鲜的衣服,以成家保姆的身份,到成家老宅去问候成家老大一家了。 表面上,她所做的第一个事情是,按照成有川夫妻的吩咐,带了一些东北的特产,给老家的众兄弟姐妹分一分; 第二个事情是,给众兄弟姐妹说一下成家老太太的情况,也好让大家安心;还有就是成家老太太说,想吃一点老家的酱瓜的小事,不知道哪个儿子家有,她给带回东北去。 但实际上,季家嫂子是去让老家的那些人知道,尤其是让老大一家知道,她就是任阿山托人在老家请的保姆,已经去适应了一个月了,觉得东北实在是好,什么都好,关键是钱给得多,所以她决定了,以后就一直在任阿山家当保姆了。 季家嫂子在成家老宅把成有川家一顿夸耀,说自己刚去时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所以跟家里的人说一个月就回来,可想不到,去了成有川家以后是那么的好,干的活又轻省,不过照顾一个老人嘛,能累到哪里去,是不是?主要是给四十块钱一个月啊,那就算这照顾老人再累,她一个农村妇女也是很愿意的。 所以,这次季家嫂子再去,就是常住了,住越久越好,想想吧,四十块一个月呢,呆一年的话,不就是小五百块了吗?还吃住在人家家里头,一分不用花,净赚!这种活,哪儿去找?! 季家嫂子还和陆水芬说: “唉呀,现在你们弟媳妇任阿山呢,心里着急儿子,先顾着儿子,让我顾老人,所以家里的东西,就是任我吃任我用的,那么我呢,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肯定好好帮着任阿山的嘛,所以任阿山对我好得不得了! 我走的时候还给我衣服料子呢,哎唷,呢料子哦,外国过来的洋货啊!我都第一次看见呢!哎唷,到底外路好啊,吃的用的都比我们乡下好,顿顿有肉; 你们的那个二叔子,进出还有小汽车呢,我都跟着坐了好几回,最主要我还坐了火车呢!火车你见过吗?哎呀,我们公社啊,估计我是第一个坐火车的妇女吧?啊哈哈哈哈!” 季家嫂子这么一说,是个人都得动心。 况且季家嫂子又是存着心把任阿山家描绘得如天堂,一心要吸血的陆水芬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哪里扛得住?当时就心痒的不行了,开始上钩了。 所以,陆水芬在季家嫂子去过以后的第二天,就跟任阿山打电话了。 陆水芬自负得很,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在电话里先是十分关心的问候了成屹峰的病情,然后也十分关心的问候了成家老太太的现状,还适当的增加了几句哭声。 最后,陆水芬和任阿山进行了推心置腹的劝解: “阿山啊,我知道你最近肯定辛苦,你也一向大方,但是你也要为自己想啊,你怎么能找个那样的保姆呢?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那个女人,一副贪心样子,跑到我家里来,讲来讲去都是在你家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讲来讲去就是坐了小汽车坐了火车,阿山啊,你要用人你跟我说啊,我帮你介绍啊,再不济,我……我自己来帮你啊,你说是不是?” 任阿山在电话里一副无可奈何的声气: “唉,我能怎么办呢?我家屹峰一出事,我已经六神无主了,有人能帮我找个我们老家的人,我就很高兴了,要不然怎么办,你来帮我?你说得好听,你怎么不来帮我啊?” 陆水芬试探起来: “啧!阿山,我不知道你愿意出钱嘛!还出得这么高,哎呀,你不能这样的啊!你与其用别人,还不如用我嘛,你说是不是?呵呵呵,你要是用我去,我肯定比那个什么季嫂子尽心嘛,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对不对?” “哼,你们不是不来吗?你们不是说,要我寄了火车票钱才来吗?算了吧,我还是请外人吧!” “阿山,咳咳,我们乡下不出工不行啊,阿良(指陆水芬的大儿子)家又要再生孩子了,你看看,一家子要花钱的地方多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你辛苦,但你也要体谅我辛苦啊,真的,我明白的,阿山,与其你用外人,还是让我来好了,怎么样?” 电话另一端,半天没声响。 陆水芬又是心疼电话费,又是紧张任阿山会不答应,便说: “阿山,如果你让我去,那我一个月就给少一点钱好了,啊,毕竟我们自己人,我总是帮你考虑的嘛!我……拿个三十八啊,三十八就行了啊!” 任阿山在陆水芬看不见的电话另一端,重重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气得咬牙,却还按照秦凝吩咐的,压着声音说: “嗯,你来照顾娘,娘总是开心的,但是我们已经和那个季家嫂子说好了,轻易反悔总是不好。要不然你自己去和季家嫂子说一声,让她不要来了,如果你能说得通她,那就换你来。” 这种事,能算事儿吗?陆水芬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兴头头的找季家嫂子说去了,季家嫂子是留了地址的,等成家拿酱瓜去。 可是,找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季家嫂子,可人家怎么也不愿意放弃。 季家嫂子还指着陆水芬鼻子骂: “你说让我不要去我就不去啦?滚你的!一个月那么多钱呢!我去干一年,回来好给我儿子家盖一间大房子了呢!再说了,我前一个月的工钱,任阿山还没有结给我呢,说好了我回去做保姆就结给我的,我怎么可能不回去?你想都不要想。” 这季家嫂子越是不愿意放弃,陆水芬心里越是想要代替,她被季家嫂子骂了出来,回到家里和成家老大一合计,那心里是更加的不愿意放手了。 成家老大怎么说的,那: “四十块一个月?真要是给四十块一个月,那老二肯定不止赚七十块一个月呢!再说了,吃都是吃他们家的,这工钱,给得也太高了!老二家真是能败家啊!” 陆水芬说:“可不是,还给那季家的呢料子呢!任阿山呢料子都不给我!哼!这些不是钱?这么一算,哪儿止四十块!所以那个季家的老女人才死活要去啊!” “不行,不能让外头人赚便宜,你去!” “我也想啊!可是那个女人不肯给我去啊,说是上个月的工钱没拿到,要去东北结工钱的!” “这样啊……那,咱们先垫一下给她就是了,等你到了东北,老二家不可能不给你。” 就这样,陆水芬揣上四十块钱,就再次找到了季家嫂子,愿意先垫付了上一个月的工钱,换季家嫂子一个不去东北。 然而,季家嫂子不为所动。 “你当我傻啊!我做一年,就是净赚四五百,我做两年,就是净赚近千块,近千啊!啊?你见过那么多钱吗?我还能省家里两年的嚼用,还比在生产队出工轻快,还见世面坐火车,我干嘛不去? 走走走,我不会答应你的,我明天就要去买火车票了,你说你一趟一趟的来,叫你拿你家婆婆要的酱瓜你不拿来,总跟我讲不要去东北,你这个人,心可真贪!怪不得你婆婆说,以后手里留的钱不给你们哩!” 一听这个话,陆水芬心里痒得不得了,这季家嫂子简直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啊!况且,还有婆婆手里留的钱?什么意思啊? 陆水芬立刻追着问:“我婆婆留的钱?我婆婆留什么钱?” 可季家嫂子不说了:“走走,没什么,快走啊,跟你没关系。” 这可让陆水芬百爪挠心的难受起来,说话只出谜面不告诉谜底,不是要人命吗? 陆水芬也挺有心,干脆给了季家嫂子十块钱,还厚着脸皮求了半天,季家嫂子才说,她在东北听着几句,因为成有川是高级工程师,所以老太太作为家属,每年也是有一点家属补助金的呢,老太太瘫在床上不能动,这补助金自然没处花去啊,所以这些年,积攒了有五六百呢! 这钱,可是季家嫂子亲眼看见的,季家嫂子问了老太太,这钱你也不花,放着做什么?老太太说,以后谁对她好她就给谁! 嗷!天老爷啊!竟然还有这么些钱啊! 陆水芬心里喊得嗷嗷的,这下,她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东北了。 她回去和成家老大说: “怪不得任阿山愿意照顾老太婆那么些年,原来只要老太婆有口气在,都是有钱的啊!要不是我给了季家嫂子钱,季家嫂子不说,我们永远不知道呢!当家的,我们也不说,老三老四家谁也别知道,但我怎么也得去东北!” 一个这么大的、可知的、未知的、明里暗里的诱惑,把一毛不拔的陆水芬都抓挠成了慷慨的人,陆水芬前后又找了季家嫂子好几次,苦苦哀求,最后达成协议,陆水芬给季家嫂子四百四十块钱,换季家嫂子放弃去东北。 鉴于季家嫂子十分不情愿,陆水芬是拿着现金到季家嫂子家求的。 看在厚厚一叠钱的份上,季家嫂子终于松口: “唉,你这个人,行了行了,你真是太无赖了,这么着吧,我让你做两年保姆,两年以后你还是还给我做,啊?” 只要季家嫂子肯答应,陆水芬当然满口应承。至于两年以后?可去你的吧! 当然,季家嫂子也不是简单的人,又和陆水芬说: “成家老大娘子,这钱,可是你自愿给我的、照顾你婆婆的工钱,你得给我写清楚了,你这个人这么无赖,万一你回头说我硬拿你的,我可说不清,我找我们队长作个证。” 陆水芬心下还“咯噔”了一下,这么个事,用得着这样吗? 但是,那些可知的、未知的、明里暗里的诱惑引得她昏了头,生怕季家嫂子反悔,还是答应了,在季家嫂子生产队队长的见证下,写下了所付款项、是她作为请季家嫂子代为照顾婆婆的钱的说明。 她这边和季家嫂子一讲妥,她就立刻的去跟任阿山打电话,想跟任阿山说,她即刻要到东北照顾婆婆了。 可是,任阿山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了,以往那个接线的人说,任阿山家忙得不得了,顾不上来接电话。 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四次打不到电话,陆水芬开始担忧了。 要知道,乡下打个电话多么麻烦啊,要先走到镇上的邮局,要等很久,还要花几个钱钱,还要耽误生产队出工的工分,哎呀,实在是耽误太多事情了。 陆水芬心情忐忑起来,和成家老大商量了,说要不然,她只管自己去东北好了。 说是这么说,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农村妇女,要从乡下走到城里、再坐车到苏州,然后再坐火车去到东北那么远,陆水芬到底不太敢啊。 陆水芬又折回去找季家大嫂,打听怎么去东北的事。 ------题外话------ 亲们,这个月列列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更新字数将是不固定的。明天开始先每天更新4000字(一章),如果有时间会加更或者爆更。望周知。 ------------ 第411章 想当绿茶都没机会 陆水芬和季家大嫂打听怎么去东北。 可是季家大嫂根本说不清,这里那里乱指了一堆,最后摊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哎呀,你不明白啊,这得出了门才知道,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路,我却会两眼乌黑起来呢,还有啊,东北那里的人讲话我也听不懂,我是有人正好去才带我去的呀。” 陆水芬听着这么一说,眼珠子就有点定定了:“那,带你去的人呢?” 季家大嫂:“带我去的人啊,我亲戚,城里公安局的,要不,你到城里公安局去问他?” 一听公安局三个字,陆水芬莫名觉得有些害怕,没敢去找,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动用老规矩,给任阿山那边写信,盼着任阿山那边给出个主意。 陆水芬在家煎熬着等了十几天,总算等到任阿山的回信,但信上说,家里两个病人,一团乱,他们急等人用,老家这么久没人来,他们已经在当地找了一个保姆,老家的,不要了。 陆水芬听儿子把信一读,当即手抖脚抖,全身都抖了,急的。 不,要,了?! 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那她给出去的钱可怎么拿回来呢? 陆水芬和成家老大嘴里急出燎泡来,最终决定,去跟季家嫂子把钱拿回来。 陆水芬先是求:“大姐,这个钱,我是跟人家借的啊,现在任阿山家说了,等不及,不要请保姆了,那你把钱还我吧,大家都是乡下人,你可怜可怜我,还我吧?” 季家大嫂当即就发火了: “什么,还你?你好意思说还你?要不是你每天缠着我,我早就去东北了,怎么还会让人家等呢?怎么还会另外请人呢?任阿山多么中意我,你婆婆多么喜欢我,都是你,本来我两年能赚一个屋子钱的,现在我损失这么大,你还敢跟我说还给你,我没跟你再要四百块就不错了!” 季家嫂子高门大嗓,还有个满脸疤痕的儿子,再加上人家生产队队长都出来护着,说不了几句,季家大嫂还要打电话给县城公安局,陆水芬架不住,只好回家了。 这个事情,让陆水芬和成家老大蔫了好些天,可那么多钱,到底是不能罢休的啊,陆水芬又给任阿山写信,但是任阿山没有再回,陆水芬给任阿山打电话,任阿山不再接。 陆水芬实在受不了了,电话打给成有川,希望成有川能把这笔钱帮他们付了。 可成有川这次不好说话了: “付这个钱?这又不是我们叫你先垫付给人家的,为什么要我们付这个钱?不可能的事情啊!大嫂,以前一直觉得你挺讲理,怎么现在会想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来呢?我们家已经够乱的了,你们太过分了!” “啪!”电话挂了。 从此,陆水芬再也没有打通过成家的电话。 四百四十块钱呢!这些钱,一大半是陆水芬自己的,确切的说,是多年来陆水芬使尽借口、从任阿山那边借来或者要来的;另外一小半,是陆水芬向季家嫂子学习到的、描绘着去东北后的美好前景,从儿子女儿那里努力游说来的。 儿子女儿们听说老娘能去东北赚那么多钱,二话不说就借了,可现在东北去不成了,三下两下就来跟老娘缠着要拿回钱。 陆水芬气得不得了,指着儿子女儿一个个骂。可骂完了,心里还是过不去,四百多块呢,怎么能轻易过去啊? 陆水芬最终决定,把这个事跟另外几个弟妹说一下,好寻求一点公道,尤其是老太太手头可能有五六百块钱家属补助金的事,陆水芬好好的跟弟妹们宣扬了一下。 弟妹妯娌虽各怀心事,对待钱的事情却绝对是一致的,竟然说老太太有钱,那是肯定要想法子拿回来的。 家庭会议一开,最终,老三老四作为代表,给成有川单位打了电话,询问这个事。 可没想到,成有川彻底翻脸了,还叫了单位的什么领导在电话里证明,根本没有家属补助金这个说法,老人如果有钱,那都是他作为儿子给的,怎么能隔着这么远,还来闹这种矛盾呢,难不成他成有川家伺候老娘这么些钱还伺候错啦? 老三老四急忙认错,说是大嫂说的,可是晚了。 成有川在电话里发火说,这些年,他作为兄长,帮衬得兄弟姐妹够多了,可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知足的,既不想着照顾老人,也不想着成屹峰还躺在病床上呢,竟然为了几个无中生有的钱来质问他,多么的让人寒心。 而大哥一家,贪得无厌,这些年他帮衬的不止四百块,现在为了自己付了人家四百块工钱,就连老太太有家属补助金这种话也捏造出来了,真是不能再容忍了。 断了吧!兄弟姐妹不做了,从此大家是陌路! 如果兄弟姐妹们有意见,那就派人去东北,把老母亲接到老家住着,他成有川,不回来了。 好么,兄弟姐妹全部傻眼。 一下子,众人全部把责任推到了陆水芬身上,所有人都帮成有川打抱不起来,所有的错,全部按在了成家老大一家头上。 这么一闹,陆水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关键是现在她说什么人家也不再相信,反而闹得村里都知道,是她自己贪心,作为儿媳妇,竟然想去东北照顾婆婆来赚钱,才会最终倒贴了钱。 没人同情这样的人,妇女们当面就笑话她:“哟,没听说过,大儿媳妇伺候婆婆还能跟二儿媳妇拿工资,陆水芬你就是聪明!” 不管陆水芬在村里怎么解释,说成有川任阿山自己不孝顺,算计了她,也再没有人站在她那边了。 陆水芬的人生,就此蔫了。 任阿山的人生,却像棵迟开的花树那样,渐渐的光鲜了起来。 随着东北气温减低,节约领卖得越来越好,而任阿山作为经销商,只需要等人家上门来的时候,把款式一样一样给他们看,再几十件几百件的卖出去就行了。 家里请了一个人帮着照看老人,她轻松不少,自己又有收入,还在和人打交道的过程里,体会到了成功的感觉,真是一天比一天的放松了起来。 一个家庭里,主妇一放松,每个家庭成员也放松开心很多,成有川是个热爱工作的人,现在妻子有自己的事做,不再念叨他了,他很高兴;成屹萍看着那些精美的节约领款式,每次都可以选择最新款,也是十分的快乐了。 现在,每个周末,一家人都会很期待去秦凝那个小院吃饭,菜好饭好,又能看见成屹峰脸色红润又健康,大家都是快乐的。 已经是十月中了,东北的十月中,天气已经很冷了,秦凝的空间是恒温的,但是为了配合成有川一行来看儿子,秦凝就早早的把房间的炕烧了起来,尽力保持着室内的温度。 成有川他们住的地质大院,比较偏郊区了,如果从秦凝这边吃完晚饭,回家天都黑了,所有秦凝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晚餐,只等成有川等人一来就能吃上。 今天秦凝煮了红烧的牛肉,还有鱼汤和一些空间里的蔬菜,都藏在空间保温,足够一大家子吃的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院子里就门铃大响了起来。 这个门铃是上回任阿山突然跑来以后,秦凝新装的,这样,不管秦凝在做什么,一听门铃响把成屹峰从空间倒腾出来就好。 这次也一样,秦凝一边应着“来了”,一边到房间里,把成屹峰瞬移到了炕上,然后才跑出去开门。 只是,门一开,秦凝站在门口正中不动,对着来人挑了挑眉。 门口站着两个姑娘,穿着粉色毛衣,白皙高挑的,自然是成屹萍;而另一位,穿着件枣红色外套,微微烫了一点头发,圆脸,挺时髦的姑娘,秦凝不认识。 秦凝手搭在门框上:“屹萍,这位是……” 成屹萍现在对秦凝已经没有了早期那莫名的敌意,反而有时候还和秦凝嬉皮笑脸,但依然不肯当着人面叫秦凝嫂子,背后倒是常常和人吹嘘她。 成屹萍冲秦凝笑了笑,很随意的说:“我们一个大院的,方国娇,我正好看见她在街上,她听说我哥好多了,想来看看。” 说着,她挽住方国娇的手臂,只管要往里走。 可是,秦凝搭在门框上的手没放开,非但没放开,秦凝还淡淡的说:“方国娇?我不认识,我不想让她进去。” 呃…… 方国娇呆住,嘴张着都合不上,圆脸倒长了不少。 成屹萍也嘴张了张,很有些下不了台,小脸一板:“秦凝,你这是干什么?方国娇和我哥是从小长大的,她来看我哥,有什么不可以?” 秦凝手支在门上,看似悠闲,话语却一本正经: “有啊,有很多不可以。首先,你曾经告诉我,方国娇说过,我嫁给你哥,是因为抚恤金,说出这种话的,不是没脑子,就是恶心肠,这种人我怎么能让她进来? 第二,你哥身体在恢复中,最近气候一直在变化,是最容易感冒的天气,随随便便的来一个人,万一传染了病菌怎么办? 第三,这是你哥和我的家。你哥同意人家来了吗?我同意人家来了吗?我为什么要让不认识的人进我们的家? 第四,我们家吃饭早,等你爸妈一来,我们就要吃饭了,有外人在,多有不便,第五……” 秦凝还掰着手指头数着,成屹萍耐不住了: “停停停!秦凝,你干嘛呢你,不过是来看一下哥,你干嘛说这么多啊?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秦凝悠闲而淡然:“没礼貌的,是你吧?秦凝是你叫的?没大没小。这是我家,你突然带个人来,经过我同意了吗?没规没矩。” “我……哎呀,你干嘛这样!” 成屹萍跺了跺脚,摆着身子,冲秦凝喊。 方国娇咬着嘴唇,拉了拉成屹萍的手臂,小声说:“算了,走吧,我不为难你,真想不到,屹峰哥竟然找了个像泼妇似的人,竟然对小姑子这样。” 成屹萍气得呼呼的:“秦……你,你这样对我,我等会儿告诉我爸妈!” 秦凝嘴角带笑,无所谓的挥手: “快去告诉吧!顺便跟爸妈说一声,家里饭菜都好了,今天吃红烧牛肉,早点吃了好早点回家,省得天黑了路上不好走,还有,记得跟爸说,上回他喜欢的蜜桔,老家已经给我寄来了,早点来拿。” 秦凝说完,只管关上了院门,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个圆脸姑娘。 因为,什么玩意儿,老子压根就不想理你! 门在鼻子尖上关住,成屹萍退后一点,气得“啊啊”叫,可叫了一会儿,却和方国娇说: “哎呀真是的!……娇娇,要不,算了,我……秦凝就是这样的人,上回你说的那个话,我不小心给说了,她挺在意的。那,要不,改天再说吧,啊?” 方国娇诧异的看着成屹萍,说:“她这样对你,你就这么算了?” 成屹萍垂下眼,搅着手:“那,她说的也有道理嘛!我是没有跟她说起,就带人来嘛,毕竟我哥的身体……现在是要格外小心些的。” “不是,这,这,就算是那样,这屋子也是你爸妈租的吧,她怎么能拦着人不让人进去呢?太横了吧?” “没啊,这屋子是秦凝的,是她干爸爸送的,说是嫁妆。” 方国娇楞了楞,一时说不出别的了,只伸着头低喊:“那……可是,可是,哪有对小姑子这样的,你,你以前不是说,你不会给她好脸的吗?” “那个,是啊,可是……哎呀,娇娇,算了,是我不好,你一说要看我哥,我就带你来了,下次吧,下次等我哥再好点,我再和你说啊,那个,要不你先走吧?” “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你?她都这样对你了,你难道还要进去看她脸色?” 方国娇不可思议的看着成屹萍,成屹萍挠挠头,说: “我……呵呵,我们常那样说话,我们都习惯了,她又没说不许我去,其实她……对我挺好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衣服就是她送给我的,每个人都说好看,又厚又暖。 再说了,我干嘛不进去吃,秦凝煮的饭菜可好吃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连米饭也是她烧的就特别好吃,还有那些蜜桔什么的,真的是太好吃了,算了,娇娇你先走吧。” 方国娇不禁喊起来:“屹萍,你真是太……你以前说,你哥要是娶了那个乡下女人,你绝不会理她的!” 成屹萍撇嘴,脸上也不好看起来: “我……那你以前还说,你一定要嫁我哥的呢,那我哥现在这样,换你,你会……嫁吗?秦凝她……怎么说也是真心对我哥好啊!” 两个人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方国娇脸憋得通红,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412章 有空间哪儿都是好日子 成屹萍看着她的背影,手伸了伸,正想喊,却看见巷子口,成有川推着自行车,和任阿山说着话就过来了。 方国娇和他们擦肩而过,似乎低低的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任阿山看着方国娇的背影,转回来就是眉头皱着,喊成屹萍:“咦?屹萍,你带方国娇到你嫂子那儿了?你带她来干什么?” 成有川也看着成屹萍,眼里都是不认同的。 成屹萍无奈的掰着自己的唇,含糊的说: “我路上遇到她,她问我去哪儿,我说我去看我哥,她就说她一直想要来看我哥,还哭呢,那,那我就带她来了呗。” “你也真是!来多久了?她没和你嫂子胡说啥吧?” “胡说啥呀,秦凝都没让她进屋。” “啊?” “啊什么呀,妈,秦凝真做得出……”成屹萍懊恼的把秦凝拦着门不让方国娇进屋的话说了,结尾是:“我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反正就是没让她进屋!” 任阿山和成有川相互看看,任阿山就笑了: “哈哈哈!好!该!假模假样的,每次见了我就哭,老问我们屹峰怎么样了,她要真担心,住院那会儿就该来看啦,她有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妈背后说的话,‘哎哟,成屹峰现在这样,就算将来好了也是个傻子吧,哎哟,娇娇,你别去掺和啊!’” 任阿山还学起了方国娇妈妈说话,气哼哼的说: “我呸!我儿子就算傻也看不上她!秦凝不知道比她好多少!我这和他们家前后屋子住着,倒也做不出来说她,这下好,碰到钉子了吧?该她!” 成屹萍一撇嘴:“妈!你又听谁说的那些啊,娇娇挺好的,她真就是来看一下,秦凝这样,我太没面子了!” 任阿山手指戳戳她脑袋:“你懂什么!别秦凝秦凝的,跟你说多少回了,嫂子就是嫂子!行了,进去吧!” “妈,你又帮她说话,她比我小,我叫不出来。” “你啊,给我懂事点吧!” “我怎么不懂事呢?是方国娇非要来,你又说我。” 母女俩在门口嘀咕,成有川摇摇头,先去按了门铃,再和成屹萍说: “行了,屹萍,你确实不懂事,就算方国娇要来,你也得想着,你嫂子一个人顾着你哥,够辛苦的了,家里平白来个人,还不是要招待,你省省吧。” 成屹萍嘟囔:“她招待啥呀招待,她都拦着门不给人进,凶着呢!” 正说着呢,门“哗”的打开了,秦凝先喊了声:“爸,妈,你们来了”,再笑眯眯看着成屹萍说:“啊,对!我对讨厌的人是挺凶的,我就拦着门不给她进,又不是不给你进。” 成屹萍哼一声,撇开脸不看她,但脚步重重的进去了。 身后三个人都摇头。 任阿山拉着秦凝往厨房走:“你别理她!我知道了,挺好,就不给那姑娘来!走,我去看看,还要煮什么不要?” 秦凝笑着说:“不用了,妈,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去看看屹峰哥,一会儿就能吃了。” “唉,每次都跟你说,饭菜可以等我来做,你不用又要照顾屹峰还要煮给我们吃。” “没事,有大灶煮着,挺快的。” 婆媳俩个说着话,看了厨房,确实都准备好了,任阿山这才去看儿子,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秦凝把两包蜜桔给成有川捎上,成有川高兴的说: “这个好,想不到咱们老家还有这么好吃的桔子,前几天我给办公室的人吃了,大家还说,要是有得卖,干脆多买一些呢!咱们这儿,天一冷,吃个水果都难!” 任阿山也说:“可不是,到了冬天,别说水果了,菜都没啥吃的,要不我每次看见阿南寄菜干给我,我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嘛!再过几天,都要开始准备储藏大白菜了。” 秦凝听着,不出声,心里却很高兴,哈哈,在东北,大概她是唯一不愁吃蔬菜水果的了,不过,倒是要怎么弄个遮眼法,好让冬天吃菜变成名正言顺呢? 转眼的,已是隆冬。 东北的冬天,放眼望去,天地似乎只剩下黑白两色,街上都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猫在家里,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但是,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却是日头向暖,鲜花盛开,草木葱茏。 秦凝坐在月亮河边,弹一首《莲花谣》,她手指在弦间跳跃,心情在乐声中慢慢平复。 一晃,成屹峰已经昏睡了大半年了,要说她心里不急,是不可能的。 但是对比她刚来东北的时候、成屹峰那濒临死亡边缘的样子,现在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幸好,她有空间,幸好,他好好的活着。 秦凝起身,走回到竹屋里,原本只够秦凝一个人睡的小竹床,现在静静躺着成屹峰。 他,眉眼如画,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净,嘴唇是健康的粉红色; 他,四肢强健,曾经的肌肉一点也没有萎缩,依然饱满结实。 他,看起来就是睡着了。 秦凝轻轻的抚着他的发,又开始了一日的絮叨: “起来啦,懒虫,睡了太久了,你再不起来我生气了!你说你找到我的秘密花园就留下来,但现在你找到了,就不能当懒猪啊,快起来,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 你看,这个竹床太小了,我们还要挤着,你得起来重新做;那个桌子没有抽屉,我们的信都堆在上面呢,你不想给我做一个漂亮的匣子,咱们好好把东西收着?那那,买的我不要哦,空间里用的,咱们只用自己做的,好不好?醒来吧,好不好?” 她俯下身,她闭上眼,轻轻的靠着他,感受他身体的温暖,听他有力而缓慢的心跳,许久。 她拉起他的手,和自己的紧紧扣住,再一个个掰开,细细的按摩一圈,再紧紧的握住,许久。 这是每日的功课,也是她给自己加油的方式,她知道他不会回应,但是,她相信,他有一天,一定会回应。 做好了这些,她才出了空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只是,今天,她错过了他的回应。 秦凝刚离开,静静躺着的、毫无动静的睡美男,那修长的手指,却轻轻的动了动,再动了动,仿佛想握住什么,动作很缓慢,但,很有力。 空间外,就算是室温,也只有零下二十五度。 秦凝一出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东北的冬天,可真冷啊!何况这会儿还是早上。 她趴去窗口,拿毛巾擦了擦玻璃往外看看,院子里一片雪白。 积雪太厚了,室内也太冷,她得去扫一扫院子里的雪,也要烧一烧炕,要不然万一任阿山他们来,看着这白皑皑的院子、冰窖子似的屋子,那疑心就大了,毕竟,她不可能踏雪无痕,也不能让成屹峰一个病人睡在这么冷的地方啊! 等秦凝扫完了雪,烧好了炕,她就穿上一身破旧的棉袄棉裤,再把头发、脸都用围巾遮起来,只露出眼睛,又从房间提了两大袋子绑上自行车,急匆匆的出了门。 半年多,秦凝早就把哈市摸熟了,这会儿她骑着自行车七拐八拐的,一会儿就进了一处巷子。 巷子很老,周围的建筑都是低矮而陈旧,在巷子的最底端,有一个用油毡搭的棚子,棚子外头停了好几辆自行车,能听见棚子里哄哄的说话声,棚子入口是一块大大的棉布帘子,黑乎乎脏兮兮的。 秦凝停好自行车,把两个大袋子一下子扛在肩上,掀起那脏兮兮的棉布帘子进去了。 立刻有四五个人向她围过来,热情的招呼着:“哎哟,嫂子,你可来了!” “嫂子,今天都有啥?” “嫂子,不管是啥,换给我吧!” “嫂子,给我,给我一些。” 这些人都很高大,几乎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有的带着厚毡帽,有的围着大围巾,秦凝人还没站稳,他们就七手八脚的去扒拉她背上的袋子。 “去去!老娘自己会放下来!”秦凝嫌弃又霸道的喊着,手往人群里轻轻一推,一个最靠近的男人便给她推在一边。 “呵呵呵,知道知道,嫂子力气真大啊!” 被推开的男人一点不恼怒,还笑着给自己解围,众人也哄笑着,一点也不以为意,围在四周等秦凝把袋子放下,解开,却又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头伸到秦凝口袋边瞧。 一个大胡子男的指着袋子说:“嫂子!我要!这袋子西兰花给我,我有野猪肉!腿肉!怎么样?” 另一个鼻子冻得红红的男人拿胳膊推开他,急急的说:“嫂子,换给我,我逮了只活野鸡,你上回不是说要活物吗?先换给我吧?” 其他几个看着两人,眼里期待的等着秦凝解开另外的袋子。 秦凝和红鼻子男人说:“成!我先跟你换,不过一只野鸡不够,我这袋子西兰花有六十斤呢,我只能换你二十斤!” “嫂子,三十斤吧,我这野鸡肥着呢,你看!” 男人快速的跑去一边,拎过来一只尾巴毛挺长的野鸡。 秦凝看了眼,说:“得了,给你二十五斤,愿意就换,不愿意拉倒!” “行行,换换!” 很快,男人张了个口袋拿着秤,自己装了一些西兰花,还偷偷看秦凝一眼,见她正忙着解另一个袋子,男人就把秤杆子拉得高高的,说:“好嘞!二十五斤啊!” 秦凝只当没看见他那占小便宜的样,把绑着翅膀绑着脚的野鸡往自己身边扒拉一下,挥挥手,算是知道了。 她实在太忙了啊,那边刚换了野鸡,这边的又有人看中她口袋里的番薯和萝卜,七嘴八舌的说要换,还有一把小青菜,几个人都想要,差点打起来,她劝都来不及。 一会儿的,秦凝就把两大麻袋的东西换出去了,她的脚边,多了一只野鸡,一条野猪腿,三条鱼,两只鹌鹑,半袋子小米,还有一坛子酸菜。 秦凝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脸上的围巾取下来过,只感觉靠近嘴巴的围巾上湿漉漉冰冷冷的,都是呼出的气凝结的水份,她把换来的东西往口袋里装,一坛子酸菜在放下去的时候,快速的转移到了空间里。 等她拎上东西要走了,有个也是始终遮着脸的男人凑上来了:“嫂子,今天要去我那儿看看不?” 秦凝看他一眼,便一边有条不紊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有啥新货?” “有!来了好些乳酪,香肠,还有一些这个东西……”男人压着声音说话,手伸出来,拇指和食指圈成圆形。 秦凝看着那只手,眼里闪了闪,立刻拎起两个口袋:“走!去看看。” 男人便甩着手先走,秦凝推着自行车紧跟其后,出了棉布帘子,两人还十分默契的往身后看看,见没人跟着,才继续走,在巷子里拐来拐去,进入一个破旧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的雪都没扫,被踩得黑乎乎的,看起来有些脏乱,但也特别的普通。 秦凝缩着肩膀,袖着手,跟着男人猫腰进了小院子的厢房,厢房里没有生炉子,室内和室外一样冷,里面放了好几个箩筐。 男人拎起一个箩筐打开,指指里头一个个圆形的、用锡纸包着的东西,说:“乳酪,昨天刚到的,怎么样?要不要?” 秦凝伸手下去拿了一个纸包,打开看看,还凑到鼻子闻了闻,立刻盖好,说:“不错,要。” 男人露出的眉眼弯了弯,又掀起另一个箩筐,指着里头的红肠说:“这些呢?” 秦凝点点头:“要吧。” 男人看起来高兴极了,又去扒拉最后一个箩筐,双手捧出一个有热水壶大小的玻璃罐子给秦凝看:“顶级的!就是贵点。” 这个屋子里没有灯,有些暗沉,秦凝接过男人手里的玻璃罐子,特意走到窗口借光,只见里头都是黑乎乎的东西,一粒一粒,有黄豆那么大,在玻璃瓶里有幽暗的光。 秦凝又掀开盖子闻了闻,说:“给个价。” 男人激动的头转了转,把包着脸的围巾拉下来一点,说:“就上回那样的西瓜和葡萄,凑个八百斤。”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413章 欢聚,错过 秦凝抬起眼睛看看蒙脸男人,就是一个白眼丢过去: “你说梦话呢!这个东西再顶级,没人要也是白搭!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蒙脸男人缩了缩脖子,说: “嗬!嫂子,你真能砍价,不上回你说要鱼子酱吗,还点名要黑鱼子酱,现在我弄来了,你又这样,你仔细看看,真值那个价啊!” “别废话,你要是卖得掉,你也不会在黑市等我了。这样吧,加上刚才那一筐乳酪和黄油,还有那筐红肠,我给你五百斤西瓜,一百斤葡萄,怎么样?” 男人晃着身子摇着头,晃了半天,最后说:“唉,行吧行吧,谁让我答应了人家有西瓜呢,那就这么的吧。” “那走,东西给我扛上。鱼子酱我自己拿。” 秦凝老实不客气的抱住玻璃罐子就出了院子,男人扛了两个箩筐,两人又在巷子里拐了几下,停在一间破房子外头,这是秦凝特意租的屋子。 秦凝一手抱着玻璃罐子,一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和身后的男人说:“你先回去拉车,我把西瓜从地窖里拿出来。” 男人的笑声从围巾后响起来:“呵呵,我帮你呗,两个人快些。” “不用,你把东西放下,回去拉车来,不是正好?” “……好吧!” 男人有些无奈,把扛着的东西放下了,快速的回去。 秦凝转着脑袋四下看看,北方呼呼的吹着,巷子里人毛都没有。 她立刻开了门,把东西全部拿进去,再关门的一转眼间,所有东西都已经收进了空间,转而代之的,是满地的西瓜,和一大箩筐的葡萄。 秦凝把围巾拉下来,无声的笑着,随意的数了数西瓜,估摸着够斤两了,便又把围巾紧紧的兜住脸。 门外很快响起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秦凝开了门。 刚才那个男人身后还跟一个妇女,两人闪身进来,只和秦凝点点头,一句话不说,就是配合默契的往外头板车上传运西瓜,速度快得和机器人似的。 直到两人迅速的传完了,把外头的一车子东西盖好,男人才和秦凝笑着说:“嫂子,说一个呗,你这西瓜,到底怎么保存的,能这么好?” 秦凝翻个白眼:“你从苏国怎么弄乳酪红肠鱼子酱过来的,能告诉我吗?” “呵呵,不能。” “那不就结了。行了,快走,别冻坏了西瓜。” 秦凝打发了男人,自己也快速的锁了门,跨上自行车就走。 走了几条巷子,快到家了,秦凝万分谨慎的四处探看,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回家。 大房间里因为烧着炕,温度已经升上来了,秦凝把今天所有的东西收进空间,这才脱了身上的旧棉袄旧棉裤,露出脸来。 她先去空间看了看成屹峰,成屹峰依然酣睡,她便去规整今天的战利品。 首先是今天换回来的活野鸡,秦凝把它拎在手里看看,挺精神的,便直接解开绳子,往花梨木树林里喊一声:“悟空!” 花梨木树林里叶子哗哗响,悟空几个纵跃就跳了过来。 秦凝说:“那,给你找了个朋友”,就把野鸡往半空一抛。 野鸡慌乱的飞起来,悟空“吱吱”大叫着,追野鸡去了。 秦凝这才把所有的东西在库房里分门别类的放好,别的都一般,但那一瓶子的顶级黑鱼子酱,可值钱了。 这种东西,今后还会越来越少,越来越贵,空间就是个恒温保鲜的大冰箱,她收着,以后随便怎么处置,都是钱。 这些日子,秦凝都是这么拿空间的东西换物换钱的。 她今天去的,是哈市的一个黑市。 七十年代,不管哪个城市,人们为了生存,除了明面上的粮店菜市供销社,一定有供应议价粮食的黑市的。 而换鱼子酱的,更是些在边境倒卖的私户,那是黑市里的黑市了。 秦凝隔三岔五的就会去一次,或是换些想要的野味,或是换些这个时代顶级的商品,不但丰富了自己家和任阿山那边的餐桌,还留下了好多像鱼子酱那样,后世很贵的东西。 今天,是成家来团聚的日子,她就去黑市换点好吃的,当然了,有蔬菜吃的障眼法,她也早就找好了。 秦凝拿了个篮子,走进厢房,厢房里的温度比别的房间都暖一些,里头放了好几个土瓮,这是常年烧着炉子的暖房,秦凝手一挥,房间里就多了几个剖开油桶做成的泥土槽,泥土槽里长着葱、蒜、小青菜、萝卜等常见易种的蔬菜,绿油油鲜嫩无比。 这些泥土槽,平时秦凝放在空间,只有成家的人来,秦凝才把它们移出来,好告诉成家,她平时吃的蔬菜就是这么来的,而这个房间,她平时也会用来做酒酿,一举多得。 忙乎了小半天,门铃就响了,成家的人来了。 现在天气冷,他们星期天来团聚,也不能吃晚饭了,只能吃午饭,趁天黑前早早回家,才不会冻着。 秦凝去开了门,成屹萍站在第一个,一把拉下头上的颈套子,白气呼呼的,说:“嫂子,今天吃什么?” 秦凝笑起来:“你猜。猜中有得吃,猜不中你没得吃。” 任阿山在身后笑:“那她肯定没得吃,哪次她猜中过。” 成有川推着自行车进来,也笑着说成屹萍:“就知道吃。” 成屹萍皱眉:“爸妈,你们刚才路上还说呢,今天你嫂子做什么吃,现在又说我!哼,我先看我哥去。” 任阿山无所谓的笑着,转身帮秦凝把院门关上了。 一家子先去大房间看成屹峰。 任阿山洗净了手,坐在儿子床边,满眼慈爱的看了一会儿,不禁眼睛红了,默默擦了擦眼,她就出去厨房帮秦凝。 “妈,今天吃烤肉!有野猪肉呢!”秦凝说。 任阿山眼睛依然红着,却应和着说:“哟,果然,屹萍猜不着的,我们也没猜中,哈哈哈。” 秦凝手里捧了个底下放炭火的锅子,笑起来:“那没办法了,今天不给屹萍吃了。妈,咱们放大房间去吃吧,好不好?” “会不会熏着屹峰?” “会有点味道,但让屹峰哥也热闹点,今儿冬至呢!咱们老家,可是冬至大过年。” “行!那就搬过去。” 婆媳两个把弄干净的菜和肉都搬到房间,一家子围着一圈,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秦凝拿出一小瓶子米酒递给成有川:“爸,我做酒酿多的米酒,凑个热闹。” 成有川高兴极了:“哎,不错,这个酒你妈也爱喝。” 任阿山摆摆手:“你喝,就这么一点,你喝吧。” 成屹萍已经开始煎起肉,她瞪了秦凝一眼,说:“就是,真小气,给这么一点,谁喝了好啊。” 秦凝瞪回她:“是啊,我就这么小气。对了,你今天没猜出来,肉你不许吃啊。” 成屹萍夹了肉塞嘴里,含糊着喊任阿山:“妈,你看嫂子,竟然说这种话,这是对小姑子说的话吗?” 任阿山理都不理她,只管和秦凝说话:“小凝,正好,跟你商量个事,前几天有人给屹萍介绍了人家,你听听条件怎么样。” 成屹萍大喊起来:“妈!你说这个干什么!” 任阿山就是一个眼刀:“吃你的!你嫂子多聪明,看啥都明明白白,你的事不得让她参详参详啊?” 成屹萍脸红红的不说话了,低头猛吃。 秦凝笑着:“行,妈你说。” 任阿山说:“是这样,男方爸呢,是矿务局的局长,妈呢,是中央大街百货公司的主办会计,条件不错吧?就是他们家有五个孩子,上头四个姐姐,但就这一个儿子,在矿务局的下属单位设备科当科长,你觉得怎么样?” 任阿山期待的看着秦凝,秦凝没抬眼,只问:“男的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 “见过面了吗?” “没。昨天介绍人刚说了,我就想先跟你商量商量呢!要是你觉得可行,再见面。” “那爸对他们家知道一些吗?”秦凝说着,看一眼成有川。 任阿山也看一眼成有川,可没等成有川说话,她就撇嘴说: “你们爸爸眼里除了他的矿他的工作,他知道啥?一问三不知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出去打听打听人家再让屹萍见面?” 秦凝看向成屹萍,成屹萍眼睛转悠转悠的看着她。 秦凝说:“哎,屹萍,你自己说说,你在那啥钢铁厂,就没有自己喜欢的?还等着人家介绍?” 成屹萍脸红起来,冲秦凝掀了掀嘴唇,说:“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谈对象的。” 秦凝笑容更大了:“哎哟,思想觉悟真高!” 秦凝现在跟成屹萍的关系,就是相爱相杀,相互取笑,毫不客气,但能感觉,对方毫无恶意。 成屹萍脸越发红了,把筷子一放:“你,你看你,问你一点事你就笑话我,哼,我看我哥去!”便跑去成屹峰床边呆着了。 秦凝小声和任阿山笑:“她在单位就真没有?咱们小姑子挺漂亮,怎么能没有呢!” 任阿山见怪不怪的,也笑着,小声说: “她说看不上。钢铁厂虽说男的多,但是炼钢车间的,比较粗野些,办公室的几个,结婚的多些,没结婚的,她又说不太喜欢。介绍的这家,家里头靠谱些。” 秦凝点点头,认真想了想,说: “妈,这一家,上头就是四个姐姐,咱们小姑子估计搞不定,她啊,也就跟我嬉皮笑脸的,真对上人家四个大姑子,啧!有点难度。” 任阿山脸色也认真起来: “可不是,我一听,当时也这么想呢!但……家境还不错,我就有点疑惑了。那你说怎么办?直接回绝?” 秦凝摇头:“凡事都是没有定数的。我看,妈你还是悄悄的打听打听,中央大街百货公司……不是还跟你拿节约领和颈套卖吗?你找那个采购经理侧面打听打听,也别急着回绝。 主要是问问,男方今年二十四,年纪不算小,不会没有谈过的吧?要是谈过,最好能知道是什么事分手的,要是因为这家子家庭关系不好搞才分手的,那咱们便还是回绝吧,屹萍的性子,搞不定这样的家庭。” 任阿山点点头: “好。那我先问问。对了,说到颈套,这个东西真好用,我本来还想呢,天气太冷了,节约领穿的又不多了,那我卖什么呢?谁知道你还能想出这个玩意,真不错,这个月卖出去三千个了,得让老赵那儿赶紧寄货来。” “嗯,我已经让契爹再让人织出来呢。” 婆媳俩个说完了成屹萍的事,又喊着成屹萍来桌上吃烤肉。 任阿山谈论起地质大院的杂事,也怀念小时候的事,大家听得入迷; 而成有川喝了一点米酒,渐渐的也放开了,说一些早年勘探的趣事,大家都笑起来,一顿饭吃的很开心了。 谁也没有留意,静静躺在床上的成屹峰,在满屋子的笑声里,眼皮子抖动着,想努力的睁开,他盖在被子下的手指也不断的动着,似乎在帮助自己用力。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屋里有些雾气氤氲,他看见的是模糊的几个身影,他使劲的想转动头,想张开嘴,但最终,他只能无力的闭上眼。 欢笑声里,他嘴唇轻轻的翕合着,继而,又陷入了沉睡。 成家一家子吃完,又围着吃了好些水果,任阿山帮着秦凝把锅瓦瓢盘清洗了,便要回家了。 秦凝装了一大袋子的各色蔬菜,一大袋子的肉和红肠,还有两小瓮酒酿给成有川放在自行车上,送成家一家子出门。 任阿山不断挥着手:“快进去吧,天冷的很,早早的关了门,把炕烧得暖暖的,早点歇,我等屹萍的事有了眉目,我就来和你说。” 秦凝看着成屹萍笑:“妈,你就让屹萍自己来说呗,她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也该自己长点心。” “行!就让屹萍自己来说。” 成屹萍抬着下巴,转着头,装作没听见,却也不反驳,先出了门。 秦凝和任阿山对视着一笑,暗自摇头。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明日更新在晚上10点半,会把这几天的都补上的。注意!注意!注意!只有明日,更新在晚上10点半。 ------------ 第414章 甦醒 送走成家一大家子,秦凝关了门,立刻就跑回房间,嘴里说着“好冷好冷”,手里托起成屹峰,一下子就进了空间。 呼!还是空间好啊,蓝天上一轮浅浅日头,花香淡雅,青竹幽幽,人间仙境啊! 秦凝把成屹峰安置在了竹床上,她就又出去了。 得趁着今天热锅热灶的,再煮上一大锅饭,也要再卤个十几斤肉。 悟空顿顿要吃肉,过几天都快要元旦了,一家子又要聚餐,反正都是要吃的,还不如一次做多点,放在空间慢慢的吃,省得这大冷天的,她还要出空间来煮。 秦凝在外头卤肉又煮饭,忙乎了好几个小时,她不知道,空间里,正在发生着变化。 小竹床上,成屹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闪了闪,眸光努力聚焦。 他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眼里开始惊讶和疑惑。 很快,他转了转头,看向四周,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着。 当他看见在右侧墙上钉着的一张一半红一半绿的叶子时,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紧紧盯着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的眼里蓄上了泪,嘴唇动了动,吐出极低的“小凝”两个字,便再次合上了眼。 可半个小时之后,成屹峰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的目光直接盯在那片半红半绿的叶子上看了一会儿,便缓缓的坐了起来。 空间的温度,永远是人体最适宜的温度,永远不会冷,秦凝为了方便给成屹峰擦洗,平时只给他穿一套白色纯棉的睡衣。 这睡衣的上半身是斜襟系带的,下半身是一条宽松的撒脚长裤,当然,没有鞋。 成屹峰坐在竹床边,看了一会儿四周,缓缓的站起来,光着脚走到靠墙的小桌台边,伸手触向竹墙上的那片半红半绿的树叶。 他的手指把叶子的经络都抚摸了一边,才把目光放到别处。 当他看见桌台上的一叠信时,他站着不动,目光犹豫着,最终,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个信封看了看。 “秦凝收,秦凝收,凝……小凝……” 他低语着,缓缓的打开了信封,抖出信纸读了起来: “小凝,今天我想了想,忽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你说我们不过见了几次,可是,我现在满心都是你,我回来有半个月了,可是,我依然能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清晰的看见你,你说,是不是很可怕? 我看见一片花,我觉得像你; 我看见一片树叶,我觉得也像你; 小凝,昨晚上我在大院里散步,看见路灯下的树影晃动,我也觉得是你那微乱的发丝,我得给你理一理。 今天白天休息的时候,站我前面的队友耳朵在太阳下通红,我又想起你……” 信纸很薄,可以看见背后有字。 成屹峰读完了正面,闭了闭眼,再睁开,有些茫然的把信反转,继续读: “可怕你还写信?你有本事别给我写信! 你可知道,于我,你也很可怕,我本来过得好好的,你却突然出现,你再突然不见,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不是高尚的人,就算有一天,我要放弃我的不婚主义,我也不要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天天得要提心吊胆,我承受不起,你别给我写信。 说什么陪我一辈子,只守着我看春夏秋冬,成屹峰,你个骗子!” 成屹峰把信纸翻转着,眼里都是迷茫,他低低的自言自语:“成屹峰,骗子,小凝……这是谁写的?” 他放下信纸,慢慢的走了出去。 眼前,有一条花径蜿蜒往前面的河流处延伸,近处有竹林幽幽,远处有青山葱茏,中间还有田陌交错。 耳畔,是一种隔世般的安静,只有流水轻潺,连风声都没有,倒似乎有母鸡咯咯的声音,但都有些远,有些飘忽,听不真切。 鼻端,花香淡淡的,倒似乎有些熟悉呢! 成屹峰吸了吸鼻子,慢慢的走着,眼底的迷茫越来越浓,直至变成了慌张。 他喊起来:“小凝!” 没有人回应。 他四处看着,又喊一声:“小凝!” 远处传来一声挺大的回应:“啊……吱吱!”接着是鸡群的慌张“咯咯”声,十分嘈杂起来。 成屹峰立刻向声音处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小凝,你在哪儿!小凝!” 花径的树枝勾住了成屹峰的衣带,他挣了几挣,衣带被勾开了,他不管不顾的依然跑着,跑过一片草地,跑过一片竹林,最后跑到了花梨木树林里。 “啊……吱!” 一只穿着红色短裙的猴子从一根树枝上荡下来,对着成屹峰怪叫:“吱吱,啊,吱吱!” 成屹峰站住了,戒备的看着它,重重的喘气。 猴子一下子跳到他肩膀上,咧开猴嘴又是一阵大叫。 成屹峰惊慌的甩开它,可猴子紧紧抱住他手臂,一时还甩不开,倒是把身上的白色睡衣给甩脱了。 猴子抱住衣服,依然对着他大叫,成屹峰脚步后退,转身就跑,大声的喊:“小凝,小凝你在哪儿!” 猴子一个纵跃就越过他,吱吱叫着向草地跑去,最终它站在草地上,拎着成屹峰的白色上衣,一个劲的转圈圈怪叫:“吱吱,吱吱!” 而成屹峰,却依然在奔跑,这个地方很美,世外桃源一般,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他的小凝在哪儿呢?他知道她一直在的啊! 秦凝在外头卤好肉,煮好饭,都已经天黑了。 她自己随便吃了些,又切了一大盘子肉拿进空间,想要喂悟空。 可她刚进入空间,便看见悟空手里拎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对她大叫:“主子!主子,吃肉,红烧肉,大大的红烧肉!” 秦凝楞了一下,还没明白它的意思,便看见它身后的草地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秦凝手一抖,手里的一大盘肉差点倒了,还好悟空灵活,一下子跳过来接住了,拿起盘子里的肉塞在嘴里,便跳开了。 秦凝再也顾不上它,飞奔过去看,成屹峰只穿着白色撒脚裤,静静的躺在草地上,胸口处微微起伏着,是安睡的模样。 “哥!屹峰哥!你醒醒!你,你怎么出来的?醒醒!” 秦凝跪在草地上,喊了成屹峰好几声,可成屹峰和平时一样,根本不会回应。 秦凝没办法了,对着花梨木树林大喊:“悟空!你给我回来!”喊了好几遍,悟空才拿着只空盘子跳过来。 秦凝急吼吼的问:“悟空,他怎么出来的?” 悟空咧开猴嘴笑:“不知道。醒了,吃大大红烧肉!” 悟空那么的高兴,秦凝倒想起来了,好像之前她还答应过悟空,要是成屹峰醒了,就会给它吃大大红烧肉的。 秦凝抚额,继续问:“好了,我知道了。我问你,为什么他的衣服在你手里?” “他不要的。” “他出来多久了?” “多久是什么?” “……”秦凝无奈的向悟空挥挥手:“好了,去把盘子放好,回你的树屋去吧。” 因为成屹峰要睡在竹床,所以秦凝在花梨木树林里,单独给悟空搭了一个小树屋,还做了吊床,悟空很喜欢,平时都是睡在小树屋里。 悟空呲着大牙,跳跃的走了。 蓝色苍穹下,绿色草地上,只剩下成屹峰和秦凝。 这个独立的世界,只剩下了她和他。 秦凝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沉睡的成屹峰,心里又懊恼,又惊讶,有种说不出的郁闷情绪开始蔓延。 这些日子,她很累了,再是有空间异能支持着她,可那也只是帮助她多了救治成屹峰的希望; 而她作为一个人,一个看着心爱男人无声无息躺着的女人,她的担忧,她的害怕,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她每天絮絮的和成屹峰说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一定会醒,一定会醒。 现在,成屹峰就躺在她眼前的草地上,她总算能确定,成屹峰真的会醒。 因为,空间没有别人,悟空和芦花鸡、就算再加上前几天换回来的野鸡,也肯定搬不动成屹峰啊,所以,怎么看怎么想,都应该是成屹峰自己走出来的。 他真的醒了,而且刚醒,就自己走出来,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但是,这么重大的时刻,她竟然错过了。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忐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结果他醒来,她却错过了。 也不知道,他独自醒来,有没有很害怕,有没有很惊慌? 她怎么就错过了呢? 秦凝闭上眼,这些日子积累的担忧,掺杂着这一刻的懊恼,便变成了放大无数倍的心酸和心疼,这种感觉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就吞没她所有的意识。 她推了推成屹峰,大声的哭起来:“啊,啊,哥,你起来,起来啊!你再起来看着我!别让我一个人!”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秦凝伏在草地便不管不顾的大哭。 但是,她哭了半个小时以后,这些负面的情绪发泄完了以后,她嘴角的笑容,在满脸泪痕里慢慢绽开。 不管怎么样,成屹峰现在躺在这里,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成屹峰醒过,真实的醒过,而且状况良好,还能自己走出来走这么远,他是在恢复的,一直都在恢复着的。 或许,她该向悟空学,能醒来,就是最大的好事! 这么安慰着自己,劝解着自己,那一直摇曳心头的希望火苗,“蹭”的一下,又变成了巨大的希望火炬。 秦凝大力的擦干眼泪,一下子站起来,大步的去取了轮椅来把成屹峰推回了竹屋。 跟往常一样,她细细的给他擦洗了全身,再絮絮的和他说话,喂他吃宝珠: “屹峰哥,你醒来了,有没有找我?你有没有害怕?你怎么就能走到那么远了呢?不如你起来,再走一次我看看吧?来,张嘴,这个是灵丹妙药,再吃一颗,赶快好起来吧……” 说了半天,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但秦凝没再给自己消极的情绪,她在成屹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哥,加油啊,我等着你。”然后再心满意足的、靠着毫无回应的成屹峰,沉沉睡去。 她需要休息,好好休息,然后,迎接他的下一次甦醒。 她相信,她一定能等到。 蓝色的苍穹下,小小竹屋里,宁静而安详。 秦凝不知道睡了多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突然的,对上了一双眼。 那眼睛,睫毛又长又密,那眼睛,星光闪烁般迷离。 她的心狂跳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她就这么,看着那双眼睛,静静不动。 那眼睛也看了她许久之后,轻轻的眨了眨,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秦凝听见一个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一定是在做梦。” 然后,那眼睛就闭上了。 秦凝嘴张了张,突然抬手,握住脸庞上的那只手,人一下子坐起来:“哥!哥!你不是在做梦,哥!醒来,起来!我是秦凝,我是,你起来!” 然而,竹床上的人,没回应了。 秦凝拉着那只手摇晃了好一会儿,成屹峰只是沉睡,仿佛从来没有醒来过。 秦凝跪在竹床上,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看了至少两个小时。 可是,他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沉睡,安稳的沉睡。 秦凝悻悻,这次,她没错过吧?但他为什么不起来走走了呢?难道,是她看错了?听错了? 她支着头看着成屹峰,再看看竹屋门口停着的轮椅,差点以为自己刚才的所见是幻觉。 她不死心。 接下来,她一整天就这么坐在竹床上,看着成屹峰,什么都不做,等。 她不希望自己再错过。 可是,空间的日头升了起来,再落下去,一天已经过去,成屹峰没有动静。 这种等待,让人焦虑。 秦凝有些烦躁的搓搓脸,抬眼看看外头蓝蓝的苍穹,估计又是一天夜深了,只好去打了水,和往日一样,给成屹峰擦洗了,又絮絮叨叨的喊了无数声“快醒来吧”,才挨着他歇下了。 可是,刚睡下一小会儿,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次,她特别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果然,成屹峰又开着眼,看着她。 ------题外话------ 还有更新…… ------------ 第415章 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 对着成屹峰的眼,这次,秦凝没有第一次那么惊慌了,但心跳依然很快,只是,她愿意让自己努力安静的等着。 蓝盈盈的光线里,成屹峰长睫扑闪,轻轻的伸出手,触上秦凝的脸。 秦凝让自己努力冷静,轻轻的说:“哥,你醒了,是我,我是秦凝。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屹峰紧紧的看着她 ------------ 第416章 来挨骂的小姑子 秦凝赶紧把厚被子移过去裹住成屹峰,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秦凝吓了一跳,轻轻喊他:“哥,哥?睡着了?” 成屹峰安睡如往常。 秦凝泄气的一下子坐在炕上。 屋外,成屹萍又喊起来:“嫂子,嫂子,你到底什么事?你不出来我喊爸妈来了啊?你要是病了我带你去医院,嫂子?开门!” 秦凝看着沉睡的成屹峰,无奈的摇头,深呼吸,再深呼吸,最终向外头喊道:“那你在外头等着!” 外头答她:“你快点,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没吓死,也要冻死了!” 秦凝抱起成屹峰,闪身进了空间,依然把他安顿在竹床上,她默默的坐了一会儿。 按照这几次他醒来的情形看起来,她也得出一个规律,他能醒一个小时左右,在空间的话,行动如常,但一出了空间,便行动都受限了。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记忆缺失,连自己都不记得,成屹萍也不记得,那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成屹萍这件事了。 唉! 秦凝叹了口气,站起来,往月亮河走去。 美好生活,还要继续努力,继续等待。 秦凝匆匆忙忙的在月亮河洗了澡,匆匆忙忙的套上棉袄棉裤,匆匆忙忙的出去给大房间烧了炕,这才裹了大围巾出去开门。 出了空间,脚都有些软,踩在雪上都有点提不起来。 秦凝心情开始不好起来。 成屹萍啊成屹萍,你可真扫兴!这大冷天的,要是不来,她还能在空间继续观察一下成屹峰的情况呢! 成屹萍心情也很不好,她冻得鼻子尖通红的站在外边,不断的跺手跺脚,不断的吸着鼻子,一见秦凝来开门,就要往屋子里走。 秦凝一把拦住她:“哎哎,别进去了,快中午了,我要去医院给你哥拿点药,顺便请你去吃西餐。” 成屹萍听着前一段话差点发作,总算的,看在后面一段话上,憋住了:“什么?……出去吃?那,我哥呢,哥怎么办?” 秦凝弓着身子,脸埋在大围巾下:“没事,我安顿好他了,现在他很好。” “这……真的没事?” “没事,赶紧去,吃了赶紧回,没事。” 成屹萍喉头动了动,似乎忍着什么,一边走,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往屋子里看。 走不了几步,成屹萍忍不住了,说:“你,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干嘛那么半天不出来?” 秦凝:“睡沉了,没听见。” “我那么大声你没听见?隔壁人家都出来看我好几遍了!” “我太累了,真没听见。” “不可能。” “我说了我没听见!”秦凝生气的瞪她一眼。 成屹萍也大声起来:“你干嘛对我那么大声?你不知道我担心啊?院子里根本不像有人出来过的样子!” 这话提醒得是,秦凝忍住了那随时想爆发的火。 这个事情,实在不好和成屹萍解释。今天要是换作是任阿山来了,叫这么半天没人出来,说不定都要翻墙进去了,要是再看见外头冰天雪地的,屋子里也如冰窖似的没有人影,不定怎么吵吵呢! 好在是成屹萍来,这姑娘挺单纯,哄哄就完了。 秦凝便低声说:“行了,我今天真的有些不舒服,睡沉了,要么我们赶紧去医院拿药、吃饭回家,要么你走吧,改天再来。” “你……那快去医院啊!” 两人都气呼呼的,不出声,在冷风残雪里往医院去。 秦凝先在医院窗口拿了成屹峰例定的药。 其实这些药秦凝不会给成屹峰吃,只是个幌子,要不然,秦凝不知道怎么能让成屹萍离开,而不是非要进入院子,感受他们家那凉如冰窖的室内。只有这会儿出来一趟再回去,屋子里暖和了,才能带成屹萍回去看成屹峰。 她们从医院出来,秦凝就带着成屹萍到了哈市中央大街的华兰西餐厅。 这个西餐厅以俄式西餐为主,除了需要粮票,价格也不低,但年轻人还是很喜欢来过个瘾的。 因为这个地方,是哈市最好的西餐厅,西餐厅设在富丽堂皇的俄式酒店下面,装修十分气派,还通有暖气,一进入餐厅便让人感觉温暖如春。 成屹萍摘了围巾和帽子,过一会儿,把外头的大棉袄脱了:“热啊,嫂子你也别裹着厚衣服了吧。” 确实很热,秦凝也把围巾摘了,脱了棉袄,只穿了里头的一件圆领毛衣。 秦凝说:“你想吃什么只管点。” 成屹萍已经拿起了餐单,说:“那是!谁叫你让我在外头等了那么久。可冻死我了。” 服务员过来了,成屹萍指点着,也不知道点的什么。 秦凝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去看她,总想着昨晚到今天一早发生的事,心里隐隐的也牵挂着成屹峰,就怕成屹峰醒来找不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在空间乱跑呢。 就听见成屹萍问向秦凝:“哎,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秦凝楞住:“什么……什么?” 成屹萍手指伸到她脖子上,指着一个地方说:“这……红红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倒像是你上回买回来的草莓!” 呃…… 秦凝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自己脖子掐住,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她看不见自己的脖子,但是,成屹萍一说草莓,她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秦凝干咳了一声:“哦,毛衣领子有点痒……” “是吗?”成屹萍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脖子,嘴里问着,不禁还站了起来,探身到秦凝颈后侧,说:“那,这也有,呀,很多,很多草莓哦!” 秦凝拿起一旁的围巾,干脆把脖子围起来,垂下眼,抑制不住的脸上发热,说:“我都说我了我有点不舒服啊!” 成屹萍倒是坐下了,嘴抿了抿,有些歉意的说:“那我不知道嘛,要不,咱不吃了,回去吧?” 秦凝白了她一眼:“点都点了,钱都付了,怎么能不吃啊?” 成屹萍有些悻悻的,低声说:“那是你自己说要请我吃的,别回头和妈告状啊!” 秦凝懒得理她,说:“你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毛病,实在得改改。行了,说吧,那家人,怎么样?你找我,不就是说这件事的吗?” 成屹萍咬了咬唇,脸有些红,低着头说: “妈说,没打听什么出来,百货公司的陶经理说,那个会计阿姨平素为人还行,工作很认真的,至于会计阿姨家里的事,他也不大清楚,倒是见过那个儿子一回,长得……挺不错的。 那男的之前确实谈过一个,那个会计阿姨说是那个姑娘性子不好,不爱说话,进门出门不招呼她,她儿子才不谈的。所以,妈说,让我来听听你的意见,介绍人催着要见面。” 秦凝叹气:“唉,这个事,我还真是不知道说啥意见。” 成屹萍撇嘴:“说吧,妈听你的。” “那你呢?你也听我的?” “我……你说的对,我就听呗。” 成屹萍不情不愿的,秦凝笑着摇了摇头,说: “不管你听不听,既然你来找我,我就说我的意见。首先,要是咱妈打听来的那些话是原话的话,那你这个会计阿姨,不好惹。 啥叫性子不好?啥叫不爱说话?啥叫进门出门不招呼她呢?我认为,多半是姑娘比较害羞和内向。可是,你看啊,‘进门出门不招呼她,她儿子才不谈的’,也就是说,她家儿子,十分十分的在意妈妈的感受,是不?” 成屹萍听得挺认真,说:“那样,不好?” 秦凝耸肩:“对于那位会计阿姨,肯定是好的;但对于那个分手的姑娘,就难了啊!男人以后啥事都先考虑妈,还有她啥事啊?还好分手了。” “这……就这一句话,你就觉得不好?” “就这一句话,我还觉出别的不好了呢!这当妈的,多半都觉得自己儿子天下第一,即便分手不谈了,也不说儿子的不是,就说人家姑娘的不是,这种人家,要是我,我可看不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咱妈以前,还有你!你们以前,不也常说我不好吗?” 秦凝半真半假的看着成屹萍吐槽,成屹萍瞪她一眼,气哼哼说: “我……几时说你了,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可真是!我现在不是都说你好吗?妈更离谱,现在什么都听你的啊!” 秦凝无所谓的笑,说道: “呵呵,所以我说啊,这种事,很难给意见。谈对象这个事,其实不在于别人,在于咱们自己啊。要是你能干,你值得那个青年喜欢,人家就愿意为了你,不会再处处听妈的使唤,或者你再能干点,能搞定那个妈妈和四个大姑子,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问题你,你觉得,你搞得定吗?” 成屹萍楞楞的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菜上来了,奶油鸡脯,焖罐牛肉,红菜汤,槽子面包,摆了一桌子。 秦凝倒是饿了,便只管开吃,毕竟,昨晚的运动还是挺费力的。 反倒是成屹萍,吃了一点牛肉,说:“这肉还没你煮的好吃。” 秦凝一边拿面包蘸着红菜汤吃,一边说:“对了,我再补充一点,还有这个做菜做家务的问题呢,你啥也不会,你觉得你那位会计阿姨家,会不会嫌弃你,啊?” “真扫兴!”成屹萍放下手里的叉子:“嫂子,你是因为我以前说了你,你现在一定要报复我吗?” 秦凝捂住嘴笑:“是挺扫兴的!你是最扫兴的小姑子了!” “我说的是你,你扫兴!” “不!你,你最扫兴了!我有时候,恨不得把你拎起来啪啪的打几下!又笨又拎不清!” “我干什么了我?干嘛突然这么说我!” 成屹萍很委屈的瞪秦凝。 秦凝变着法子的说了成屹萍一通,这会儿倒不生气了,摆手说: “没什么,算了!说正事,你自己觉得怎么样?你不会一听说人家长得不错,就挺想看看的吧?” 成屹萍低着头不说话。 秦凝便也不出声,只管吃自己的菜。 过了好一会儿,成屹萍小声说:“嫂子,你真觉得,我啥也不会,人家会嫌弃我?” 秦凝抬头看看她,成屹萍都没怎么吃自己的一份奶油鸡脯,面包也没怎么动,这倒是挺少见的。 秦凝拿餐布擦擦嘴,挺认真的说: “这个事啊,也不一定。同样的,也是得你自己能干,人家就不嫌弃你。要是你虽然不会做菜做家务,但你有别的本事,那人家也不会嫌弃你。不过我很好奇,你干嘛这么问?我家小姑子不是总抬着头走路的吗?啥时候担心起人家嫌弃你来了?” 成屹萍皱眉看她半天,说: “嫂子,这次介绍的这个男的,姓姜,其实,我以前遇见过的,我一听介绍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他,他……是长得挺好看的。” “所以呢?” 秦凝直视她的眼,成屹萍有些扭捏的说:“要不,我去见个面,我……试试?” “那万一成了,你准备拿什么来弥补你啥也不会做的缺点呢?有四个女儿的家庭,这儿子铁定啥家务也不会,他妈妈铁定在这方面有要求。” 成屹萍低喊起来:“嫂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秦凝坐直了,一本正经:“不行。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哥他现在……还没好,我得帮他照顾你。” 成屹萍就低下了头,半天,吸吸鼻子,说:“那,我不是有你嘛!妈说,你聪明能干,啥事都能弄好的。” 秦凝毫不客气的怼她:“有没有搞错啊!我聪明能干,我还能到你家帮你做家务不成?想什么呢你!” 成屹萍嘟起嘴,有些生气:“那你说我怎么办嘛!那我找个啥样的,人家才不嫌弃我啥都不会做呢?” “你干嘛总想着让人家不嫌弃你啥多不会做呢,你就不能啥多会一点?让人家求着你?你是真笨还是真傻,还是,特别懒?” 成屹萍脸上挂不住了,绷着背脊说:“得了得了,跟你说话我就是来挨骂的!” ------题外话------ 还有…… ------------ 第417章 闹心 秦凝看成屹萍被奚落得难受了,才收住,软了口气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屹萍,我知道你性子单纯,从小咱妈保护得你好。但是谈对象这个事,不是简单的你找个啥样家庭的事。 说实话,你要是自己能干,你找个啥样的家庭都行;你要是自己不能干,那咱们还就得斟酌着人家家里头的情况再决定。 像这种有四个大姑子的人家,要是真成了,你的性子,不容易在人家里站住脚。哈市虽然是城里,可我这半年呆下来,我觉得,这里的人的观念,跟我们乡下在男女关系上头的看法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要是谈了不成,以后就也是你那个会计阿姨嘴巴里性子不好的姑娘,你明白吗?” 成屹萍看着她眼睛,放松了肩膀,低低的应了声:“我明白。” 秦凝把装面包的盘子往成屹萍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吃,又说: “这种事,不要着急。有个事我问你呀,好好回答我。现在能自由恋爱是最好,你们单位里,有没有喜欢你的人呢?” “当然有啊。” “那是你不喜欢人家?” “我,也说不上不喜欢……我不知道怎么说。” “随便说。想说什么说什么,喜欢你的,家里是什么情况?” “哎呀,不行的,方国娇都说不行的。” “你这么相信方国娇,你还来找我干嘛?” “不是,这个是以前的事了,我都好久没看见方国娇了,自从上回你不让她进你家,她不理我呢!” “不理就好。说正事,喜欢你的人,都是什么情况?” 成屹萍低下头,手放在桌子底下,说: “有一个呢,供销科的,家里头条件挺好的,爸是组织部的,妈是老师,就是这人长得太矮了些,我不喜欢;还有一个嘛,材料科的,长得……一般吧,但我进单位的时候起,就总是粘我。可是,我听说,他家就剩爸爸,还是身体不太好的,有几次他找我报销他爸爸的医药费,我听老会计说,他一年的工资都给他爸爸治病搭进去了。” 秦凝说:“他怎么样的喜欢你来着?” “就是……哎呀,怎么说呢,以前每天给我在食堂占位置什么的,有一回下雨,还把我送回家,自己都淋惨了。” “那方国娇干嘛说他不行?” “那以前我和方国娇啥都说啊,我把他家的情况说了,方国娇说,太穷了,这种人家配不上我。” “所以你就觉得他配不上你?”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那不能让人家看笑话啊!” 秦凝静默下来,只管吃东西。 成屹萍忐忑的看着她,说: “嫂子,你倒是说话啊,现在介绍的这家,我到底要不要去见面呢?咱妈说,介绍人的意思,男方年纪不小了,希望凡事快一些,不行就干脆回绝,人家家里条件好,多的是人介绍。” 秦凝抬眼:“回绝。屹萍,婚姻大事,急什么?男方年纪再是不小,难道几天都等不得?算了,不要了。” “这……真的不要了?” 秦凝潇洒的手一挥,说:“不要。他们这么催着,倒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那可不是啥适合你的人家。反正这是我的意见,你回去就这么跟咱妈说吧,嫁女儿,就算女儿再不好,也得让人家着紧些才行,催什么催,咱不稀罕!况且咱家小姑子虽然脾气不好,啥也不会做,但还是挺可爱的,是吧?” 成屹萍听着这话,脸抽了几抽,最终笑了出来: “呵呵,有你这么当嫂子的吗?有你这么说小姑子的吗?哼,知道了,我就回去这么跟妈说。” “还有啊,你说的那个男的,就下雨送你回家那个,你好好的注意着些,别跟方国娇学,总想啥配不配得上的事,你要想他对你到底好不好的事,家境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情意却是难找的,懂不?” “可是……好吧,我知道了。”成屹萍皱着眉,但最终点了头。 秦凝指指菜:“嗯,你快吃吧。花了我不少钱,你敢不吃完?小心我揍你。” 成屹萍埋下头吃东西,快吃完了,抬头说:“嫂子,谢谢你。” 秦凝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嗯”一声。 成屹萍眼里的歉意和感激便又恢复成不耐烦:“哎,我说谢谢你。” “我知道了,谢谢不用放嘴上,放心里就行啦!” 成屹萍撇撇嘴不出声了,等吃好饭,要穿衣服走的时候,成屹萍问:“嫂子,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哥吗?” “为什么这么问?”秦凝手伸在棉袄袖子里停下了。 “昨天妈妈在和爸爸说,要是哥一直不醒,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你。” “……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妈的意思就是,你还年轻,现在哥情况稳定,不如让哥回家住着,你……咳咳咳,你要是想离开,也可以。” “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个?” “也不是突然的,爸妈商量好多回了,妈的意思是,阿南阿姨心里那么牵挂你,我哥现在又这样,我们不能理所当然的让你留下来,最迟等阿南阿姨生完孩子,看是不是安排阿南阿姨他们来东北,劝劝你。” 成屹萍倒也难得的,眼里有点小心翼翼,说话轻轻柔柔的。 秦凝把衣服穿好,围好围巾,心里盘桓了再盘桓,站起来说: “回去跟爸妈说,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了,我不会离开你哥的,你哥……会醒的。” 成屹萍拉了她手臂一下,说:“嫂子,那,要是不醒呢?” “不!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秦凝大步的往外走,成屹萍只好赶紧的跟了上去。 一出饭店,扑面一股子冷意,两人都不禁抖了抖。 脚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响,两人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都不出声,沉默着到了秦凝家。 秦凝转头对成屹萍说:“你先去厢房装点酒酿带回去,爸妈爱吃。” 成屹萍只管往房间走:“我先看我哥,我走的时候才装吧。” 秦凝拉住她:“哎呀,又不懂事了吧?咱们两个人身上一股子凉意,一下子都进屋子不好,你先进厢房去。” “好吧。” 秦凝打发了成屹萍,自己一闪身进了大房间。 大房间的炕烧了近两个小时,进来已经挺暖和了,秦凝迅速脱了棉袄,想要立刻把成屹峰移出来。 她把炕上整理了一下,拍拍松枕头,意念一动,成屹峰整个人便出现在了炕上。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成屹峰,房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成屹萍清脆的嗓音响在门口:“嫂子,你看这么些够了吧?” 秦凝回头看了下微微推开门的成屹萍,刚要说话,一转头,对上成屹峰开着的眼。 秦凝吓了一跳,一时都怔住了。 他,这是又醒了吗? 他这是几时醒的? 他能一直醒着吗? 她倒是要不要和成屹萍说呢? 秦凝不确定的看着成屹峰,成屹峰似乎也很迷茫的看着她,而房门口的成屹萍又喊一声:“嫂子,我问你呢,这些够了吗?“ 秦凝立即走了过去,拿身体挡住了成屹萍的目光,她看了看成屹萍手里的盆,说: “太少了,你多装点,还有青菜你也割一点回去,你先别进来,我得给你哥换身衣服。” 成屹萍头偏了偏,努力想透过秦凝的身影往里头看,还有些同情的看了秦凝一眼,说:“好吧,那辛苦你了,嫂子。” 成屹萍退了出去,秦凝赶紧关上门,紧张得呼气。 可等她再次回到炕边的时候,成屹峰却已经闭上了眼。 秦凝站在他身边看了许久,又低低的唤他:“屹峰哥,哥,你醒着吗?”结果完全没有回应了。 看来,在空间外,他还是不能一直醒着的,那,还是别告诉成屹萍了。 秦凝无奈的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汗,凑近他耳边又喊了几声,成屹峰安睡如婴孩。 秦凝只好站在一边等。 成屹萍一会儿就进来了,洗干净手,在炕边烘热,过来看哥哥。 哥哥静静躺在炕上,似乎要永远沉睡下去的样子,让她眼圈有点红。 她默默的站了半天,转身和秦凝说话:“嫂子,我……以前,那么说你,真的挺对不起的。” “哦,你说我什么了?” “就是……方国娇说的那些。” “我已经不记得了。” “嗯,你不记得就最好。那,我走了。” “等等……”秦凝说着,转身到一旁的大衣橱里,随手拎出来一件针织的红色毛衣递过去:“这个,给你,老家寄来的新款。” “天哪,这……这么好看啊!”成屹萍捧住毛衣,又惊又爱不释手。 秦凝却推推她:“走吧,回去吧,说什么帮单位办事才出来,一出来就这么半天,快回去工作吧啊!会计也是不错的工作,要是上进些,当个会计师啥的,那得多少男人家里看重你啊,走走,快走!” “你这个人,我对你好点你就这样,又说这个!” “嗯嗯,我就这样,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 秦凝把成屹萍半推半送的打发走了,赶紧又回到房间去看成屹峰。 成屹峰依然沉睡着,秦凝没辙了,去把炕洞的火熄了,带着成屹峰进了空间。 小竹屋里,舒适而静谧,不是外头的天寒地冻可比的。 秦凝静静坐在成屹峰身边等了好久,也没见他醒,她心里也是焦虑。 他这倒是怎么回事呢?似乎醒来的时间间隔并不固定,这么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让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着急,完全的闹心啊! 且这个事情,还没处问去,医生都解决不了了。 秦凝烦恼的摇摇头,站起来往外走去,今天成屹萍的话也是让她心里难受。 她都有点想家了。 想有秦阿南的那个家。 秦阿南,应该快要生了吧?七斤一定正四处乱跑的调皮呢吧?许春燕该要期末考试了吧?许良保一定正忧心着秦阿南怎么生孩子的事吧? 重生五年,她早就染了一身这七十年代农家的气息,习惯了家里热热闹闹和和睦睦的,现在她却在这里困了半年多,靠爱和信念,一个人苦苦的等待着成屹峰醒来。 昨晚那么欣喜如狂,以后等待到头了,结果还不是,她还要继续耐心的等待。 秦凝有些心烦的站在竹屋外头看了看,最终选择了去大库房做点事情缓解一下情绪。 现在空间里的东西不需要卖给赵进明,秦凝好久没有大量收割了,都是日常需要了,随吃随采; 或者要到黑市上换野味换鱼子酱之类的好东西了,她才按照市场需要多收割一点,倒是空间种的稻米,她有空就得用石臼慢慢的舂一点。 既然成屹峰在空间能醒了,她得舂点米,给他慢慢的吃些有营养的粥饭。 舂米是细致重复的活计,比较适合拿来平复心情,秦凝便去大库房里,把稻米翻检着,慢慢的舂。 秦凝走了没一会儿,成屹峰醒了。 他四处看看,立刻下了床,熟门熟路的往外跑。 这不是他第一次醒来,也不是第一次走在这小径上,他记得他刚才似乎还走过一遍的,原本他还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徘徊,却忽然的有股大力把他带走,一瞬之间,他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不,另一个世界,他能感觉,那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扑面的寒冷,那个世界色彩很单调,那个世界让他一下子就没有了力气,但是,那个世界,有一个他想见的人,他脑子里最清晰的人。 他看见了她,想喊她,但是,在那个世界里,他无能为力。 现在,他又回来了吗? 可是,要怎样到另一个世界呢? 成屹峰四处乱走,像一个闯入迷宫的人。 这个地方,真是太美了,简直如世外桃源一般,可是,这里没有他想找的人,他上次找过了,没有人啊! 小凝,在哪里? 另一个世界,在哪里? 秦凝在库房舂米,一下又一下,枯燥而有序,总算让心情趋于平静了。 屋外有花木小径的植物相互摩擦的簌簌声响,秦凝都没有出去看,提高声音说:“悟空,你又干嘛呢?别躲了,今天草莓采好了吗?” 没有回应。 秦凝无所谓的摇摇头,继续舂米。 很快,她的眼角余光里,感觉门口的光影有些变化,一抬头,愣住。 成屹峰穿一身白色纯棉的宽松睡衣,静静的站在那儿。 ------------ 第418章 甜蜜而心酸 成屹峰穿一身白色纯棉的宽松睡衣,静静的站在那儿。 他正看着秦凝,眼里是无比的惊喜,和一种无法言说的迷茫。 秦凝张了张嘴,却觉得眼睛酸涩得不行,鼻子闷闷的堵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也静静的看着他。 这是他出事后,秦凝第一次看到他是站着的。 尽管知道他醒过,尽管知道他能走,但都比不上成屹峰真实的站在她眼前时,那么的让她激动和百感交集。 成屹峰缓缓向她走来,无声的伸手,把她拥在怀里,紧紧的,他贴在她耳边说话,只有两个字:“小凝,小凝,小凝……” 秦凝深深的呼吸,忍住随时要掉下来的泪,一遍又一遍的应他:“是,我是,我在,我一直在。” 他的胸膛热烈而紧实,空间能量的滋养,并未让他有丝毫病弱的样子,但是他这么简单的喊秦凝,似乎在提醒秦凝,他的记忆和意识有很大的问题。 这次,她不能再让他像前几次那样懵懂了,她得好好的观察他。 秦凝轻轻的从成屹峰肩头退开,压制着心头各种各样的情绪,看着成屹峰的眼睛问:“我是小凝,你呢,你是谁?” “我?我是谁?” 成屹峰手紧紧拉住她,有些不愿意放开,本来喜悦的眼里,完全被迷茫占领。 秦凝心底里痛了一下,紧紧扣住他的手,笑着说:“你是成屹峰。你是我的爱人。” 成屹峰很快跟着她笑起来:“我是成屹峰,我是你的爱人。” “对,我们,是夫妻,我们,是相爱的人。” “我们是夫妻,是相爱的人。” “你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但你现在,不太记得你自己是谁,对吗?” 秦凝问着话,始终让自己平静而缓慢,尽管她的心里,又酸又痛。 成屹峰笑着,眼睛始终不离开秦凝,回答的有些缓慢,但还算清晰:“……对。” “所以,你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要走,小凝。” “我不走。” “不要走,小凝,我一直找你。” “我知道。我不走,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凝,我爱你。” “我知道。你跟我来,我告诉你,除了说我爱你,我们还说过很多话。” 秦凝拉着成屹峰往竹屋走,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他那满眼的爱,几乎要想秦凝吞没。 可秦凝心里却酸楚的不行,成屹峰现在这样,真是件让人悲伤而痛苦的事,他这样,醒了和没醒的差别又有多大呢? 她得帮助他尽快的找回记忆,理顺思绪啊! 她把他按在竹屋的桌子上,把以前的信全部堆在他面前:“你看,这上面,是你写的,反面,是我写的。” “这都是我写的?” “对,你写的。你先读给我听,我再告诉你,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好不好?” “……好。” *** 这一天,成屹峰睡睡醒醒好几回。 秦凝开始详细的记录成屹峰苏醒和睡着的时间,以求找到一点规律。同时,她也要在他醒着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的帮助他理顺思路,找回记忆。 因为,秦凝一一问过了,现在的成屹峰,除了秦凝,不记得任何人。 连秦凝提到成有川和任阿山,成屹峰眼里都是迷茫。 这样的神情,只怕他父母看见,心情会更加的难受。 她也试着增加成屹峰在空间外的时间,观察他在空间外的能力,结果有些失望,这一天,他只要出了空间,便没有办法清醒了。 鉴于这样的情况,要去兴致勃勃的告诉成家,说成屹峰醒了,那肯定也不合适。 只能再等等了。 既然空间能让他如此健康,也能让他醒过来,秦凝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恢复了。 但既然成屹峰现在时而清醒,时而迷茫的,那便要让他慢慢的适应外面的世界了,以便帮助成屹峰早一点能在空间外也保持清醒。 所以第二天开始,秦凝便大早的就起来烧炕。 如果成屹峰清醒了,她就跟他说话,讲一切的往事,把以前放在空间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能感觉他在努力的回想,有时候他也能回想到一些事,秦凝便跟着他一起无比的欣喜。 有时候,他不愿意想,只是粘着秦凝,像任何一个新婚的丈夫,热情得让人无法抵挡。 秦凝掌握着主动权,有时候由着他,有时候拒绝不了,便直接把他带出空间,看他眼里满含情意的睡去。 这真是让人无比纠结的生活。 快乐而遗憾,甜蜜而心酸。 第三天的时候,十点多就是门铃大作,还有任阿山的一声喊:“小凝,是我,你慢慢来,穿暖和了才出来开门。” 秦凝把成屹峰移出空间,自己披了厚棉袄出去把任阿山让进来。 任阿山进了大房间,先远远的站着,把围巾、手套和帽子都抖了抖,再搓热了手,靠到炕边看儿子。 秦凝正在桌边给任阿山倒茶,就听任阿山激动的喊她:“小凝!快,快,你来看,屹峰的手在动,啊啊,眼皮子也在动。” 秦凝捧了茶走过去,笑着说:“妈,您坐,我正想要告诉你们呢,这几天屹峰哥好多了,有时候手脚就是这样会动,还睁开过眼睛。” “真的?天哪!真的?真是太好了!哎哟,我的儿子啊,你快点醒过来吧,看看小凝,照顾你多么幸苦,你快点醒来好好和她过日子啊!” 任阿山十分激动,抱住儿子又哭又笑的好一阵才放手。 秦凝把茶杯往她手里递了递,说: “妈,就是因为现在屹峰哥有好转了,我想跟你拿一些家里的照片,如果他能睁开眼睛,我就可以让他慢慢的认认人,毕竟当时脑部受损那么严重,又睡了这么久,可能不会一下子记得人。” “对对,好好,那改天我们来的时候,我就把家里的照片都带来。” “嗯,他以前的东西,能帮助他记忆的,都可以带来。” “好,哎呀,屹峰能见好,真是太好了,我来之前本来很不高兴的,这会儿都快把那个事忘了呢!” 任阿山擦着眼泪说着,这才捧住茶杯坐下了。 秦凝在炕边坐下:“出什么事了?” 任阿山叹气: “唉,不就是屹萍的事嘛!前几天我打听了介绍给屹萍的那一家子,然后让屹萍来问你意见,屹萍回来跟我把你的话说了,我想想也对,这谈对象找媳妇的,那么急吼吼的做什么?介绍人也不过跟我说了三天,我总不见得立马的就答应吧! 再说了,屹萍的性子脾气,也确实不是个能干的,人家家里父母都是能干的,姐姐又多,屹萍不合适。那我心里还想着,等介绍人来问我,我就随便找个借口推脱了就是。 谁知道啊,当天晚上,那介绍人跑到我家里,我还没开口说话呢,介绍人就说,‘你看看,你矫情着矫情着,这么多天也没个回复,人家现在不要见面了,找别家去了’。 我一听,虽说心里本来就不想要,可说我矫情,我也不太高兴,但我也没说什么,这样也好,省得我找理由推脱了。 但是昨天,我不是给百货公司陶经理送货呢嘛,那陶经理就问我了,说‘你上回跟我打听的,我们百货公司严会计家,现在她儿子攀亲了,天天在办公室说这个事,攀亲的,是你家吧?’ 我心里一咯噔,我想这家人这攀门亲事是多着急啊,才跟我们那儿说过了,转眼就已经和人家攀啦?但这种话只好在心里过一下,我只和陶经理说,不是我家,也不知道是谁家。 陶经理就说,‘怎么,不是你们家呀,她说什么地质队总工程师家的姑娘,我听你提起你男人是地质队的,我还以为是你家呢!’ 我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怎么搞半天,还和我家牵扯上了,我们可没跟人家就攀亲啊,我便问陶经理了,那你知道人家攀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陶经理说,叫什么不知道,就听见这个严会计得意的跟办公室的人吹牛,说她儿子啊,多的是人家喜欢,本来人家介绍了一个姑娘,说是长得挺好的,但是,家里有个瘫痪的哥哥; 虽说那个哥哥结婚了,但是娶了个乡下旮旯里的女人,那今后这种事情拿不准的,就怕那个哥哥将来会给姑娘添麻烦,他们就不要了!现在这个对象好,爸爸是地质队总工程师,姑娘在大工厂当厂医的呢!多么拿得出手! 小凝啊,我一听,真是气着了,这都说的什么屁话啊!那瘫痪的儿子……说的是我们吗?啊?说的是我们家是不是?他们的意思是,还因为怕我儿子麻烦,所以才不要我家屹萍的?啊?” 任阿山不甘的看着秦凝,语气是询问,但终究是伤感的。 她问了几声,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大起来: “啊呀,我真想去拍醒那个什么严会计啊,要不要脸啊?这不是都才刚介绍着么,连面都没见过,哪里轮到他们说要不要我们屹萍的?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不要他们呢?哎呀,真是气死人了! 还有他们现在谈上的那个姑娘,我听着那声气,倒像是我们家前面的方国娇,方国娇爸比你们爸爸高半级,方国娇就是在重机厂当厂医的呢!应该就是他们了! 这个方国娇啊,以前,很喜欢屹峰。我跟你说这个,你可别生气啊,屹峰没喜欢过她,我也没喜欢过她。 这么些年了,方国娇倒是没谈过对象,总爱缠着我们屹峰,以前总和屹萍在一块玩一块说话,找好多借口到我们家,还有她妈妈,也是因为喜欢屹峰,才跟我这样那样的交好,倒像是上赶着似的。 就是今年屹峰突然这样了,方国娇才不来了,她妈妈也拦着方国娇,不让方国娇到我们家呢!切,我才不稀罕她呢!我儿子就算瘫痪了,我儿媳妇也不知道比方国娇好了多少! 我还巴不得这个方国娇赶紧的嫁了,别在我们家前面晃呢,她去谈她的对象,倒是扯上我们家做什么?竟然还拿我们屹萍去比较,到底怎么想的? 所以,小凝啊,我昨天听了这些话气得很,但我怕我和屹萍说了,屹萍心里不高兴。她性子直,心气高,知道人家这么说我们,肯定受不了,我熬了一夜,我今天就来和你说这个事了,真是气死我了!” 任阿山大口的喝茶,脸都涨红了。 秦凝也很生气。 虽然说成屹峰确实是躺在床上没有反应,在别人眼里确实是瘫痪,但被人在背后这么说,她的心里太不好受了。 可是,任阿山在气头上,她跟着再说气话,无异于煽风点火。 秦凝叹了口气,说: “妈,谁人背后无人说,这些话咱们就不放心上了。再说了,屹峰哥现在一日一日好起来了,也许有一天,突然就站在大家面前了,可不就是打那些人脸吗? 还有这个严会计,从这个事情上来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不过是介绍了一下,就对屹萍说长道短,这种人不会是好婆婆,还好没有成。 要我说,日子长着呢,那个方国娇要是和严会计家真的成了,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咱们等着看戏就是了!” 任阿山点点头,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了一下秦凝,说: “总是你,会安慰我,唉!我心里也知道的,气归气,又能怎么样呢?谁让我命苦呢!不过我们儿子有你,已经是大福报了,我也没啥好抱怨的了,只能算了。这事你别让屹萍知道,知道了她肯定会哭的。” 秦凝抿了抿嘴,说: “妈,有些事,给屹萍哭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大了,要攀亲了,这种话总有人说的,你瞒得了这次瞒不了下次。我倒觉得,屹萍虽说性子直了些,但还是挺有担当的,几次来,都知道心疼哥哥,现在也懂得体贴我,她也在成长,她也该识别,什么样的家庭才适合她,咱们不用刻意瞒着她。” ------题外话------ 木有了。今日更新结束,明日恢复早五点半前更新。 ------------ 第419章 找面子去 任阿山听秦凝这么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秦凝好一阵,很不甘愿的问: “小凝,你说,我们屹峰这样,是不是真的会影响屹萍啊?” 秦凝扯起嘴角笑了笑:“妈你自己觉得呢?” 任阿山移开眼,望向炕上的儿子,在满眼的心疼里,她小心翼翼的说: “我当然不那么想。咱们屹峰,不管怎么样,还有我这个妈呢,怎么也不会拖累到屹萍身上去,是不是?咳咳……我今天来,本来还要跟你说一件事。 我想来问问你,元旦那天,地质队工会组织了文艺汇演,唱歌跳舞的,就在咱们大院那边大会场,年轻人都去,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呢?这些日子,你一个人照顾着屹峰,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和你们爸爸心里也过意不去。 怎么的,我们也想你去松快一天,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你自己不还劝我,不要天天只顾着在家里照顾老人,也要给自己喘口气什么的吗? 所以,你要是想去看看,那天我就早点来照顾屹峰,让屹萍陪着你去走走。包括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妈都是支持你的,你还年轻,真的……不能这么拖累你。” 秦凝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说: “妈,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我们自己要对屹峰哥有信心,才是真正的爱护他。我相信他会好的,你也别担心我,我向来有主张,结婚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自己会负责。 至于是不是拖累屹萍,我倒觉得,这种想法,也是对屹萍未来对象的一种考验,以后咱们不妨就和介绍的人直说好了,我们屹萍就是有这么一个哥哥! 今后谁喜欢我们屹萍,就要接受这个风险,要是知道了这个情况还能认可我们屹萍的,那应该是真的会对屹萍好的,你说呢?” 任阿山皱着眉思考,半天没有说话,最终叹气: “唉,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会拿这个说事,哼!我现在一个月能赚百多块呢!今后哪个有福气娶我们屹萍的,我给我们屹萍大大的嫁妆!就跟老赵对你似的!谁敢看轻了她!” “呵呵呵!”秦凝捂住嘴笑起来:“妈,你这么想就对了。” 婆媳两个又絮叨了好些话,虽说是些家长里短,可这么说说笑笑,倒真的有几许亲如母女的味道来了。 任阿山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才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元旦我早点来,饭菜你等我来烧,大冷的天,你就别忙乎了!” “好。妈走好,记得带照片来。” “照片我明天就让屹萍上班前拿来,让她给你塞进门缝里,就不会吵着你休息了。” “谢谢妈。” “跟妈说啥谢谢啊,别送出来了,外头太冷了。” *** 转眼,已经是一九七六年的元旦了。 今天,成屹峰醒得早,秦凝还带他到月亮河游泳,他身姿轻捷的游了有半个小时才出来。 秦凝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问他:“哥,你还记得我们老家的山前湖吗?” 成屹峰摇头:“山前湖?不记得,但我记得有一回,我抱着你跳到一条河里了,好像旁边有一只狗,啊,还有悟空,但我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啊!真不错,你还记得这个,那就是我上回跟你说的秦梅芳的事啊……” 秦凝就会絮絮的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这个事情其实说过了,但有时候他不记得,就需要再梳理一次。 等到两人吃早饭了,秦凝也会指着一个菜问他:“记得这个菜吗?我们在苏州饭点吃过的。” 成屹峰摇头,秦凝就再细细的讲以前在苏州的事情。 成屹峰有些记得起,有些记不起,秦凝便一遍一遍的说。 吃完饭,秦凝又把任阿山几个的照片拿出来,细细的指点给他看:“这个妈妈,这个爸爸,这个屹萍,这个奶奶。” 成屹峰从秦凝手里捡出任阿山的照片看半天,开始流眼泪:“我记得了,妈妈。” “你要加油啊,今天她会来,你不是说,在外头,即便你不能醒,你也能听见她的声音吗?那你先睡一会儿,等会他们来了,我就带你出去听他们说话。” 秦凝陪着他一起流泪,直到他沉沉睡去。 这些天,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在空间,成屹峰的记忆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但如果在空间外,他依然只能是安睡。 他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呢! 等成屹峰睡了,秦凝才出去空间,把今天要用到的菜都拿出来,只等成家的人来就一起过元旦。 十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秦凝把一家子迎进来,一眼便看见成屹萍摘下围巾的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等到任阿山和秦凝在厨房做菜的时候,都不用秦凝问,任阿山就说了: “唉,屹萍这孩子,真是实心眼!我们出门来这儿的时候,遇见方国娇和她对象了,估计也是来大院看文艺汇演。 方国娇竟然还对着我们躲躲闪闪的,都面对面的过呢,她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屹萍没眼色,喊了她一声,方国娇也没应。 屹萍还跟我说,‘呀,那个男的没瞧见脸,是不是方国娇对象啊?看着两人挺亲热的,干嘛我叫她她不理我啊?’ 我想着你上回和我说的话,就把前几天那个事给她说了,最主要的,之前那个介绍人后来又来跟我说嘴,那个严会计家之所以那么快回绝我们家,就是方国娇妈妈去说的,我们家有个瘫痪病人!唉,现在,屹萍什么都知道了,她这会儿心里正过不去呢!” 秦凝也跟着叹了一声,说:“这种事,早晚要知道的,等会儿我劝劝她。” “我就是想跟你这么说呢。姑娘家脸皮薄,她觉得被方国娇比下去,又被人嫌弃了,还拿屹峰的事说,她心里不得劲呢!唉!” 等到一家子吃了午饭,成有川和任阿山坐在成屹峰炕边说话的时候,秦凝就喊成屹萍:“哎,小姑子,不能光吃不干活呀,走,帮我洗碗去。” 成屹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对,恹恹的跟着秦凝到了厨房。 可到了厨房一看,水池边的碗已经洗了,成屹萍也不出声,在厨房的桌子边一坐,和秦凝说:“你叫我出来,又想笑话我吧?妈肯定跟你说早上的事了!” 秦凝点头:“啊,我挺想笑话你的,就会窝里斗,对我倒是挺来劲的,结果一点小事你就被打击了呀?” 成屹萍恨恨的斜她一眼: “你知道什么!方国娇以前成天说非我哥不嫁,结果现在我哥出事了,倒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我哥是瘫痪的来跟我抢……哼!太不要脸了!” 秦凝皱眉:“哎哎,成屹萍,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很想方国娇做你嫂子啊?” “当然不是!”成屹萍倒急了,立刻分辩: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她……哎,方国娇妈也不要脸,之前上赶着喜欢我哥,就一直夸我哥好,现在为了让方国娇嫁出去,又说我哥是瘫痪的,他们家有意思吗?那户人家也是,方国娇家去说什么,他们就听了,还嫌弃我,我心里太难受了!” 秦凝依然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说:“你难受什么?你喜欢那个男的呀?” 成屹萍忿忿:“不喜欢!竟然嫌弃我哥瘫痪,我才不喜欢!” “那就是你心里觉得,你哥哥拖累你了?” “你胡说什么!我哥哥就是我哥哥,要是你不顾他,我和爸爸妈妈会照顾他的!” “哎哟,不错啊!你这么想就行了啊!那你到底难受什么?” “我……不用你管!” 秦凝看着成屹萍一副无比郁闷的样子,笑起来: “呵呵!小姑子,你不就是觉得介绍的那男的,最终选了方国娇,没选你,你没面子嘛!” 成屹萍对秦凝投来被说破心事的幽怨一瞥,说: “你知道什么!人家都是瞎子,不是我没面子!我就是……就是我今天不去看文艺汇演,方国娇带了对象去,肯定有很多人议论我们家,方国娇妈妈肯定会逮着机会说我坏话的!” “要不,我陪你去你们大院看文艺汇演,让那些瞎子亮亮眼,然后帮你把面子找回来?”秦凝靠着墙边,笑嘻嘻的看着成屹萍。 成屹萍先是斜着眼睛看秦凝,渐渐的抿嘴,百般无奈:“怎么找回面子啊?” “就让那男的,就方国娇那男的,看见了你,心里后悔;方国娇看见你,心里难受,然后再让方国娇和她妈妈没机会说咱们家坏话啊!” 成屹萍眼睛一亮,却立刻垂下眼:“呃……你,你觉得,能吗?” “怎么不能,咱家小姑子挺漂亮的,咱们往文艺汇演的地方溜一圈,让男人后悔是分分钟的事!方国娇也会心虚啊,一心虚,就顾不上说你啦!” 秦凝说完了,成屹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喊秦凝:“嫂子,那咱走啊,文艺汇演下午两点就开始了!” 秦凝捂住嘴笑着,到了房里,假装开橱门,其实从空间里拿出了好几件衣服,塞在一个大布包包里,和成有川夫妇说: “爸,妈,最近一段时间,屹峰哥对声音特别敏感,爸妈和他多说说话吧,我跟屹萍去看一会儿文艺汇演就回来。” 成有川立刻点头:“好好,你去你去。” 任阿山往站在门口的女儿看看,和秦凝挤眼睛,秦凝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任阿山便笑着说: “去吧去吧,别一会儿就回来,好好的看看,随便啥时候回来都行,今天我和你们爸爸在这儿陪屹峰。” 秦凝给自己套上一件大棉袄,围上大围巾,挽着成屹萍就出去,再一人一辆自行车,吭哧吭哧的骑了半个小时,到了地质大院。 秦凝自从来了这边,只是照顾成屹峰,他们家,她倒也第一次来,成屹萍挺有兴致的给她介绍: “我们搬了几次家了,我小时候住在在靠近安岭的地方,那时候人多,家属区还有电影场,图书馆呢,现在这儿住的都是干部家属,比以前的要小一些,你看那个房子,是大会场,文艺汇演就在那儿。我们先回家放了自行车就去。” 秦凝跟着她回到一个红砖小院。 小院里头收拾得很干净,进屋一个客厅,沙发茶几收音机的,比农村要好多了,一个厨房三个卧房,屋里供暖,但暖气不足,进来感觉还是挺冷的。 成屹萍拉着秦凝门也没敲,直接进了向南的一间房,喊:“奶奶,你看看,这个我嫂子。” 秦凝往对着门的床上一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个中年妇人。 秦凝走过去,拉下围巾,用家乡话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打量她半天,才挥着手应起来:“哎哎,哎哎,好好,孙子媳妇,我知道,孙子媳妇,哎唷,多亏得你,孙子媳妇。” 秦凝也对一旁的中年妇人点点头:“辛苦了,简阿姨。” 中年妇人受宠若惊的站起来:“哎哎,不客气不客气。” 就这么一个照面,成屹萍拉着秦凝就走,人走出了门才和老太太喊:“奶奶,我和嫂子回我屋说话啊!” 到了成屹萍的房间,成屹萍一屁股坐在床上,说:“嫂子,我,有点害怕了,方国娇挺洋气的,咱们大院,就她去烫了头发,我……要不算了。” “真怂!”秦凝对她掀了掀嘴唇,把随身带着的布包包往成屹萍床上一倒,说:“烫个头发就叫洋气啦?嫂子帮你拾掇,让你看看啥叫洋气。” 秦凝把倒出来的衣服拎给她看:“那,里头穿这两件毛衣,裤子里外换这两个,快,换上!走的时候再把这件大衣套上!” 成屹萍惊讶的看着几件衣服:“呀!嫂子,这些衣服,你哪儿来的啊!太好看了!” “你嫂子我好东西多得是,别问了,赶紧的换上,我给你梳个美美的发型,咱就去把面子找回来!” “好嘞!”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420章 谁还没有个幼稚的时候 成屹萍兴奋极了,三两下就把衣服换好了。 秦凝给她把原本的两只辫子打散,重新从额头边开始编鱼骨辫,最后汇总到颈部再盘上去,用发夹固定后,别上一朵自己做的深红色丝绒花。 成屹萍的脸,在镜子里发光:“嫂子,你这辫子怎么想出来的,太好看了!这个花也好看,太太太好看了!” “啧!文盲!说来说去就会说好看,换个词!雅致,秀气,高贵,优雅,灵秀,你懂不懂?” “懂懂懂!嫂子,我这样,我自己都觉得,我比方国娇好看,啊,不,雅致,呃……高贵!” “哈哈哈!自信了吧?来,再把这件大衣穿上,抬头,挺胸,肩打开,走咯!” 成屹萍把大衣穿上,左看右看,开心得不得了,临出门了,却收住脚,拎住秦凝的袖子管说: “等等,嫂子你自己呢?你就穿这个咱东北大妞的花棉袄?” 秦凝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袖管,说: “我?我要是打扮起来,还有你什么事儿啊?嫂子今天来,就是给你做陪衬的,等会儿我再把脸兜起来,你就是全场焦点!” “你,你……好吧,你不说我几句没完,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嫂子!” 成屹萍指着她皱眉,却最终,把头靠在秦凝肩膀上说了谢谢。 秦凝推开她头:“行了行了,虽然我觉得,帮你做这种事挺幼稚的,但谁还没有个幼稚的时候呢,快走快走,咱们溜一圈,给你挣个脸,就回去看你哥。” “哎!” 大会场距离成家不过五百米,姑嫂两个挽着手臂,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 文艺汇演还没有开始,会场里倒是挺热闹。 这所谓的大会场,也就是摆着几十张长椅子的大房子,说是通了暖气,可是空间大,暖气不足,走进来也不过比外头略暖和点,所以里头的好多人都是穿着棉袄或者大衣,缩着脖子坐着。 这个年头这个季节,年纪大些的男同志,大都是穿军绿色或者深蓝色的棉大衣,年轻的也会穿一身黑呢子大衣; 女同志就是在棉袄的花色上做做文章,特别爱美些的,也会把一件呢子大衣罩在棉袄上,稍微好看一些,但到底是臃肿的。 成屹萍挽着秦凝一进来,往门口一站,好些人便看向了成屹萍。 成屹萍太不一样了,显得特别的苗条。 因为,秦凝给成屹萍带了两件毛衣,一件是让项月英特别织的紧身针织衣,穿在里面又保暖又贴身,另一件是用空间水果跟人换的、苏国的马海毛高领毛衣,柔软暖和得一件抵三件普通毛衣。 光这两件衣服一穿,成屹萍这年轻姑娘的身材就显露出来了。 再加上裤子里外也是定制的,里头是项月英织的紧身线裤,外头是让宝生做的呢子西裤,暖和,挺括,显身材! 更绝的是外头一件大衣,原本是全黑水貂皮的,能在暗夜里也泛着光的那种极品毛皮。这也是苏国来的走私货,但秦凝换回来的时候,觉得忒夸张了,便自己改了一下,保留了毛皮的领子,但在大身外头加了一层紫红的薄呢子料。 这样一改,既掩盖了极品毛皮浓重的奢华感,整体上活泼漂亮了许多,同时又保留了毛皮的保暖度和高贵感,非常适合在北方冬天穿着。 秦凝还给这大衣加了条腰带,在所有人都臃肿如熊的时候,这大衣还掐出腰身来。 成屹萍本来就长得高挑,鱼骨辫的盘发又显出白皙的脸和修长的脖子来,加上这么一身打扮,真的是鹤立鸡群。 成屹萍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往人群里一看,便往前面几排座位走了过去。 座位上已经坐了三五个姑娘,成屹萍一站到她们身边,几个姑娘先是楞了楞,继而就有个姑娘诈唬了起来: “哎呀,我还以为是哪儿请来的演员呢,原来是屹萍啊!哎,屹萍,你这头发,哎,你这衣服,哎,你真好看啊!” 几个姑娘立刻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着话: “屹萍,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哎,屹萍你坐这,哎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软和啊?” “屹萍,你今天太漂亮了!” “屹萍,你这个头发怎么弄的,跟我说说呗!” 成屹萍一改往日也叽叽喳喳的性子,在座位上坐得笔直,牢记秦凝的教诲,保持微笑,轻声细语: “大家小声些,别吵着人家了,看你们说的,你们都很好看呀,李春你的棉袄也好看,爱红你的围巾哪儿买的呀?” 众人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十分热烈的谈论起衣服来,成屹萍就拉了拉身边的秦凝,和大家介绍: “哎,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嫂子,我带她一起来看文艺汇演的。” 众人楞了楞,这才把目光投向坐在成屹萍身边的秦凝,因为穿了件东北花棉袄、包着脸的秦凝,在人堆里实在不起眼了,成屹萍不说,众人都还没发现人呢! 秦凝还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眼睛,特特的袖着手,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话:“屹萍,哎呀,别介绍我了,多不好意思啊!那,你的包,你自己拿一下。” 成屹萍接过包包,低低的笑着,和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招呼秦凝的众人说: “我嫂子有点……害羞,呵呵,那算了,哎,你们不是说我的头花好看吗?我自己做的呢,给你们一人一个!” 成屹萍掏着包包,给围着的几个姑娘、都送上一个和自己头上类似的丝绒布花,这也是嫂子教导的策略,成屹萍还不大舍得,但既然嫂子说了,她就先听着。 众人拿着花,一阵欢呼,又要拿着花夸,又要跟人家的对比,还要放在头发上比划,声音大得引人侧目。 便又有姑娘向成屹萍围过来,羡慕的夸赞着,讨好的说笑着,希望能得一朵花。 就听见成屹萍说:“哎呀,不好意思呢,还剩一个了,我要留给娇娇了。谁让她和我最好呢!哎,你们看见方国娇没有啊?她人来了吗?” 人堆里静了静,叫李春的姑娘手里拿着花,凑到成屹萍耳边说悄悄话: “就你傻!还跟你最好呢!之前不是说喜欢你哥,你哥那样了,她不是找对象去了嘛,对象都带回家好几回了!” 成屹萍也回她一句悄悄话:“看你说得,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嫂子在这呢,别胡说。” 叫爱红的姑娘也凑过来小声说话: “屹萍,前几天我妈跟我说,方国娇妈妈说的,也就你嫂子那样的乡下人,才会嫁你哥,说你妈妈黑良心、欺负乡下人!” 成屹萍脸黑了,正要发作,一旁的秦凝“咳咳”连连干咳了数声。 成屹萍好不容易笑出来,也小声的跟人家说话: “快别这么说,方国娇妈妈那么说,又不是方国娇说的。娇娇还是挺好的,那,我们旁边这个位子给娇娇留着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成屹萍性子好得有些不对劲,但拿人家手短,既然人家不爱听这些,众人便开始讲别的,说不了几句,就有姑娘说:“哎,看,方国娇来了,和对象!” 成屹萍抬头看,方国娇穿了件紫底白花的棉袄,领子上特特的翻出一个雪白的节约领,烫过的头发披在肩上,很干净爽利时髦的样子,正和一个穿了件黑呢子大衣的男青年、站在会场门口左顾右盼的找位子。 成屹萍猛回头,看向秦凝,秦凝挑眉,大力对她点点头。 成屹萍咬了咬唇,站了起来,微笑,向门口挥手:“娇娇,这儿,快来,我给你留着位子呢!” 她又低头喊一声坐在长椅头的姑娘:“冬梅,你那边出去方便,帮我去拉娇娇来,要不她带着对象不好意思,我可还留着头花给她呢!” 也得到过头花的冬梅姑娘得令,三两下就往门口走。 而方国娇,一听有人喊,本能的看向成屹萍的方向,一时的,竟然还没认出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等她认出那个站在人群里特别苗条的姑娘是成屹萍,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却立刻别开脸,回头喊对象:“小姜,咱们……不看了,回去吧。” 她对象也正看人群里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特别的不一样,虽然没有烫时髦的头发,但是看起来也很好看,她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的皮毛领子上发光,她紫红色的呢大衣像一条裙子般优雅,她的微笑那么青春那么……自信! 这小姜正看得入神,便听见自己对象在说要回去了,他很不解的皱眉,想说什么,却有个姑娘走了过来,挽住方国娇的手臂就往前拉: “娇娇,快走,我们给你留着位置呢,屹萍还给你留着朵头发花,可好看了!” 方国娇措不及防的,已经被人拉到了成屹萍她们所在的长椅旁。 成屹萍站在人群里微笑,热情亲切一如往昔:“娇娇,我留了个位置你,你进来坐呀!” 方国娇惊讶的看着她,眼睛从上往下看了好几遍,说实话,还没看够。 她的头发怎么弄的? 她的衣服领子是真的毛皮啊! 她的衣服哪儿买的,自己怎么没见过呀? 她穿这些不冷吗?呀呀呀,还扎腰带,怎么被她想出来的! 刚才远着些没注意,这会儿近着看,她的衣服越看越好看,连裤子都是特别的呢! 方国娇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好奇、嫉妒、惊讶、害羞、担忧……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她不得不转开眼,看向别处,假装寻找座位,嘴里小声说着:“不用了,我,我,我是两个人……” 就听见成屹萍遗憾的声音响起来: “哎呀,这位是你……咳咳,对象?娇娇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都没告诉我?我这不知道,还给你留了一个座位,那……要不你等等,我和我嫂子出来到别处坐,你和对象进来坐吧,呵呵,真不好意思呀!” 成屹萍说着,就拉着个穿花棉袄的女人,努力的挤过四五个姑娘要走出来,给方国娇让位子。 方国娇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不禁回头和对象说:“咱不看了,走吧。” 小姜眼睛还看着成屹萍呢,一听这话,看向方国娇,便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成屹萍已经走了出来,依然是甜甜的微笑,把手里的头花往方国娇方向递:“给你的,快进去坐吧,快要开始了呢!” 方国娇手里捏着头花,又想说不要又有点舍不得,迟疑着的空隙,就听成屹萍和人说话: “你好,你是娇娇的对象呀,我是娇娇的好朋友,那你们快去坐着吧,我再去找位子啊!” 方国娇对象小姜脸上是有些害羞的笑,眼里是看见漂亮姑娘的光芒,一个劲的说着:“谢谢你啊,谢谢你,哎,谢谢!” 方国娇脸莫名的红了起来,又对小姜说了声:“算了,咱们走吧,不看了。” “哎,为什么呀,人家特意让给我们,你怎么……” “不是不好意思嘛!” “你……人家都要走了,那你跟人家说声谢谢。” “干嘛要说谢谢啊,她……你知道什么!” “怎么了呢,人家不说是你好朋友吗?你看人都走了!” 两人嘀嘀咕咕的,周围的姑娘也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方国娇干嘛呢?倒是矫情啥呢?” “就是说啊,让给她她不要?” “成屹萍就是傻!谁不知道方国娇背后总说她坏话,她还当方国娇好朋友呢!” “嘘,别说了!” “要不咱喊屹萍回来吧,刚屹萍说带了蜜桔的呢!” “对对,咱喊屹萍回来!” 成屹萍正带着秦凝四处看着找空位置呢,身后头几个姑娘又喊她:“屹萍,成屹萍,你回来吧,你看方国娇不要坐呢,走了!回来回来!” 成屹萍回头,看见方国娇手插在棉袄兜里,特特的从会场前面绕出去走,那个对象小姜不情不愿的跟在身后,还不时的回头往成屹萍这边看,当听见有人喊成屹萍的名字,小姜顿住脚,对着成屹萍又特特看了两眼,紧紧皱起了眉! 男人懊恼的表情尽收眼底,成屹萍转向身边的秦凝,目光璀璨,笑颜如花,自信心不仅回来了,还有爆棚的趋势。 就在这时,会场门口急急的冲进来一个人,他摇着花白的头发,掀着棉布帘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一眼瞅见站在过道上的秦凝和成屹萍,就大声喊: “秦凝,屹萍,快,快回去,屹峰醒了,你哥哥醒了,快回去看!” ------题外话------ 更新结束。415章被屏蔽了,唉……没来得及看到的小伙伴只能自己想象了,摊手~ ------------ 第421章 怎么醒的? 秦凝回头看着喊话的人,立刻奔过去:“爸,您说什么,再说一遍?” 成有川嘴里的白气呼呼的吐着,笑容是那么的激动,手大力挥着,有些发抖: “呼呼,呼呼,屹峰醒了!我和你们妈妈说着话呢,他就醒了!喊我爸!喊我爸啊!快,快回去!” “哦,天哪!” 秦凝惊呼着,拉住成屹萍就往外跑。 会场里的人声也哄哄的响起来:“哦,成屹峰醒了!成工家儿子醒了!哎唷,真不容易啊!哎哟,瘫在床上大半年,终于醒了,这可好了……” 方国娇站在会场的最前面,张着嘴看着成屹萍几个人冲出去,把门口的棉帘子甩得晃来晃去,她的脑子里也有点晃来晃去。 小姜靠过来问:“你的朋友,就是叫成屹萍?她哥哥,好了?” 方国娇目光依然看着门口,咬了咬嘴唇,说:“我不知道。走吧。” 小姜脸色不好看起来:“哎,你这个人,怎么又说不知道,不是你妈到我家来说的,那个成屹萍家里有个瘫痪的哥哥吗?” 方国娇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是啊,有说错吗?” “你……唉!” “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 “你……哼!”方国娇很不满意的瞪了小姜一眼,大步的走了。 小姜左右看看,咬了咬唇,万分不满的跟了上去。 秦凝不管了,啥也不管了。 她早就把帮成屹萍找面子的事忘了,她发疯似的骑着自行车,成屹萍也跟在后头猛踩车,成有川笑着跟在后面,几个人很快就回到了秦凝的小院。 秦凝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靠,就冲进房间。 成屹峰靠在用被子垫着的墙上,任阿山正拉住他手又是哭又是笑。 秦凝喘息着看成屹峰,围巾还包着她半边脸,她呼出的气沾在围巾的边缘,一片白霜。 成屹峰也看向她,嘴唇动了动,低低的,但清晰的喊她:“小……凝。” 秦凝一把拉下围巾,走过去喊了声:“哥!”却抖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了。 太激动了! 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虽然成屹峰在空间里,除了记忆还有缺失,其余和常人无异,他们天天在一起,亲密无间,是真正的夫妻,可是,秦凝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清醒,那不是真正的生活。 成屹峰不能永远生活在空间,他必须在空间外清醒,才能是医学上的康复,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啊! 任阿山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住秦凝的手,拉到炕边最靠近成屹峰的地方,把手放在成屹峰手里,哽咽着说: “儿子啊!是小凝,是小凝天天的照顾你,是小凝日日的守着你,没有她来这儿,妈大概早就死了,呜呜,屹峰,你,你快好起来,和小凝好好过日子,呜呜,我,我太高兴了,呜呜,老天没亏待我,呜呜……” 成屹峰的手干燥温暖,但还没有什么力,秦凝感觉着他努力想要握紧,便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包住了他的手,喉头翻滚,当着他家人的面,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哥,你醒了就好!” 成屹峰对着她微笑,眼里是只有他们知道的默契:“小凝,我,说过,一辈子的。” 秦凝擦了一下腮边的泪,笑起来:“我知道。” 成屹萍还穿着她的华服,任阿山正诧异的端详她,她拎住大衣的两边就冲到炕边,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咋呼着:“哥,你,你看看我,我是谁?啊,我是谁?” 成屹峰的眼睛有些缓慢的转动着,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嘴角轻勾,低低的说: “你,衣服,是你嫂子的吧?不是嫌我,找的乡下女人,乡下女人的衣服,你别穿,东西,你别吃啊!” 成屹萍扑到炕上,大哭起来: “哥你真坏!你就会欺负我,你病着你也欺负我!嫂子才好,嫂子比你对我好,嫂子还知道带着我找回我的面子,你就会欺负我,呜呜,我现在没说她乡下女人了,哥你真记仇,哥!” 众人都笑起来,边哭边笑,边笑边哭,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那种欣喜如狂的感觉。 空气里都是欢喜的气息,大家争先恐后的和成屹峰说着话,大概有半个小时,成屹峰慢慢的合上眼。 任阿山和成有川担心的看看成屹峰,再看向秦凝。 秦凝说:“爸,妈,没事,他应该是需要休息,给他睡一会儿,他应该能再醒来的。” 任阿山擦着眼泪猛点头:“是是,肯定是这样,好,给他睡,哎呀我的心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几个人便在房间的圆桌子上坐下来,情绪也平复些了,秦凝问道:“妈,屹峰哥是怎么醒的?” 任阿山和成有川相互看看,任阿山低下头,想到刚才的情景,感概的说不出话,只是擦眼泪。 成有川说:“我正和你们妈说,秦凝还年轻,十八九岁的姑娘,多么好的年华,要是屹峰一直这样下去,我们不能这么自私的拖累你,要不然就……就过了年,天气暖和点,我们把屹峰带回去,那你就可以回老家看看,今后回不回来这边都行。 你们妈妈,咳咳,就哭,哭着哭着,我们忽然看见屹峰睁了眼,说话,说,不要,不要,我和你们妈妈还不相信呢,屹峰说了好几遍,我们就知道,他真的醒了,我问他我是谁,他就喊我,爸……” 成有川擦了擦眼睛才又说话: “我高兴得不得了,屹峰就一直说‘不要’,又喊‘小凝’,你们妈妈就说,赶紧把你叫回来,他的意思,一定是不要你走。” 成屹萍插嘴:“爸,你那是刺激我哥啊,我哥一听嫂子要回去,就大喊不要不要了,早知道,我们就该天天在他耳朵边说,‘哎,快起来,要不把你媳妇送回家啊’,说不定他早醒了!” 任阿山又好气又好笑的打女儿一下:“就你贫嘴!你这衣服,你嫂子给你置的?冷不冷啊?” 成屹萍得意的站起来,转一圈给父母看,然后说: “好看吧?我今天是大会场最好看的姑娘!不冷,一点儿也不冷!妈,你没看见方国娇和她对象的眼神,啊哈哈,太过瘾了!方国娇嫉妒得跟什么似的,她对象啊……啧啧,我懒得说! 妈,那个男的,我以前见过一次的,那时候我还觉得他挺不错了,但今天我穿着这一身往那儿一站,我忽然觉得,那男的算什么呀,一点也配不上我!哼!” 成有川皱着眉头,嗔怪的说了声:“胡闹!小孩子啊你!” 任阿山掀了掀嘴唇,说:“好,就该这么的!谁让方国娇妈去和这姜会计家说我们家儿子是瘫痪的了?咱也不稀罕他们,但也不该拿我们说事!” 成有川瞥瞥母女俩,说:“行了行了,别搞出什么矛盾来啊!都是虚荣心闹的!” 成屹萍搂住父亲手臂撒娇: “爸爸,啥虚荣心呀,是嫂子说的,我这个叫做找回自信,虽然幼稚了点儿,但是我需要建立自信!我就觉得这么一弄,我心里不再难受了,我也不在乎人家背后说我了!嫂子说的都对,我以后都听嫂子的!” 秦凝微笑:“爸爸放心,屹萍今天表现得非常大方得体,女孩子嘛,虚荣心总是有点的,再说了,她答应我,以后会好好工作,争取当钢铁厂的青年岗位能手呢,是不是?” 秦凝说着话,看向成屹萍。 成屹萍头转了转,有些为难的说:“我,我啥时候说我要争取当青年岗位能手啦?我说我估计不够格的!” “哦,这样啊,那你把衣服脱下来还我吧,爸说得对,自信上进是好事,单纯为了虚荣心,还是不要了。” “你你你,我不!我明年争取当青年岗位能手好了!这个衣服是我的了!” 秦凝指着她大笑:“哈哈哈,爸妈,你们听,她自己说的要吧?” 任阿山夫妻俩异口同声的应和:“哈哈哈,对对,我听见了!” 一家子都非常开心,说说笑笑的,任阿山在圆桌边上坐一会儿,就去看儿子一下,很不定心,也很不舍得走的样子。 秦凝干脆和成有川商量着,把另外一间房掏了掏灰,也烧了炕,让任阿山今晚住下了。 晚饭也移到房间吃,吃到一半,成屹峰又醒了,一家子高兴的围着说话,直至他再次睡去。 吃过晚饭,成有川先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老人。 成屹萍不肯走,说是要跟着母亲住下来,结果却围在秦凝身边,说这说那的分享女孩子的心事。 秦凝问她:“现在你们钢铁厂那个小青年对你怎么样?” 成屹萍有些脸红,说:“他现在换技术岗位去了,平时也见不着,不过前段时间在食堂碰见我,还跑来安慰我,说我哥一定会醒的。” “那挺好的。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成屹萍勾着头,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我……不知道。以前他和我说话,我不怎么理他,是你说了,情意什么的,我就理他一理呗,然后,说说话,也挺好的。可是我心里又担心……嗯,就是怕人家笑话,找一个家里啥也没有的,我们大院的姑娘,找的对象家里都是干部呢。” 秦凝笑着说:“那你以前,不是还老觉得你哥找了我这个乡下女人吗?那你现在怎么不说我乡下女人了?” “嫂子!你怎么老提这个?我现在不是没说了吗?” 成屹萍撅嘴的生气。 秦凝挺认真的和她说: “我提这个的意思是,不要把人定在一个框子里。这个小青年,家里是啥也没有,可要是他是上进的,积极的,人生还长着呢,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有呢? 世上的事情,不能总是看表面,你想想,你性子急,说话直,到那些家里都是干部的人家,人家不一定待见你,你表面让人家看着是光鲜了,可心里苦的是你。 而像你说的这个小青年,就因为他家里啥也没有,他就会忍让你,紧着你。再说他家人口简单,比较适合你。 人家看着你找的男人不咋地,可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过着舒坦就好了啊!这种事情和今天我们去大会场就不一样,不要讲面子,要讲里子啊!” 成屹萍支着下巴听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说:“嫂子,那你呢,当初你跟我哥谈对象,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家怎么样啊?” 秦凝用轻蔑的眼神看她: “我?你能跟我比吗?我是那种小姑子不听话,我能把她挂墙上的人,你行吗?你们家怎么样,对我一点也不重要,我只要你哥对我一心一意就行了。” 成屹萍皱着眉头看着她半天,最后重重叹气: “唉!我哥眼光真独特,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个……厉害女人,你第一次把我拎起来我可吓坏了,但是现在我又觉得你挺好,算了,我听你的。” 这一晚,任阿山留恋着看儿子,到挺晚才去隔壁房间睡。 秦凝便只好等到很迟,才把成屹峰移到空间。 在空间的小竹床上相拥而眠到清早,秦凝在成屹峰的温柔目光中醒来。 “早,小凝。” “早,哥。” “我好害怕你离开我。” “所以你努力的醒了?” “是。” “真……好!” 这次之后,成屹峰恢复得很快。 在空间外,按照能连续醒着一两个小时、手指开始能用力、能吃下半碗粥、能说连续的话、能记起小时候的事这样的进步,一天比一天见好。 在空间里嘛,更不用说了,他游泳,跑步,帮着秦凝采摘各种水果堆成山,又翻上明珠山采人参和松茸,秦凝觉得,他比悟空好使多了。 屋子也早就翻建了,手艺可比秦凝从网红视频学的好多了。 成屹峰最先动手做的,是一张大竹床,那什么,以前的实在太小了,真的,实在实在太小了,再说了,也不牢靠,总让人觉得那床会不会坏了? 等他做了张足有三米的大床,那竹屋子便显得分外的小,所以就得重新盖大一点的屋子。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22章 打脸去吧 夫妻两个在空间忙活了好几天,紧邻着原来的屋子又加出两间大屋子来。 一间屋子里除了那张三米大床,还铺设了竹子地板,竹子沙发,竹子的柜子和箱笼,比以前的屋子设施改善了许多; 另一间屋子里暂时空着,成屹峰期待的和秦凝说:“万一咱们也有了孩子呢?是吧?” 秦凝想了想,说:“你要是想有孩子,你就得在外头再努力的好起来,至少你得起来走几步啊!” “为什么?我现在还就喜欢只和你呆着空间里,反正爸妈已经知道我醒了嘛。” “还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我欺负一个瘫痪病人,才有的孩子!” “你,你,你……你这话说的!”成屹峰看着秦凝半天,最终挠头说:“也是啊!那我该怎么办呢?” “从明天开始,你要在空间外天天锻炼,别想再进来粘着我了!” “啧!老婆,这是你打发我的新借口?” “你知道就好!” “昨天我错了,我以后不那样了。” “你哪回说话算数?” 夫妻之间的话,也只有夫妻之间才能领会了。 从第二天开始,成屹峰就被秦凝驱逐出了空间,晚上也不给进去,扬言要等成屹峰能在空间外走上二十米才可以让他进去,怎么耍赖都没用。 成屹峰的日子,便在空间外煎熬里渡过,天天逼着自己努力的进行物理练习。 要是某一天有了进展,秦凝才会对他进行一些奖励,这些奖励小到一个亲亲,大到能进空间不等。 煎熬着,奖励着,锻炼着,到过了农历新年时,成屹峰已经能下地了,到三月份的时候,成屹峰真的能在房间里兜好几个圈子了。 任阿山高兴得三天两头来看他,扶着他走去医院复诊了,医生都说是个奇迹,是真的康复了,只要再加强锻炼,会和常人无异的。 任阿山便和秦凝商量着,说现在天气稍微暖和些了,既然成屹峰身体好了很多,要不就一起回地质大院那边去看看奶奶,毕竟老人八十岁了,这些日子也挺牵挂的,来回路上可以让地质队的汽车来接送一下,别的时候也可以让成屹峰在大院里走走,谢谢一些人的关心。 秦凝明白任阿山的心情,这些日子,她也受了大院家属们各种各样的眼光,有些人只是单纯的同情,有些人就心理比较阴暗,说的话也不中听。 比如那个方国娇的妈妈,也不知道是为了维护女儿还是怎么的,自从成屹峰出事,就在背后各种说三道四。 先是和人议论,秦凝肯嫁给成屹峰,一定是贪图成屹峰作为公职人员家属的那笔抚恤金和赔偿金; 后来成屹峰度过了危险期,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位大婶又和人家说任阿山家不地道,自己儿子都那样的,还让人姑娘嫁给儿子,黑心肝呢,想害人家姑娘一辈子。 最让任阿山生气的是,这位大婶着急把女人嫁出去,一听介绍人说,也有人把成屹萍介绍了同一家人,大婶便让介绍人去挑唆,成屹萍有个瘫痪哥哥,好换成她家方国娇。 家属院里就那么些妇女,妇女们今天和你好,明天和她好,这些话传来传去的,最终都传到任阿山耳朵里。 任阿山给秦凝说过好几回了,秦凝一直安慰她,这种事,说什么都没用,等着,到时候用事实打脸就行。 秦凝知道,任阿山现在这么跟她商量,是认为打脸的时候到了。 行吧,那就打脸去吧! 东北的三月份,偶尔还有一两场雪,院子角落里还留着厚厚一层残雪,空气里冷冽又清新。又是一个星期天,任阿山早就和秦凝说好了,今天十点有汽车来接他们到地质大院去。 秦凝和成屹峰在空间醒来,一起去月亮河游个泳,再相互帮忙擦干头发,再出去空间外吃了早饭,便开始收拾打扮。 既然要去打脸,那行头要好,先得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是秦凝最擅长的。 秦凝给成屹峰换上一件黑色高领的毛衣,配了条深咖啡色的呢裤子,外头是一件浅咖啡色的呢子大衣。 这些衣服,都是秦凝写了尺寸,画了效果图,再把从黑市换到的布料等寄回到老家请人定做的,后世的高级定制无非如此。 这些日子,成屹峰得到空间的滋养,本就精致的五官越发的好看了,眼睛里都是神采,看着人抿唇微笑的样子,连秦凝都觉得心脏受不了。 身材上,因为每天游泳爬山等大量的运动,雕琢得他更加的有男性的线条,非但丝毫没有病人的模样,还增添了一种特别出尘的精气神。 现在又加这么一套内敛却奢华的衣服,成屹峰穿好了在房间站着,简直是个模特儿。 秦凝还给她搭了条咖啡色红色交织成的格子围巾,全羊皮的手套,内里镶皮毛的短靴,怎么高贵怎么来,誓要一个照面,就把那些爱说三道四的人打趴下。 她自己也不马虎,头发绑了个丸子头,别上一只小小的丝绒蝴蝶,简单秀丽。着装上,里面一件大红色的毛衣,黑色的毛呢料裤子,深红色的翻毛皮靴,外头是镶毛领的驼色长大衣,再加一条大红色的缀流苏羊毛大披肩,高雅大气。 成屹峰站在一边看她,看着看着走过来喊:“老婆。” “嗯?” “老婆……” “干嘛?” “要不,咱……迟点再去?” 秦凝抬头看看他,一个白眼翻过去:“想什么呢你!” 十点钟的时候,司机小萧把秦凝和成屹峰送到了地质大院门口。 小萧先下车,把放在车后头的轮椅搬下来放到车门边。秦凝推开车门,扶着成屹峰下车,让他坐在轮椅上,开始往家里推。 道路两边还有着厚厚的积雪,秦凝皮靴的声音,“咯噔咯噔”的落在大院的小路上。各家各院的人,纷纷探出脑袋来瞧,不一会儿,就有人和成屹峰打起招呼。 “哟,真的是成家小子啊?” “快去看,成屹峰好了!” “嗬!成大公子!行啊!总算见好了,记得我不?” “屹峰,你好啦?回来啦?” “这是你媳妇啊?真漂亮!” “哎哎,快来看,成家媳妇来了,快来看!” 成屹峰笑着,和认识的人说着话,说不了几句,又有人过来了,大院的路上热闹起来,围了一圈的人。 秦凝干脆停下来,让大家和成屹峰说话,很多人的目光便投向了秦凝,好奇,羡慕,惊讶,嫉妒,各种不可思议。 终于,在最初的感叹之后,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疑问:“屹峰,你,到底不太能走路啊,还,还要坐着轮椅?你妈不是说你完全好了吗?看来还是不行啊!” 成屹峰看看来人,转头和秦凝说:“小凝,这个就是我们家前面的米阿姨,我都说了,她最关心我了。” 哦,这位就是方国娇的妈妈啊!果然是个见不得人好的。 秦凝扬起脸,三月微黄的阳光下,她的笑容神秘又迷人:“我都说了,你坐着轮椅人家就误会了呢!有的人,就是爱把事情往不好的方面想。” 成屹峰也对着她笑起来:“你总是对的。那好吧,我就不坐了,这轮椅质量不错,检测完毕。” 成屹峰说着,就跨下了轮椅,弯腰把轮椅上的插销拔开,轮椅折叠起来,成了比较狭窄的一个轮车,成屹峰一手推着它,一手挽住秦凝,和方国娇妈妈说话: “米阿姨,承蒙你关心。是我媳妇说,轮椅不容易买,既然放在我们家里用不上,不如拿来这边,看我奶奶需不需要用,但咱们大院的路有点坑坑洼洼的,我就坐着试试,看这个轮椅承受得住承受不住,看来,让你误会了啊!行了,我推回家去,再见啊!” 阳光下,残雪边,成屹峰高高的个子,甩着时髦的大衣,挽着他漂亮的老婆,就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走了,走得稳稳的,走得好好的,一点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哎呀,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早不好晚不好,家里女儿马上要结婚了,他倒好了!这招人的小子,可真是的! 但愿女儿一心一意的赶紧嫁人去,不要再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天到晚眼高手低,还和小姜吵吵闹闹的! 米阿姨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叹气,转头和也在看着成屹峰和秦凝背影的人小声说道: “哎,老马,你说,他这种的,真的能完全好吗?我怎么听说,他这种的,就算醒了也是傻的,或者这样那样不对劲的,他倒能全好了?” 被叫老马的中年妇女撇撇嘴:“这我可不懂,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就比如说那个啊!” “哪个?” “就那个!” 两位妇女用眼神一通交流,最终老马笑起来:“哦……那个啊,呵呵,那可就不知道了。” “呵呵,就是说啊,那个就只有人家媳妇知道了。” “哈哈,等咯,要是半年一年的没孩子,估计就那个了。” “对对,等着看呗!” 谁知,这一等,竟然只等了半天,就有结果了。 成屹峰挽着秦凝从人群里一走,任阿山早就迎出来了,笑得嘴巴合不拢,整个人和当初秦凝刚来的时候,似乎年轻了十岁。 成屹萍也围着成屹峰和秦凝转着,开心得似乎好久没见,成有川从不下厨的男人,竟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说要帮任阿山给儿子儿媳妇煮一个汤。 成屹峰带着秦凝去见奶奶,还让保姆阿姨帮着把老人扶下轮椅试试,一家子要多热闹欢喜就有多热闹欢喜。 吃饭的时候,成有川开了一小坛秦凝给的米酒,要给儿子喝一点酒,任阿山皱眉:“哎哎,儿子才好些,别喝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目光征询的看了看秦凝。 秦凝说:“要不,喝一小口,毕竟爸爸这么高兴。” “哎,对对,我就说喝一小口嘛!”成有川笑起来。 任阿山说:“行了,一人一小口,哈哈,大家都少少喝一口,这么高兴的事。对了,小凝,你来之前我还在和你们爸爸说呢,现在屹峰好了,咱们不如摆几桌酒,把你们的婚事也办一办,前儿你娘写信来,你那个小弟弟已经过百日了,要是咱们帮他们安排得好一些,他们一家也能带着你们外公来一趟,你看怎么样?” 秦凝微皱眉:“妈,其实,我真不在乎这个事,对我来说,我跟屹峰哥有结婚证就行了,办不办酒席无所谓的,再说了,他们有老有小的,从老家来这儿一趟,真的太不容易了,还是不要了。” “嗳!还是办一办酒席的好,咱家又不是办不起,不能让你受委屈。我跟你们爸爸就想着,要不就放在五月份或者六月份?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的,老人孩子都禁得住,提前些让他们来,住上个三四个月再回,怎么样?” 任阿山兴致勃勃的,秦凝看向成屹峰。 成屹峰说:“小凝,我也希望办一办,人家有的,我都要给你。这些日子太辛苦你了,现在我好了,婚礼的事都我来做好了,你不用操心,好不好?” 秦凝摸着额头,一时没出声。 说话间,保姆捧了一碗汤过来,笑着说:“小秦同志,成工煮的鱼汤,来,我给你放前面些,小心烫啊!” 秦凝笑着刚说了声:“谢谢简阿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直冲鼻端,似乎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她就觉得自己的胃猛烈翻滚,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迅速袭来,怎么挡都挡不住。 “呕!” 秦凝一手捂住嘴,一手按住心口,想要努力压下这种感觉,但那鱼腥味像是胀满了她整个鼻腔一样,她怎么躲也躲不去,喉咙处不禁翻涌了起来。 一桌子人吓了一跳。 成屹峰立刻扶住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秦凝一边摆着手,一边迅速站起来,冲向卫生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只有厕所的马桶。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23章 怎么是这样的呢? 秦凝奔向卫生间。 一阵狂吐,一阵眩晕,她眼泪花花的差点跌倒。 一双大手扶住她,又迅速的抱起她,耳边都是成屹峰的急喊:“妈!妈!去喊小萧来,送小凝去医院!快,快啊!” 众人都呆了,成有川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喊!阿山,先让秦凝躺下,躺下!这是怎么了?吃错什么东西了?” 倒是任阿山猛然醒悟似的指挥: “等等!老成,等等!看你们这一个个吓得我!真是的!饭还没吃呢吃错啥!你先别喊小萧,你去找孙医生来!要是孙医生说什么,咱再叫小萧,快,快去!屹峰,你把小凝放你房间,我帮你们房里都铺着床的,先放下先放下!” 成有川应着“好好”,人已经走了出去。 成屹峰喘着气把秦凝送到房间安顿下。 成屹萍吓得还坐在饭桌边举着筷子呢,这时候筷子都忘了放下就走到床边看秦凝:“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啊?吓死我了!” 秦凝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我闻见一股味道就……呕!屹萍你的筷子拿开……呕,给我拿个盆!” 一通忙乱,任阿山站在床边,给儿子递上一条毛巾,看着儿子一脸心疼的给儿媳妇擦脸,任阿山脸色有些古怪,又像笑,又像担心,抽抽着,小声问秦凝:“小凝,那个,你,你在家有这样过吗?” 秦凝闭着眼:“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那个……屹萍你出去,我有事问你嫂子!”任阿山向女儿挥手。 成屹萍还不情愿:“妈你干嘛,嫂子都那么难受了,你问什么呀!” “哎呀,去去,小孩子不懂!你先出去。” 任阿山和成屹萍这么说了几句,秦凝闭着眼,脸开始微红。 任阿山折回来,看一眼儿子,嘴角噙着笑,小声和秦凝说:“小凝,你,小日子准不准那?” 秦凝半天没说话,好一阵才干咳着说:“咳咳,不太准……” 任阿山用手肘撞撞儿子:“不会是怀孕了吧?” 成屹峰看看母亲,看看秦凝,眼睛大亮:“真的?” 任阿山笑起来:“要我说,八成是!你们啊,你们自己……自己的事你们不知道?” 外头脚步声“哒哒”的急,成有川回来了,站在房门口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去卫生所还没找着人,到孙医生家里才找着的,马上来马上来!” 任阿山笑着出去了,小声和丈夫嘀咕着,老两口走了,还给小两口关上了门。 房间里,成屹峰俯身到秦凝眼前,激动的语无伦次:“老婆,真的吗?妈说的,是真的吗?” 秦凝拿手背盖住眼,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 “哦!一定是!一定是!哦!小凝……” 半个小时,孙医生来了,孙医生又走了,一家子饭也顾不上吃了,更加的忙乱起来。 任阿山大声的喊着: “简阿姨,那些个鱼啊什么的赶紧收起来。哎呀,那个煮了鱼的锅子就不要拿来煮东西了;屹萍,你去,骑自行车去百货店买点话梅山楂什么的回来,多买点,快去! 唉呀,老成,酒别喝了,随便把饭吃了,我去给他们煮点粥,哎呀煮什么粥营养好呢,哎哎,娘,娘,你要抱玄孙子咯……” 房间里,成屹峰坐在床边,眼睛看着对面的墙,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傻笑,秦凝看着他的样子皱眉:“想什么呢?” 成屹峰凑近她,说:“老婆,你说,咱们的孩子,像你还是像我?你说咱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我去拿字典来,我们好好翻翻好不好?” 秦凝笑着摇头:“这都多早的事儿啊!孙医生不是说了吗?最多不过才两个月,取啥名字啊你!” “呀!怎么早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想,得好好想想,不早不早,还有啊,小凝,明天开始我就要在空间里做一张小床,嗯,要是女儿的话,我赶紧得做个秋千架子,哎呀,好多事要做呢!” 家里,每个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家外,关心着成家的人,也都兴奋起来。 孙医生是地质家属大院卫生所的老医生了,祖传的中医,又在医务所学了一年的西医,像成屹峰这样的青年,都是他看着长大起来的,心底里也替成家的人高兴。 他从到成家把了脉出来,一路往卫生所走,一路便跟人说着话回去,反正大院里的人就是这么相互关心的。 “孙医生,成家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的叫您,是不是成屹峰又不好啦?” “没呢,人家好得很,别胡说。” “那啥事啊?还得请您?” “你这个人!老马,你就爱管闲事。” “哪儿啊,我关心人家,说说呗!” “喜事!人家儿媳妇怀孕了!” “啊?哪个,哪个儿媳妇?” “看你这话问的,哪个儿媳妇,新媳妇啊,成屹峰媳妇!” “哎唷!真……真行!” 于是,半天不到,消息传了大半个家属大院,有的人听着消息,嘴巴里酸得不得了。 和成家隔了一条巷子的方家,就开始嘀咕起来。 米阿姨皱着眉和丈夫方工说: “嘿!也是奇了怪了,说马上不行了不行了的也是他们,这会儿说已经好了啥都好了的也是他们,要是真像你说的,队里最近在给成屹峰报劳模、提升职的事,他这倒是一下子窜到中层了呢!好事尽让他们占了,他们家故意的吧?” 方工推了推眼镜,不认同的看一眼米阿姨: “你这说的的都是什么话?人家现在好了,你倒是嘀咕什么呢!谁家会故意搞出人命关天的事来?队里出事故,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周永强刚判了十年的徒刑呢!啥叫故意的,你说话也有点分寸啊!” 米阿姨往女儿房间张望一眼,气哼哼说:“我这就是……唉,我这就是心里不痛快!我就在家说几句不行啊,唉!” “你不痛快啥?当时人家家里出了事,是你自己让女儿别去的,说别去沾晦气,现在女儿和小姜不是挺好的吗,你又不痛快啥?” “我本来是挺高兴的,可……你不觉得,小姜比不上成屹峰吗?小姜妈做事我也不太待见,家里条件那么好,过年时送的节礼都是些什么呀?一瓶酒还比不上任阿山有一回从老家带回来的土酒呢!那他们家不是不看重我们闺女吗?你说是不是?” 妻子念叨个没完,方工也开始皱眉:“你就是爱比较,啥都爱比较!女儿都快结婚了,你就别说这些了!” 女人心里不舒服,这一开了头就收不住,米阿姨只管絮叨着: “这……我这怎么是爱比较呢,事实就是事实啊,你刚没看见,成屹峰穿一身黄呢子大衣站在那儿,真是好看,要是队里真的等他身体恢复了,上了班就给他升到中层,那他一个月收入比小姜好多了啊! 哎呀,这着棋子,是我错过了,倒让个任阿山老家的乡下女人给卖了个乖!小姜妈妈还说下午要跟我们说结婚办酒席的事,我这心里可真不得劲!早知道成屹峰能好,我那时候让女儿去看成屹峰了,任阿山肯定感激不尽的,你说是不是啊?” 方工摇摇头,不再接妻子的茬。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呢?女人就是爱说这种无用的话! 成家依然在忙活。 任阿山特意熬了又白又黏的米粥,放几个红枣,也备了几样小菜,用大盘子托着送到秦凝床前。 “小凝,好些没有?要是好些了,可得吃东西,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你起来一些,我喂你吃点好不好?” 秦凝吐过了,倒是觉得好些,任阿山这么体贴,她也不好意思再躺着,说: “妈,你不用拿进来了,我起来,我出去自己吃,我这会儿好些了。” 成屹峰在一旁紧张兮兮的说:“别别,你躺着,我喂你吃,孙医生不是说要小心嘛。” 秦凝嗔怪的瞪他: “哎呀,哪里用得着这样,我不过是闻着鱼味道受不了,我又不是生病了!我起来自己吃,妈,您也别忙了,歇歇吧。” 任阿山看着秦凝脸色还好,便说: “也行,能起来吃也好,那我给你放外面了,你出来吃,正好的我们再议议办酒席的事,这本来还想着五月份六月份办,现在你怀孕了,还不如早点办,要不然等你肚子大起来也是辛苦。” 一家子重新围到饭桌上,成屹峰把筷子递给秦凝,看着她吃,其他人便说着结婚办酒席的事。 成有川说:“要不,我明天就打电话给老赵,让他那边早点把阿南一家和屹峰外公带来?” 任阿山说:“电话肯定要打,这么好的消息告诉给我爹知道,让他高兴一下,就是如果这么急的话,阿南那边孩子小,估计就不好动身了,这倒是怎么办?” 两人才说了两句话,就听着秦凝“呕”的一声,又开始往卫生间跑。 一家子都跟着往卫生间跑,成屹峰在秦凝身后一边拍着背,一边着急: “怎么了?怎么还是吐呢?孙医生说的到底对不对呢?妈,那个粥里没有鱼吧?” “没有没有,我连煮粥的锅都是用的新锅啊,难道是枣子,是小菜?哎呀,这可怎么好!” 秦凝吐得顾不上说话,直到觉得不吐了,才扶住成屹峰站起来,眼泪汪汪的说: “妈,不是,我一吃到东西,我就想吐,呼呼,让我坐下,要不然,我等会儿再试试……” 可是,接下来的大半天,不管任阿山煮什么,秦凝吃啥吐啥,越吃越吐,最后躺在床上吐不动了,也不敢吃了。 任阿山吓得也不敢煮了,一家子都吓坏了。 成有川坐在客厅里,时不时的往成屹峰房间看一眼,再皱眉看看妻子,不敢出声。 成屹萍迷茫的瞪着两眼,在成屹峰房间走进走出,只会问母亲:“怎么是这样的呀?怀孕怎么是这样的呀?”招致任阿山烦恼的推开她。 就连保姆简阿姨,也是战战兢兢的站在成家老太太门口,一会儿看看动静,再进去和成家老太太说悄悄话。 成屹峰急得脸都白了,在房间和秦凝说:“小凝,要不咱们去医院吧?你这样什么都不吃,怎么行呢?怎么是这样的呢?” 秦凝从来没有这样的软弱过,吐得她浑身无力,头昏脑胀的,虽然前世她看看电视剧也能明白,女儿怀孕多少都会孕吐,但她这个,好像也太过了吧? 也不知道是今天这样,还是以后都这样?这可太让人难受了! 办婚礼的事,便也没人谈了,任阿山眼看着天都黑了,秦凝依然什么都不能吃,一吃就吐,心里又急又怕,和成屹峰说: “今晚上你们就住这儿吧,小凝这个样子,没人照顾可不行,你自己的身体也才好一些,你们住这儿,我好歹能帮把手。” 成屹峰倒不怕帮把手的事,但现在他也吓坏了,怀孕这个事,竟然是这样的,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眼看着天黑了,秦凝吐到累,好不容易眯着一会儿,成屹峰不舍得叫醒她,就答应了,先住下来。 任阿山吩咐成屹峰:“你注意着些,要是小凝醒了想吃什么,你只管来叫我,我给她煮。” 就这样,一家子小心翼翼的睡下了。 秦凝睡到半夜的时候,饿醒了。 可是,她也真是吐怕了,那种整个胃翻涌,好像要从喉咙里跑出来的感觉,太特么难受了!她要是吃了还吐,可怎么好? 她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睡在她身边的成屹峰立刻起来了,拉亮了灯,急切的问着:“小凝,你醒了?你还好吗?有没有饿?有没有想吃什么?” 秦凝一时受不了灯光,拿被子盖住头,说:“嗯,饿,想吃,不敢吃。” “唉,这可怎么办?那水呢,水你总要喝一点的啊!要不,我去泡麦乳精你喝喝看?” “呕……别说了,我一听到麦乳精我就想吐!”秦凝伸了伸脖子,整个人却一下子缩了起来,闷声说。 ------------ 第424章 养胎还是养小猪 秦凝这样,可把成屹峰吓得,一时间侧着身子都不敢动了,连呼吸似乎都不敢了。 过了好半天,眼看着秦凝好些了,但脸色在黄黄的灯火里都是惨白,成屹峰忽然把身上的被子一摔,说: “不行!要不,咱,不要孩子了!你这样怎么行,太辛苦了,才一天就这样,算了,咱不要了!我去找孙医生,我要去问他,这孩子咱能不能不要了!” 秦凝一把拉住他:“你胡说什么!孩子怎么能不要!你别说这种话让我生气!” “可是小凝,我好难受,看着你吐我好难受,要是我能替你就好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秦凝叹了口气,恹恹的说:“你别吵了,门闩了吗?我要进空间洗个澡,这半天吐得我,总觉得身上有味道,说不定就是这种味道让我难受,等我洗个澡再说,或许能好些。” “唉!好吧,你等等,我去把门插上。” 夫妻俩闩了房门,以防别的家人不慎闯进来发现没人,秦凝拉着成屹峰,意念一动,一转眼就到了空间的大床上。 成屹峰体贴的说:“我去给你拿毛巾来,你先躺一会儿。” 秦凝刚点点头说了声“好”,便听见竹屋子外头传来一声“吱吱”,接着是竹门上的挠门声。 自从盖了新的大竹屋和做了新的大竹床,这屋子也装了个密实的大竹门,以防悟空突然的进来,这会儿一听这挠门声,秦凝便说:“哎呀,今天忘记喂悟空了,她肯定是饿了!” 果然,便听见悟空在外头生气的喊:“吱吱,主子!你在吗?吱吱,我饿得睡不着,吱吱,你们又在里面不出来,吱吱,别打架了,出来!饿!吃肉!” 秦凝无奈的笑了笑,仗着成屹峰听不懂猴子的话,说:“要不你去小库房拿几个饺子给它吧,它这么吵,是饿了。” 成屹峰皱眉:“它饿了,倒是可以喂,你饿了,可怎么办?唉!” 秦凝想了想:“要不,你也拿几个我试试看?我怎么觉得,我进来了以后,人舒服多了。” “好啊好啊!我去拿!” 成屹峰飞跑出去,一会儿的回来,打发了悟空,也给秦凝端来一大盘饺子:“要不你先吃半个,要是不吐,你再吃?” 秦凝一把将盘子扒拉过来:“应该没事,我闻着这味道我一点也没有不舒服。这饺子馅儿还是羊肉的呢,按理不是比鱼还腥膻!” 说来奇怪,一进入空间,秦凝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本来就饿了一天了,胃里吐得空空的,她自己都怕了,可是现在,她抱着一盘饺子吃得欢快。 成屹峰在一旁看着都看馋了,本来他今天看着秦凝吐,自己也没心情吃,这会儿看秦凝见好,不禁和秦凝一起吃起来,两个人把储藏在空间的饺子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两人还精神十足的去游泳,嘛事没有! 第二天早上,任阿山很不放心,大早的就来轻轻敲门:“屹峰,屹峰?小凝怎么样啊?” 秦凝听着外头的声音,带着成屹峰一下子出了空间。 成屹峰兀自沉睡,他一到了空间,不像秦凝这个空间主人那样的灵敏,根本无法听见外头的声音。 秦凝自己迷糊着,只大力推醒成屹峰:“哎哎,妈在外头喊,你去跟她说一声,我好些了,别让她担心。” 成屹峰睡眼惺忪的去开门:“妈,还好,小凝吃……呃,吃是没吃什么,但是睡得很好,你别担心。” 成屹峰说到一半,猛然清醒,空间的事,现在是秦凝和他的共同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吃了饺子这样的事,千万不能说漏嘴。 任阿山上下打量他一下,很不满的说:“你看看你,快去穿厚一点!还有啊,现在小凝怀孕了,你……你别粘着她,懂不懂?” 成屹峰看看自己的睡衣,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冷。” “不是冷不冷的事!你!要不你锁门干什么,你啊……”任阿山凑到儿子耳朵边说了几句。 成屹峰红着脸挠头:“妈,我没有,不过,真是你说的那样?” 任阿山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妈还能骗你?好了,去吧,好好顾着你媳妇,多心疼着些,这才怀上就这样,以后几个月不知道怎么辛苦呢!” “我知道我知道。” 成屹峰重新关上门,都没有敢锁门,回来和秦凝说:“小凝,妈要去煮银耳给你吃,还说……” 他也凑到秦凝耳边说话,秦凝卷着被子笑:“嗯,你妈说的对,以后你离我远点。” 成屹峰抿着嘴,无语了半天。 有了昨晚上的羊肉饺子垫底,秦凝一早起来,觉得自己精神蛮好。 看来,这个孕吐,也不过是一时一时的,应该不要紧。 夫妻俩穿戴整齐了出来客厅,秦凝还特意去看了成家老太太,好让老太太别担心。 一家子看秦凝脸色挺好,一颗心也放下了,知道将要添丁进口的喜悦又回来了,大家都又围着秦凝说笑起来,成有川和任阿山甚至又开始了办婚礼酒席的话题,直到简阿姨端上早餐。 平时闻着特别香的大白馒头一上桌,秦凝就感觉一股子无法忍受的怪味道直冲脑门,她熟门熟路的往卫生间跑,开始哇哇大吐。 好了,一家子的早餐、好心情、对未来孩子的期盼都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担忧。 秦凝重新躺回床上,成家的早餐全部移到了厨房,还关上门。 任阿山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呢?那银耳能吃吗?一天了,啥都不吃,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了,大人都受不了啊!” 成有川说:“要不我再去找孙医生?” 秦凝缓过一点劲以后,在床上摆手: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我看不要紧的,可能我不太适应这边,我还是回我们自己那边小院去试试,要不然我在这儿,害你们吃饭都吃不好。” 任阿山说:“快别这么说,可是你回去了,谁照顾你啊?要不然我跟你们过去,我住着照顾你们?” 成屹峰又经历秦凝这狂吐一次的惊吓,心里也开始怀疑,昨天晚上小凝在空间好好的,今早又这样,难道她只能呆在空间?唉,也不管是不是这样,反正小凝呆在空间能吃东西啊。 这会儿秦凝一说要回去,他心里就有数了,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成屹峰说:“妈,我看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我能照顾小凝。之前她照顾我,现在我照顾她,也是我应该的,再说那边离医院近,有什么事过去问问医生也好。那我就带她回那边去吧!” “这……”任阿山看向丈夫。 成有川说:“屹峰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各种法子都试试吧,秦凝想要回去,就先回去,他们要是让你过去帮,你就过去帮,咱们只能试试了。” “那结婚办酒席的事呢?” “唉,现在只要他们小夫妻俩都好好的,办不办的,就再说吧!” 就这样,成屹峰带着秦凝回了自己的小院。 回来的时候还一场小动静,秦凝闻着汽油味道都不舒服,结果汽车也不能坐,成屹峰骑了自行车,把秦凝带回去的。 自此,秦凝开始了郁闷的安胎日子。 只要在空间外,秦凝别说是吃什么吐什么了,就是闻着味道也不行。 可要是在空间里头,她有什么吃什么,比成屹峰的胃口还要好,还食量大增,和悟空抢着吃。 于是,成屹峰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空间外的事,全部是他开始处理。 一早,成屹峰会拿了空间的新鲜水果蔬菜,去黑市换需要的肉类或者鱼类,有时候也按照秦凝说的,找那些黑市里的黑市,换一些苏国的食材、衣料、各种好东西。 买了东西回来,他劈柴煮饭,学做各种菜肴和点心,拿到空间让秦凝慢慢吃,但凡秦凝特别喜欢吃的,他就多做一些,要是一样东西吃腻了,他就变着法子的想出新鲜花样来。 两个月过去,就算寒冷的北方,树头上也早就新绿葱茏,气候暖和了许多,外出都只要穿薄夹衣了。 秦凝的孕早期反应基本过去了,腰身粗了很多,脸圆圆的,薄夹衣下,肚子圆圆的,早已经显怀了。 她挺着肚子在房间的大衣橱边看着,皱眉:“啧!怀孕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觉得我这肚子大得也太快了些?” 成屹峰看着她,像看着自己亲手喂胖的小猪般满足地笑:“大吗?不会吧?孩子在里头长大嘛,咱妈不是说了吗,这样好。” 任阿山隔三岔五的过来看夫妻俩,刚开始,自然是不放心,总希望住到他们那边去,方便照应。 可成屹峰和秦凝合着伙的哄她,说秦凝只要在家就挺好,不会吐,但一出门就吐,所以只要在家养着就行。 任阿山看着秦凝红润的脸色,渐渐的便也放心了。 成有川有时候跟着任阿山来看小夫妻俩,也说了地质队的工作安排,说是只要成屹峰身体恢复了,就可以回去队里工作。 成屹峰既是找到了稀有矿藏,又经过了这么一次事故,队里多方面考量,不但给他上报了省级工作劳模的称号,还直接提升到地质队的研究院工作,不用再出去野外了。 研究院就在地质大院附近,上班很方便,成有川把这个消息带来以后,也征询成屹峰夫妻的意见。 成屹峰想都没想,就和父亲说: “爸,我看暂时我不去了,我先照顾着小凝吧,她现在一出门就吐,只能在家,我去上班也不放心。反正队里也说了,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嘛,你就说我还没恢复不就行了。” 成屹峰的情况是工伤,即便不上班,队里也照样要每月发基本工资,与其上着班挂心秦凝,还不如在家陪着她。 秦凝更无所谓,反正她不愁吃不愁穿的,不不,反正她几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的,工作的意义,早就不是为了赚工资了,但成屹峰天天的在家,时间久了也会烦的。 秦凝和成屹峰说: “哥,要我说呢,我现在在家挺好的,研究院工作轻松,回家也近,不如你只管去上上班吧,混混资历嘛,等以后我们要是能回老家,你履历上好歹也好看些。” 成屹峰想了半天,说:“你还是想回老家?” 秦凝点头:“我住了这些日子,还是觉得江南好些,这边冬天太久太冷了,以后我们孩子还要读书什么的,冬天怪不方便的。” “好!你想以后回江南,那我就去上班。” 就这么的,成屹峰才开始去上班,但他上班都是踩着点的去,中午回来家里吃,晚上又踩着点就回家了,其余时间都把家里的事做好,根本不用秦凝动手,跟不上班前倒也没有什么大差别。 日子便这么温馨甜蜜的过着。 六月份的一天,成屹峰回家时,一边停自行车一边感叹:“哎呀,老郭行啊,都赶到我们前头去了!你看看。” 说着把手里的信纸给秦凝看。 秦凝读着老家的信,也笑了出来。 郭军义写来的信,他和项月英的孩子都百日了,是个女孩。 郭军义疼爱得什么似的,为这个女儿吃奶的问题,竟然也学会了打听着秦阿南,写信给成屹峰这边,希望帮他们买一些苏国的奶粉回去,信里,他一口一个喊着“我家小英,我家毛头,我这当爹的”,让秦凝有种错觉,郭军义都脱胎换骨成絮叨老奶奶了。 秦凝说:“行吧,他都这么喊你妹夫妹夫的了,咱们就先给他们寄些奶粉回去吧。” 成屹峰收了信纸,说: “行,我先寄些给他。不过我们自己也要储备一些,你看,老郭都说了,孩子越大吃奶越多,一两个小时就要吃一回,我的天,那还怎么睡觉呀,当妈的可太辛苦了,我可不能让你那么辛苦,以后咱孩子吃奶粉!” 秦凝失笑:“孩子肯定吃母乳好啊,哪里能光吃奶粉的,再说了,每个孩子不一样吧,妈不是也说了,你小时候晚上能一觉到天明。” 成屹峰看着秦凝的肚子皱眉: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的孩子估计会胖些。你看你的肚子……我今天看见研究所的一个同事,也是说五六个月,但她肚子看起来小多了,哎呀,我真担心!” ------题外话------ 还有一更 ------------ 第425章 家门幸事 成屹峰说什么,秦凝没当一回事。 成屹峰每天都担心,一会儿担心她拎东西太重,一会儿担心她吃的不够多,一直让她吃吃吃,这会儿倒又担心她肚子太大?似乎迟了! 然而,这肚子,似乎真的太大了。 从过了孕六个月,秦凝的肚子像是吹了气,每天都在增大。 任阿山隔三天来的话,看见秦凝就要惊呼:“哎呀,又大了,这,这太大了不好生啊!” 这么一说,成屹峰越发担心了,天天愁眉不展。 秦凝心里也开始害怕,空间里的鸡天天都生双黄蛋,她这肚子里的,不会是两个吧? 可是这年头又没有B超,也没有所谓的产检,基本上孕妇到医院的话,就是去生孩子了。这倒是要怎么办呢? 最终,成家请了孙医生来把脉。 孙医生一口断定:“双胞胎!肯定双胞胎!” 一家人又惊又喜又忧心啊! 尤其成屹峰,一听说怀双胞胎比怀单个在孕后期要辛苦许多,生产的风险也大许多,成屹峰愁得上班都不想去了。 “老婆,我还是在家守着你吧,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上班根本就没法集中精神,我干脆等你生了孩子再去吧。” 任阿山也是担心,和秦凝说了好几次:“哎唷,原来是两个啊,这……身子会越来越重,不然我住过来吧,晚上我也陪着你睡,这日夜不要离人。” 秦凝一听任阿山要住过来,还晚上要陪她睡,吓得,赶紧和成屹峰说:“行吧行吧,既然你无心上班了,那就回家吧,等我生了再说。” 秦凝自己也害怕起来,等成屹峰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她的时候,便开始往医院跑,四处打听好的助产士。 最后和白护士那边打听到了,省妇女儿童医院有一个姓黄的妇产科医生,十分有经验,口碑很好。 秦凝就和成屹峰开始去找这个黄医生,前前后后找了五次,送了好些空间里的好东西,就和黄医生熟悉了。 至此,黄医生每周都到秦凝家出诊,检查胎儿的生长和孕妇的健康。 尽管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专业的仪器,胎儿检查什么的都是最低级别的检查,不好和后世琳琅满目的科学手段相比,但是黄医生有经验,一双手里接生过成千上万个孩子,摸着肚子就能大致的说出情况来,这让秦凝安心不少。 成屹峰却不行,依然担心,寸步不离的守着秦凝,就怕秦凝有什么闪失。 老家的几个亲戚知道了秦凝怀孕的消息,也是时常的写信来。 秦阿南那边,每次的信都是许春燕写的,秦阿南现在有两个孩子了,出门是完全分身乏术了,口述的信里便不乏满满的担忧,既担心秦凝的身体,也担心孩子生了没有人帮忙照顾,还向秦凝推荐秦云香。 说秦云香真是尽心尽力的帮着照顾秦阿南家老二,要不是秦云香,秦阿南都不知道要怎么带大两个孩子。 虽说他们家也借着做手工活的事,多给些秦云香工钱,贴补她,但心里还是很感激,毕竟带大几个孩子不是给钱就能办到的事。 秦阿南说,要是秦凝实在找不着可心的人帮手,便让秦云香过来东北照料。 而赵进明那边,也写信来说,知道秦凝怀着双胞胎,花妹妹也是担心孩子生下来怎么办的事,要是秦凝少帮手,花妹妹可以来帮衬一段时间。 就连任贵均也让宝生写信来,说挂念秦凝,也担心秦凝身体,还提到任雪静再有几个月就中学毕业了,这么大的姑娘要是没有书读了,就得回家出工了,要是秦凝需要帮手,可以让任雪静去东北帮忙,反正这孩子在家也不受待见。 秦凝看着这些信,笑中带泪,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她现在在这边已经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可还有老家的人挂念着她呢! 为着这些人的关心,秦凝也细细的想了一下今后两个孩子降生后的生活,感觉今后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帮手的,但人选上还是要慎重些,得再多方面看看。 当然,老家寄来的信,也不全是好消息,有些信看着,也是让人心情郁闷。 比如蒋丹。 秦凝刚到东北的前几个月,和蒋丹通信的时候,蒋丹的字里行间都是关心秦凝的身体、关心成屹峰的病情,信里说的都是给秦凝打气的话,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情,有时非要提到,也是“我一切都好”这样一笔带过了。 当时秦凝心里只有对成屹峰病情的焦急,也没顾上多想,可等成屹峰这边身体好了,秦凝怀孕了,向蒋丹报喜之后,蒋丹才告诉秦凝,她和周健过不下去了。 蒋丹和周健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周健的父母,当初说的会当蒋丹女儿一般看待,不过是嘴上一说,真正生活在一起了,就总是拿蒋丹和大儿媳妇比较。 比来比去,都觉得蒋丹不够好,配不上儿子,又因为蒋丹舅舅去蒋丹婆家蹭了几顿饭,更是成了周健父母彻底嫌弃蒋丹的借口。 周健平时要去城里上班,不在家,蒋丹一个人面对婆婆的嫌弃,心里多有不满,和周健说多了几次,却成了夫妻吵架的开端。 吵着吵着,感情便淡了,不过一年时间,蒋丹就发现周健在城里被单厂有相好的,蒋丹彻底失望了。 蒋丹的信里,都是对婚姻生活的无奈和绝望,说她妈妈劝她,反正也没领结婚证,又没有孩子,不如早早分开算了,跟着妈妈过好过这么天天的哭。 现在,蒋丹又回到了镇上那个租来的房子里,和妈妈住着,忍受着别人的议论,发誓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秦凝嘘吁不已。 当初周健和蒋丹满目含情的样子,似乎还在她的眼前,为了帮着两人见面说话,她还当了不少时间的电灯泡,如今两人结婚才一年多就要分道扬镳,真是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为着这个事,秦凝对着成屹峰发脾气: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想要谈对象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把人姑娘娶回家了,又一点也不知道体贴,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 成屹峰被她骂得莫名其妙,但一句重话都不会说,只会眨着长睫毛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惹你生气了?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对我们孩子不好啊,肚子饿不饿啊,要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这种情况下,秦凝的脾气就发不下去了,闷闷的把蒋丹周健的事和成屹峰说。 成屹峰会和她坐着帮她分析问题,讲的都挺有道理: “要我说,蒋丹只说婆婆总是嫌弃,也有些片面,她自己的妈妈,也参与的多了些。我是觉得,结婚这个事吧,最好有什么问题都是夫妻自己解决,两边的爸妈这个意见那个意见的,本来小事就变成了大事,本来可以磨合的,就成了分开。 唉,小凝啊,你不能因为周健就把我批评一顿,周健能跟我比吗?蒋丹能跟你比吗?是不是?反正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只有我,对吧?老婆!” 秦凝看看他那深情的眼睛,无奈的撇撇嘴,事情就过去了。 双胎的肚子,每天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差不多到九月初的时候,秦凝走路都很不容易了,任阿山开始每天都过来看望,有时候成屹萍下了班也过来。 成屹萍会又惊讶又欢喜的摸着秦凝肚子说:“喊姑姑,小宝贝,早点出来喊姑姑。” 往往这种时候,成屹峰就会一把拎开她:“哎哎,说什么呢,什么早点出来,早点出来你是能照顾他们还是怎么的?” 成屹萍对他翻个白眼,很是不屑:“就只能你说,不能我说?你不还和嫂子肚子里的宝宝说快点出来快点出来吗?干嘛凶我!” “你懂什么,快点出来是将来生得快点,不是早点出来,你不懂别说话!” “你真不讲道理,嫂子你看我哥,就会欺负我!” 秦凝无所谓的看着兄妹俩窝里斗,一句话就解决了纷争:“屹萍,来,吃石榴,老家刚寄来的,可甜呢!” “哎呀,这么大的石榴,这颜色真好看。” 成屹萍坐着和秦凝吃石榴,脸上是一副没有心事的甜笑。 秦凝问她:“哎,你单位里那个小青年怎么样了?” “于盛冬啊……还行。”成屹萍笑得更甜了。 “那你没把人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成屹萍凑近秦凝说: “还没。但是我跟妈说了一下,妈去我们厂门口看过了,也让人打听了。妈说别的没什么,就是家里穷了点。但是我把你上次说的那些,就我的性格啥啥的,跟她说了,她就没话讲了。 妈说,想看你哪天精神好一点,让他先来你这边吃个饭,让你帮着看看,要是嫂子你觉得过得去,才让他去我们大院那边,要不我们大院人多口杂的!” 秦凝挑眉:“我哪天精神都好!” “那嫂子是答应啦?那,这个星期天我带他来?” “行啊!” “谢谢嫂子!” 成屹萍喜笑颜开,一边掰着石榴,一边开始八卦:“哎,嫂子你知道吗?方国娇和婆婆吵架了,这几天住在娘家呢!” 秦凝也一边掰着石榴一边应和:“哦,为什么呢?” 怀孕的生活挺无聊的,家里啥都不用她做,这年头又没有手机可以刷屏,听听家长里短打发时间也蛮好的。 成屹萍说:“我听隔壁的大婶说,是她婆婆嫌她就会花钱,什么都不会干。她就回了一句,她是嫁来当媳妇的,又不是当佣人的,三天两头家里一大堆人吃饭,为什么都要让她做? 她婆婆就说她嫌弃几个姑娘回家吃饭,可几个姑娘吃的也是他们公婆的,没她的事,然后就吵了起来,方国娇让丈夫说句公道话,但是她丈夫不帮她,她就气回娘家了!” 秦凝挑眉看看她:“你听着开心吗?” 成屹萍嘴里吃着石榴,含糊的说:“刚开始听着开心,谁让方国娇家在背后说我们家呢,但是现在我听着方国娇和婆家吵几次了,我还觉得方国娇怪可怜的。” “为什么呀?” “那嫂子你想啊,方国娇比我能干,现在都在省机械厂当厂医了,却还要被婆家说这些,当初要是我和这家儿子谈对象,我不知道给嫌弃多少回了!亏得那时候我还觉得人家嫌弃我,我心里不痛快,现在想想,我还要感激她呢!” “哈哈哈!” 秦凝笑起来,很开怀,不懂事小姑子都成长了,真是家门幸事。 倒是要请人帮忙以后带孩子的事,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秦凝颇烦恼。 秦云香呢,秦阿南既然说她好,那是肯定帮得上手,但是二弟弟现在还没满周岁,也是要用人的时候,秦云香要是来这边帮忙,秦阿南又得抓瞎。 花妹妹呢,虽然是个好人,真来了啥事都能帮上,但契爹契娘感情好着呢,长时间分开是不可能的,花妹妹能出来伺候个月子估计行,真要带大孩子是不可能的。 任雪静呢,到底太小了些,让她帮忙带孩子,秦凝心里可过意不去,那不是在用童工吗?太恐怖了。 还是慢慢看看吧,实在不行先在本地找一个。 等到星期天,成屹萍中午前就带了个高大的青年人来,长得挺大气,浓眉大眼,穿了一件簇新的蓝中山装,倒显得草绿色的裤子有些旧。 成屹萍大剌剌走在前头,青年有些害羞的笑着,拎了两大兜东西跟在后头。 成屹萍往坐着喝茶的秦凝前一站,往后一撇头:“大冬,我嫂子!” 青年人摸摸脑袋,羞涩又随和:“嫂子。” “哎,你好。”秦凝应着,捧住肚子想站起来,成屹萍按住她:“嫂子你坐你坐,哎,大冬你把东西放下,自己去屋里搬个凳子坐下,嫂子仰着头看你多辛苦呀!” 高大的青年就把东西放下了,跑到秦凝家厨房自己搬凳子,先搬一个放在成屹萍身后:“那屹萍你也坐下。” 又自己再去搬一个,在成屹萍和秦凝对面坐下。 可他刚坐下,成屹萍左右看看,说:“哎,我哥呢?买菜去啦?那大冬,你自己去厨房拿个杯子,倒个茶。”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26章 不太行 成屹萍只管大大咧咧的差使带来的人。 高大的青年就又站起来往厨房去,一会儿的,拿了两个杯子,就着秦凝身边桌子上的热水壶,给自己和成屹萍倒了两杯白开水。 成屹萍皱眉:“大冬,你倒是泡茶呀!” 高大的青年憨憨的笑起来:“等你哥回来了再泡吧,怎么好随便拿人家的茶。” 成屹萍撇撇嘴,没出声。 秦凝这才出声:“屹萍,茶叶在碗橱下面第二个格子,你自己去拿,别总差使人。” 成屹萍无所谓的笑着,自己去厨房拿茶叶。 她拿了也不动手泡,往大冬手里一塞:“你去。” 大冬就依然憨憨的笑着,把成屹萍面前的开水拿到手里,轻轻的吹着,慢慢喝了,才去厨房洗杯子,出来给成屹萍泡茶。 成屹萍又皱眉:“你看你,自己也泡啊。” 大冬说:“我知道,我先喝了这个白开水,我再泡。” 成屹萍就和秦凝小声说:“嫂子你看他,傻不傻?两杯白开水喝下去,还喝什么茶呀!” 秦凝不答成屹萍,只一直微笑着看大冬,说:“屹萍,你还没介绍人家呢。” 成屹萍一低头,笑:“哎呀,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了嘛,于盛冬。” 秦凝这才看向她:“哦,于盛冬啊,那,他是你同事,还是你对象啊?” 成屹萍嘟起嘴,嗔怪的喊一声:“哎呀,嫂子!” 秦凝很认真的看着她:“说呀,是同事,还是对象?” 成屹萍脸红了,小小声:“对象。” 秦凝就看向于盛冬,他的眼睛里都是光,脸上都是神采。 一会儿,门口自行车铃声一响,有成屹峰的声音往里喊:“小凝我回来了!” 于盛冬一回头,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嘴里说着:“我来帮你。”手就搭上了成屹峰车后座的大筐,帮着把一大筐的煤球拎了下来。 成屹峰看看他:“谢谢你啊!你是……” 于盛冬挠挠头,往成屹萍这边看来,秦凝笑着喊了一声:“快进来吧,屹萍对象来了。” “哦哦,你好。” 两个男人在门口握手,说着话,又把煤球筐子往厨房抬。 成屹萍用手肘撞撞秦凝:“嫂子,行吗?” 秦凝眨眨眼:“我觉得,不太行。” 成屹萍傻眼,嘴张了张,手里的桔子放下了:“为什么呀?他哪儿不好?” 秦凝一本正经的说:“不是他不好,是你不好,你要是一直这么居高临下的指挥他,他最多忍你三年!” “我,我哪有!” “有!屹萍,这人不错,是个踏实敦厚的,现在看着,他家穷了些,高攀了你,可你要是一直这么着,不珍惜,不体谅,颐指气使的,人家也会不待见你。说话的调子改改,你可以不会做家务,也可以什么都差使他,但是态度要好些。” 成屹萍低下头:“好啦,我知道啦!” “知道了就好。” 家里的菜总是不缺的,无非是做点主食。秦凝这边和成屹萍说着话呢,就听见成屹峰和于盛冬在厨房说话:“啊,你还会包饺子啊,那行,你等等。” 成屹峰便从厨房探出头来问秦凝:“老婆,昨天吃了饺子,今天还想吃吗?” 秦凝说:“你呢?” “我随你,你想吃啥我吃啥。” “那包酸菜馅儿的,你喜欢吃,我也喜欢,再看屹萍对象他们爱吃什么馅儿的。” 便听见于盛冬说:“嗳,都行,什么都行。” 两个大男人就在厨房忙活了起来,一阵剁馅儿,一阵擀皮子的,两人干得还挺欢快,秦凝和成屹萍坐在桌子边只管喝茶侃大山,悠闲得很。 等到吃饭的时候,秦凝和成屹峰说:“难得家里有客人,你要是想喝米酒,就喝一点。” 成屹峰高兴极了,就去抱了一瓮酒出来,跟于盛冬分着喝,成屹萍把碗伸过去:“哥,我也喝点,这酒真好喝,喝过一次就上瘾。” 成屹峰还不太舍得,给她倒了小半碗,于盛冬看着成屹萍撅嘴,把自己碗里的分给她,两人对着笑,甜蜜得很。 席间,成屹峰和秦凝说:“小凝,刚才我拐去医院,观察了一下白护士介绍的那个阿姨,可我看了半天,她手脏兮兮的,还吐痰,这样的,如果只是做做家务可能还行,但照顾孩子,我不放心,还是算了。” 秦凝点点头:“这么不讲卫生?那是肯定不行的,唉,要不再看看。” 成屹萍插嘴:“嫂子,帮着顾孩子的还没找到?妈不是说她来顾吗?” 秦凝说:“这找个可靠的人可不容易。咱妈操劳了一辈子了,能给她喘口气就喘口气,况且家里的简阿姨做事也不托心,妈顾着奶奶已经够忙了,我这肚子里是两个,就算妈偶尔来帮忙,也顾不过来的,长期的事,得长期考虑。” 成屹萍无话说了。 于盛冬看看几人,说:“嫂子,你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凝:“勤劳的,干净的,喜欢孩子的,能长期的一心一意照顾孩子的。” 于盛冬有些忐忑的看着秦凝,再看看成屹萍,欲言又止。 秦凝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就笑着说:“屹萍,小于,你们谁要是有合适的,就推荐一个啊,就当帮我的忙。” 于盛冬这才憨憨的笑着,说道:“嫂子,那我,我给你们推荐个人,要吗?” “你说说。” 于盛冬有些紧张,看看成屹萍,才和秦凝说话: “我大表姐。今年三十五岁,早些年嫁得远,现在离了婚,一个人刚回了我舅妈那边,正想找个活。嗯……别的不敢说,人品是极好的,勤快干净这些是肯定的,至于喜欢孩子,我小时候,都是她带大的。 她就是命不好,嫁了个男人空有一张嘴,先是嫌她生了两个女儿,后来又觉得她反正娘家不在身边,总是欺负她,打得鼻梁骨都断过,身上没一块好肉,我舅妈知道了,实在不忍心,非让她离婚回来的。嗯……嫂子要是看不上这样的,不要紧,我就是一说。” 秦凝没先回答,笑着说:“你听屹萍说,你妈妈不在了,那你和你舅妈家倒挺亲近的?” 于盛冬点头,眼神里有些犹豫起来: “是,我舅舅舅妈对我好,跟亲儿子似的,我小时候没少麻烦他们家。嫂子,我是觉得我大表姐人好,应该能帮上忙我才说的,但是,我大表姐离过婚的这个事……呵呵,要是你听着不合适,你当我没说。” “离过婚不是我要考虑的因素,没事。你让她来我这一下,我先瞧瞧人,可以吗?” “行啊,要不,我下午就让她来?” “行!你把她带来,但别说我家要请人的事,就说让她陪你到对象家坐坐,你觉得行吗?” 于盛冬看着秦凝的眼睛,立刻点头:“我明白了。嫂子你说的对,我就说我对象家,我一个人去没底,我带她来帮我壮胆。呵呵!” 于盛冬很高兴的应下了,和成屹峰喝酒聊天,等吃完了,还帮着成屹峰收拾碗筷,十分勤快。 下午,于盛冬把他大表姐带来了,秦凝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心里还挺喜欢的,确实是个宽厚的人,一提起远在别个城市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她也是流泪,但是男人动不动就打人,已经把她折磨得没有了心气,只剩下悲伤。 秦凝啥也没提,只在聊到肚子里孩子的时候说: “何大姐,我大概这个月底才生,别的我都备好了,就是还少几件毛边的小孩衣服,我不太会做,你会做吗?” “会啊!我三个孩子生出来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 “那可得麻烦你教我一下。” “教什么呀,你肚子这么大,又是双胎,弯着肚子做针线不好,我帮你做。”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谈不上麻烦,我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小孩子衣服很容易的,我两三天就给你做来。” “那可太谢谢你了!” 秦凝又故意的差使走了成屹峰,却留何大姐和于盛冬吃晚饭,说: “何大姐,你们在,真热闹,你们在这吃晚饭吧,东西都是现成的,等会儿我热一热咱们就吃,可别嫌弃。” “看你说的,我表弟一讲,说要带我来看看对象哥嫂家,我当时还担心呢,我这出来可别给我表弟添乱,她对象那么好,我们小表弟家……到底比不上,可我看你是实在人,我心里真是替我表弟高兴呢,哪里有嫌弃的,你坐着啥也别动,我做,我做。” 何大姐便在秦凝的指点下,忙起了晚饭,期间于盛冬要帮忙,何大姐还推开他:“陪你对象去,我一个人就行了。” 她干活利落得很,真是一个人能抵三个人用。 等她把晚饭煮好了,成屹峰才装作买了东西回家,何大姐已经把饭桌给有模有样的都摆上了,实在是个眼里有活的勤快人。 吃完晚饭,眼看着天黑了,何大姐还跟于盛冬说:“赶紧的送你对象回去,天黑了路上不好走,我这自己回去就行了。” 三个人和秦凝夫妻告别了,成屹峰点头说:“这个大姐倒是不错,别的不说,我单看她给你拉椅子、扶你坐下的样子,我就中意她。” 秦凝说:“我也觉得不错,过两天我看看她做的小孩衣服,只要衣服上用心了,差不多就行了。” 等到第二天中午,任阿山先过来了,和秦凝日常的说了几句,便问道:“小凝,你昨天看着那青年还行?” 秦凝点头:“我觉得合适。聪明但心机不深,宽厚但有自己的原则,做事勤快,是个过日子的。” 任阿山说:“你咋看出来啦?” 秦凝把昨天于盛冬介绍了大表姐的事说了,分析给任阿山听: “这种介绍人来帮忙带孩子的事,要换心机深些的,就不会提,就怕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呢,倒把亲戚介绍来帮忙顾孩子,容易有龃龉。 您看啊,这要是我们用了他亲戚,显得他求着我们似的,要是我们不用他亲戚,显得他亲戚不好、也容易带累坏他。怎么都不是讨人喜欢的事,但是他还是说了。 我想着,他会介绍他表姐,一则,是他真心觉得自己表姐好,能帮得上我们;二则,他心底有自己的主意,人人觉得表姐离过婚的,不是福气人,他不觉得,他感激表姐,想帮衬一把表姐。不管哪一个想法,都是他心底宽厚的缘故,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情境下,不会欺负屹萍,这就很好了。” 这个时代,对于离过婚的女人,很多人都带着有色眼光,不管遭遇的什么才离婚,旁人都觉得离过婚的不好。 任阿山听秦凝说了,怔怔了很久,说: “我上回远远看了一眼那个于盛冬,模样还行,我也打听了,都还说他工作挺踏实的,就是我觉得他家里穷了些,但现在你觉得合适,那就这样吧。” 秦凝说:“妈,主要还是看屹萍自己,屹萍觉得能过日子,咱们现在帮着把把关,可以后究竟过成什么样,还是要靠她自己的。” “我明白了,怎么的,这种家庭简单些,屹萍也能轻松些,还是你看得明白,我也听你的,那我回头让人来家里吃饭,把这个事定下来就是了,屹萍年纪也不小了,成个家也能懂事些。” 任阿山那边把成屹萍的亲事定下来了,秦凝这边在第三天见了何大姐做的小衣服,立刻也定下来了。 新生婴儿贴身穿的衣服,要十分柔软,针脚都要藏起来,免得摩擦婴儿皮肤。这何大姐做了五六件小衣服,用的都是最好的绒布衣服,还特意的用手搓到完全软和,缝头都做在外面,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而秦凝,之前只是说了一句,布料都没有给她,更谈不上提工钱,但人家就是看在表弟的份上,尽心尽力,非常难得了。 秦凝手里握着小衣服,当即就跟她说: “何大姐,想麻烦你一件事,你看你这衣服做得这么好,一定是个疼孩子的,我这怀的是双胎,我娘家远,婆家还有病着的奶奶,我想找个人帮着我坐月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工钱好说,我和做衣服的钱一起给你!”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27章 这辈子没有这么害怕过 秦凝一提请何大姐帮忙坐月子的事,何大姐还惊了一下: “啥?工钱?做衣服的钱?不用不用,要是我们盛冬能跟你们屹萍成,都是亲戚呢,不用!” 秦凝非常诚恳的说道:“要的,就算亲戚也要的。再说了,我诚心请你帮我做月子,肯定得给你工钱啊。” 何大姐的鼻梁确实有点歪,上面的淤青都还没有完全退却,可见得她曾经接受的家暴多么厉害,她抬眼看着秦凝的样子,也有些受宠若惊,说: “你,真的请我帮你?那……不用工钱!咱们也算投缘,我来帮你坐月子好了,你管我住管我饭就行!不瞒你说,我,我是离过婚的……我现在才回的娘家。 虽说娘家人都对我挺好,但我不想拖累娘家人,让人看笑话不说,还吃着家里头那么一点点口粮,我嫁出去十多年了,刚回来也还没有户口,也难找着工作,真是拖累娘家人,只要你能要我住下,我就很开心了。” 秦凝没和她多解释,只和她拍板定了日子,便让她自己收拾了家里多的那间房,随时可以住下来。 何大姐三天后就搬进了秦凝家。 家里有了何大姐这么个勤快人,成屹峰也变成了空闲的,他便开始时时刻刻的跟在秦凝身边,一会儿说要给孩子取名字,一会儿又担心生的时候这样那样的事,秦凝就说:“你还是去上班吧,你在家围着我转,我都要烦了!” 成屹峰委屈巴拉的看看她,能好一会儿,但第二天,故伎重演,又开始絮叨,孩子的东西还有什么没买,黄医生那边几时来看秦凝,今天是不是该散步,晚上要吃什么才有营养,比秦凝紧张得多。 正当秦凝还满脑子琢磨着怎么打发成屹峰去上班,好人自己松快没人管的时候呢,阵痛却忽然来了。 “屹峰哥,我觉得我肚子有点疼。” “疼?怎么疼?” “抽抽的疼。” “这……很难受吗?那马上去医院。” “不,我再等等……啊,现在好了。” “那也不行,黄医生不是说了吗,觉得不对劲一定要马上去医院。” “我挺好……啊,不,又来了,疼!” “艾玛呀!去去,赶紧去医院!” 成屹峰和何大姐急急忙忙的把秦凝送到了妇女儿童医院。 虽然之前黄医生说过,怀双胎的,一般都会早产些,平时要注意着,但真的阵痛来了,秦凝还是很慌张,可成屹峰更慌张,只知道握住秦凝的手说:“怎么办?怎么会这么痛的,怎么会这么痛的?医生,医生!” 还好花了钱,包下了整间病房,两夫妻慌张得无所适从的样子也没人看见,倒是何大姐真派得上用场,不但安慰着秦凝,还能及时的给秦凝端上鸡汤面补充能量。 黄医生时不时的来看一下待产情况,也安慰吓得脸雪白的成屹峰:“别怕别怕,现在才开了四指,还有一会儿呢!” 可医生这么一说,成屹峰更怕了:“什么,我老婆这么疼,才四指,那要等到啥时候啊,这怎么办?医生,你想想办法?” 医生摊手:“生孩子都这样,别急别急啊!” “那以后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这一胎还没生下来呢,成屹峰就立志不生了,秦凝自己也没想到,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呢,想不到生孩子能这么疼,真是浑身在撕扯的疼,她也哭着说:“真不生了,原来生孩子这么疼,不生了!” 夫妻俩都嚷嚷着不生呢,任阿山急急忙忙来了,跟何大姐两人在一旁安慰着,打着气,煎熬了七个小时,生了。 老大老二间隔了一个小时,一对闺女。 任阿山抱着老大笑:“哎哟,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哎哟,我家孙女真好看!” 何大姐抱着老二笑:“哎哟,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哎哟,我家妮儿真好看!” 成屹峰抱着秦凝哭:“老婆,以后都不生了,太可怕了,老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孩子的降临,打乱了家里的一切秩序。 秦凝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家坐月子了,任阿山也在秦凝家暂时住了下来,因为何大姐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两个孩子十分有默契,一个哭,另一个也哭,一个要吃,另一个也要吃,一个大便,另一个立刻配合着也大便。 虽然是双生子,但两个孩子体重并不比一般的还是轻多少,都是四斤多,十分的健康,哭起来声音洪亮得百米外都能听见。 这可好,要是半夜饿了,一哭能让两边邻居来敲门:“怎么回事呢?妮儿哭了怎么还没喂呢?怎么让她哭那么久?那么可人疼的孩子,别给她哭那么久啊!” 何大姐和任阿山轮流着出去解释:“不是不是,喂了的,刚才哭的是老大,这会儿哭的是老二,唉!” 成屹峰忙着照顾秦凝,一会儿说:“妈说你不能下地,你要什么我给你拿。”一会儿说:“什么,月亮河游泳?你怎么想出来的,何大姐说了,月子里要小心的呢!还是别了!” 秦凝可怜兮兮的被禁锢在床上,很闲,无聊的发狂。 原本秦凝想自己喂母乳的,但很奇怪的是,没有母乳,两个孩子怎么吸,都没有母乳。 孩子饿得哇哇哭,秦凝疼的嘶嘶喊疼,可没有就是没有。 任阿山和何大姐还想着法子呢,一会儿说要用热毛巾敷,一会儿说赶紧做下奶的饭菜,结果成屹峰大手一挥: “别了,就算有了奶,两个孩子呢,一会儿喂这个一会儿喂那个,那小凝还要不要休息了?太辛苦了,吃奶粉!我买了很多的,管够,吃奶粉去!” 孩子不吃母乳,秦凝就变成了单纯的坐月子,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唉,做点啥好呢? 读书看报,成屹峰说伤眼睛; 画画写信,成屹峰说伤精神; 逮着个成屹萍瞎叨叨,成屹峰能把人赶走:“好了啊,你嫂子要休息了,给她睡够了再说话。” 秦凝抓狂:“成屹峰你够了!我只是生了孩子,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成屹峰搂着她说:“什么只是生了孩子,你差点要了我的命,你给我好好的歇着,你就当是安我的心,我一想到你痛得哇哇叫的样子,我就难受,你还是歇着吧啊!” 秦凝只能趁着晚上,成屹峰睡着了,一个人溜进空间,有时候就游个泳,有时候和悟空玩一会儿,或者弹会儿琴也好。 但她也开始牵挂着,怕成屹峰醒来看不见她着急,她就那么放松一个小时,就出去了。 两个孩子是真漂亮。 大概是秦凝在怀着的时候,在空间呆着的时间比较多,两个孩子从出生,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子纯净的感觉。 这种纯净,不止是身体上的干净、没有胎垢这种情况,更是指她们的皮肤眼睛和头发。 她们的皮肤特别的白皙粉嫩,眼珠子却是乌黑,头发浓密,简直是芭比娃娃似的存在。 刚开始几天,成屹峰对她们怀着一种“你们让我老婆辛苦”的排斥感,大概半个月后,成屹峰就天天的抱着,移不开眼。 “啊,大妮儿,你长得真像妈妈呢,看这小手,多可爱呀!” “二妮儿你看看我,我是你爸爸,叫爸爸呀!” 阳光照着成屹峰,他的脸金灿灿的,他专注的看着孩子,笑容像一幅画。 秦凝看着这幅画,靠在枕上,无声的笑。 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任阿山和成有川商量着,怎么的也得办酒席庆祝一下。 任阿山和秦凝说:“小凝,结婚酒席没办,现在干脆一起办吧,这么多喜事凑在一块,不让爸爸妈妈炫耀一下,也实在说不过去啊。” 秦凝也没法反对了,只说:“那老家的人怎么办?” 任阿山说:“我让你们爸爸打电话给老赵那儿商量过了,老赵说,现在咱们这边冷了,时局又有点乱(SRB倒台的时候); 要是他带着你们外公啊、你两个弟弟他们过来,路上既是有点不安生,老人孩子只怕受不了这边的天气,不如,我们这边单独办,等妮儿们大一些,让你带着孩子回去一趟,在老家办酒席。我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你说呢?” 秦凝明白了,觉得要是孩子大点回去老家,真的是不错,便也随任阿山去办了。 成屹峰和秦凝的婚礼酒席连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场地放在地质大院的大会场,开了十二席,地质大院的干部和干部家属都来了。 酒席是请地质大院食堂的师傅代办的,菜肴都是秦凝让成屹峰用空间的瓜果蔬菜去换的。 已经又是一年冬天,东北的瓜果蔬菜比肉和鱼都贵,秦凝家一分钱没花,就换了好些野味,所以酒席办得很出色。 卤肉大盆大盆的端上桌,鱼是整条整条的,鸡也是整只的,更难得的是,每桌都有大盘的蔬菜水果,鲜嫩得不得了;酒水上,刚开始看着那一个个土瓮不起眼,可一打开,酒香扑鼻,令人垂涎。 这样的酒席,实在无可挑剔,大家吃得赞不绝口。 任阿山和成有川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给大家劝酒,客人都开始说起感谢话,好多人也打探起来:“成工,你这蔬菜哪儿买的啊,真是太新鲜了!” 成有川用成屹峰扯的谎回答着:“我儿子去采买的,好些都是我儿媳妇老家的人想法子送来的,哈哈,吃个新鲜,啊,吃个新鲜。” 等走到方工和米阿姨那桌,众人也是同样的说辞,只有米阿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成工,这一对儿孙女你都这么稀罕,办这么好的满月酒席,要是生一对小子,你们得置办得我们不敢吃呀,哈哈哈!” 成有川说:“老米,今天我们可不单单是给孩子办满月酒,我们还是给儿子儿媳妇办婚礼酒呢,当时我们儿子出了事,我和我爱人都吓坏了,还好我儿媳妇来了,和屹峰在病床办的婚礼,我们也没给办酒席,十分过意不去。现在,我儿子身体好了,我们就算谢都该谢谢儿媳妇呢!至于孙女孙子,那都是额外的啦,生什么都是好的啊!哈哈!” 跟在成有川身后的任阿山可没这么客气,等成有川说完,任阿山对着米阿姨笑得莫测高深: “老米,你这是嫉妒我吧?一对儿孙女,可不是谁家都有的啊!你肯定嫉妒我呢!对了,老米,你家娇娇结婚也有些日子了,怀上没有啊?啥时候也请咱们喝满月酒啊?也让我嫉妒嫉妒你呢?” 一听提到女儿,米阿姨往四周看看,见众人都竖着耳朵在听她们说话,立刻扯开话题:“呃,呵呵,看你说的,呵呵,来来,我看看孩子,哎哟,确实漂亮啊!” 任阿山这才得意的一仰头走了。 办完满月酒,任阿山晚上就住回了地质大院。 秦凝和成屹峰带着孩子回去的路上商量说:“何大姐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晚上挺辛苦的,要不我们轮流带老大老二睡吧?” 成屹峰一时没回话,等到回了家,一进了房间,秦凝又问:“哎,刚才问你呢,晚上咱们是不是该轮流带一个孩子歇着,老大还是老二?” 成屹峰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秦凝,说:“老婆,轮流可以,但啥时候轮到我呢?” 秦凝一愣:“什么啥时候轮到你?晚上都是你带着啊!” 成屹峰皱着眉,大力指指自己:“我说的是,啥时候能轮到我,我,我!” 秦凝看着他那满眼的憋屈,笑得不行:“去去去,顾孩子都来不及呢,谁管你啊,一边去!” 成屹峰忿忿的去关门:“天哪!我后悔了,我太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这么快要孩子。不行,今天不管怎样得轮到我,今天可是我们的婚礼啊!” 有两娃的日子,每天过得很充实。 秦凝把成屹峰打发去上班,平时就她和何大姐在家里顾孩子。 而这位何大姐,自从秦凝给了一百块月子工钱,她对秦凝和两个孩子,便越发的掏心掏肺,再加上两个孩子长得好,何大姐对她们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 秦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平时家里有什么,都是给她一份,要是有特别好吃的,也让何大姐带回去给父母,完全的当她家人一般,和和睦睦的相处着。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28章 一文一武,恢复高考 一转眼,已经是七七年的深秋了。 姐姐成果和妹妹成朵一周岁了。 “哎哎,果儿,快来奶奶这儿,抓这个!” “宝贝朵儿,来姑姑这,拿这个,这个好!” 秦凝家的院子里热闹极了,地上铺了两条厚被子,摆了算盘、小刀剑、书本等东西,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趴在上面翻看,四周围着成有川任阿山这对老夫妻、和成屹萍于盛冬这对小夫妻,何大姐和成屹峰也站在旁边嚷嚷着,独缺了秦凝。 等成果抓了一本书,成朵抓了一把玩具刀的时候,众人哄笑着把他们抱起来,嘻嘻哈哈的说着抓这些东西的意义。 成屹峰笑着往屋里去,喊着:“老婆,一文一武啊,我们家朵儿当真是男孩子性格,竟然喜欢拿把刀呢!” 秦凝正趴在房间的桌子上写信,闻言头也没回的说:“哎呀,随她们怎么样,只要她们开心就好了。” 成屹峰走过来看了一会儿她的信,说:“你让宝生也去?” 秦凝低低的“嗯”了声,很快把信写完,她把一些东西包好交给成屹峰,说:“宝生比其他几个人更需要去,你赶紧的给寄了吧,让宝生他们越早知道越好。” “好,那我现在就去寄。” “嗯,回头你记得在书店再买几套高中教材,咱们自己用,之前的我都包在这寄给宝生他们了。” “知道了。你再给屹萍说说,她吊儿郎当的。” “好。” 成屹峰急急忙忙的走了,院子里的众人还在陪着两个孩子玩呢。 秦凝走了出去,从成屹萍手里接过老二成朵,成朵的小手一把抓住她头发,在她腮边“吧唧”一下,甜甜的喊:“妈妈!” 幼童那稚嫩的嗓音,如同天籁,秦凝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乖朵儿!妈妈抱一下,就跟何阿姨去睡觉吧,到睡午觉的时间咯!” 朵儿立刻从她身上往下蹭,嘴里喊着:“不睡,不睡,玩,玩,姐姐,玩!”小短腿蹒跚着往一旁的任阿山身边去,一下子抱住任阿山的腿。 任阿山正抱着老大成果呢,笑着喊丈夫:“老成,快,把朵儿抱着,外头玩去咯,要不妈妈又要抓睡午觉咯!” 成有川笑着过来抱起成朵,特别大步往院子外去,颠得成朵咯咯大笑,任阿山抱着成果追上去,成果也笑起来:“追,妹妹,追!” 于是,笑声在外头的巷子里一路而去。 秦凝无奈的摇头,成有川任阿山太宠这两个孩子了,什么都依着孩子,他们一来,作息时间一定打乱,还好平时没住在一起,否则非宠坏不可。 孩子们一走,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成屹萍刚笑嘻嘻的也要往院子外去,秦凝叫住她:“屹萍,和大冬坐着,我有话和你们说。” 成屹萍和于盛冬是年初结的婚,秦凝和成屹峰送了一套小院子,就在离这边三四条街外。 秦凝千方百计的帮于盛冬的父亲找了好的医生,现在于父病情好了许多,跟成屹萍夫妻一起住着,能帮忙做些家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是对于啥都不会做的成屹萍来说,有老公公在家收拾了,他们小夫妻就轻松了,再加上何大姐偶尔也会过去帮着他们做做菜什么的,成屹萍日子过得很悠哉。 成屹萍夫妻俩平时有事没事,就会过来秦凝这边坐坐,逢上星期天,便一定会来这边聚餐,现在的她,啥事都会和嫂子说。 这会儿,成屹萍见秦凝一叫她,她和于盛冬对看一眼,两人就在一旁坐下,成屹萍的脸有些犯难,说:“嫂子,啥事啊?” 秦凝抱臂看着她:“你说呢?你哥都跟你说过了,你想不起来?” 成屹萍眼睛往旁边看,说: “嫂子,我真觉得,我不想再读书了,我现在在厂里挺好的,大冬,是吧?”说话间,桌子晃了晃,秦凝不用看就知道,成屹萍在桌子下踢于盛冬。 于盛冬在一旁尴尬的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成屹萍无奈的瞪他一眼,又和秦凝说:“再说了,嫂子,这高考什么的,一定挺难的,我毕业都好久了,那些东西早就忘记了。我,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秦凝又看向于盛冬:“你呢?” 于盛冬脸抽了抽:“嫂子,我,我也忘光了!” 秦凝叹气:“忘光了就学呀!高考中断了十年,大家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多少人在引颈期盼着恢复高考啊!又有多少人抱着要改变自己改变人生的想法,希望能参加高考啊!你们俩倒好,一点也无所谓。” 可是,成屹萍低低的来了一句:“嫂子,我不想改变人生,我现在,挺好的,大冬,是吧?” 这次,于盛冬点了头:“是,嫂子,自从和屹萍在一起,我每天都觉得开心得不得了,我们现在真挺好的,就……别变了吧?” 秦凝四十五度角望天: “唉!真是两个不思上进的家伙!不行,你们不能这样,现在的钢铁厂,十多年以后说不定就不存在了,你们以后日子永远是这样的?到那个时候,你再想要改变就来不及了。 你们现在还没有孩子,正好的,努力一把,要是能考上大学,以后国家分配工作,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呢,你们将来的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说不定能去更大的城市上学读书啊!” 成屹萍夫妻俩相互望望,成屹萍嘀咕一句:“钢铁厂怎么会不在嘛,钢铁厂那么大,嫂子,咱钢铁厂有自己的小学,很不错的呢!” 秦凝气得伸手就给她一个爆栗:“祖国更大,世界更大,你读了书就能看见更美好的东西,也能和更厉害的人在一块儿!” 成屹萍挽住她胳膊撒娇:“嫂子,我觉得你最厉害,我能一直跟你在一块儿就行了!” 秦凝一把将胳膊抽出来,脸铁板一块:“不要!我才不要和没有上进心的人在一块儿!那,现在就回答我,你们俩是要复习迎考,还是要从此不许到我家来?” 成屹萍仰天长叹:“天哪,嫂子,这种选择你也给得出来?行行行,我还能说啥,我复习迎考,我复习迎考还不行嘛!” 秦凝这边说服了成屹萍夫妻,等成屹峰又买了复习资料回来,便把复习资料分发给大家,还很严厉的说着要怎么怎么复习的话。 成有川夫妻抱着孩子回来了。 成有川在一旁听秦凝交代着成屹萍每天要做功课的话,便也坐下,语重心长的和成屹萍说: “你们嫂子说的对!知识就是力量,本来我就一直对停止高考这个事放不下,我自己好歹是大学生呢,结果你和你哥还比不上我,真是丢人!现在能恢复高考了,你们还不去争取,真是的!” 成屹萍撇撇嘴,没敢出声。 成有川转向秦凝:“这个消息确切的吧?秦凝啊,我都担心又会反反复复的。有一年屹峰要争取工农兵大学生我不让,我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去参加真正的高考啊!” 秦凝点点头:“爸,消息确切的。中央八月份就把这事定下来了,各大高校已经开过准备招生的会议了,再过几天,就会全国统一通知恢复高考。 但我认识一个教授,原先下放在我们老家扫大街,我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去年底平反了,现在已经是沪上复晨大学的副校长了,他特意写信告诉我的,让我积极备考。他是个认真的人,如果是没确切的事,他不会说的。” 秦凝说的这位教授,当然是曾经住在秦凝买的第一套房子里的、齐山教授。 时局变换,齐山仲倚竹夫妇已经在去年末平反,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工作岗位,不但得到了经济补偿,也在工作上更进了一层,齐山现在是复晨大学的副校长兼法学院院长,仲倚竹现在是历史学系的副教授。 但是,曾经最苦的那段岁月,已经在他们的人生烙下印记,而在那段岁月里给予他们帮助的人,格外受到他们的尊重和感激。 齐山和妻子并不经常和秦凝通信,但只要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对秦凝有帮助的,就会立刻写信告诉秦凝,国家马上恢复高考的事,齐山第一时间就通知秦凝了,还十分真诚的邀请秦凝报考复晨大学,说至少可以在生活方面照应一些,包括今后秦凝带着孩子住宿什么的,全部由他们承担。 秦凝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就和成屹峰商量着,要一起复习一起迎考了。 高考中断了十年,消息一旦放出来,多少人会争抢学习资料啊,秦凝一边让成屹峰多买些学习资料,一边让自己关心的家人朋友也赶紧复习迎考,所以才有一早就写信、还劝成屹萍的这一出。 此时,成有川听着秦凝的话,缓缓点头,眼里都闪动起晶莹来,说: “太好了!国家终于重视这件事了!好好,那你们要复习迎考,孩子就让我们带着,咱们一家子一起努力啊!” 任阿山在一旁听着,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就走:“走走,果儿,朵儿,跟奶奶回家,咱们不耽误爸爸妈妈考试当大学生,咱们回奶奶家去咯!” 秦凝喊都来不及:“哎,妈,妈,不用了,妈……” 任阿山跑得比兔子还快,哇,终于有理由和俩宝贝孙女天天在一起啦! 接来了的日子,秦凝家的小院子,便真的安静了下来。 成屹峰是很向往高考的,主动请了长假在家复习。孩子还是让任阿山带走了,何大姐也一起住了过去。 因为秦凝想着,要是今后真的去沪上读书,那他们的小家庭就真的要和任阿山成有川这边分开了,任阿山那么宠爱俩孙女,要是一下子走了,不免舍不得,就先给他们多聚聚吧! 孩子一走,秦凝和成屹峰便恢复到了谈恋爱的状态,不不,比谈恋爱的状态要好,谈恋爱还要相互试探,相互琢磨心事什么的,但作为彼此相爱的年轻夫妻,陡然清净了,过起两人世界来,那,就太甜蜜了,完全的只有甜蜜。 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空间里,读书是要的,但是,比读书更要紧的事,也是要做的。 用成屹峰的话说,是“劳逸结合”,秦凝不免吐槽:“你天天这样,也不知道哪个是劳,哪个是逸!” 在家复习了一星期,十月二十二号这天,成屹萍带着丈夫兴冲冲的来了。 “嫂子,嫂子,你真行,昨天收音机里才开始说全国恢复高考的事,我同事跟我说,她也想考,结果跑去书店一看,复习资料半天就被人家抢光了,买的人差点打起来!还好我们家有你帮我买到了呢!” 秦凝瞪她一眼:“你没跟人说我们提前知道了吧?” 成屹萍摆摆手,说:“没没,我没说,我现在就是来问你报名啊、填志愿这些事。我同事说了,可以填大学,也可以考中专,嫂子,你看我,我,那么多人考试……我还是报个中专吧?” 秦凝皱眉。 也不怪成屹萍怂,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根本不是后世的那样,能知道分数以后再填报志愿,都是报名后先填报志愿再参加考试的。 现在这个时代,好些考生连国家有多少大学都不知道呢,不要说是根据自己的兴趣或者能力来报考学校了,很多考生只能往知名的、重点的大学填,更多考生不了解自身情况和总体情况的差距,为了保证自己能重新读书,都宁可填报中专。 可其实,因为中专不需要学费、住宿费,甚至好些专业还给学生发补助,报考中专竞争也是激烈的,分数并不一定比读大学低多少呢! 还有一个方面,国家迫切需要医学、教育、农业类的人才,如果报考这一类的院校,会优先录取,毕业后国家包分配。 那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便会放弃自己的兴趣,尽力往这些方向去考,可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考,那些专业要被录取便也难了。 所以报考大学还是中专,填写什么学校,确实是一件值得好好商榷的事情。 ------------ 第429章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成屹萍和于盛冬在秦凝家商量了老半天,秦凝还出了考卷给成屹萍做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让她报考大学,但避开医学、教育、农业类的学校。 秦凝使劲想着前世的记忆,权衡再三,帮成屹萍选了个两个不出名的财经学院,这样,既能让成屹萍加大考上大学的机会,今后毕业了,也会有好工作的。 要知道,现在看起来,国家缺的是医学、教育、农业类人才,可等到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一吹大地,银行业什么的就起来啦,财经专业出来的,很容易成为白领呢! 成屹萍懵懵懂懂的,秦凝说什么,她就填什么。 于盛冬的志愿就特别简单,只要和老婆在一起就行,秦凝和成屹峰便也随他了。 秦凝和成屹峰自己的情况,早就已经想好了的,秦凝肯定要往老家去,况且复晨大学还是上辈子的向往呢,既然齐山教授也真诚的邀请,她就往复晨大学考去吧! 成屹峰和于盛冬一样,老婆的志愿就是自己的志愿,秦凝往哪儿去,他就往哪儿去,想都不用想的事儿。 一转眼,面临考试还有半个月了,秦凝把最后的一些笔记交给成屹峰,说:“这次给宝生寄了,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他学得怎么样了,希望对他有帮助吧!” 各省市的考试题目都是各省市自己定的,考试时间也略有不同,但大差不离吧,秦凝按照宝生的来信请求,每隔一星期就给他寄自己的学习笔记,希望能帮助他。 成屹峰把笔记收在一个大信封里粘好,写上地址,说: “小凝,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宝生考有外国语院系的大学呢?你总说外国对宝生那样的人宽容一些,宝生如果将来能去法国什么的会更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秦凝垂下眼,一时不说话。 空间的事,秦凝在成屹峰醒来后就一点一点告诉了他,但秦凝的魂来自于后世这一点,秦凝选择永远深埋自己心间,不想告诉任何人,那是另一个世界,她希望可以忘记。 秦凝便说:“苏瑞说过的。在外国,有些地方能接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还有些地方就算不接受,也不会攻击,宝生要是读了外国语大学,就有计较大的机会出国留学。法国是时尚之都,宝生对服装挺有自己的见解的,那他要是去法国,肯定能过得好一些,别的不说,最起码没人会追着问他几时去相亲吧。” “我吃醋了,你对宝生真好,帮他想这么周到。”成屹峰夸张的扁嘴。 秦凝伸手,恶作剧的捏住他扁着的嘴,笑着说: “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干嘛对他这么好呢?说不定是我担心他留在国内,一直记挂你呢?谁让你上回看了他照片,跟我说宝生越长越好看了呢!我也吃醋了!” 成屹峰拉开她的手说: “哎呀,老婆,你快把这句话再说一遍,我最喜欢听你这么说了,你看看你,平时都只知道让我读书读书,复习复习,就不说这些哄我的话!” “我没哄你。” “真的?那,你说爱我!” “我爱你!” “……噢!受不了了!心脏受不了了!哪儿哪儿都受不了了!噢,老婆……” 东北,十二月十一号,高考。 这是高考历史上最特别的一年,只有这一年,高考是放在了冬天举行的。 其实全国各大院校,即便卯足了劲,也总共能容纳三十万的学生,但全国各地报考的人数,据说有五百七十多万人。所以,可想而知,这是一场多么激烈的竞争。 全国都开始考试了,而东北的各大考点门口望出去,都是裹着各色围巾或帽子的人头,在白皑皑的冰雪世界里,缓慢的移动着。 秦凝成屹峰等人的考试点在同一间学校。 学校大门口挂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看着让人心里有一种忐忑感。 成屹峰把秦凝护在身前,慢慢的跟着前面的人往考场里走,成屹萍和于盛冬也是这么个姿势往里走着。 成屹萍还在后面叹气:“哎唷,怎么这么多人!哎唷,我看我肯定考不上的,哎唷,好冷啊!” 好不容易进了考场,成屹萍忽然走去前面拉住秦凝说:“嫂子,你看,那个好像是方国娇!前几天好像听说她刚怀孕了,她也来高考?” 秦凝瞥了成屹萍指着的方向一眼,看见一个女的,穿着厚厚的棉袄,用围巾裹着脸,也正往他们这么看来,确实是方国娇。 秦凝无所谓的转开脸,和成屹萍说:“马上考试了,别分心,人家怀孕了都来参加,可见得多么重视这个考试,你要向人家学习。” 成屹萍嗤之以鼻:“切!我才不向她学习!听说她和婆婆吵了无数回了,隔三岔五闹离婚,一会儿却又说怀孕,谁知道她搞什么呢!” 成屹峰拉下围巾接上话:“考试呢,说这些做什么,赶紧的找教室进考场吧!” 考场的纪律,十分严格,所有人一进入考区,便自动的消声,还战战兢兢的。 秦凝和成屹峰等人,没有分在一个考试教室。 她坐进自己的考试教室,把准考证和文具放好,向周围看看。 首先,黑板上,也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这八个字,但加了注解,说一颗红心就是在祖国的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成绩,两种准备就是录取和落榜。 而考生们,基本在五分钟内就相继坐下了,没有迟到的。 但从外貌上看,考生的年龄差距好大。坐在秦凝前面的一个男同志,脑袋后面的头发有点白,坐在秦凝后面的一个女考生,看起来不过十六七。 看来,这次的高考,真的是觉得有点希望的,都来考试了。 然后,秦凝还看见方国娇,跟她隔着两排座位坐着,对她投来敌意的一瞥。 秦凝别开眼,没理睬她。 方国娇的婚姻并不幸福,任阿山和成屹萍时有提起,可不管她怎么样,跟秦凝无关,秦凝懒得理她。 至于别的考生,每个脸上都写着认真两个字,秦凝虽然是穿越来的人,但觉得,只要是考试,就不能过分自信,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秦凝拿到考卷一阅卷,基础题几乎没有问题,倒是作文的命题,让她摸了一会儿下巴,“对党说的心里话”?! 呃……好吧,她得好好想一想,没话也得找到话! 监考老师的脸,是标准的扑克脸,在考试教室不断走动着,时不时往考生身边站一站,看一下大家的答题。 秦凝一开始写作文,便把监考老师给忘记了,“刷刷刷”的没停笔,等到基本写完了,她转了转脖子,才发现监考老师站在她旁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监考老师见秦凝抬头看他,脸抽了抽,走开了,到讲台前和另一位监考老师窃窃私语了几句。 秦凝忖度着他们的表情,一个人偷偷笑了笑,哈,估计自己这“心里话”写的不错啊! 秦凝再次检查了一下考卷,便交卷了。 她一交卷子,两个监考老师便开始拿着卷子看,好些考生抬头向她望望,有两个考生也跟着交了卷子,更多的人,脸上开始紧张。 秦凝大剌剌出了教室,在和成屹峰说好的地方等。 一会儿的,成屹峰也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自信。 这种跟相爱的人齐头并进的感觉真好啊! 成屹峰走过来,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秦凝也轻轻捏了捏他,算作相互的鼓励。 考试学校的操场上,考完出来的人渐渐多起来,独独成屹萍和于盛冬,等到敲了考试时间结束的铃才出来。 秦凝和成屹峰什么也没说他们,一起走路回家吃中饭,只等着下午考数学。 同样的,下午,秦凝和成屹峰很早就考完出来汇合,成屹萍和于盛冬到敲铃才出来。 第二天上午考政治,秦凝出门前特意吃了一颗宝珠,提神。 因为政治是她的弱项,她真的不太能确定是否能考好,好在考卷发下来以后,秦凝松了口气,哇!不枉她在复习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来准备啊! 这天下午是考历史地理,这是七七年高考的特色,两项内容作为一个科目考。 秦凝自己还挺满意,答好便交卷了。 成屹峰比她还先出来等着了,这就证明,成屹峰也答得很轻松。 两人目光相触,欣喜便溢于言表。但考场重地,两人只好默默的在附近站着,轻轻的拉一拉手。 于盛冬也出来了,和秦凝成屹峰对着答案等成屹萍。 结果照样等到敲考试结束铃,成屹萍才出来,她看见三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我,我竟然睡着了!还好监考老师叫醒了我,艾玛,差点来不及写啊!” 众人差点晕倒。 成屹峰第一个皱眉:“你是不是傻啊你,这么重要的考试也能睡着,你到底想什么呢?” 于盛冬虽然眼里也有些意外,但看大舅子骂成屹萍,他又不舍得,弱弱的说:“呃,哥,嫂子,大概是我们这几天复习的太晚了吧!” 成屹峰恨铁不成钢的说:“有多晚?我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我怎么考试没睡着?她就是吊儿郎当的,唉!” 成屹萍可怜兮兮的看向秦凝:“哎呀,哥,嫂子,也不是啊,我最近就是奇怪,我一直想睡觉,我真的困啊!” 秦凝能说啥,牛不喝水强按头有用吗? 秦凝耸肩:“算了,考都考完了,还说这些干嘛呀,走吧,一起回爸妈那边吃饭去吧!” 地质大院的成家。 任阿山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看见秦凝一行人回来,手里抱着成果就迎上来:“怎么样,都考得怎么样?” 成果正靠在任阿山肩头吮吸手指头,不知道是谁给她扎了两只朝天辫子,戳在头上跟天线似的,她雪白的小脸上有两朵粉红的热晕,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秦凝,可爱极了。 秦凝看见女儿就觉得一颗心融化了,拍了拍手靠近过去:“小果儿,妈妈来了,有没有想妈妈呀?妈妈抱抱。” 然而,小丫头立刻把头让开些,还摇头:“奶奶,抱,奶奶,去玩。” 秦凝好不受伤,一下子脸垮了:“哎哎,小果儿,我是妈妈呀,妈妈抱你去玩好不好?” 小成果嘟起粉嫩小嘴:“不,奶奶抱。” 秦凝扎着手,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不是生了两个吗,成果不给抱,她抱成朵啊! 秦凝捏了捏成果的小脸:“坏丫头,那妈妈抱妹妹去啦啊?” 秦凝脚步后退着,假装往厨房门边正蹒跚着过来的成朵走去。 成果别开脸,一点也不在意,只管摇着任阿山的身体:“奶奶,猫咪,抓猫咪。” 秦凝彻底没辙,心里失落的很,不过才一个多月不见,孩子就不跟她亲了,哎呀,太伤心了。 秦凝只好灰溜溜的转身,弯着腰去找成朵寻找存在感:“小朵儿呀,来,到妈妈这里来!” 成朵也扎了两只朝天辫子,但是其中一只被她揪掉了头绳,正放手里玩着呢,她无所谓的看看秦凝,果断转身往厨房喊:“姨,姨!” 秦凝挫败的蹲在地上,转着头向两个方向的两个孩子看看,便看见成屹峰延续着她同样的待遇,他张着手,一脸热切的对着大女儿,然而,成果同样的不理他。 秦凝心情好受些了,走过去,幸灾乐祸的对成屹峰讲:“哈,女儿不理你吧?” 成屹峰摇着头:“哎呀,真是没良心啊,老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拔大,几天不见就不要我了!不行,我找成朵去,成朵,乖孩子,到爸爸这儿来!” 何大姐已经抱着成朵过来了,可成朵看看成屹峰,也不怎么搭理,拿着手里的头绳递给何大姐:“辫子,辫子。” 成屹峰和秦凝站在一边,就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无奈。 成屹峰先开口:“啧!晚上就带回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找……” 成屹峰看向秦凝,秦凝看向他,低低的,异口同声的说:“悟空!” 夫妻俩相视一笑,差点来个击掌,得意的悄悄密谋怎么哄孩子去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 第430章 家中无老虎,猴子是大王 成家门口。 成有川知道今天儿女们考试,提前下班回家了,却在看见成果成朵正隔着玻璃看外头的猫咪,便立刻放下手里的包包,逗孙女去了。 这下可好,成果成朵更加不找秦凝和成屹峰这父母了。 一屋子人热闹了一会儿,成屹峰和秦凝相互看一眼,成屹峰无奈的嚷嚷:“妈,吃饭吃饭!吃完饭我早点把孩子带回去,省得路上冷着了。” 任阿山和成有川对一眼,手抱住成果明显紧了紧,立刻说: “哎呀,路上怎么都是冷的,还是不要带回去了,再说了,你们刚考完试,歇歇,啊,好好歇歇。” 成有川也说:“对对,最近你们几个考试的都挺辛苦的,先休息几天,休息好了再说,对了,屹峰,你考得怎么样啊,给我说说。” 父亲发话了,成屹峰只好先把考试的事情和父亲汇报起来,前后差不多说了半个小时吧,简阿姨出来问:“饭菜都好了,要拿出来吗?” 任阿山看看客厅的钟,说:“好,摆上了吃吧,也不早了,大冬,屹萍呢?叫屹萍出来吃饭呀!” 于盛冬往成屹萍的房间看了看,小声说:“妈,她,睡着了。” 任阿山摇摇头:“看看,看看,一个个都累坏了,好,让她睡去吧,我们先吃。” 成屹峰撇了撇嘴:“她啊,考试都能睡着,我也是佩服她!” 成有川一听,生气了:“什么?考试都能睡着?这……太不像话了!” 成屹峰见父亲脸色有些怒了,倒又心疼起妹妹来,怕父亲会说重了,帮着解释一句:“最近她确实复习得挺认真的,不认真我和小凝都削她,算了,给她睡去吧。” 于盛冬笑着接口:“嗯嗯,爸,她最近真累了,在家吃饭都能睡着呢!要不爸妈、哥嫂,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她。” 秦凝开口叫住了他:“等等,大冬,你说她这几天都这样,吃饭都能睡着?” 于盛冬不好意思的挠头:“嗯。” 秦凝看向任阿山,说:“妈,屹萍……会不会是怀孕了?我上回听黄医生说,有的人怀孕初期就是像我那么的吐,但有的人啥反应没有,也有的人就是睡觉,特别爱睡觉,屹萍考试都能睡着,也太爱睡了点儿,您说呢……” “呀!可别是真的?这……果儿,来,让你妈妈抱着,我看看姑姑去!” 终于,任阿山心急起来,把手里的孩子塞给秦凝,往成屹萍房里走去。 成果还不乐意,在秦凝怀里挣扎:“奶奶,奶奶……” 秦凝抱着她走动起来,趁着别人不注意,手一伸,从空间变出个蜜桔来,再马上收起来:“果儿,看,这是什么?再看,咦,东西去哪儿了?”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被秦凝这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变了几次,她便在秦凝身边摇头晃脑的找起蜜桔来,一时忘记了找任阿山。 而房间里,任阿山细细询问着女儿的情况,脸上就带着喜色出来了,和成屹峰说:“屹峰,你去请孙医生来给你妹妹看看。” 成屹峰想着秦凝刚才的话,心里有些歉疚,立刻站了起来:“我马上去。” 果然是怀孕了。 孙医生一走,成家便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于盛冬兴奋得脸通红,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终去守在成屹萍身边,他们结婚也小一年了,挺盼孩子的。 秦凝先在桌子底下踢踢成屹峰,再笑着和任阿山说: “妈,屹萍那边没有婆婆,现在刚怀孕,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大冬还要上班,不如让屹萍先住在家里养着吧,我把俩孩子带回去,让您给屹萍好好调养调养。” 任阿山不舍的看着她怀里的成果、成屹峰怀里的成朵,为难了好半天,说:“也……行吧,那,就让屹萍他们先在这住几天。” 成屹峰立刻点头:“对对,妈你好好照顾屹萍,这段时间复习什么的,确实挺累了,我们把孩子带回去,让屹萍他们在这儿好好休息。” 于是,吃完晚饭,秦凝和成屹峰就一人抱一个孩子,何大姐在后头拎了俩孩子平时要用的东西,回秦凝自己的小院去了。 一回到家,秦凝就和何大姐说: “大姐,今天屹萍和大冬住地质大院那边了,大冬爸爸还不知道呢,要不你给走一趟告诉老人家一声?晚上孩子我带着吧,最近你也累了,我给你放三天假,你想要回娘家走亲戚什么的,只管去。” 何大姐还不放心呢,嘴抿了几抿,细细的嘱咐起来: “那……好吧,那你们俩晚上注意着些,朵儿最爱蹬被子了,得常常的给她摸摸小手小脚有没有跑出来,果儿半夜一定要叫起来一次,要不会尿炕上。” “好,我知道了。” 秦凝态度非常诚恳的点着头,其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唉呀,何大姐都比自己上心啊,这可不应该啊!照这样下去,女儿都不和自己亲了。 成屹峰也有这种感觉,手里抱着孩子,两眼都是歉疚起来。 所以,等何大姐一走,秦凝和成屹峰两个就非常卖力的哄起女儿来。 偏这个时间,正是孩子要作着睡觉的时间了,两个小家伙一看熟悉的奶奶不在,何阿姨也不在,立刻都哭了起来,秦凝大变蜜桔什么的招式,已经没有用了。 眼看着两个孩子长睫毛上挂着眼泪,张着嘴哇哇大哭,秦凝抱住她们,又拉上成屹峰,一个转念,便进入了空间。 骤然的色彩变化、温度变化,立刻吸引了孩子的注意,两人暂时停下了哭声。 秦凝又大声喊悟空:“徒儿,快,快来给两个小师妹翻筋斗!” 悟空从竹林里快速的窜出来,拎着小裙子就站到了两个孩子的眼前。 它“吱吱叽叽”的一阵示好,又是翻筋斗,又是转圈圈,一下子吸引了成果成朵的目光。 成朵比姐姐大胆,伸出小手摸上悟空,悟空想抱着她转圈圈,结果抱不动,一下子倒在草地上,引得成朵咯咯的笑,成果跟着笑了一会儿,这才也走过去,加入玩闹。 很快,两个孩子和悟空玩得十分高兴,奶奶何阿姨什么的想不起来了,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也笑得滚在草地上。 其实,小姐妹俩很小的时候,秦凝便带她们在空间玩了。 但是,有可能是两个孩子长期呆在空间的缘故,她们学走路学说话都挺早的,等到两个孩子能牙牙学语的时候,秦凝不太敢带进空间了,就怕两孩子说漏了嘴,惹人怀疑。 可现在得先搞好亲子关系,天寒地冻的,没处玩去,只能把孩子带进空间,只等两孩子跟自己亲近些,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两天,成屹峰和秦凝使劲的和两个孩子玩闹嬉戏,力求把这一个多月分别产生的疏离给快速清除。 还是挺顺利的,空间温度舒适,孩子不用穿厚衣服,活动起来方便,成屹峰又做了个小竹筏,带着她们进月亮河玩水,一天下来,小姐妹俩就爸爸妈妈的甜甜喊起来。 到第三天早上,成屹峰去上班了,秦凝只管带着孩子在空间睡,还想着等两个孩子醒了,给姐妹俩讲故事呢,可外头门铃响,秦凝去开门,是何大姐回来了。 何大姐呀,三天假期她不要,心里舍不得两个孩子,早早的便回过来干活了。 这下,秦凝也不能带孩子在空间玩了,立刻带着孩子瞬移出来,却还被何大姐说呢:“小秦,你……你们屋子怎么都没有烧炕呢,这不是会冻着孩子呢吗?孩子还好吗?” 秦凝暗自呲了呲牙,含糊的说:“啊,不是,刚熄的,不冷不冷,孩子还睡着呢。” 何大姐一脸担心,忍着没到秦凝屋子里,先去烧了炕,把屋子熏得暖暖的,听到秦凝屋里有孩子声音了,才来敲门:“果儿,朵儿,起床了呀,阿姨回来啦。” 房间里,两个孩子已经成功被策反,这时候只是吵着要“空,空,师姐,空!”连何大姐叫她们,她们也只是委屈的对着何大姐喊:“阿姨,果儿要空,朵儿要吱吱……” 何大姐完全听不懂,搂着俩孩子着急:“什么?果儿你说什么,小秦,小姐姐这是怎么了,平时最乖了,这是为啥呀,别哭呀!小妹妹也别哭了,怎么啦?” 秦凝偷偷抹了两把汗,神秘兮兮的和何大姐说:“大姐,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什么秘密?” “你们不在的这一个月,我和孩子爸爸偷偷买了个……猴子!” 何大姐眼睛瞪大:“啥?猴子?这……猴子要来干什么啊?” 秦凝压着声音说: “呃……驯养好的猴子,买来给孩子们玩的,特别逗,但是,这个,养猴子太特别了,咱们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只能放在房间里和孩子们玩,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何大姐眼睛在房间巡视一圈:“……猴子,在哪儿呢?” 秦凝去打开大衣橱,借橱门的遮挡,一下子把悟空瞬移出来:“这!” 何大姐看着秦凝拎在手里的悟空,傻眼:“小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个畜生啊,万一伤着果儿和朵儿,可怎么办啊?” 何大姐很不满的皱眉,忽然开始觉得,秦凝这个当妈的,忒不靠谱了! 但是成果成朵两个,看见了悟空,立刻不哭了,张着小手就要扑向悟空:“空,空,师姐!” 何大姐还拦着她们呢,秦凝把悟空往炕上一放:“何大姐,所以要你保密,这猴子可难得了,是通人性的,叫它干嘛就干嘛,不会伤着孩子的。你看啊……” 秦凝对着悟空说话:“悟空,跳个舞给何阿姨看看,何阿姨就煮红烧肉给你吃啦!” 悟空一听红烧肉,那是让它干什么都行的,它立刻把一条裙子拎成翅膀状,努力踮着猴脚尖在炕上转圈圈,可猴脚是站不住的,它就转得东倒西歪的,各种逗趣。 成果成朵可高兴了,努力挣脱何大姐去够悟空:“空,空。” 何大姐将信将疑的看着猴子,秦凝又吩咐悟空:“给何大姐敬个礼,握握手吧!” 敬礼和握手?这都是啥年月的小伎俩了?悟空抬爪子敬一个,又伸手向何大姐笑。 何大姐还不敢动,成朵伸出小手去够着悟空的爪子,紧紧抓住不放。 秦凝说:“大姐你放心,你们不在这些天,我们已经试过了,这猴子真的很乖的,咱们这儿冬天长,闷在家里没啥玩,怪无趣的,就让这猴子陪两个孩子玩玩,这样你也没那么累了。” 眼看着两个孩子和猴子滚做了一团,在炕上笑得咯咯的,开心得不得了,何大姐也不能多说啥了,笑容有些牵强的在一旁看着,眼神里很是戒备。 秦凝也不管她,只管加入和猴子玩的小团队,还拿出书本来,给她们读书讲故事。 何大姐听了一会儿,眼看着炕上两个孩子、一只猴子,都是盘腿坐着,还仰着头看着秦凝,那背影姿势,竟然差不离的可爱,尤其是那猴子,人模人样的,怪好玩的。 何大姐眼里的戒备渐渐放下了,还忍禁不禁的,捂住嘴出去了。 中午,何大姐煮了红烧肉,按照秦凝说的,也分派给悟空一副碗勺。 她一边把红烧肉给悟空碗里扒拉,一边将信将疑的问:“小秦,它,真的会自己吃饭?” 秦凝耸肩:“你自己看吧。” 很快,悟空和成果成朵一起在饭桌坐下来,自己拿一块手帕绑在脖子上,向秦凝吱吱一声,开吃。 何大姐看得目瞪口呆:“这……倒是比果果朵朵吃的好!” 秦凝摊手:“看吧,她会的可多了,你别把它当猴子看,它还能给咱们看孩子呢!” 何大姐很快接受了悟空,因为有悟空帮忙,她真的能轻松不少。 悟空能逗两孩子玩,还知道坐在炕边防止两孩子掉下去,吃完了饭,竟然还会自己洗碗,衣服手帕还会自己洗呢!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 ------------ 第431章 人各有命 有了悟空对孩子们的陪伴,何大姐也能坐在一边给孩子做做针线了。 何大姐马上喜滋滋的和秦凝说:“还真难得,怎么能有这么稀奇的猴子呢?那成工他们还不知道吧,要告诉他们吗?” 秦凝眨眨眼:“咱先别说吧,孩子他们爷爷不会喜欢我们给孩子弄只猴的,现在屹萍才怀上,看见猴子说不定也会吓着,等过些日子再看吧。” “好吧。” 何大姐带着和秦凝有共同秘密的小欢喜,愉快的看一眼孩子,再做一点针线的忙起来。 秦凝忙着写信。 现在考完试,等着成绩揭晓,至少得一个月吧,但是老家的好些信都积着呢,她得赶紧处理。 项月英那边来信说,项家哥哥嫂嫂承蒙秦凝这些年照应着有活干,赚到了钱,去沪上看病看好了,现在嫂子白小荷竟然怀孕了,全家都非常的高兴,但她和郭军义却有点担忧了。 之前一直以为哥哥嫂嫂不会有孩子,项家才招赘了郭军义,现在哥哥嫂子有了孩子,项月英作为女儿还留在家里,身份便有些尴尬。 本来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她不想让父母为难,让哥嫂尴尬,便想和秦凝商量着,干脆她和郭军义早早出宅出去,省得以后有口角,反而不好处理。 项月英说,反正现在她和郭军义有手艺,秦凝每个月给的工钱又高,他们夫妻俩再稍微借点钱,房子便也盖起来了,以后分开住着,一大家子人照样能客客气气的。 秦凝还挺认同项月英的做法的。 农村人的观念不容易改变,虽然现在项家一家子相处得不错,但等项家哥哥的孩子生出来,就算他们一大家子自己想要和和睦睦,却会有好管闲事的人跑去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再加上两边都有孩子以后,在照顾孩子方面,一个屋檐下住着,也总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矛盾,时间久了,亲情反倒磨损了,还不如现在分开住,保持客客气气的。 虽说项月英写信来说这些的本意是要跟秦凝请假,如果盖房子的话,她和郭军义最少得有一个月不能干活,因为现在两台针织横机,一个月能织出一千多个颈套,百多条毛裤毛衣呢!卖到东北都是钱啊,停工一个月,影响不小。 但是秦凝回信给她,让她过了年就安心造房子,不用担心停工的事,钱不用借了,秦凝这边预支半年的工钱给他们盖房子就是了。 赵进明呢,也写信告诉秦凝。 他现在忙得和陀螺似的,又要帮着公社革委会处理事情,又要负责自己大队的服装作坊。 服装作坊发展得挺快,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缝纫工了。 去年,服装作坊产生的经济效应,让整个大队社员的年底工分多了一半,现在,服装作坊受到了社员的大力追捧,公社革委会把赵进明所在大队、当作消化剩余劳动力的典型,进行了表扬,赵进明更被社员推选成了新一届的大队主任,他觉得自己无比光荣,在信里和秦凝说: “想不到啊,我一个投机倒把分子,现在大家都喊我主任呢!我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国家基层干部啊,哈哈哈,村里的人也不再假惺惺面上和我好,背后骂我了,他们真的对我好,尊重我呢,我觉得出来的!囡啊,我真觉得,我一个人赚钱已经不重要了,我得带着大家一起赚钱,一起过上好日子。” 秦凝回信他: “契爹,我也替你觉得光荣,你又赚了钱,又有了名,还被人真心拥护,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可等着借你光呢,加油啊!” 秦阿南那边写信来。 秦阿南除了日常的担心秦凝和孩子,就是告诉秦凝,秦唐村的妇女队长梁阿妹周彩凤等人,已经按照秦凝写信去安排的事,组织了村里的十几个妇女,在秦唐村生产队的仓库里成立了一个作坊,利用农闲时间和出工前后的时间,专门帮着赵进明那边的服装作坊做手工活。 这些妇女分了几个小组,组长就是周彩凤、三麻娘子等最早一批帮秦凝家干活的人,她们教导着妇女们怎么干活,还要进行业务比赛,可起劲了。 秦阿南就负责分发活计,记账,发钱。手工活的钱都是每月一发,依然给大家伙儿发的现钱。 生产队的妇女们能赚到钱,帮补家里得实在不少,各家的男人们便开始主动承担起各种家务活来,甚至生产队出工的时候,男人们也尽量帮着多做活,好让妇女们早点休息去做手工,妇女们都很开心,现在村里吵吵闹闹的事情也少了。 梁阿妹还一直跟妇女们说,多亏了秦凝帮着说话,秦阿南也大方,大家才有活做才有钱赚,妇女们哪里再敢嫉妒秦阿南不出工,都反着讨好秦阿南家呢! 秦阿南信里还说,秦文龙、秦文虎和秦文明三兄弟,接受完劳改,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刚开始,陆大妹还挺嚣张的,在村里扬言,说要让儿子们修理这些年欺负他们家的人。 但是梁阿妹吸收了秦文虎老婆一起干手工活,秦文虎老婆勤快,赚了不少钱,贴补着家里也好了起来。 秦文虎老婆便怎么也不许秦文虎再生事,还劝着弟弟秦文明也别生事,要不然,连老婆都说不上,会打一辈子光棍,秦文虎秦文明还挺听话。 那陆大妹身边,只剩下秦文龙一个儿子能煽动,可秦文龙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光会嚷嚷,没有心机,几次和人家打架,还被社员们围殴了,他便也闹不起来了。 秦凝看完信,好好思考了一下,除了回信给秦阿南说些日常,又让秦阿南把每次收的款项,从该属于她家的那份收发费里,拿出百分之三十来交给梁阿妹,这些钱,一部分承担生产队里上所有小学孩子的费用、包括秦文龙的儿子,一部分作为对优秀妇女的奖励。 其实读小学费用并不高,但对于收入太少的农民来说,就把那钱看得挺重,能给大家承担掉小学学费,大家一定会欢迎的。 还有所谓的优秀妇女奖励,就是对于那些个不会动不动吵架的、不会满嘴粗话的,不会轻易说人家坏话的、不会重男轻女的等等行为做出奖励。 比如秦文虎娘子那样的,能劝解丈夫不闹事的,就该第一个奖励,以后每个月一次,只要是值得奖励的事,都可以拿到肥皂、毛巾、饼干什么的实物。 秦凝特特的列了两张表,一张写明值得鼓励的行为,一张列了可以作为奖励的东西,一起寄给秦阿南,她希望通过这些事情,能帮助生产队的孩子都读上书,也帮助妇女们养成好风气。 妇女们文明了,男人们也会有改变的,秦凝相信这一点。 除了这些杂七杂八的的事,秦凝还收到了衣丽亚的来信,是她的喜讯。 陈远程也平反了,即将回到沪上的原工作单位——友谊商店去了。 临走之前,陈远程和衣丽亚表白,说这些年他一个人在昭文县扫大街,昔日的亲朋好友都没有关心过他,他的妻子更是在一开始就带着孩子抛弃了他,他曾经想一死了之,还好遇见了衣丽亚,在生活上多有照顾和陪伴,使他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阶段,他希望,以后的人生,都和衣丽亚过,他要和她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衣丽亚哭了很久,决定跟着陈远程去沪上生活。 衣丽亚在信中说了很多感谢秦凝的话,还告诉秦凝,帮秦凝把房租钱暂时都放在了高阿姨那边,以后,她还会给秦凝织毛衣,但是不再拿一分工钱了。 她觉得秦凝帮衬她太多了,这一辈子都还不清,陈远程说过,会给她找一份工作,那以后,她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了,她就慢慢给秦凝织毛衣来还,不拿工钱。 她也会继续给宝生写信寄东西,做好秦凝交代的事,希望秦凝有机会到沪上看看她。 秦凝看着信,也是激动的掉眼泪。 对于衣丽亚这样的人来说,能够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去爱她,那是对她真正的救赎。 秦凝回信给她:“衣丽亚,大胆的去爱,去生活,曾经的一切不是你的错,以后的一切也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不要卑微,不要害怕,你值得更好的。” 蒋丹的来信,就完全的沉浸在失落中,因为周健再婚了,这让蒋丹感觉人生到了低谷。 她说:“这段婚姻来得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我觉得自己沉到了河底,我妈妈天天守着我,总担心我会寻死,可我想我不会,我就要看看,周健再结婚了,难道就会比跟我在一起时好?如果他过得比我好,我才会死心!” 秦凝对着这信,叹了无数气,最后写信说: “这段时间不是让你准备高考的事吗,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些呢?抓住过往不放,有什么意思?我觉得,你能对周健死心了,你才会过得好。希望过几天能听到你的好消息,而不是继续让自己沉在河底,你自己不帮助你自己爬上来,别人帮你使劲又有什么用?” 等秦凝把这些信处理好,已经是成屹峰的下班时间了。 夫妻俩一起陪着孩子们玩,欢声笑语撒了一屋子。 到了晚上,秦凝拒绝了何大姐的帮忙,依然让两个孩子和他们夫妻睡在一个屋子里,只等何大姐一走,他们一家五口就进了空间。 嗯,五口,因为悟空现在也是家庭成员啦! 空间空气清新,两个孩子精神十足的又玩了一会儿才睡去。 这么逍遥的过了好些天,已经是七八年的元月了,成屹峰开始担忧起来:“小凝,你说,咱们到底有没有考上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秦凝还比较沉得住气,考试的时候她感觉很好,出来和成屹峰对题,她觉得他俩都考得挺好。 秦凝说:“光咱们黑省,就多万人考试呢,估计批改考卷都得不少时间,再说了,还要统计成绩分配学校呢,肯定花时间,没有个一个月不算久。” 然而过不了几天,任阿山兴冲冲的跑到秦凝家来报喜: “小凝,小凝,屹萍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哈哈哈,屹萍竟然也考上大学啦!可现在屹萍就让我来问你,她这怀孕着呢,可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啊?” “真的?”秦凝惊喜着迎出去,把任阿山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看了一下,当即说: “妈,去啊!怎么能不去呢?怀孕不过十个月,读了大学出来,可是一辈子都能过好日子的,妈,这个财经学校毕业了,屹萍又是录取的会计学专业,今后可以在银行坐办公室,或者当会计师,都是很高工资的啊!她要是觉得身体上受不了,可以请假或者休学一段时间,但一定要去报到一下,保留学籍。” 任阿山大力点头:“你就是有法子,你一说我就明白了,行,我回去跟她这么说!不过屹萍觉得奇怪,怎么大冬没有录取通知书,是不是大冬没考上啊?你们的我倒是不担心,屹萍都能考上,你们不可能不考上啊!” 秦凝笑起来:“大概屹萍报的学校填报的人少,录取通知书出的快吧,至于大冬,或许路上耽搁了呢?再等等呗。” “唉,要是两个都考上就好了,那两个人相互照应着,就算屹萍照样去读书也行。要是大冬没考上,屹萍这个懒丫头,都不知道肯不肯去呢!” 任阿山和秦凝说了几句,便回屋子看孙女去了。 秦凝之前已经把悟空收了起来,对何大姐,秦凝说的是她把悟空藏在衣柜里,对成果和成朵,秦凝说的是: “奶奶来咯,奶奶可不喜欢悟空的噢,要是奶奶看见悟空,就会把悟空扔掉了,所以现在妈妈把悟空藏起来,等奶奶走了才让悟空出来。记住噢!” 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天天在空间溜达,十分精灵,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秦凝,大力点头,等任阿山来了,只字不提悟空,甜甜的喊奶奶,把任阿山哄的高兴极了。 ------题外话------ 今日两章 ------------ 第432章 皆大欢喜 成屹峰下班回来,知道成屹萍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开始忧心:“小凝,咱们呢,咱们也不知道考没考上?” 秦凝说:“咱妈比你有信心,说连屹萍都能考上,我们没理由考不上。你倒是担心啥?” 成屹峰笑着摇摇头,但看得出来,心里还是很担忧的。 这么又着急了几天,于盛冬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只是当初和成屹萍一样的会计学专业调剂成了审计学专业。 到一月二十号的时候,秦凝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如愿的进入了复晨大学的历史学系。 可是,成屹峰的录取通知书,依然没有踪影。 这下,秦凝心里也开始着急了,但她没有丝毫的表露,依然想法子安慰着成屹峰。 连任阿山和成有川都开始着急了,成有川天天下了班来秦凝这边问:“屹峰的通知书来了没?” 要是知道还没来,成有川嘴上说着“没事没事”,来安慰秦凝和成屹峰,眉宇里却很是遗憾和担心。 一月二十八号的时候,任阿山皱着眉头过来问秦凝: “屹峰的通知还没来?我们地质大院参加考试的孩子,该拿到的都拿到了,连方国娇也拿到了,是什么什么医专。我听人说,所有大学三月份一定会开学,要是这个月底没拿到通知书的,就是没有的了!” 晚上,成屹峰睡不着了,让秦凝枕着他的胳膊,他忧心忡忡:“小凝,要是我没考上,你一个人去沪上,我不放心。” 秦凝拿头蹭了蹭他心口:“要是真没考上,咱也一起去沪上!” “那工作呢?” “当家庭主夫!” “哈哈哈,你不会嫌我没出息?”成屹峰的笑声,有些苦味。 秦凝故作幽默:“没出息?难道你觉得照顾孩子、做家务这些是没出息的事?那女人们可太冤枉了,大家总说伟大的母亲,原来都是用来哄女人的啊?”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可男人都是应该担起养家的责任来啊,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我总要有份工作,可我跟你去了沪上,哪儿找工作去?要是靠单位调动去沪上,那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我……真的很担心。” 成屹峰的声音很落寞。 秦凝转个身,看着他眼睛,他眼里的担忧让秦凝心疼: “哥,别人家兴许是那样,可咱们家不一样。我们有空间,有山,有宝物,这辈子就算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都不会饿着,我们家根本不存在养家的事。我们只要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就行了。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选历史学呢?我不过想多充实自己,尤其想能不能在学历史的同时,找到我这个空间的来历,再有多余的精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就完了。 你呢,当初选复晨大学,就是想和我在一块,你选法学,也是因为你开始对法律感兴趣,对不? 说来说去,我们都已经到了不需要为生存考量的层次了,所以,就算你考不上大学也不要紧,法学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自己学,你不是还喜欢画画吗,你也可以在家里画画,当一个画家,你愁什么?” 听着妻子的轻声细语,成屹峰眼里放松了许多:“你不会嫌我在家画画没出息?” “啥叫出息?那是别人眼里的东西。难道毕加索就是没出息的?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行了!再说了,要是你成为知名画家,一幅画就是几百上千块,怎么就是没出息啦?到时候人家都要求着你呢!” “老婆真好!那行,我不想了,咱们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空间泛着浅浅的蓝光,照着两间竹屋,竹屋里一张大床,两大两小兀自安睡。 大的相依相偎,小的横七竖八,但那温馨模样,却可入画,可成诗,是人间最美的景。 第二天,秦凝特意早起,把一家带出了空间,就去给成屹峰做早餐,何大姐要帮忙,秦凝都没让。 她烘热了俄式面包,烤了红肠,煎了鸡蛋,等成屹峰起来便可以吃了。 等成屹峰吃完了,她还送成屹峰到门口,说:“我们都是经历过大难的人,我们都是幸运的人,我们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成屹峰长臂揽紧秦凝:“我知道了。有你,有果儿和朵儿,我已经十分感激上天了,我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在家也可以准备咱们回沪上的东西了,我明天就辞职,我们先一起去看外公,再一起去沪上!” “好!” 这一刻,秦凝心理上已经接受了成屹峰没考上大学的事。 能怎么办呢?这年头分数都没地方查去,没有通知书来,就是没考上,除了接受别无他途。 送走了成屹峰去上班,秦凝就让何大姐和悟空照顾两个孩子,她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录取通知书上写得清楚,三月一日正式开学,但二月二十六号前必须报到,他们一大家子人呢,这边收拾了走,到老家住几天,再去沪上处理好自己房子的事,已经会很匆忙了。 下午的时候,何大姐带孩子们吃好了饭,秦凝慎重的和何大姐谈起了话: “何大姐,这些日子,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帮我照顾家里,但是,现在我们一家要去沪上了,我考虑了好些天,我想,我不能再依赖你了。 一个原因是那边离得非常远,你跟着我们走,便也很少再能回娘家了,那你天天的顾着两个孩子,连个歇息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我也做不出来。 第二个是,屹萍和大冬要去大连读书,离咱们这要近些,你跟他们去吧。我知道你和大冬像亲姐弟似的,感情好着呢,现在屹萍怀孕了,大冬那边需要人手,虽然大冬不好意思提让你去帮忙,但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再说了,我和孩子爸作为屹萍的哥嫂,也对屹萍拖着双身子去大连读书不放心,你要是能去帮忙他们一家,他们能轻松些,我婆婆放心些,我们也开心。工钱上,还是由我这边付。你看怎么样?” 何大姐呆呆的看着秦凝半天,又转头看看在炕上嬉笑的成果成朵,眼里不舍又迷茫。 她许久没出声,等开口,就是重重的叹气: “唉,我还真是舍不得两个孩子!小秦,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这心里啊,真把你当我自己的亲妹妹,把这两个孩子啊,当我……自己的孩子……” 何大姐顿住,咬了咬唇,拿手掌擦了擦眼睛: “这些日子,跟着你们,我过得真开心,你把我当一家人,还给我那么高的工钱,还总是劝慰我,不再去想以前那个畜牲对我做的事,我真觉得,日子越来越有了奔头。 我还想着,等过些日子就大着胆子去看看我三个孩子呢!我现在也是个挣工资的人了,要是孩子们愿意跟着我,我也有能力养着了,这些,都是托你的福呢! 可是,大冬那边呢,他跟我亲弟弟一样,确实是你说的那样,我要是去帮他,他肯定也开心的,那我就去他那边吧。 钱,是怎么也不能要你的,帮着我弟弟还拿你的钱,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想到以后很难见到两个孩子,我真是难过……唉,要是你能把孩子留下就好了,或者,你有没有想过,留下一个?我给你带着,我一定一定好好给你带着,你信我,行吗?” 秦凝鼓着腮,吐了一口气: “何大姐,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们需要的,不单单是吃喝这些了,等我到了沪上,我还要找老师教她们学琴学画什么的呢,要是一个留在这边,那对她们不太公平,孩子我还是带走吧。我放心,孩子爷爷奶奶在这呢,等放假,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何大姐不出声,默默的抹眼泪。 秦凝也很无奈。 其实家里有何大姐在,轻松的不是一点点,秦凝去读书,应该更用得着何大姐才是,但是秦凝自身情况太特殊了,不得不有所取舍。 这些天何大姐在家,孩子们白天不能随意进入空间,已经常常吵闹了,秦凝还得找各种借口,偷偷带她们进去玩一会儿才能安慰好孩子。 可这么大的秘密,如果何大姐在,迟早一天会露馅的,还是让何大姐暂时离开,秦凝自己辛苦些,比较稳妥。 秦凝耐着性子安慰了何大姐半天,又提工钱的事: “何大姐,工钱的事,我是认真的。你就算为了你三个孩子想,你也该收我的工钱,我知道,你没有一日放下过孩子,你一直担心着,那你就要给自己做长久打算。 还有,屹萍和大冬去读大学,学费倒是不用,可是他们是夫妻,屹萍又怀着孕,不可能住在学校里的免费宿舍,只能自己出去租房子住,那你想,他们俩个再加上吃用开销的,他们的积蓄能管住自己就不错了,你去了,他们负担不起。 所以,工钱上,你别跟我推来推去,你都看见的,我是画小人书的,常常有稿费寄来,我付得起这个。 但你也别告诉大冬他们,你的工钱我这边付了。你是以姐姐的身份去帮忙的,这样才能让他们在生活上自己努力一些,别总是依赖你;在学习上你也能适当的督促他们一下,尤其是屹萍,别仗着自己怀孕了,就吊儿郎当的。 只有这样,咱们才是真的帮着他们。现在屹萍还没生,你就带些绒线去帮我织毛衣,等屹萍生了,你就专心照顾她就是。” 何大姐细细听着,长叹一声:“唉!我们家大冬和屹萍,能有你这么好的嫂子,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的督促他们学习。” “嗯,那你这几天也收拾收拾,我明天就和我婆婆说这个事,省得她一直担心屹萍。” “小凝!小凝!” 秦凝正在房里和何大姐说着事呢,外头一阵大喊,接着便是“哒哒”的脚步声,院子门被大力的推开了。 成屹峰的声音响在院子里,又大又急: “小凝,你在哪儿!我录取了!我录取了!通知书地址写错了一个字,寄到地质大队分队去了,今天单位的同事帮我送来的!” 秦凝立即冲出去。 成屹峰举着信封,站在一半积雪一半阳光的院子里,满脸通红,他额头上还渗着汗,闪闪发亮。 “哈!太好了,快给我看!” 秦凝心大跳起来,激动的跑过去抢了信封来看。 确实是复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但是,分配到的学系并不是当初报的法学系,而是外国语言文学系。 看来,还是因为报考法学系的人太多,调剂到外国语系去了。 秦凝有些紧张的问成屹峰:“你知道你给分到外国语系去了吗?” 成屹峰脸上金灿灿的,笑着,喘息着,眉眼发光: “没事,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只要能上大学就行!再说了,外国语就外国语,我苏国语和蒙语都会一点,英文也学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我能行!”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皆大欢喜啊! 秦凝当即和成屹峰带上孩子去了任阿山那边报喜,等成有川回家,开了一瓮酒,一家子都喝,连秦凝都喝了一碗。 每个人都激动的不得了,一家子,竟然出了四个大学生啊!太太太难得了,太太太高兴了! 成屹萍在娘家养了一个多月,脸胖了一大圈,脸色是幸福的粉红,她从于盛冬那边借了杯米酒端在手里,和秦凝说: “嫂子!我和大冬都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复习,帮我填志愿,时时的督促我要认真,我自己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是怎么也考不上大学的! 我还总和大冬说,‘算了,咱们不是过的好好的嘛,考啥大学啊’,可现在,我真是不知道说啥感谢你的话了,这当上大学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出去大院走一下,人人都羡慕的看我,哎呀,我,我太厉害了!嫂子,我敬你!” 秦凝笑看着她说: “你把酒给大冬!你啊,刚考上就觉得自己厉害啦?我可告诉你,等你毕业了,那才厉害呢,将来咱们国家,会计师可是人家要抢的呢,你可得好好读书啊!”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33章 多谢抢嫁之恩 成屹萍现在可听秦凝的话了,乖乖的把酒杯递给于盛冬,说: “我一定好好读书!我现在想读书了!我觉得怎么也不能耽误了这大学生三个字。我现在就是担心我这肚子……” 秦凝往何大姐方向看了看。 何大姐心领神会,和成屹萍说: “别担心了!我去,我跟你们去大连!你不能耽误了大学生三个字,我不能让你们耽误了肚子里的孩子。虽说我不舍得果儿和朵儿,但我也舍不得你们,所以我跟你们嫂子说了,我先跟你们那儿去帮你们一段时间。” 成屹萍惊讶的张了张嘴,还没顾上说话,任阿山立刻说: “那敢情好!那我可放心了!这样好!那果儿和朵儿正好留下来,我顾着,屹峰和小凝轻轻松松的去沪上!” 成有川立刻应声,对着俩孩子笑得眼角都是皱纹:“对对对!哎呀,果儿,朵儿,以后就跟爷爷奶奶住咯!”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写着的“看吧,肯定这样”。 成屹峰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说: “爸,妈,果儿和朵儿还是我们自己带着吧,你们可别忘了,老家的亲人还没见过她们呢!你们之前还不是说,要我们回去秦唐村补办婚礼酒席吗?那孩子不回去,怎么说得过去?还有外公呢,这几年一定担心我们得很,他都八十二了,我们得把孩子带回去给他老人家看看啊!” 一提起外公,任阿山刚才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立马蔫了,她看看两个孩子,弱弱的说: “要不,我,我跟你们去老家一趟,再,再把孩子带回来?” 成屹峰皱眉:“妈!果儿朵儿还是跟着我们吧,要不然我也会很想她们的啊!您别忘了,我可好不容易有这两个心肝宝贝呢!” 任阿山一想到儿子曾经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时不敢出声了。 成有川叹了口气,说:“唉,行了,那,假期得回来,啊?” 任阿山立刻伸着脖子和成屹峰喊:“对对,假期一定得回来这儿!还有啊,你们迟点走,好好过了这个团圆年,过了元宵节你们才能走!” 这讨价还价似的,秦凝和成屹峰又说了好多话,但都没有啥用了,任阿山像个孩子似的坚持着,一定要在这过了年,过了元宵节才走。 唉呀!一家子那个舍不得的样子啊,简直是恨不得把孩子藏起来,任阿山都急哭了。 没办法了,只能折中一下,秦凝答应了: “好了好了,爸妈,我们过了节才走。那我去打个电话给我契爹,让他帮我在沪上找个住的地方,要不然我们一大家子过完元宵去住哪儿啊?” 一听秦凝答应了,任阿山推开椅子站起来,喜笑颜开:“我带你去后勤处,你慢慢的打电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任阿山把秦凝带到了后勤处,本来还要等着秦凝一起回的,可秦凝说:“妈你先回去吧,我跟契爹问问家里的事,会说一会儿呢,你得帮我回去看着果儿朵儿,现在俩孩子太调皮了,一转眼就能把碗砸了。” “好好,我去看着她们。” 任阿山兴头头的走了,秦凝这才打给赵进明,嘱咐着他帮忙处理沪上巨泼来斯公寓的事情。 秦凝之前在沪上买过一个别墅,也买了两套公寓,这么牛皮哄哄的事,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任阿山也不行。要是让任阿山知道了,要解释也是怪费事的。 现在秦凝一家要去沪上读书,那肯定是住自己的屋子,而不可能去住在学校的公共宿舍。 秦凝想着,要是拿回别墅自己住的话,房子重新装修布置什么的,没个一到两个月时间只怕搞不定。 而且住别墅太过张扬不说,日常打扫起来,没有何大姐的帮忙,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暂时还是住公寓吧。 赵进明在电话里一听秦凝要把一间公寓拿回来自住,立刻问了一大串:“孩子能带回来了啦?你婆婆不给你带着还是你不舍得?你去读书带着孩子怎么行啊?” 秦凝说:“肯定得带回来啊,我婆婆倒是想帮我带,是我不舍得。好了,你别问那么多了,反正你按照我跟你说的,帮我找人清理好公寓就是了!” “哎呀,我马上能看见我的宝贝契孙女了呢!行行,我明天就让小季去办,他要是敢办不好,我拆了他!” 秦凝这边又和赵进明絮叨了一些家常话,这才挂了电话往回走。 成家的院子离后勤处不远,走路不过三五分钟,秦凝走在前后都有屋子的巷子里,将要走到成家屋角的时候,就听见成家前面的屋子里,也就是方工程师家里,传来清晰的争吵声。 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非要去那你就去,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丈夫!只想着自己去出风头,已经知道孩子不稳妥了还非要去读大学,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女人!” 再是女人尖利的声音:“孩子不稳妥怪谁?怪谁?还不都是你妈!你妈把我当佣人使唤,我在我家也是捧在手心里过来的,到你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一家,你现在倒来怪我!你还是不是人?” 又是男人的声音,一点没有顾忌,很大声:“又怪我妈?又怪我?哪个当媳妇像你这样的,啊?我就没听见你说过我妈一句好!考上大学了不起啊,行,你去,你去,咱们不过了!” 继而,就看见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从方工程师家冲出来。 他身上的呢子大衣扣子也没有扣,手里还拎着条围巾,身子往前冲,把地下的雪踩得咯咯响,倒是秦凝见过一次的、方国娇的丈夫,小姜。 小姜十分生气的样子,走了几步还回头,对着屋子方向大声说:“要是孩子没了,咱们就离婚!” 这时,米阿姨就追了出来,压着声音劝着:“好了,小姜,别闹了,让人听着多难听,有话好好说啊!我来劝娇娇,大家好好说啊!” 小姜没出声,恨恨的把围巾给自己包上,就大步走了,一点面子也没给丈母娘留。 米阿姨又追了几步,眼看追不上,大力叹了着气回转身,便看见秦凝站在成家屋子的拐角处。 米阿姨有些慌张有些迷茫的看了秦凝一会儿,才向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你,是屹峰的,呃,媳妇吧?” 秦凝本来不想走过去的,人家吵架就吵呗,她不想看见,她等人家走了就回家。可既然这米阿姨自己来搭腔,她也不好不出声。 “是的,米阿姨好。” “呃……你好,刚才……” “刚才我啥也没看见。” “呵呵!那个,小年轻嘛,没有不吵几声的,呵呵!” 米阿姨牵强的说着,秦凝牵强的笑了笑,并不愿意再跟她尬聊下去,说了声:“米阿姨再见。”便往成家院子走去。 可秦凝的手都搭上成家院子门了,这米阿姨却又在她背后说道: “哎,屹峰媳妇,听说你们家屹峰没考上大学是不是?唉呀,没考上也好啊,你看我们家国娇,就是考上了,家里还吵吵的,不舍得她去读大学呢,毕竟怀孕着。哎呀,就是我家娇娇怀孕着,还日夜的努力,才考上的,唉,真是不容易啊!” 呵呵哒! 这,是自己觉得女儿女婿吵架丢脸了,还非要贬低一下别人,好把优越感给找补回来? 这大婶,可真是有够无聊的! 方国娇不是才考了个医专吗,哪里算大学?还自以为了不起呢! 秦凝背转着身,舌头在嘴巴里绕了几下,想想还是不要打击米阿姨了。 她现在是当母亲的人,血气没有以前盛了,想着刚才听见的几句争吵话,似乎这个方国娇怀孕着,孩子不稳妥,却还要去上学,家里都要闹离婚了,也怪不容易的。要是秦凝再说一下,成屹峰考上复晨大学了,只怕这米阿姨心里更难受。 还是算了! 可是,偏偏,有的人不愿意算了。 就在这时,任阿山从院子里出来了,大概本来要去接秦凝的,一看米阿姨站在门口,就扯起嘴角,不咸不淡的招呼了一声:“老米也在啊!” 米阿姨见自己刚才说了那几句,秦凝没出声,她心里舒坦极了,任阿山既然出来打招呼,她立刻又说道: “啊,我正好出来,瞧见你家儿媳妇,听说你家屹峰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啊,我就跟她安慰几句哩,呵呵!” “谁说我家屹峰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啊?谁说的?”任阿山几乎是本能的就瞪起了眼睛看着米阿姨,气咻咻的说: “我家屹峰考上复晨大学了!要到沪上去上大学!哼!哪个没眼色的人说我们屹峰没考上的?我们屹峰都考不上的话,大院里没几个能考上!连我家屹萍考的都是财经学院呢,不知道比那些个考了中专的好多少!小凝,快进来,怪冷的,过几天你们小夫妻俩就要一起去读名、牌、大、学了,可别冻着了!” 任阿山出来,拉开院子门、怼米阿姨、拉着秦凝进去、关院子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进了屋,米阿姨楞楞的站在门口,半天挪不动脚。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疼,疼到了心里。 而成家屋子里,任阿山还拉着秦凝说话呢: “我刚听着外头吵吵两声,我不放心,立刻出来了,那个米辣子和你说别的话没有?她要是敢说你什么,你告诉我,我去骂死她!女儿考了个医专也好意思出来嚷嚷,真是的!” 秦凝笑了笑:“没说什么了,算了,妈,咱们一家子四个大学生,她们已经够嫉妒的了,咱们就低调点吧!” 饭桌边,成屹萍就说话了: “哎,妈,怎么了?你和米阿姨吵架啦?我们在屋子里都听见你声音!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我出去溜达,听隔壁马阿姨说的,方国娇胎相不大好,有要滑胎的征兆,她婆家不许她去上学,为着这事吵吵了好几回了,方国娇住在娘家养胎呢!” 任阿山一边脱出去外头才穿的大衣,一边气哼哼的说: “我和米辣子吵啥啊?我才不和她吵!可谁让她在门口打听你嫂子,说你哥没考上大学什么的,我不回敬她几句,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嘛!方国娇的事我早就听说了,现在咱们大院的女人我也不搭理她们,还是百货公司的陶经理跟我说的呢。 说这方国娇的婆婆在单位里天天的说儿媳妇的坏话,懒、馋、作、还欺负她儿子,反正娶了这媳妇是倒了八辈子霉的意思。还说方国娇考了个医专一点意思也没有,无非就是想逃避家务劳动,不想在家里呆,女人心野不是好兆头,要按古代,这种儿媳妇早就该休了! 我听着这种话啊,我心里真是庆幸,还真得谢谢老米,当初把这么个人家给抢了去,所以,她不来招惹我,我才不去和她吵架呢!” 秦凝听着这话,轻轻拉了拉任阿山的袖子,背转身向她挤眼睛:“妈,别说别人家的事了,快吃饭吧,吃完我带孩子回去。” 任阿山这才意识过来,于盛冬还在呢,有些话说多了容易误会,便也不说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继续喝酒庆祝,任阿山还给了四个考上大学的人一人一个红包,成屹萍一把抢了于盛冬的红包,若无其事的装在口袋里,大家都笑起来,一屋子的喜气洋洋。 等又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春节,任阿山倒主动找上了秦凝,说是现在天气冷,秦凝和成屹峰要准备上学的事,还要去老家办结婚喜酒,确实不应该非得在东北呆到元宵节再走,确实耽误事了。 她当时听着孙女们一起跟着去沪上,觉得怎么也舍不得,可现在缓过劲儿了,替儿子儿媳妇想想,那么多事要做呢,真不能还留在这儿耽误事,所以已经让人帮着买火车票了,就看成屹峰秦凝觉得买哪天的合适。 成屹峰等母亲一走,就摇着头和秦凝说: “瞧,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就不能想清楚了再作吗?当时哭得,非得让我们过了元宵节走,现在又得回来和我们陪笑脸,还补上火车票,真是的!” 秦凝笑得不行: “这不是挺好的嘛,反正咱们知己知彼的,也没吃亏啊!我那天收到宝生的信给她一看,外公还那么惦记孩子,我就知道妈肯定会自己主动来找我们,好让我们早点回老家安顿好外公的。咱妈这个人,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34章 喜讯多多 成屹峰也笑着摇了一会儿头,才和秦凝商量回老家的事。 他说:“那你跟妈说定初五的火车票,初五也挺赶的呢,外公的事怎么办,来得及吗?” 秦凝点点头:“放心,不是有我契爹嘛,我已经让他在沪上虹口那边帮着租房子了,等我们回去办了酒席,契爹那边送我们一起去,还是挺快的。” 成屹峰抿了抿嘴,很认真的说:“唉,想不到宝生这么好,真的让我自愧不如。” 秦凝反倒笑起来:“嗯,现在相信我的眼光了吧?我选人还是不错的,宝生是个重情重义的,那咱们也不能亏待他,反正日子长着呢!” “是,都是我老婆的本事,我老婆最好了!” “嗯,那都是你选老婆的眼光好。” “哈哈哈哈!” 夫妻俩个愉快得很,相互吹捧着说了几句话,便又立刻投入到收拾家里的工作中去了。成屹峰已经辞职,何大姐已经住到成屹萍那边去了,家里的事,就是夫妻俩自己做了。 这过年前后的喜讯很多,使他们的计划不断变化,他们现在要赶着收拾东西回老家呢。 首先,临过春节前,秦凝收到了宝生的来信,向秦凝报喜,他考上了沪上的外国语学院。 秦凝当初让宝生报考大学的时候,虽然一直鼓励宝生要尽量考外国语学院,但心里也是一直为他担心,不知道他能不能考得上,以致于宝生那边没有信来报喜,她都不敢写信去问宝生,到底考上了没有。 等到成屹峰这边收到录取通知书,宝生那边依然没有消息,秦凝心里失落了一下,还和成屹峰自我安慰说,看来宝生没考上,这样的话也好,那外公身边有人照顾,也是好事。 可谁知春节前一天,宝生就来信了,说考上了沪上的外国语学院,但是他考虑再三,想要带任贵均一起去沪上,问秦凝可不可以。 宝生的原话是这么写的: “姐,跟阿公过着的这些日子,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有家的人,有人关心我吃饭了没有,有人关心我冷不冷,进门就是笑脸,出门有人牵挂,看着阿公,我总觉得,我爷爷没有走,又回来疼我了。 所以,姐,我去沪上读书,我不舍得阿公,我要带阿公一起去。我跟老赵伯伯问过了,沪上的房子,租一间也不贵,我想带着阿公一起去沪上,这样我上学放学也能看见他,还有我的洋机也能带去,我空下来踩踩洋机,租金什么的就都出来了。希望姐姐姐夫同意。” 秦凝收了信,和成屹峰感慨了一番,当即决定,让宝生带着任贵均一起去沪上,反正他们夫妻也在,老人时常能看见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鉴于秦凝还要藏着空间的秘密,住在一起就不必了,外国语学院和复晨大学相距不是很远,可和秦凝的公寓却离得远了些,还不如就给任贵均和宝生在外国语学院旁边租个屋子,既方便宝生上下学,秦凝和成屹峰放学了过去看望任贵均也比较近。 租屋子的事,当然不会让宝生花钱,相反的,秦凝还要给他们租好些的房子,让老人住得宽敞些才好,这种事情交给赵进明去就是了。 秦凝当即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任阿山。 任阿山听着老父亲要跟着一起去沪上,权衡再三,同意了,毕竟沪上离老家挺近的,有什么事来回方便,老人去了沪上,有宝生、有秦凝和成屹峰在身边,倒比在乡下和那些个不靠谱的儿子儿媳在一起的好,这才有了又反过来帮着秦凝买火车票,让秦凝一家子早点回老家的事情。 另外一个喜讯是衣丽亚的。 衣丽亚已经和陈远程结婚了,他们的婚礼,只邀请了陈远程的父亲、和仲倚竹齐山夫妇,虽然简单却也隆重,陈远程父亲把家传的族谱什么都给了衣丽亚,很认可她。 当衣丽亚知道秦凝要带着孩子到沪上读书了,衣丽亚夫妻非常高兴,还说要秦凝一家住到他们家去呢,衣丽亚主动提出来,要是秦凝需要的话,她也可以帮着秦凝照顾俩个孩子。 现在衣丽亚还没有找到工作,要是秦凝需要她照顾孩子的话,她就不去找工作了,在家帮秦凝看孩子,反正她也很怕出去见到陌生人。 秦凝为衣丽亚感到高兴,但还是谢绝了她的好意,耐心的开导她,希望她出去工作,早日找到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要不然长久的逃避下来,会变得眼界狭隘,那样的妇女是得不到丈夫尊重的。 虽然秦凝夫妻俩收拾东西有些匆忙,但好在秦凝有空间,好些能用得着的,便都先丢去了空间。 现在何大姐已经住到成屹萍那边去了,家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秦凝便把俩个孩子往空间一放,让悟空陪着她们玩就是了。 想不到的是,喜讯还不止这些,年初三的时候,秦凝还收到了蒋丹的来信。 蒋丹在这次高考中失利,没能考上大学。 但是蒋丹父亲平反了,赶在春节前十天回的家,回到家的第二天,蒋丹父亲就和蒋丹妈妈复婚了。 几乎就是蒋丹父亲回来的第三天,蒋丹的外公外婆就上门来讨好了,说要接蒋丹一家到外公外婆家去住。 蒋丹妈妈回绝了,当着丈夫的面,历数了这些年来娘家人的苛待,扬言以后都不和娘家人来往了,且马上跟着丈夫回了沪上。 现在,蒋丹一家子住回了沪上原先的家了,蒋丹父亲过了春节就去印刷厂当副厂长了,妈妈也马上恢复工作了,她自己的工作也不用担心,父亲单位都答应了,会帮她妥善安排的。 蒋丹在信里说了很多感谢了秦凝的话,随信寄了八十多块钱,说是给秦凝孩子的压岁钱,还留下了沪上住所的地址,希望秦凝有机会能去看看。 这封信里,只字未再提周健,语言平和,情绪很好。 看来,生活美好了,感情便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秦凝便也放了心,给蒋丹回了信,告诉了她将和成屹峰去沪上读书的消息。 到年初四晚上,秦凝一家子便去地质大院吃团圆饭,为第二天的远离告别。 吃饭的时候,开局很欢快,任阿山一手抱一个孩子,喜笑颜开的,可等到要告别了,任阿山不禁流眼泪,和秦凝成屹峰说了无数遍“记得放了假就回来”,抱着孩子送出地质大院的大门口都不舍得回去,成屹萍也让于盛冬扶着,踩着雪,送秦凝一家离开。 初五一大早,成有川带了地质大队的司机小萧过来,帮着秦凝成屹峰拿了几件障眼法用的大行礼,送上了火车。 火车的汽笛轰鸣,马上要开车了。 秦凝带着俩个孩子先上车,隔着车窗玻璃看成屹峰和父亲,站在月台上,克制而不舍的说着话,直到列车员大声的喊着火车马上开了,成屹峰才跳上火车,成有川悄悄抹一把泪,向秦凝一家挥手。 北方白惨惨的地、灰蒙蒙的天,便这样远离了。 因为在过年期间,火车上挺空荡的,秦凝一家子算是包圆了一个卧铺包厢。等到检票员来查了票,一家子便关好包厢门,一闪身进了空间。 因为空间的存在,原本三天三夜辛苦的长途旅程,变成了一家子的快乐度假日,成屹峰在月亮河教俩个孩子游泳,悟空忙着收集芦花鸡生的双黄蛋,秦凝在库房给孩子们准备食物,温馨而从容。 年初八晚上九点,成果成朵还在沉睡中,秦凝和成屹峰一人抱一个孩子,一人拎一个小件行李包,在苏州火车站下了车。 林书勉和叶大鹏一起来月台上接站,他们踮着脚,升着脖子往火车上看着,成屹峰抱着成朵站在他们面前,两人还没在意。 “书勉姐,姐夫!” 成屹峰喊了一声,林书勉才醒悟过来,顿时有些高兴得语无伦次: “啊……哎呀,天哪,哎呀,屹峰,你,你恢复得这么好……啊,太好了,哎呀孩子睡着了……哎呀,小凝,你们怎么没有行李呢?我正和大鹏说呢,我只管看着那些背着被子铺盖的,肯定就是了,我们就担心你们又要带着孩子,又要拿行李的,你们竟然就……这个一个小包?” 秦凝也和叶大鹏打着招呼,又笑着给林书勉解释: “书勉姐,我们有同去沪上的朋友,就让他们帮着把大件行李先带去沪上了,谢谢你和姐夫还特意接上站台来。” 林书勉这才释怀,帮秦凝拎了包,说:“那就好,轻松不少,走,先到我爸妈家去,我爸妈都等急了呢!” 叶大鹏开着车,林书勉坐在副驾驶位,不住眼的看着秦凝一家。 先是看成屹峰,她感慨万千: “屹峰,你不知道,当初我接着你爸爸的电话,让我去通知小凝,我心里真的为难极了,我都害怕得脚软!哎,小凝倒是当机立断的要去东北找你,唉,小凝太不容易了,屹峰,你现在恢复了,你可得对小凝好啊!” 成屹峰一手抱着孩子呢,腾出一只手来搂了搂妻子的肩膀,和林书勉说:“姐看你说的,我不对她好我对谁好啊?我知道的。” 林书勉又看秦凝,眼里都是羡慕:“哎,小凝,你真的越来越好看了,你说你俩个孩子,我也俩个孩子,可我这成天被他们折磨得都不敢照镜子,觉得自己老了十几岁,你怎么就好像永远十八岁似的,那么的好看呢!” 秦凝指指叶大鹏:“看,姐夫在笑呢!” 林书勉回身瞪丈夫:“笑什么呢你?” 叶大鹏笑着说:“我笑你总和人家年轻的比,你咋不和咱妈比呢,你可比咱妈年轻多了,永远二十岁似的。” 林书勉眼睛再瞪丈夫一下,嘴角却都是笑。 秦凝说:“书勉姐,也就你说自己老,姐夫才不这么想呢,你们老大都九岁了,养育大俩个孩子多不容易啊,等我们成果成朵也九岁的时候,我肯定也老得不敢照镜子呢!” 林书勉又看俩个孩子,赞不绝口:“这可真是一对儿花骨朵,真是漂亮啊,我瞧着,真是汇集了你们俩所有的优点,我真想弄醒了她们,再看看眼睛像谁。” 成屹峰吓得赶紧摆手:“姐,你可千万别,这俩个孩子,也就睡着了才安稳,醒着的话,我们就别想做事说话什么的了,你可小声点小声点啊!” 众人都低低的笑了起来。 这一晚,秦凝一家住在林伯义家里。 第二天在林家吃了早饭,又叙了一会儿别后的情况,秦凝让成屹峰把空间里带出来的、两只鲜人参、好些松茸,还有在黑市上换回来的野猪肉干送给了林家。 因为东北本来就有这些东西,林家虽然感叹着东西这么好,但一点也没有怀疑,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叶大鹏开车送秦凝一家子,林书勉带上大女儿,跟着秦凝一起回秦唐村,参加秦家给秦凝一家办的酒席。 说到酒席这个事,不得不说秦阿南固执起来,也是很固执的。 自从秦阿南知道秦凝要回来了,就走了几里路,到赵进明大队里,让赵进明帮着打电话给秦凝,说是家里一定要给秦凝和成屹峰补办婚礼。 秦凝十分耐心的跟她解释,现在天气冷,他们带着孩子回来,又是匆忙又是累,乡下婚礼规矩多,一办婚礼不忙上十天半个月不算完,太麻烦了,他们孩子都生了,那些虚的东西就不要了,毕竟他们还要腾出时间去沪上大学报名的呢。 秦阿南不干,秦凝怎么解释都没用,只在电话里和秦凝念叨: “不行不行,结婚酒席一定得办,你是我家大女儿,怎么能随便一句结婚就行了呢?你不用担心麻烦,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人回来就是了。再说了,孩子都生了,按照乡下的规矩,生了孩子也要办报生酒的啊,正好正好,一起办,所以,怎么都要办几桌的嘛!” 秦阿南在电话里说了半天,最后赵进明也听不下去了,抢过电话和秦凝说: “办!一定得办!我帮着操持,怎么能不办呢?时间短任务重这种事我最知道怎么解决了,你们不是初九铁定到家吗?那就初九正日子,你回来,喝你自己的喜酒,就这么定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 第435章 我们不嫁女儿 赵进明说完,把电话挂了。 可把秦凝郁闷的。 这……这都什么事啊! 叫秦凝回家喝自己的喜酒?敢情她不过是婚礼的一个重要客人啊? 唉!所以,现在秦凝带着一家子,也邀请上林书勉一家,去乡下喝自己的喜酒。 林书勉的大女儿叫叶蓓蓓,长得像妈妈,有一张圆脸,很可爱,看见了成果成朵,喜欢得很,三个孩子很快在车上玩了起来。 汽车开到昭文县,成屹峰就指挥着叶大鹏往县公安局走。 到了县公安局,成屹峰刚和门卫大叔说了要找鲁兆辉,一小会儿,鲁兆辉就跑着从里头出来了。 他还穿着制服呢,却不顾形象的“啊啊”大叫着,向站在门口的成屹峰扑过来:“兄弟啊,你可回来了!” 俩个大男人来了个熊抱,鲁兆辉激动得眼睛都有点红了: “屹峰啊,当时小凝写信告诉我你出了事,我好些天没有睡着,你说你们俩,怎么那么多灾多难的啊!总算现在都好过来了,太好了!” 他转身看见了秦凝,也看见了秦凝手里抱着的成果,便撸了撸手臂,咋呼着向秦凝走来:“哎呀,小凝,这是我的外甥女儿啊?来来,舅舅抱抱!” 可他长得黑,五官又粗犷,再这么边走边划拳撸臂的,成果一个小女娃娃哪儿见过这样的,立刻往秦凝肩上一倒,张嘴哭了起来:“哇!哇!坏人,妈妈,怕怕!” 秦凝哄着她:“别怕别怕,果儿,这是鲁舅舅,鲁舅舅不是坏人,鲁舅舅是抓坏人的。” 可成果把脸埋在秦凝肩头,怎么也不听,哭得伤心得不得了。 鲁兆辉有些难堪,抖着两只张开的大手说:“哎呀,这孩子,这么认生吗?” 还是成朵赏脸,看着鲁兆辉懊恼的在一旁站着,她人在林书勉怀里,眼睛却看着鲁兆辉的帽子,往鲁兆辉身上扑:“呃,呃!” 秦凝立刻指指成朵,和鲁兆辉说:“还有一个,你抱她吧,她是老二,比较好对付!” 鲁兆辉一把将成朵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你是成朵是不是?你真给我面子,舅舅只疼你了,哎呀,你可真乖,你要什么,舅舅给你。” 成朵一向不怕生,此时身子后仰着,手已经伸向鲁兆辉的帽子,鲁兆辉把帽子拿下来,成朵立刻笑起来,落出刚长出来的两只牙齿,可爱无敌。 可把鲁兆辉喜欢坏了:“哎呀,舅舅太喜欢你了,给,舅舅给你带上,以后你长大了,当个女警!” 鲁兆辉把帽子往成朵头上一套,成朵便用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抓住帽檐两边,弯着两只眼睛向众人笑。 众人都被她纯真无敌的笑容治愈了,都笑了起来,连成果都不哭了,还伸出手,也要去拿帽子。 一行人小小欢聚了一下,鲁兆辉去局里请了假,回家带上老婆和四个孩子,跟着叶大鹏的车一起去秦唐村喝喜酒了。 两辆车在前进小学停下,六个大人,七个孩子,浩浩荡荡的往秦唐村里去,走不了多远,就听见有人欢呼起来: “快快,来了来了,去跟秦阿南说,是秦凝回来了!” “哎,那边放鞭炮啦,新娘子新郎官回来啦!”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秦阿南真的奔了出来,她后边还跟着许春燕和许良保,佐罗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先秦阿南等人一步冲到秦凝面前,抱住秦凝的腿:“呜汪!主子!你把我忘了!呜呜,我想你啊,想悟空啊!” 秦凝把手里的成果递给成屹峰,抬起佐罗的前肢,大力揉了揉狗头,低声说:“好佐罗,等会儿给你去看悟空啊!” 才说了这一句,秦阿南已经过来抱住了她: “囡啊,囡你可回来了,哎呀,屹峰啊,你总算好好的呢,哎呀,俩个孩子,我瞧瞧,哎呀,我当奶奶了啊!哎呀,我,我,呜呜,囡囡,我真想你啊!” 秦阿南又是笑又是哭,激动得哇哇叫,她身后的许春燕和许良保都插不上话,可她们身后,又跟着出来好多的人,梁阿妹,周彩凤,项月英,胡老师等人,都是欢喜又期待的看着秦凝。 秦凝都不知道招呼谁好,反正有人喊她就应一声,在众人的簇拥下,在村民的夹道欢迎里回了家。 秦家院子里搭起了一个用油布盖着的大棚,大棚子下挂了好几盏电灯,堂屋到外头院子里摆了至少十张八仙桌,屋角用土坯垒起来两个行灶,有系着围裙的男人在蒸腾的灶上忙活。 当秦凝一行人近前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准备点燃一串鞭炮,还有人在门口放了一个三脚草把。 秦凝一看这架势,一边让成屹峰赶紧给俩个孩子捂住耳朵,一边拉着秦阿南说话: “姆妈,不是跟你说,随便办几桌就是了吗,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啊?这是请了多少客人啊?” 秦阿南的声音响在鞭炮声里,特别的有气势: “怎么能随便办几桌呢?你想想,你结婚的喜酒、孩子的满月酒、孩子的周岁酒、你考上大学的状元酒,这是多少喜事呢,怎么能随便啊?我办十六桌!亲戚朋友乡邻本家都来!我们又不是没有钱,现在我带领大家赚钱,没人说要批斗我了,我不怕了! 还有啊,囡,我跟你讲,我还和你良保叔说好了,你不是嫁出去,你是我们家大女儿,我们不嫁!但因为屹峰是阿山姐姐的儿子,我也不跟她说让屹峰入赘,但是咱们就是不算嫁出去,最多就是两头大,等会儿你跟屹峰拜祖宗,你当男方,你在左边,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秦凝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还想要跟秦阿南劝几句的呢,可急着和秦凝讲话的人实在太多了,连任贵均都让宝生扶着迎了出来,拉住秦凝和成屹峰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秦凝都没顾上说,便又被人拉着,和成屹峰一起跨过了代表旺盆的三角火把,进了院子。 秦凝被人簇拥着送到她原先的房间里,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去了,反正秦凝只能时不时转头看看扎了朝天辫子的俩孩子在不在,在就好了,至于谁抱着的,真是搞不清了。 整个房间似乎都是人,闹哄哄的,她也只能随便打量一下四周。 房间已经重新粉刷过了,看起来干净了不少,这里也通电了,屋子中间垂下来一只灯泡,不知道是谁拉亮了的,本来有些昏暗的农居,一下子亮堂不少。 她房间的床,换了张新的架子床,床上的被子一条红一条绿和合铺着,也是簇新的,一副新婚的样子。 房间里到处贴着喜字,还添了好些全新的箱柜,比秦阿南当年和许良保结婚是好了很多很多。 也就这么瞅了一眼,秦凝直到晚上九点后,才有空再次打量这秦阿南给她和成屹峰安置的婚房。 因为这半天,混乱得很。 孩子们一会儿哭一会儿闹,秦阿南和任贵均又拉着秦凝成屹峰讲话,还有好些人都过来说话,秦凝都觉得自己应接不暇了。 直到晚上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秦凝又把孩子哄睡放在空间了,屋子里只有她和成屹峰,才和成屹峰说上话: “哥,今天拜祖宗的事,你……不会介意吧?” 成屹峰坐在床沿上,看着房间里的摆设,眨眨眼:“介意什么?” 秦凝在他身边坐下,解释说:“就是,就是,我不算嫁出去的事。那个,我娘的意思,我在这个家,不算嫁出去,那换个说法,你,在我们家就算是招赘的哦!” “嗯,那我问你,这招赘也好,娶你也好,你都是我老婆,对不对?” “那当然啊!” “那我介意啥,只要你是我老婆就行了!哎,老婆啊,今天我们结婚啊,你,招赘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成屹峰长臂一卷便带翻了秦凝,两人滚在大红大绿的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秦凝在成屹峰暗哑的嗓音里醒来: “老婆,醒一醒呀,你听,外头怎么已经来了好多人,这么早,他们来干什么啊?我们要不要把果儿和朵儿先带出来?” 秦凝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乡下是这样的,今天一早要做汤圆,大家都来帮忙做汤圆的。” “啧!”成屹峰嘬牙花,不无遗憾的说: “这乡下结婚啥都好,就是这么早的就来吵吵,实在不好,要不然,我们倒是过段时间就可以结一次婚的。” 秦凝笑起来,在被子里抽抽:“说什么胡话呢,还过段时间就结一次,你想什么呢?” 成屹峰撑着头笑: “哎,真的挺好啊,我们到现在,结婚几次啦?那,你说的,我在病床上啥也不知道的时候,我们结了一次,是吧?然后我醒了,我们就……那个,算真的新婚,对吧?多好啊!然后就是果儿朵儿满月,我们补办了一次,感觉也很好吧,再就是昨晚,我们也是新婚啊,我们很好吧?小凝,咱们以后过几年就结一次婚,真的很好!” 秦凝笑得不行,说:“有什么好,结来结去,都是和同一个人!” 成屹峰急了:“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你还想换一个不成!搁我,和你结上一百回一千回都挺好啊!” 秦凝说:“傻瓜,是你自己总想傻主意,你不知道有结婚纪念日这回事吗?咱们以后每年过结婚纪念日就是了。” “结婚纪念日?纪念日……啊,这个主意不错,可是……我们结了这么多次了,我们把哪个日子当结婚纪念日啊?” 最终,夫妻俩在枕头边商量着,以后都把当年领结婚证的日子,算做结婚纪念日。 屋子外越来越热闹,再继续装作没听见躺下去是不行了。 秦凝把孩子从空间带出来,无奈的和成屹峰说:“总得留着人看孩子。你是我招赘的男人,你就躺着看孩子吧,我出去应付一下。” 成屹峰特特扮作女人的样子向秦凝抛眉眼:“那行吧,官人!” 秦凝笑着,把昨晚也带进空间的佐罗弄出来,出去应酬客人了。 三麻娘子几个人看见秦凝,都十分讨好的说着早,秦凝一一招呼一声,就去看望昨晚住下的任贵均。 任贵均已经知道秦凝决定带他一起去沪上了,他有些孩子般的兴奋,也有着老人惯常的担忧,此时看见秦凝,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小凝,你说,我去了沪上,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生个病啥的……” 秦凝耐心的把昨天的话又说一遍: “不会麻烦的。您想啊,住在沪上,我们离得近,年纪大生病怕什么,医院也近呢,可比咱们这乡下疙瘩的容易多啦,还有啊,大马路上每天还有人来人往,多热闹啊!就算节假日回来这里,让我契爹来接一下,也是挺方便的。 可您要是一个人住在秀才村,东升叔平时要出工,房秀娟就算身体好,也不是个帮得上忙的人,小静毕竟是个姑娘,好些事也不方便,我们都不太放心,您还是跟我们就近的好。” “那好,能跟着你们,还能常常看见我两个玄孙囡,我总是高兴的。”老人这才彻底的欢喜起来,又念叨别的: “小凝,你知道吗,昨天啊,你那个爹,就是秦达,被几个乡邻丢出去的呢!” “哦?为什么丢他出去啊?” “昨天客人多,酒水又好,大家都吃得高兴,赞不绝口的,只有这个秦达,喝着酒就哭了,说什么‘我生的女儿啊,倒便宜了别人家啊,你们这些人都没良心啊’这些,谁知道乡邻们都不买账,那唐队长和秦三麻几个,就把他搬头搬脚的给丢了出去呢!” 秦凝听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一个家能有一个女人支撑,多少能好点,可现在的秦达家里,莫桂花跑了,剩下老的老,小的小,靠秦达金秀很少的工分,日子自然过得紧巴。 偏金秀还不会想,只觉得家里日子紧巴,就越发的不舍得,对回了娘家的秦云香很是不好,认为是嫁出的女儿,留在娘家影响风水,只让秦云香住在猪棚里便不管不顾了,所以,秦云香自然也不愿意帮衬娘家。 这样的一家子,刻入骨子的尖酸刻薄,这辈子只怕是好不了了,这种人也扶不起,那就只能继续过苦日子,谁也不会同情他们。 倒是秦云香,昨天秦凝还在百忙之中抽空观察了她呢,确实是尽心帮着照顾秦阿南的小儿子石头,也没有往秦凝这边凑,只在秦凝看向她的时候,给了秦凝一个苦笑。 那笑容,说不出的沧桑和悲凉,为她自己;也夹杂着欣慰和欢喜,为秦凝。 唉,秦云香这样的,兴许还能帮扶一把吧!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36章 想带大家一起赚钱 秦凝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对秦达家的各种想法里收回来,回答任贵均: “他啊,到现在还只知道怪别人,认为什么都是别人的错,那这辈子就没法子过好日子了。” 任贵均点点头:“就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找的。” 这时,许春燕一手抱着小弟弟,一手拉着大弟弟走了过来。 女大十八变,许春燕已经十四岁了,除了皮肤带着农村人的黑红,五官是很好看的,这小姑娘嗓子好,拉住两个弟弟的手教导着说话,声音脆甜:“七斤,石头,喊大姐姐呀。” 秦凝昨天忙得都没顾上和许春燕说话,这时就把小弟弟石头抱在怀里,和许春燕说:“春燕,昨天忘了问你了,你初中毕业了,考没考哪儿的高中了?” 许春燕笑了笑,乖巧又懂事: “姐姐,我考了,咱们公社没有高中,我考到梅陈高中了。可上学有点远,我爹不放心,想让我别去了。再说了,咱们家现在承担生产队妇女的手工活收发,娘又要顾弟弟,虽然有云香孃孃帮忙,可家里还是忙不过来,既然爹不放心,那我还是在家帮忙吧。” 一听这话,秦凝就皱眉:“你去看你爹得空吗?要是有空,把你爹喊来,现在就去。” 许春燕看着秦凝的脸色,有些不安的走开了,一会儿,许良保系着围裙过来了:“小凝,怎么了?” 秦凝抱着小弟弟石头站起来,脸色认真的说: “良保叔,我这回来了也是忙得没时间和您说话,可是春燕读书的事儿,我怎么也得跟您说一下。 刚我问了,春燕一会儿说远一会儿说忙的,我觉得都不是理由。虽说上学是很远,路上来回是会不放心,但读书还是要去的,可以去问问能不能住校,或者附近谁也去梅陈高中念书,就每天搭伴去。 家里要是实在忙,忙到要春燕不去读书呆在家里帮忙的份上,那,我就把收发的活让给梁阿妹做了。 咱们不能因为赚钱,耽误了春燕读书,赚钱的机会有得是,读书机会却不是一直有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一辈子要过,不能只是让她在家里顾着弟弟们啊。” 许良保大手在围裙上搓着,黑黑的脸有些红,挠头说:“没,小凝,我没说让春燕在家看弟弟,就是梅陈中学远,我,我有点不放心。” 许春燕咬了咬唇,也帮着父亲说话:“姐姐,爹没说让我在家看弟弟,是我,我自己说的,我看娘辛苦,我才自己这么想的。” 秦凝脸色没松动: “春燕,以后,可别这么想,你记得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吗?你要是有不能知道对错的事情,就要想想姐姐是怎么做的。姐姐自己有两个孩子,不也是忙?可姐姐还要读大学呢。 为什么?就因为咱们农村人,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只有读书,才能看见更大的世界。 娘忙的话,就让你爹别去队里出工了,咱出钱买工分就是了,现在政策都松动了,咱们家又带着村里的妇女做手工赚钱,就算良保叔买工分不下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许良保皱眉,看着秦凝一会儿,小声说: “唉,小凝你不知道,就怕人家说,说我香客赶出和尚(意同于鸠占鹊巢),说我入赘来了,吃的用的都是秦家的,还尽知道顾自己的女儿,上回我就听着人家说我呢……我……,小凝,我是入赘的,春燕,毕竟姓许呢……” 秦凝听不下去了,没等他说完: “良保叔啊,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别听那些嚼舌根婆娘的话!春燕姓许怎么了?姓许她现在也在咱们秦家,也跟着我叫娘是娘啊!良保叔,那些话不用在意,只要春燕能读书,就给她读!你和我娘不是说,我是大女儿不出嫁的吗,那我在这个家就有发言权,是我说的,就让春燕去读书,以后谁再嚼舌根,你告诉我!” 许良保咬了咬唇,憨憨的笑起来:“哎,行,我听你的,那,开学就让春燕去读。” 厨房有人喊许良保,许良保大声答应着,向秦凝歉意的笑一笑,急匆匆走了。 秦凝又和许春燕说:“春燕,你以前还跟我说过,要当老师的呢!人有梦想,就不能轻易放弃,姐姐等着咱们家也出一个老师呢!” 许春燕垂着眼睛默一会儿,抬眼甜甜的笑:“姐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的。” 秦凝又嘱咐一声:“嗯,别的没什么,上学放学路上确实要小心,如果有什么事耽误了,就让人送一送,回头咱们家给人家谢礼就是,记住啦?” 许春燕猛点头:“记住了。对了,姐姐,有个事忘了跟你说了,就是秦耀军,有一回路上看见我,跟我说了一句话,当时他凑过来讲话还吓我一跳呢!” 村里的人大多姓秦,有的人还有大名小名,秦凝一时记不起来许春燕说得是谁:“秦耀军?哪个秦耀军?” “就是枪毙鬼的侄子啊!” 这个标签实在太特别了,不会有人记不起,秦凝一下子就知道了:“哦,对,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了,他找你说什么?” “他就说了‘谢谢你姐’四个字,就跑了。” 秦凝眼珠子转了半天,说:“哦,我大概知道什么事了。他现在读书了是吗?” “嗯,读书了,就是咱们家给梁主任那边放了钱,给咱们生产队的孩子读书,他才有得去上学了。” “嗯,他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了。行了,我知道了,这个事,不用放在心上,还有,以后尽量别说他是枪毙鬼的侄子吧,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 “好,姐姐,我知道了,你听,是不是小妹妹们在哭?” 两人正说着话呢,房间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秦凝啥也顾不上了,立刻进了房间。 果然是成果成朵醒了,成屹峰正忙给她们穿衣服,但两孩子不习惯江南的阴冷天气,一出被窝就冷得哭。 秦凝赶紧关了门,把孩子带进空间里玩了一会儿,才给她们穿戴暖和了,和成屹峰一人抱一个孩子,一起出来吃汤圆。 许春燕带了七斤和石头走过来,立刻吸引了成果成朵的目光,许春燕又会哄孩子,成果和成朵很快就愿意给许春燕抱了,成屹峰便嘱咐秦凝:“老婆,你先吃吧,我带她们玩一会儿再吃,要不咱俩都吃不上。” 两娃的人生都是这么过的,秦凝挥挥手,先去拿了碗汤圆吃。 可秦凝才吃了几个汤圆,就有无数的乡邻涌上来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感谢秦凝家给大家做手工活的事。 梁阿妹现在作为众妇女的牵头人,和秦凝说: “这手工活啊,越做越有味道了,咱们队里的妇女,去年一年做手工活赚的钱,一个顶家里男人两个!现在靠着地里能吃啥?妇女们还在说呢,干脆地都让男人种算了,妇女全部做手工活。唐队长听了也笑,他老婆一年也是跟着我们赚不少呢,可又有谁敢出这个头!” 周彩凤在一旁说:“要我说,干脆把地分给大家自己种得了,谁家愿意种就种,谁家不愿意种就不种好了,不种的吃不饱也不干人家事儿呢!那多自由啊!” 王大妹说:“嗬,你可真敢讲啊你,地分给大家了,那不是又变地主了吗,小心批斗你啊!” 周彩凤手一摊:“呀,我可没说要做地主,我就是要自由,地要是分给我,我喜欢啥时候下地就啥时候下地啊,别像现在这样,一直像赶鸭子似的赶我们出工,可到了地里,一个个又都懒洋洋的,一分地四个男人翻都能翻半天,有啥意思啊?” 正这么抱怨着呢,外头路上就是出工的哨子声:“啾啾!啾啾啾!” 秦三麻站在门口喊了声:“副队长吹哨子了!你们吃完了没啊?” 众乡亲一脸遗憾,周彩凤吸吸鼻子,捧起碗,慢悠悠继续吃汤圆:“让唐小二吹去吧,我可得吃饱了才去。” 三麻娘子在一旁也不动:“唉,管他呢,我也不去,让我吃了再说。有本事来拉我去,本来说了过了元宵再出工的,非要搞什么早棉花试验田,再早能怎么样呢?又不能种两季!” 不知道谁还喊了声:“就算种两季又怎么样?还是分不到什么钱。” 旁边的很多人也都不动,一个个牢骚满腹,只管捧着碗在秦凝家吃汤圆,直到唐小二哨子吹了四五遍,众人才懒洋洋的出工去。 秦凝看着众人的背影摇头,集体出工,弊端越来越明显了啊! 在娘家这么热热闹闹的住了几天,二月二十三号的时候,赵进明天麻麻亮就过来了。 他和许良保秦阿南打过招呼,看见秦凝站在院子里清点行李,便说:“契囡啊,我的契孙女呢?拿出来我抱抱。” 秦凝无奈的白他一眼:“拿什么拿,你当是玩具呢!一天也就这个时间是清净的,你倒好,这么早就让我拿出来给你抱抱,你能帮我抱一天不?” 赵进明笑着说: “那倒还真不行!要不是你契囡差使我,我还不来呢!唉,现在真是忙,你帮我想想,我一天要干多少事啊! 徐震清有事没事要找我,大队的事我也要管,服装作坊的事又是我,我们自己还要搞搞物流赚运输钱,现在啊,你两个哥哥都帮着我料理,事情还做不完,我一走开,就有人找。 不过我今天吩咐底下的人了,今天我要送我契囡上大学,你们谁也别找我,哈哈哈,上大学啊,多么神气!” 赵进明摇头晃脑的得意着,秦凝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赵进明往灶间走,说:“契爹你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赵进明扯了扯嘴角,没动:“囡啊,我现在一听你喊我契爹,我就后背发紧,一般来说,你一定是要差我做大事了,你才喊我。你,又什么事?” 秦凝双手在胸前一抱,呲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几时给你亏吃了?你不想听是吧?那算了。” “啊,不不,听听,是不是赚钱的事啊?”赵进明一脸紧张兮兮加兴奋莫名。 秦凝点点头:“是赚钱,但是,不单单是你自己赚钱,你干不干?” “这个……不单单我自己赚钱……囡啊,其实我现在倒也不是想自己赚钱了,我挺想带大家一起赚钱的,就我们大队来说,现在我带着大家搞了这个服装作坊,大家看见我真的尊敬得很,你契爹我,现在也是被人喊赵主任的人啊,我跟你讲哈,我娘出门,人家都喊她赵老太太呢,我娘就夸我,说我现在做人比以前好。那你说吧,叫我做什么?” 赵进明笑着在秦凝家灶间坐下来。 秦凝也坐下来,但反而深皱起眉,一语不发。 赵进明忐忑的问:“哎,你不会又让我推翻啥公社主任吧?” “去去去,我只是在想,这个事情该怎么跟你讲,这个事情,比我们以前做的事,都要大!” 赵进明忽的站了起来:“那什么,你别说了,啊,哪些行李要搬的,你说,我给你搬汽车上去!” 秦凝一把拉住他:“晚了!坐下!我想好了,这个事你一定得帮我干成,干成了,你一定会更让人尊敬的,说不定你当上人民代表啥的呢!那,纸,笔,我说,你写!” 秦凝拉住赵进明的衣袖没放开,腾出一只手在一旁的橱里摸出一只铅笔和一张纸,放在赵进明面前:“写。就叫……分田包干责任制试行办法!” 这一大清早,秦凝抓住赵进明,把自己上辈子听外婆讲的,所有和分田到户、给农村人民实行土地包干包产责任制的事,糅合成了一个分田到户包干责任制试行办法。 这个试行办法并不详细,但大致的意思,就是上辈子操作巨成功的“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只不过秦凝不知道上辈子是叫这么个名,她只好自创了这么一个通俗易懂的“分田到户包干”的名。 ------------ 第437章 幸福像花儿般开放 秦凝在赵进明目瞪口呆的神情里,大力的煽动他: “你想啊,现在大家共同劳动共同出工,可往往人浮于事,翻一分的地,四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别人出力,结果一分地翻了半天没翻好。受损的是谁?都是社员自己! 可是,分田到户、包干了、责任制了,就能完全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每个家庭只要上缴定额,完成每年的棉花产量,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那谁不可劲儿的干啊? 这么一搞,产量绝对不会下降的,但是,社员自己却能得到余钱,勤劳的人家三五年就能富裕起来了! 你想,到时候,社员就因为你搞了这个责任制,富裕起来了,那你是什么?你就是大家的领头人啊,你是英雄啊,你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英雄啊,契爹!到时候,说不定县里,省里,那什么,京城,都来表彰你,你多么神气啊,啊?” 秦凝觉得,自己从穿越来都没有这么慷慨激昂过,特么的赵进明要是敢干,这是改写历史的事儿啊! 她可记得,上辈子最先搞出这个事的是安省人,似乎也是在七十年代末了,安省某个村里,有一些村民有强烈改变集体出工效益低的意愿,才瞒着上级,悄悄的立下生死状,在生产队搞了个分田到户的试点,当年就获得了成功。 但这个事最终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似乎是八十年代初了。 从偷偷试行到最后全国实施的中间几年,鬼知道那些想出这事的人经历了什么,毕竟这是个特殊的时代。 但最终,这个事是成功的,国家认可了,认为是一项伟大的举措,并且一直延续下去了啊!挺好啊!那秦凝干嘛不干啊? 反正,周边的农民都已经很不认可现在的集体出工方式了,只要是一个能改善现状的新制度出来,那就是民心所向啊! 反正,赵进明和清溪公社革委会的徐震清主任关系好,徐震清作为一个公社的一把手,也很想要政绩,赵进明又是一个大队的主任,只要他们俩个觉得这事情可行,哪怕先在赵进明自己所在的生产队搞个试点呢,也比上辈子那些要立下生死状才敢做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反正,赵进明这个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他天生自带避祸趋福的能力,只要他能答应去做,他基本上就是有把握了。 秦凝说完,两只眼睛紧紧盯住赵进明。 就见赵进明紧紧捏住手里的纸,皱着眉头说: “好是好!真好!他娘的!这个东西一搞,除非出大天灾,生产队的经济效益肯定上去!可是……那什么,囡,我这么干,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秦凝故作轻松的手一摊: “谁抓?不跟你说了吗,这个事,你先跟徐震清讲清楚,他只要想要政绩,他就不会不同意。毕竟用脚趾头想想,这个事就是调动人积极性、提高生产力的事,成功的概率太大了,他干嘛不同意? 那,只要他同意了,你就有了个挡箭牌,你先在自己生产队试点,等成了,就在大队试点,等到你大队都成功了,所有的人都拥护你,谁还抓你?你是英雄啊,契爹!” 其实秦凝心里想的是,要是真抓起来,她就算豁出被人发现空间的危险,她也一定想法子救他!但她这会儿不能说,怎么也不能说,一说,赵进明这个家伙肯定不敢了。 赵进明手依然紧紧抓住纸,不出声。 秦凝便抬手也扯住那张纸,故作不屑: “算了,胆小鬼!哪个时代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本来马上开春下地了,正是实施这个责任制的时候,你不敢干,我找别人当英雄去!放手,把纸还我!” 赵进明不舍得了,拍开秦凝的手,把纸折起来,塞在衣服口袋里,大力拍了一下胸脯:“我干!先在我们生产队干,大不了到时候我把服装作坊赚的钱贴进去就是了!” 秦凝都要憋不住笑了,赵进明能这么说,就是把最终结果都打算好了,这个事,一准儿能成! 哈哈,好!只要赵进明干成功了,那清溪公社就会先行推动分田包产到户这个事,那么,也很快会推动到他们秦唐村。 这意味着劳动力自由了,那么,连锁反应,家庭经济、个体经济马上能冒头了,她的针织毛衣小工厂等等,都能开办起来啦! 他们家光明正大的赚钱,光明正大的富裕,指日可待! 秦凝心里兴奋得不行,嘴上还安慰赵进明: “看你说的,怎么会贴钱,按照这个分田包产包干的制度,你们生产队社员非但很快就能有余钱了,还能腾出剩余劳动力来,你把这些剩余劳动力拉到你服装作坊,就能再把作坊搞大一点,搞成工厂,然后让村民入股,搞个社员股份制,大家就又能分钱,哇哇哇,你到时候天天等着大家喊你赵财神吧!” 赵进明两只眼睛冒光: “这个好!你等等,我把你这个想法再记下来,记下来我就帮你去搬东西,赶紧的赶紧的,我送你去了沪上,我回来就和徐震清说去!”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迟疑的,秦凝立刻马上的指点着让赵进明搬东西,她自己去房里,把俩个孩子抱了,让成屹峰赶去秀才村,帮着任贵均宝生一起搬东西,一起去沪上。 秦阿南和许良保也帮着一起搬,最后送到前进小学门口的车上,这次,秦阿南不哭了,高高兴兴的嘱咐着: “哎,小凝,可说好了啊,有空就回来啊,要什么吃的用的,就打电话给你契爹,我这边给你送去。” “知道的,姆妈,等我们安顿好了,就让契爹来载你们来沪上。” “好,姆妈也能去上海滩看看了呢!” 他们这边把东西在卡车上放好,成屹峰用板车拖着任贵均还有一架缝纫机来了,宝生拎着个大包袱跟在后头。 秦凝这次回来,也就是到家的当日,匆匆忙忙见了宝生一面,话也没说上几句,宝生就回秀才村了,只留任贵均在秦阿南那边住了一两日,大概,他见了成屹峰,还是不自在吧。 此时,远远的看着宝生走来,秦凝觉得,宝生又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他远远的喊一声“姐”,抱住包袱小跑过来。 “哎,宝生。” 秦凝应一声,两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微笑不说话了,但是,眼神里的亲切,却已经包含了所有的语言。 出发了,任贵均坐在了驾驶室,其他人都坐在了后面的车斗里。赵进明的卡车现在也搭了个棚子,坐在后头也不冷,成果和成朵还能活动,挺好的。 路上,秦凝还担心任贵均累着,开一个小时,就让小季停下来歇息一下。就这么的,中午的时候,车子到了沪上虹口区的一处弄堂口。 赵进明先下了车,对着小季喊:“你要确定啊,房子一定好啊,不好我削你!” 小季跟赵进明保证着:“赵主任,我办事你放心,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办的,秦凝的事,我敢马虎嘛,放心放心,东西都搬下来吧。” 几个男人开始帮着宝生搬东西,秦凝抱着俩个孩子,先跟在小季后面进了弄堂,走上二三十米,进入一处房子。 房子是挺传统的江南民居,不是石库门结构,倒有点像秦唐村的屋子,所以外观很不起眼,但是屋子里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树有井,院墙和房间都重新粉刷过了,里头是一间厨房,一间客堂间和两间卧房,很是宽敞。 秦凝当即表扬:“小季,这屋子不错。” 小季得意的笑起来:“啊,我可找了好多天啊,年初二晚上我还在找,差点都不敢回家。哈哈哈!” 他们身后,任贵均也让宝生扶着进来了,很是欣喜的看着屋子,说:“这个屋子倒是和咱们老家似的。” 小季更高兴了,介绍说:“阿公,这个屋子离外国语学院也就走路十分钟,前面还有一个大公园呢!我问过了,白天,好多老人都去那里坐坐说话,挺好的。” “那好那好,我也喜欢去坐坐说话的。” 老人一点也不累,还这么说,那就是也很喜欢了呢! 只要老人喜欢了,离宝生读书的地方近,就是皆大欢喜了。 就这样,先把宝生和任贵均安顿好了,秦凝一家才往巨泼来斯公寓去。 对于巨泼来斯公寓,秦凝自己买的屋子,当然是放心的,她抱了孩子,直接让大家把东西给她搬屋子里去。 可成屹峰是第一次见这么西式的公寓,不禁站在屋子里感叹:“哇!这房子,可真……真洋气啊!” 秦凝微笑,这房子,就算是放到四十年之后,看见的人大概依然会这么感叹吧。 法式公寓之要素,宽敞、明净、舒适、典雅,它全占了。 房子在二楼,本身就是铺就的木地板,一个大卧房,一个小卧房,其他面积还分了大客厅、小客厅、厨房、书房,还带储藏室。 所谓的大卧房,是带近六七个平米大的落地长窗大阳台的房间,可以想象,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这样的卧房有多美! 秦凝把孩子在大卧房放下,成果和成朵的小脚丫,立刻在地板上愉悦的跳了起来,姐妹俩“咯咯”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阳光正好,在地板上倾泄成有圆弧底部的几道光柱,光柱随着两个孩子的追逐而跳跃起来,成果躲进落地窗帘后面,露出天使般笑脸看成朵,成朵喊着“姐姐”,摇晃着身子去抓窗帘,两个孩子最终裹在窗帘里一起摔倒,笑得更开心了。 秦凝在她们的笑声里和成屹峰对望,看见彼此的眼里,幸福正像花儿似的开放。 赵进明和小季帮着秦凝把行李搬上来就说要走了。 秦凝说:“契爹,走,我们去饭馆吃了饭你们才回去。” 赵进明摆手:“不不不,我路上随便买个包子啃啃就是了,这样我还能在四点前赶到公社革委会去,路上我还要再想想怎么和徐震清谈,怎么滴,我也得把他拉着一起干!” 他如此积极主动的要投入改变历史的进程中去,秦凝暗自笑着,便也不再留,和成屹峰把他们送到楼下。 等再回到自己家,把门一关,秦凝花了一分钟,就把东北屋子里常用的家居用品都放了出来。 再花一分钟,厨房里的饭菜就好了,最后,悟空也出来了,在成果成朵姐妹的欢呼声中,一家五口围着饭桌吃饭,正式进入了沪上的生活。 有空间的加持,过日子可真是容易,秦凝和成屹峰大部分时间,都带着两个孩子一只猴子呆在空间里。 夫妻俩开始为了以后上学、只留成果成朵在空间做准备。 空间里基本很安全,除了月亮河。 但是堵不如疏,单纯的和孩子们三申五令不能去月亮河,还是不够让人放心的,所以前段时间开始,夫妻俩就积极的教两个孩子学游泳。 孩子学东西快,现在成果和成朵已经能在河里扑腾个十几分钟了,成屹峰又在月亮河上每隔两三米绑了一条浮标,也在岸边绑了两个废轮胎做成的救生圈,防止孩子们万一不听话去了河里,也能有个自救的法子。 除此以为就是开始教导悟空学会救助两个孩子。 秦凝给了悟空一项特殊的权力,如果成果和成朵出现危险,允许它突然出空间,去告诉秦凝求救,就像当年空间受到火烧而特别危急的时候一样。 悟空是除了秦凝以外,在空间呆的时间最久的生物,这些时间,秦凝一直让它跟着两个孩子一起认字、听故事,悟空已经越来越懂事了,行为和智力基本能比上一个十多岁的大孩子,除了爱吃肉,所以长得越来越肥以为,基本没毛病。 秦凝越来越把悟空看作大女儿,也越来越想帮它找个伴侣。可惜,这个事情,可遇不可求,只能先放着了。 秦凝夫妻俩把孩子的事情安置好了,便开始去复晨大学报名。 为了节约时间,好能多多和孩子们在一起,夫妻俩分头行动,各自去各自的院系报名了。 秦凝去的的是历史学系,因为仲倚竹在历史学系当教授,秦凝在新生报道处办好手续之后,又特地去历史系的办公楼拜访仲倚竹。 ------------ 第438章 上天厚爱的人 当秦凝打听着仲教授,然后被人带到一个优雅的中年女士面前的时候,秦凝差点认不出仲倚竹来。 两年多没见,昔日那个瘦得脸蜡黄、眼里时时透着惶恐的落魄妇女已经不见了,眼前的女士,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呢子短外套,露出里面紫红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灰色的呢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翻毛皮鞋,十分干净挺括。 这身行头,衬她皮肤更加白皙,虽然面容有了些风霜,但看起来很有派头。 她还戴了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架着金丝边的眼睛,嘴角是自信平和的笑容。 很有学者气质的仲倚竹仲教授没错了! “小秦!你可来了!” 仲倚竹向秦凝伸出两只手,声调愉悦的上扬,她周围的同事不禁都抬头看向秦凝。 秦凝无声的笑着,先给她鞠了一躬,这才招呼一声“仲教授”,伸手和她握住。 仲倚竹用两只手紧紧的握住秦凝的手,嘴抿了几抿,眼眶竟然有些红,说:“小秦,走,我带你去见老齐!” 说着,也不管秦凝同意与否,拉着秦凝就出了办公室。 两人紧紧拉着手,走在校园里,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这两年的情况。 仲倚竹说:“小秦,我和老齐一直说,这辈子,如果要有放在心底一直感谢的人,恐怕就是你了。当初如果没有你的鼓励和帮助,我和老齐这种上已经没有了父母、下从来没有孩子的人,我们真的是已经对尘世没有留恋了,幸好我们遇见了你!现在我们都挺好的,谢谢你啊!” 秦凝保持着诚恳的谦虚态度: “仲教授,这个咱就不说了吧,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没做什么,相反的,我一个乡下姑娘,每次在你们身上学到很多知识,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仲倚竹的手温暖干燥,她把秦凝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处,用一只手轻轻按着,说: “小秦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和老齐也研究你。老齐一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村姑娘,做事这么的面面俱到,为人这么的谦虚有礼? 你还能看清WG这件事的本质,比我们自己都坚定的相信,我们是无辜的,并且一直鼓励我们,一切都会过去,真的很难得很难得啊! 我们研究了好久,老齐以法学逻辑想,我以研究历史般的头脑想,然而我们一直没有答案。即便我们问衣丽亚,衣丽亚也说,你一直就是她中学的同学,只是个中学生。 那,大概,你是上天特意派来拯救我们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我们人人都绝望,你却像是能预知未来似的呢?” 秦凝嘴上不以为意的笑着:“哈哈哈,仲教授,您真的过奖了,我真就是一个乡下无知无畏的傻丫头罢了。您可别研究我了,万一您研究出来,原来这丫头是个傻子,那我可怎么办啊?” 可秦凝心里,暗自吃惊。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好糊弄啊,帮了他们,鼓励他们,他们也是会研究的呢! 呃,以后,还是要再谨慎一点。 两人说笑着,到了法学院。 齐山是法学院的副院长,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仲倚竹一到丈夫的办公室,就让秦凝站在外头别出声,她自己一个人先进去了。 然后,昔日如惊弓之鸟般的女人,在丈夫办公室像小女孩似的雀跃着:“老齐,你猜猜,我带谁来啦?” 老齐熟悉又兴奋的声音:“啊,一定是小秦来了吧?人呢?” “哎呀,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呢!真没意思,我去请她进来!” “不,我和你一起去,小秦!” 故人相见,又是在艰苦岁月里结识的故人,齐山一个清高文人,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热情,亲自迎出来,向秦凝做着展臂高请的姿势,让秦凝走在前面,请进办公室。 仲倚竹笑着去倒茶,双手捧着放到秦凝面前:“小秦,请喝茶,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可千万不许见外!” 齐山去办公桌里又是开锁,又是掏摸了一阵,拿出一枚印章给秦凝看: “小秦,还记得这块鸡血石印章吗?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高级的礼物,我一直不舍得用呢,现在啊,我对你有个请求,麻烦你把上回我给你写的那个‘上善如水’带来,我这印章要开个张,第一次,得用在那上头!” 秦凝捂住嘴笑起来:“呀,齐院长,那我可赚大发了,您的字本来就难得,您再跟我一盖章,我可要当传家宝了,那我也有个请求,齐院长啊,您这既然要开张,您另外给我写的那个‘猫猫手作’也一起盖了呗!” “嗐!这算什么!下次拿来,我给你盖!别人让我写一个字都难,可只要你开口,我的字画,你当烂纸就行!” 就这样,秦凝在齐山和仲倚竹的热烈欢迎里又呆了半个小时,叙了些别后的情形,就站起来说: “齐院长,仲教授,对不起啊,我和爱人说好了,一会儿在校门口见的,我怕他担心我,我得先过去了。等下次我再带他来拜访两位。” 齐山一点也没有副院长的架子,有的只是文人的儒雅和善,他见秦凝站了起来,便也站起来说: “小秦,也别下次了,陈远程夫妻俩可是跟我这问了好几回,你们来报到了没有,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我家聚一聚吧?听说你还有一对双胞胎?带出来,让我们也欢喜欢喜!” 秦凝也是好久没有看见衣丽亚了,挺想念的,便说:“好啊!那我这就去告诉我爱人。” 仲倚竹也站起来,兴奋的说: “走走,我送你出去,正好让我见见你爱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们小秦呢,我可有点好奇!” 齐山笑着说仲倚竹:“哟,你竟然还好奇上这种事情了?” 仲倚竹说:“别人的我不好奇,我就是好奇小秦的。我真心希望,她能有一个好青年陪着她,一辈子幸福。” 仲倚竹依旧把秦凝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像一个母亲似的送秦凝出去。 她们在秦凝和成屹峰说好的校区门口远远的站住。 仲倚竹指着二十米外、穿一件黑呢子大衣、站得笔直的成屹峰说:“一定是那个!一定得是那个!” 秦凝笑着,眼里是甜蜜:“为什么一定得是那个呀?” 仲倚竹抬了抬下巴,仿佛替自己骄傲:“只有那个,从外形上看,还算看得过眼,配得上你!” 秦凝含笑垂眸,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是他。” “哎呀,真是太好了!小秦,你,是上天厚爱的人。” “嗯,我想也是。” “连带着我们也沾了光呢!” “哈哈哈,您可别这么说,我现在能来复晨大学读书,还不是沾了您和齐院长的光。要不是你们提前几天通知我,我在东北那嘎达,天天呆在家顾孩子,外头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报名挤不上、学习资料没处买,又哪里谈考上复晨大学啊!” “不不,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的努力,你的高考成绩,是咱们历史学院录取学生中最高的分数。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看你爱人都在四处找你了,那说好了,今晚在咱们家聚聚,地址记住了?” “记住了!” 秦凝和仲倚竹说了几句话,挥挥手告别了,就向成屹峰走去,却不过转身的一会儿,她发现,成屹峰正跟一个姑娘说话。 秦凝刚有些跳跃的步伐慢了下来。 远远的看,那姑娘身材纤瘦,烫了头发,半披在肩上,把脸也挡得看不清楚神情,但她大红色的呢子大衣分外惹眼,脚上的鞋子,竟然还是国内少见的半高跟。 她站在成屹峰那边说话,很多进出的学生,都把目光投向她,她却毫不在意,手撩了撩头发,落出笑意盎然的侧脸来。 秦凝脚步虽慢,但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却见成屹峰把手往大衣口袋里一插,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开始转身往校门外走去。 那姑娘伸手喊了两声“哎哎”,成屹峰头也没回。 那姑娘嘟起嘴,看了看成屹峰背影,便也是一个转身,向秦凝这边走了过来。 秦凝看见她的脸,是白皙的一张瓜子脸,眉眼有点吊,下巴高高的抬着,嘴唇紧抿,把整张脸拉得老长。 她走得很快,当和秦凝擦肩而过的时候,在秦凝脸上刮过一阵风。 秦凝耸耸肩,加快脚步往校门外去。 成屹峰站在门外,着急的往门口张望。 秦凝小跑着走过去说:“哥,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 成屹峰无奈的摇摇头:“没事,小凝,我等不要紧,我就是担心孩子了。” 秦凝说:“我也担心了,因为去见了仲教授,耽误了。走,找个地方,先送你进去。” “嗯,我就是这么想。” 夫妻俩相互看一眼,都没有提刚才那个红衣服姑娘,只迅速而默契的走了起来。 走不了一会儿,当成屹峰看见一条小弄堂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秦凝警惕的看看四周,没人,她一把拉住成屹峰,一个转念,就进入了空间。 空间碧绿的草地上,妹妹成朵嘴巴两侧都是红红的草莓印子,像个小丑故意画长了的嘴角,秦凝离开前给她扎的小辫子早就不见了,只剩一头黑发散乱如鸡窝,偏她手里还抱着一只芦花鸡,芦花鸡惊恐的转着小眼睛,低低的“咯咯”叫住,却脱离不了成朵的小魔掌; 姐姐成果呢,向来斯文些,但这会儿躺在草地上,两只脚朝天乱蹬,鞋子剩了一只,手里抱着个奶瓶,对着天空自己喝奶,喝两口,还拿起奶瓶摇一摇。 悟空大姐姐还挺负责,手里拎着一条小毯子,缩着脖子,蹲在两个孩子三米远的地方,睁着又大又圆的猴眼睛看着她们,尾巴轻轻的、不停的摆动着,像是个随时要逮住她们别乱跑的老母亲。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无奈又欣慰的笑了起来。 秦凝走过去抱起成果,又向悟空招招手:“果儿,悟空,想爸爸妈妈没有啊?” 成屹峰过去抱住成朵:“朵儿,想妈妈爸爸没有啊?” 成果只顾着她的奶瓶,腾出一只手抓了抓秦凝的手指表示高兴,悟空“吱吱”的抱住秦凝的另一只手臂:“主子,妹妹乖乖,没有去河里。” 秦凝手不够用了,拿下巴蹭蹭悟空的头:“你也很乖,悟空,谢谢你哦!” 成屹峰那边,成朵一把拎起芦花鸡的翅膀向成屹峰展示:“飞,飞,它飞!” 成屹峰笑起来:“对,鸡有翅膀,可以飞,小鸟也可以飞。下次爸爸做一个风筝,带朵儿和姐姐去看,风筝也可以飞。” 成朵指指悟空,又拎拎芦花鸡的翅膀:“师姐,去,它去,去!” “好,都去,都去!” 夫妻俩个陪着孩子在草地上又玩了一会儿,秦凝才得空把报名的事、和在仲倚竹那边见面的情况说给成屹峰听,最后说: “等会儿一起去吃饭,我看衣丽亚一定会说帮我们看孩子的事,哥,你要记得统一口径,我们的借口是,孩子有外公替我们看着你,就不麻烦别人了。” “好,我记住了。” “哥,你那边报名顺利吗?” “很顺利。我按照你说的,问同时学两科语言的事,接待处的老师说,本来第二语言要到大学二年级开始,但我有苏国语基础的话,可以等开学了,去找苏国语教授那边考个试,通过考试的话,可以申请马上学。所以我先报了英语,等开学了就找老师考苏国语。” “哥你真行!”秦凝扬起脸,对着成屹峰笑。 成屹峰从成朵的芦花鸡里腾出手,揉揉秦凝的头:“呵呵,老婆,我最喜欢你这么说了。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幸福!” “这就幸福啦?”秦凝笑着,伸手咯吱他。 成屹峰裹住她和成果,一起笑倒在草地上:“嗯,现在更幸福啦!” ------------ 第439章 必须是惊喜 一家子在草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直到空间的日头西斜,才一起去月亮河游了泳,换过衣服,收拾妥当准备出空间。 秦凝还准备了两大包东西,每包里头都有苏国的奶酪、红肠、松茸、木耳、野猪肉这样的特产,到时候给齐山和陈远程家一人一包当作礼物。 临走前,秦凝给悟空端上一盘子红肠炒面,说:“悟空,我们现在要去朋友家里吃饭,但是不能带你出去,你乖乖在家哦。” 悟空越来越有人类的情绪,它端了盘子,眼神在红肠上停留了一下,再抬头,神情有些沮丧:“主子,你朋友家里也没有猴子吗?” 秦凝只能如实回答:“对,她们没有猴子。” 悟空垂下头,转身走了,尾巴低垂着。 秦凝心里替它难过,快步追上去,紧紧抱了抱它:“悟空,耐心的等等呀,为师会想办法找一只猴子给你作伴的,好吗?” “吱吱,等,等等。”悟空应了,对秦凝挥挥猴爪子。 秦凝这才仔细听着外头动静,当感觉到外头巷子里没人,立刻带着成屹峰和孩子出了空间。 外头已是暮色融融,城市的暮色里,可不比乡下,这个时间会冷清了,此时沪上的大街,依然人来人往呢。 秦凝和成屹峰一人抱一个孩子,成屹峰身上还挂三个大布包,两个是给仲倚竹夫妻、衣丽亚夫妻的礼物,一个得是孩子随时要用的东西。 有了孩子,出门都是这样的,尽管成屹峰知道秦凝有异能,多拿些东西不会累,但每次出门,成屹峰还是会抢着背上大包小包的。 夫妻俩在附近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齐山仲倚竹夫妇所住的复晨大学教授住宅区。 住宅区都是三到四层的建筑,环境挺清幽的,秦凝按照仲倚竹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一栋楼的三层。 三层两户人家,其中一户门开着,隐约有仲倚竹的声音。 秦凝抱着成朵往里一探头,便看见衣丽亚穿一件宝蓝色的毛衣,正望着外头。 秦凝还没有开口,衣丽亚跳起来:“仲教授,来了,来了,秦凝来了!” 于是,所以的人都迎了出来。 于是,成果和成朵成了抢手货。 衣丽亚都顾不上看成屹峰,只管抱着成朵,和抱着成果的仲倚竹说话:“这俩孩子真漂亮!仲教授,你说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而陈远程,也一改曾经那清冷冷的样子,主动和成屹峰握手,自我介绍着:“您好,是小秦的爱人吧,我是陈远程,我们都是小秦的朋友。” 这种患难下结交的朋友,相互之间相处起来,真是舒服极了,大家都跟亲人似的,说话行事,释放的都是自己最真诚的心情。 成屹峰一会儿就跟大家熟悉了,正好陈远程还提到,他所在的友谊商店,专门接待外宾,要是以后成屹峰想练习英语的话,到他那边实习是最好的学习方式了。 齐山也把大学的好些事情跟成屹峰讲讲,大家投机得晚饭都忘了吃。 女人们这边,衣丽亚稀罕孩子稀罕得不舍得放手,直跟秦凝说: “我帮你带孩子吧,反正现在我还没有工作呢,你上学多忙啊,只管交给我!” 秦凝笑着说:“带啥孩子啊你,喜欢就赶紧自己生一个,你家老程肯定盼着呢,你啊,别看她们俩这会儿挺乖巧的样子,调皮起来你生气都来不及。” 正说到这儿呢,成果特意反驳秦凝似的,手里捏一片苹果,塞到秦凝嘴边:“妈妈,吃,果果再吃。” 成朵一见,也有样学样,捏一片苹果,也塞到秦凝嘴边:“妈妈,吃,朵儿再吃。” 她们那认真的小表情,还有那胖嘟嘟坚持举在秦凝嘴边的小手,彻底融化了仲倚竹和衣丽亚的心,两人同时说:“哎哟,这么乖的孩子,哪里会调皮!” 秦凝抚额。 哎哟,这两个小家伙,还这是会给自己装面子呢! 晚餐的时间就这样推迟了,直到七点半才开始吃,三个男人天南海北的聊,三个女人几乎全部集中在成果成朵身上,仲倚竹和衣丽亚还都准备了礼物给秦凝和俩个孩子。 仲倚竹是送了一套上好瓷器给秦凝,送了一辆小三轮车和一架小木马给孩子,俩个孩子已经玩上了; 衣丽亚先送了秦凝两套真丝的睡衣,又神秘兮兮和秦凝说: “给孩子的东西,我们放在汽车里了,等吃完饭我们送你回去的时候给你看,希望你会喜欢。” 仲倚竹便笑着和秦凝说:“小秦,衣丽亚送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肯定都是外国来的!” 衣丽亚笑着抗议:“哎呀,仲教授,被你说出来就不惊喜啦!” 仲倚竹不管,依然笑着说:“肯定惊喜的,必须惊喜的,我们可都指着你家帮我们谢谢小秦呢!” 衣丽亚理了理笑得散乱的头发,和秦凝说: “既然让仲教授说了,那我就告诉你啊,秦凝,以后你要是想买什么洋货,你跟我说,我让我们老陈给你买。” 秦凝倒是有些不解:“嗯?老陈在友谊商店,不是都接待外宾、卖丝绸卖中药什么的吗?倒还卖洋货呀?” 衣丽亚解释起来: “友谊商店下头,还设了一个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的,主要是给那些在沪上的外国人、或者侨胞、侨胞家属提供服务的,里头很特别呢,吃的东西也是我们平时看不见的,还有各种机器,啥机器都有,煮饭的,烧水的,洗衣服的,都挺好使的,你带着孩子忙,要是想买啥机器,跟我们老陈说,现在老陈也兼管那边,让他想法子给你调剂!” 衣丽亚说得很兴奋,语气里也很有些小得意,但这种得意含着“我要对你掏心掏肺、我要和你有福同享”的真心,完全让人喜欢。 “哇!好好好!我要我要!我要买!” 秦凝简直开心得要跳起来,真想不到,当年她不过随手帮了人,现在上天却以这种方式来回报她了啊! 要知道,她有得是钱,可在这物资匮乏的年头,却没处花去,然而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有各种现代化的东西,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秦凝当即和陈远程敲定了,所有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有的家电,她都要一份,她明天就去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选家电,希望陈远程那边能尽快把东西给她送家里来,陈远程笑着都答应了。 等到大家吃好了饭,陈远程开着车送秦凝一家到巨泼来斯公寓楼下的时候,陈远程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辆童车,又是给了秦凝一个惊喜。 童车是定制的,可折叠,双人的,专门给双胞胎用的,十分精巧。 陈远程把童车打开,说: “自从小亚说你来信告诉她,你们生了双胞胎,我们就一直想,送什么东西好呢,正好有个华侨夫妻生了双胞胎,从英国订购了这种车,我们一看就觉得好,就请他们帮忙联系着,也订做了一个给你们。 别的没什么,就是运输麻烦,一来一回的,小半年时间了才运过来,呵呵,好像迟了些,也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上。” “用得上用得上!”秦凝欢呼起来。 和衣丽亚等人在一起,是很自在的,秦凝高兴的直接把孩子放在了童车里,果果和朵朵好奇的在里头转来转去的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成屹峰也赞赏的说:“这个倒是挺好,以后我们带果果和朵朵出去玩,就可以解放双手了,不然每次都是大包小裹,跟打仗似的。” “你们喜欢就好!”陈远程和衣丽亚异口同声的说。 这个东西太及时了,秦凝笑着合不拢嘴: “哎呀,这么好的车,一两个孩子也坐不坏,你们赶紧的也生俩个,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留给你们用了。” 这么愉悦的话题,但,陈远程和衣丽亚都没接口,衣丽亚还低下了头。 秦凝眼皮不禁跳了跳,立刻换了个话头: “哎呀,大家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们都拿不了了,快,帮我搬上去。衣丽亚你帮我抬那个小木马,我先把俩孩子抱上去开门,屹峰哥,老陈,童车和小三轮车什么的就交给你们了啊!” 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一大堆东西,也折腾了一会儿才搬上楼。 衣丽亚打量着秦凝的房子,夸赞说: “真不错!这个地方比我们住的好多了!租金贵吗?” 秦凝没敢看她,一边理拿回来的东西一边说话:“啊,租金啊,孩子他们爷爷奶奶出的钱,贵不贵的,我不管了,呵呵!” 秦凝和成屹峰悄悄说好的,不管什么时候,要是秦凝这边的亲戚朋友问到有关金钱的问题,秦凝就说是孩子爷爷奶奶付的,要是成屹峰那边的亲戚朋友问到有关金钱的问题,成屹峰就说是秦凝的契爹付的。 衣丽亚听了这个借口,倒没再问,只在一旁东看西看,好奇又羡慕。 秦凝拉住她往房里去:“来来,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坐在这儿,我得把童车的钱给你!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也要四五百的吧?” 秦凝把衣丽亚按在大房间的折叠椅子上,在口袋里掏了一叠钱塞给她: “不管是多是少,你拿着!能买到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已经很高兴了,但东西太贵了,我们不能让你们花这么多钱。” 衣丽亚跳起来,把钱丢在桌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要是没有你,我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我们家老陈也说,这些年,没有你接济着,时时鼓励着,他兴许早就寻死了。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好起来,能有个报答你的机会,你还这样!” 衣丽亚眼睛红红的,生气的瞪着秦凝。 秦凝倒有点尴尬了,摸摸额头说: “这个,我,我,衣丽亚,我就是觉得那个车,太贵了!你们才平反回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吧?” 衣丽亚走过去拉住秦凝手,说: “我知道你担心啥了,你真是瞎担心。老陈单位里,把这些年老陈的工资都补上了,还又补贴了一些,他爸爸也增加了退休补贴,我们日子真的很不错,一个童车,我们完全送得起,你别担心。” 秦凝悻悻,自嘲的说:“倒是我没见过世面,小看了老陈,还是我们衣丽亚有眼光,呵呵!” 衣丽亚垂下眼笑了笑。 外头有两个男人带着孩子玩木马的声音,陈远程喊着:“果果,果果,摇,往下,对!”挺起劲的。 秦凝往外看了一眼,凑近衣丽亚说: “哎,刚才我一说生孩子,你们好像有点……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单独说的?要是没有,你当我没问啊,咳咳咳!” 衣丽亚看看秦凝,也转头往外看了看,她咬了咬唇,竟然起身去把门虚掩上了,然后站在门边往外看。 秦凝有些讶异,站着,等衣丽亚说话。 果然,衣丽亚靠在门边,手撑着门缝看了半天,回头吞吐起来: “秦凝,咱们,是生死之交,我……我,有些话,也只能跟你说,我……我,就是那个,结婚了的那个事,我……” 衣丽亚“我”了半天,搅着手,脸涨得通红,说不下去。 秦凝似乎有些明白了,没让她再难堪下去,直接问:“是不是你的问题?” 衣丽亚微微点了点头。 秦凝又问:“老陈知道以前的那件事吗?” “知道的。就是因为他知道了,还对我好,我才愿意和他结婚的。” “但是,你,心里总想着以前的事,过不去?” “嗯。”衣丽亚头更低了。 “唉!”秦凝长叹一声,这个事,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啊! 但是她也能理解衣丽亚,遭受过那么大的祸害,心理肯定有阴影,这都是秦文亮作下的孽。枪毙鬼倒是死了,可他所害的人,一辈子都还在痛苦里挣扎。 屋子里静默了半天,秦凝给了衣丽亚一个拥抱,小声说: “衣丽亚啊,这个事,只怕谁也帮不了你,只能你自己努力的去忘记,勇敢的去面对,既然你选择了和老陈结婚,你也要对他负责啊!” 衣丽亚伏在秦凝肩膀上哭了起来: “呜呜,我知道,我知道的,可就是做不到,呜呜,每次,我都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呜呜……怎么办……呜呜……” ------------ 第440章 特殊物资 衣丽亚的声音很低,但能感觉那种无能为力的沮丧。 秦凝拍着她的背说:“快别哭了,让老陈知道,还以为咱们说什么呢。我瞧着老陈很在意你的,这个事,老陈有怪你吗?” 衣丽亚快速的擦着眼泪,说:“倒是没有。就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我……总是避着他。” 秦凝拉她坐下来,说: “你看你,既然你有意识到这样不好,也已经是一个进步啊。不要那么担心,老陈年纪比你大多了,又是真心对你,你不妨把心里怎么想的跟他说说,而不是避着他。衣丽亚,一件事情再难,如果不去做,它永远不会过去,可如果你愿意去做,哪怕每次跨出半步,也有机会让自己走过去啊!” 衣丽亚吸了吸鼻子,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搓搓手说: “还有一个事,我也想和你说说,我只能和你说。就是老陈前头那个女人,前几天来找过老陈,跟老陈要钱,老陈没理她,直接关门轰走了。可那个女人又让孩子来,那个孩子长得人高马大的,看见我,竟然对着我瞪眼睛呢,怪吓人的。” “哦?那孩子有几岁了?” “有十六七岁了吧。” “那老陈什么态度?” 衣丽亚又站起来,往门缝外头看了看,秦凝也凑过去看,成屹峰和陈远程两个人蹲在地上,一人陪一个孩子,玩得笑容满面的。 陈远程看着孩子的眼里,都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秦凝看见衣丽亚眼睛紧紧瞅着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她转身,咬了咬唇,说: “老陈说,当年他出事的时候,孩子也有九岁了,跟着妈妈嚷嚷着要和他划清界线,完全不把他当作父亲,他心里是很难过的。 但孩子就是孩子,当年的事他也不能怪孩子,但要恢复到心里完全没在意,是不可能的,就是钱上头,还是得给一些,就是尽个父亲的责任。 他说,希望我们……能有自己的孩子,等过几年,那个孩子成年了,他便也不再管了,他心里对那个孩子,爱不起来,可他喜欢孩子呢。” “那你怎么想?” “我也挺想的……可我就是……心里放不下那个事,我……” 衣丽亚低下头,又顿住了,秦凝也不出声,看着她。 大房间如此安静,外头两个男人和孩子的笑声就显得特别得大,光听着,都能感觉他们的欢乐。 衣丽亚紧紧咬住唇。 秦凝叹气:“你们老陈,可真是喜欢孩子啊。唉,不早了,要不,你们也回去吧,对了,我有好些葡萄酒,你童车的钱不肯拿,就带点葡萄酒回去吧,那什么,我听说啊,这个葡萄酒吧,每晚睡前喝一点,对女人皮肤好,你今晚就回去试试,啊?” 衣丽亚抬头看看她,秦凝有些尴尬的笑:“我的意思是,你试试,多喝点,试试,啊?” 衣丽亚红了脸,低低的“嗯”了声,开了门出去了。 秦凝去厨房,从空间弄出一瓮最早酿制的葡萄酒,特特的重新灌了个漂亮的玻璃瓶子,拿木塞子塞好,还绑上一根丝带,给衣丽亚装着一个布口袋里塞给她,送他们夫妻出门。 第二天,秦凝很早就醒了,想着家里马上能有各种电器了,她很兴奋的推醒成屹峰: “起来,快起来,咱们今天得早点吃了,早点去选家电,看能不能让老陈那边,今天就把东西给我们家全安上!” 成屹峰也很兴奋起来:“好好,哎,小凝,昨天老陈还说呢,电器可贵着,咱们要是不够钱,他借给我们,呵呵。” 这年头,家里能有冰箱洗衣机是非常难得的事,然而秦凝想买的可不止这些,那么钱的来源,倒是个问题,光用画画什么的借口,已经不够使了。 秦凝皱眉:“这倒是个事!我看,我老说是你爸妈给的,好像也不太对啊,毕竟一个冰箱就是一千多块钱,咱们还得买别的,啧,总说你爸妈给的,咱们都成啃老族了,我们得换个借口!” 成屹峰挑眉:“哎呀,你就是说我砸伤那次的赔偿金嘛,反正这个借口我们没用过。” “那个啊,也不过几千块啊,衣丽亚知道的,算了,我再想想,我得再想出个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的借口。走,去看了再说,实在不行,咱们先少买几样。” 夫妻两个匆匆忙忙的起来,分工合作,秦凝料理孩子,成屹峰就准备早餐。 成果成朵昨天睡得迟,这会儿被弄醒,还不情愿起床,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生气。 秦凝哄了半天,刚把成果哄好了,成朵却又倒下去睡着了,等再把成朵给摇醒,换好衣服,成果却又倒下去睡着了。 哎呀,这两娃的人生,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成屹峰把早餐都做好了,到床边来看看,秦凝叉着腰,对着东倒西歪俩孩子叹气。 成屹峰说:“算了,她们要睡就给她们睡吧,不行就让她们在空间呆着,或者你要是怕老陈问,我们就把她们放在昨天老陈送的车里。” “好主意,就这么办!” 夫妻俩个当即把孩子给放在童车里,随便吃了早饭,又收拾的孩子的用具,就出了门。 出了巨泼来斯公寓,秦凝看看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正和成屹峰说话呢: “……要是咱们能有个小汽车就好了,把孩子放在车上就能去了,现在推着这么大个童车,咱们只能走到南京路去……” 虽说不算远,可有了孩子,出个门,真是各种不方便,秦凝电器还没买了,就惦记上小汽车了。 不过成屹峰和她的想法一样,说:“是啊,要是有个车就好了,不然就是得让她们快点长大,自己走。” 秦凝悄悄的叹气,哎呀,这世道,得赶紧光明正大的富起来啊,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最好赵进明那边赶紧把分田到户责任包干的事给办起来,那时候成功了,全国一响应,劳动力开始闲置,就能大搞个体经济了啊喂! 再或者就是等知识青年返城的契机,那也是会因为城市一时间没有办法容纳他们,就出现鼓励自力更生的政策。 只有这两个时候,有钱人才会多起来,她秦凝随便搞个什么,隐藏在里头当个万元户,那就能十分光明正大的买买买了! 这两个机会,应该都不远了吧? 秦凝正想得满眼冒钱呢,便听见一下“哔哔”的汽车喇叭声,成屹峰惊喜的喊:“哎,老陈!” 果然,秦凝定睛一看,陈远程坐在小汽车里,清隽的面容上挂着笑,眼睛看向秦凝手里的童车,还特意压低声音说:“哟,还睡着呀?我没吵醒她们吧?” 秦凝惊喜的说:“哎呀老陈,你怎么来了,正好的载我们去你那什么华侨商店啊!” 陈远程笑着下了车:“哎,我们小亚就是这么说的,怕你们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门,我正好要上班,就绕过来接你们去。” 秦凝两只眼睛在陈远程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今天陈远程特别开心,秦凝的笑就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了:“啊,老陈,还是你们小亚最好了,是吧?” 老青年陈远程竟然有些害羞的走开了:“呵呵,是是,那,上车吧,你们把孩子抱着,我把这个童车放去车子后头。” 秦凝一脸坏笑:“嗯,你小心着些放,说不定以后这个车你们用得上呢!” “呵呵,好!” 就这样,陈远程脸色始终挂着微笑,带着秦凝一家子到了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 这个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是华侨商店的前身,里头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进口货,目前跟Z国建交的大多数国家都有来货。 秦凝选来选去,只觉得啥都好,毕竟这个年代,普通商店的食品部,卖的还都是饼干麦乳精什么的,这里的食品部已经开始卖巧克力、可口可乐了;普通商店的日用品部在卖痰盂手电筒,这里的百货部已经开始卖望远镜芭比娃娃了。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电器部门,里头从电饭锅到洗衣机,基本上后世常见的几种家用电器都已经有了,无非就是没有后世电器功能那么多而已。 陈远程全程陪着,小声说:“现在基本上不对外营业,我们正在一直往上报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复,唉,所以现在买,咱们还得悄悄的。你看中了,我单独让人帮你送家里去。” “好吧,那……我还是一次过多买一些吧,省得太麻烦你。” “不麻烦,毕竟你还给我们创造经济效益呢!” “呵呵,那好,老陈,你看着啊,这个,这个,这个……” 秦凝指了指一个台式电风扇、一个黑白电视机、一个单门冰箱,对陈远程看看,正要说话,陈远程点头:“哦哦,好,你要这几个是吧?” “不。除了这三样我不要,其他的我都要了。” “啊……你,不是开玩笑?” “不开玩笑。没法子,我们家两个孩子呢,我们平时太忙了,有家电能省事不少,我契爹有钱,借了我不少,我答应他,三年内还上,所以我买了家电,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秦凝来之前想低调的,先买个电饭锅或者洗衣机就完了,可是,她来了这里才发现,现在竟然已经有吸尘机了喂! 这对于秦凝来说,还真是个诱惑,现在家里就她和成屹峰两个做家务,虽说成屹峰也挺主动的,但是家务活浪费了两人大量时间,实在不值得,与其她回家了还会一次一次的想着这些东西,最终还要一次一次的麻烦陈远程,倒不如一次过买了吧。 于是,秦凝买了双门冰箱、洗衣机、电饭锅、吸尘机、电视机、立式的电风扇、收录机、电熨斗等,几乎是这个时代所有的电器,又给两个孩子买了英文字母卡、洋娃娃等洋玩具,这才拎着个布口袋,跟着陈远程去会计处付钱。 成屹峰全程像个好奇的孩子似的,推着婴儿车,在电视机柜台处看电视,津津有味,毕竟现在电视还不普及,能看见电视,是比较稀罕的。 总共付了三千六百多块钱。 秦凝从布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会计办公桌上,一大堆的钱。会计看看钱,还看了秦凝好几回,十分礼貌周到的算帐。 小件的几样家电,陈远程主动说,先帮秦凝送回去,洗衣机和双门冰箱可放不下小汽车,只能另外再找一天派人送。 本来电视机也要另外时间送的,但秦凝看成屹峰对电视机那么痴迷,干脆就和他说:“哥,孩子我来推着,你把电视机搬去车里放吧,老陈说给我们送回家。” 成屹峰惊喜:“我们买电视机了?不是说今天不买?” 秦凝说:“还是买了吧,家里有电视机,孩子也可以看看。另外,我要试着画动画片赚钱,看看电视学习一下。” “嗬!好!” 才上午十点,一切搞定,大部分家电都拿回来了,成屹峰开始在巨泼来斯公寓楼里摆弄电视天线,到中午的时候,一家子已经看上了电视。 孩子们看着电视,也特别乖,虽然电视节目少,但两个孩子盯着台十八寸电视机,目不转睛,连悟空都被吸引住了。 秦凝从电饭锅里盛出米饭,再看着痴迷看电视的一大三小,她笑起来,啊哈,穿越七年,终于,步入现代化的生活啦! 下午的时候,秦凝让成屹峰带着孩子休息,她带了多买的一个电饭锅和收录机,还有好些蔬菜水果去看任贵均。 宝生正在缝纫机上忙,看见秦凝来,第一句话就是:“姐,你去报名了吗?” “报了,你也报名了吧,怎么样?” “好,真好,我先学法语,那些同学来自天南海北的,真好玩!” 宝生兴奋得说着,任贵均在房间听见秦凝的声音,立刻问道:“小凝来了?孩子呢,来了没有?” 宝生听着老人这么问,一边进房间去扶老人出来,一边笑着说:“姐,阿公可想念果果和朵朵了,直念叨说,等你和姐夫上学了,他能带孩子呢!” ------------ 第441章 讨厌的旧识 “姐,阿公可想念果果和朵朵了,直念叨说,等你和姐夫上学了,他能带孩子呢!” 宝生说着话呢,去房里扶任贵均。 任贵均已经精神矍铄的出来了,说: “是啊,小凝,你和屹峰上学了,孩子放我这边,我顾着吧,反正宝生也去上学的话,我一个人在家挺冷清的。” 秦凝看他笑容满面,精神十分的好,但到底老了,背比往年要弯了许多,哪里能带得了灵活如成果成朵这两个孩子。 要是真的把孩子放在任贵均这儿,只怕秦凝都没有心思上学了,成天担心老人孩子。 秦凝早就想好了托词: “外公,还是别了,你也看见果果和朵朵那个调皮劲了,我这出来一趟,也只能让屹峰哥带着她们在家里,要是跟着一起出来,满地乱跑,看都来不及呢!要是您带着,半天就得累坏您,那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好了。 现在我有个中学同学答应了,我们上学了,白天会帮我顾着,那星期天我就带她们来看您,另外,就是怕你冷清,我买了个收录机给你和宝生,平时你可以拿来听评弹和说书,要是宝生开始上课,也能拿来学外国话的呢!” 秦凝倒是想买个电视机给老人的,但现在电视机是稀罕东西,送个电视机,实在太张扬了; 任贵均住的这个房子又是属于单层民居,不是门一关就互不干涉的公寓楼,搞不好,老人这周边的邻居都得到家里来看电视。 那白天宝生不在家的话,家里搞个电视机,实在不知道会不会给老人招事非,毕竟现在是在信息流通快的沪上,不是在闭塞的乡下,凡事要小心些。 可即便是收录机,任贵均也已经十分惊喜: “收录机?能听见唱戏的那种?哎哟,那么高级的东西啊,我看见前面公园里有老人在听哩!” “是呢,外公你来,你坐着,我开给你听。”秦凝便把收录机给老人拎过来,让宝生也坐着,教他们怎么用。 任贵均说:“呀,这个,比我看见别的老人拿着的要大啊!” 秦凝说:“因为这个是收录机,不单单是听见别人唱戏的,咱们自己唱了也能听见的,是R本国来的。” 任贵均和宝生都惊奇的很,任贵均开始喜欢上自己转动着频道,听各种唱戏各种声音,宝生则对能录音的功能惊羡不已,等不及要试一下,一老一小围着收录机再不走了。 秦凝看任贵均实在喜欢,便先拉走了宝生:“宝生,我还带了一个电饭锅过来,我教你用。” 宝生这才恋恋不舍的跟着秦凝到了厨房。 好在,电饭锅也蛮好玩的,宝生按照秦凝教的,开始试电饭锅,还在饭锅上炖鸡蛋:“这样就能自己煮熟了?可真好使啊!” “嗯,有了电,很多东西就方便了,等明年,我再给你们添冰箱洗衣机。” “哎呀,真神奇,咱们乡下只有电灯,这里已经有洗衣机,竟然衣服都不用洗,用机器来洗,人可真是太聪明了。” “嗯,不要大惊小怪的,好好读书,要是能去国外看看,你能看见更神奇的东西呢,要是你再把国外神奇的东西学回来,那就更好了。” “我知道的,姐,我一定认真读书。” 安置好了任贵均和宝生,秦凝急急的赶回家。 有了孩子以后,只要看不见孩子,秦凝心里就是各种惦念,即便知道成屹峰和她们在一块,肯定比只让悟空看着要靠谱,但当妈的心,还是一刻不得安稳。 可回到家里一看,两小孩一猴,正看动画片看得入神呢,秦凝进门了,她们也不搭理,倒还是成屹峰特特出来招呼她一声:“回来了?外公好吗?” 秦凝看着坐在电视机前面的三小只,忿忿:“真是啊,有了电视忘了娘,我进来了,她们理都不理我。” “噗!”成屹峰笑出来:“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以后,我们要做什么,给她们看电视就好了。” “那不行,这么看久了眼睛不好,还是让她们在空间里和悟空跑跑跳跳的比较健康。不过现在电视机刚拿回来,她们比较新鲜,等我们俩上学了,可不能这么一直看。” “嗯,我也这么想,不如把你画的那些画册给她们看呀,她们也挺喜欢的。” “对了,我还想画动画片呢!我要是能画出好的题材好的人物,给美术制片厂去投稿试试,说不定能参与动画片制作,那就是我们光明正大的收入来源了。” “动画片是怎么画出来的?我能画吗?要不我也给果果朵朵画一个,她们那么喜欢呢!” “当然能啊!来,我画给你看!” “呃,现在?那孩子……” “唉,先让她们看半个小时电视!” 夫妻俩商量着,迅速的铺开画纸画了起来。 动画片的制作有图画、粘土、剪纸等形式,单说图画类的,因为现在还没有电脑进行制作,那所有的画面全部要画出来,一个打斗动作,说不定要画上几十上百幅的画,才能在快速的镜头变化里,变成连贯的动作呈现,更别提还有着色、布景,情节安排等事项了,挺复杂的。 秦凝原本真的只是想跟成屹峰讲半个小时的,谁知道成屹峰本来就是喜欢画画的人,现在又本着要给女儿们制作动画片的心思,很快便投入的和秦凝探讨起来。 两人这一研究,就没完了,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成果摇摇摆摆的走过来,拉住秦凝的裤脚:“妈妈,饿!” 秦凝和成屹峰这才想起来,孩子们下午的奶还没有喝过,午休也没安排。 成屹峰急急忙忙的去泡奶,秦凝转头一看,成朵倒在沙发上,和悟空头并着头,睡着了。 哎呀,刚才还说孩子们不理她,现在倒是她不理孩子们,扯平了! 就是这般,夫妻俩一边料理着孩子,一边还在商量着动画片的题材和人物制作,彻底的投入到了动画片的创作中间去。 离复晨大学正式开学还有两天,夫妻俩却出现了分歧。 秦凝说:“咱们把花木兰画出来,让果果和朵朵知道,女孩子也能是巾帼英雄。” 成屹峰说:“啥呀!有男人在,哪里需要女人上战场?我的女儿们,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果果喜欢洋娃娃,朵朵喜欢小鸟,我们给她们画一个小鸟和洋娃娃的故事!” “什么呀,朵朵根本不是喜欢小鸟,她是喜欢自由飞翔的感觉,画花木兰!” “不,我不要!安能辨我是雌雄的女人有什么好,她们喜欢什么,我们就该给她们什么,我给她们画小鸟和小姑娘去!” 夫妻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秦凝说: “算了,这个东西,代表各人观点,我早就说了,咱们该给对方思想的空间,你画你的小鸟和洋娃娃去,我画我的花木兰,然后我们各自把稿子给美术制片厂寄去,看谁的入选。” “行,就这么办!” 这么一来,夫妻俩的各自创作,变成了一种比赛的形式,反而让彼此更加的投入了,除了给孩子们吃喝的时间,夫妻俩都认真的画适合女儿们的人物去了,彼此约定,用一个月时间,把各自的人物初稿和故事概况画出来。 三月一号,各个学校正式开学了。 秦凝和成屹峰细细嘱咐了悟空看好孩子,便出了空间,一人一辆自行车,去上学了。 历史系教学楼和法学院的教学楼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到了学校,约好了碰头时间,便各自走开了。 秦凝往报名时就通知过的三号大教学楼去。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肯定是要所有科目的人集体开大课和点名的。 果然,到了历史系的新生大教室,里头已经人头攒动了,最少有六七十个人。 秦凝没有把围着的薄围巾拿下来,还低着头,找了个靠近后门的地方,默默坐下了。 她可早就想好了,这四年大学,她就是来学习的,原本,她是想学考古类知识的,但很可惜,现在的复晨大学,还没有这类学系,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历史专业了。 在学习历史学系的知识基础上,如果可以,她还愿意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文物研究。除此以为,这四年,她不想在人际关系上浪费时间,她会尽力保持低调。 所以,她连着装,都是特意选的朴素的。 今天,她上身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薄呢子大衣,下头一条黑色裤子,脚上穿的还是秦阿南做的乡下布鞋,再加上裹了一条藏青色的围巾,在人群里,实在是非常的不显眼。 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交谈,每一个人脸上都兴奋得很,他们可都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啊,很值得骄傲的。 只有秦凝,缩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众人,直到系里的一个助教进来,说了几句欢迎的话,便开始点名。 助教是个男的,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穿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看起来挺年轻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点名册,第一个,点的就是秦凝。 秦凝正神游天外呢!因为没人跟她说话,她坐着坐着,就开始构思她的花木兰人物轮廓去了。 助教连喊了几次,秦凝才站起来:“到!” 一教室的人头都转向秦凝,秦凝的眼睛在围巾下无奈的转悠,大家看看一身朴素的秦凝,又把头转了回去。 助教也循着声音向秦凝看来,嘴抿了抿,有点不高兴:“我喊了三遍呢,秦凝同学。” 出于礼貌,秦凝赶紧把围巾拉了下来,歉意的笑着解释了一句:“对不起,老师,我刚刚想别的事了。” 助教看看她的脸,倒没再说什么,压压手,示意她坐下。 反而是秦凝前面两排的一个男生,惊讶的看着秦凝,都忘记了转过头去。 秦凝眼角余光看到了,垂下眼,当作没看见。 等到新生班点名等事项结束,课间休息的时候,秦凝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她得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进空间去看看孩子们。 偏有人大声的喊她:“秦凝!” 秦凝站住脚,回头看看,便看见穿着一件蟹壳青的西装、挂着格子围巾的时髦青年向她走来。 时髦青年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下,说:“秦凝,真想不到,真的是你啊!你……过得好吗?” 秦凝浅浅的笑了笑,说:“我很好,谢谢你关心。舒风同学,我有点事离开一下,再见啊!” 说完,她转身就走,也不管舒风在身后“哎哎”的喊她。 舒风,就是沪上美术出版社的编辑之一,也是当初刚认识几天,就想向秦凝求婚的男人,结果,秦凝一句“我娘是地主成分”,就把他吓跑了。 呵呵,世界真小,舒风竟然也考到复晨大学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他那什么沪上革委会领导父亲的光。 秦凝刚才在点名的时候,就看见舒风转头看着她,大概看秦凝穿着实在不咋地,舒风惊讶和优越感涨了满眼。 但秦凝没打算和他叙旧,她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和沪上出版社合作这么多年,她早就是乔主编非常信任和喜欢的画家,向沪上美术出版社的投稿,秦凝都是直接寄给乔主编的,她和舒风,好些年没有见过没有来往了,要不是在这里遇见,她都忘记这个人了。 秦凝脚步匆匆的往教学楼外头走,眼睛四处搜寻着隐蔽些的地方,最终在走了百多米的时候,看见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装饰着一个极小的假山。 秦凝四下看了看,虽然路上有人,但没人往她这边关注,秦凝闪身走到假山石里头就进了空间。 “果果,朵朵,在哪儿呢?妈妈来了。悟空,带着妹妹们在哪儿玩呢?” 秦凝喊了几声,便听见花梨木树林里有动静,她跑去一看,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爬上了树屋,正和悟空在树屋里玩一个手电筒呢! 只要安全就好,秦凝也钻进树屋,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夸奖了悟空一番,这才又匆匆的出去了。 ------------ 第442章 真心的闺蜜 秦凝原路返回,到了教室后门一看,教室里的人已经都坐好了,一个留着三羊胡子的老教授在讲台上大课。 秦凝弯着腰,悄悄的进去,往最靠近门边的位置一坐,默默打开书本。 感谢这个特殊的时代,学生们每一个都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样子,基本上都围讲台坐着,没有人和秦凝抢这最靠近门边的位置。 可是,秦凝刚坐下,她前面两排的舒风同学就转过头来,满眼疑惑的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在问着:“秦凝,你去哪儿了?” 秦凝撇开眼,依然当没看见,只管翻着书本,记起了笔记。 可她心里开始生气,这舒风,真是个麻烦,上学就是上学,总是关注她做什么?他当年急吼吼的想结婚,现在至少也二十七八岁了,估计都是几个孩子的爸了吧,还总是看她干什么呢?有病啊! 秦凝越发离开得迅速了。 只要讲台上的老师流露出课程结束的样子,秦凝立马就窜出去。 好在今天是上学第一天,课程只排了半天,差不多上了两个科目的大课,就放学回家了。 秦凝几乎是小跑着离开教学楼,去和成屹峰约定的地点等着,成屹峰来的也挺快,两人默契的相互看一眼,便出了学校。 照旧是成屹峰走在前面,找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两人瞧着没人就进空间去了。 夫妻俩早就说好了,为了节约路上来回的时间,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以后周三、周六和周日晚上才回巨泼来斯公寓去住,其他时间就住在空间了。 一回到了空间,一家子开开心心的玩了一会儿,再把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吃一餐,把两个孩子哄睡,成屹峰和秦凝就可以开始各自的动画片创作了,真是方便又舒适。 家庭学业兼顾的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 可是第二天上学时,秦凝再走进教室后门的时候,发现舒风已经先她一步,坐在了她昨天坐的位置上。 只见舒风左手底下压着一本书,右手里无聊的转着一支笔,看起来,他是要在这个位置上课了! 秦凝的眼睛,从藏青色围巾后面,紧紧瞪住舒风。 他今天换了一件西装,面料更好一些,脖子里挂一跳暗红色羊毛围巾,脚上还穿一双棕色皮鞋,妥妥的大上海走在潮流尖端人物,当他看见秦凝依然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来上课,他眼睛里的优越感也更强了一些。 舒风看见她来,倒是笑着站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座位,再拍拍原来的座位:“哎,秦凝你来啦,坐坐。” 秦凝没出声,垂下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还没有开始上课,学生们都三三两两的在说话。 舒风把头靠近过来说: “秦凝,你每天匆匆忙忙的,到底在做什么呀?整个班,我可最早认识你,我们说说话嘛!你最近还有给编辑部投稿吗?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乔主编他们,怎么样?” 秦凝猛一转头,瞪着他问:“舒风,你几个孩子了?” 舒风楞了楞,眼珠子左右动了几下:“呃……我,我,没孩子啊。” 秦凝紧追不放:“哦?那你总是结婚了吧?” 舒风舌头在嘴巴里绕一圈,说:“……是。” “那你不觉得,一个结婚了的男人,总是和女同学说话,很不好呢?” “我……不是,我们,就是认识的,我们……不能说说话吗?” “我很忙,我也没什么话要和你说,你这样,我都怀疑你作风不好。另外,我自己也是已婚妇女,你还是和别的同学说话去吧。我记得你昨天是坐前面两排的,请你回去坐着吧,我很喜欢现在这个座位,如果你非要坐在这儿,我们又不讲话,大家都会不自在的。” 秦凝的大眼睛,紧紧的瞪着他,舒风嘴张了几张,脸开始涨红,眼里是惊诧、难堪和不可思议。 他忽的站起来,拎着书包走了,回了自己原先的座位。 秦凝围巾下的嘴角撇了撇,不再去看他,也没把这个当事儿。 接下来的几天,历史系有时候分班上小课,有时候也依然上大课,秦凝都是这么独来独往的过着,不跟任何人说话。 没办法,要是和人交往,她就没法随时去看空间的两个孩子了,交往要是再深一些,说不定还会泄露她的秘密呢。 一星期很快过去,周六下午的三点,秦凝没有课了,但成屹峰还有课,秦凝便先骑着自行车回巨泼来斯公寓去,家里好多事要做,要准备下一周的饮食,孩子们也要出空间来看看电视了。 可一到公寓门口,秦凝便看见蒋丹,穿一件大翻领的绛红色薄呢外套、黑卡其裤、黑皮鞋,婷婷然站在公寓大门前,引颈往秦凝这边张望。 “蒋丹!” “凝凝!” 两人看见彼此,不约而同的喊了出来。 秦凝推着自行车过去,蒋丹已经迎上来,迫不及待地拉住秦凝的胳膊说: “你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住在哪儿啊?我来了四五次了,只有这次才见着你,我还以为你给我的地址是错的呢!不是说好了一到沪上就联系我的吗,你倒好,开学这么多天了,你也没来找我!” 秦凝歉意的笑着:“对不起啊蒋丹,我实在太忙了,两个孩子围着,实在脱不了身,我本来想明天去找你的,真的,我本来就是和孩子爸说好,明天星期天,我们去看你和你妈妈的。” 蒋丹吐槽了那几句,这会儿也不再说她了,反倒笑着说: “我妈也是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呢,肯定挺忙的,可我真是想你,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结果找到这地址,却不见你人,我心里不定心了,这不就天天来了嘛!” “你能来了也好,这样我明天就不用特意去你那边,我跟你也没啥客气的,我这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一趟实在是麻烦。走,咱们上去再说吧!” 秦凝带着蒋丹往楼上去,蒋丹边走边问:“我明白的。那孩子呢,谁帮你顾着?” “哦,白天我舅公顾着,所以我有时候住我舅公那边。” “怪不得我找不着你人呢!哎呀,那我不是看不见两个孩子啊?要不然我跟你去你舅公家看孩子吧?” “还是不要了,现在去到我舅公那边,来回又是好久,咱们都说不上话了,等天气再暖和点,我一定带她们去你那边。” “唉,好吧!” 蒋丹遗憾的跟着秦凝进了家,秦凝把这些时间成屹峰给孩子画的好些画像拿出来给蒋丹看:“丹,你先看一会儿孩子的画册吧,我回屋换一下衣服。” “好好,哎呀,画的真好……” 秦凝打发了蒋丹看画儿,就进了房,自然先去空间看过孩子们,给她们喂了些奶粉,这才换了衣服去和蒋丹叙旧。 一别两年多,虽说有书信来往,但还是有好些话讲。 蒋丹说了很多父亲回来之后生活的变化,最后才把话题转到周健身上: “凝凝,我可真是看透了男人的无情啊。你知道吗?我回了沪上以后,周健特意来找过我呢!” “哦?他到沪上来找你?” “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打听了好些人,就这么找到我们家了,然后,呵呵,跪在我妈妈面前,说自己错了,他爷娘也都觉得错了,他现在来求我们家原谅,希望能和我复婚,好笑吧?” 蒋丹的嘴角扯起来,笑得无奈。 秦凝都有些惊到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问:“他,是真心的吗?” 蒋丹的笑那般苦,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真心?呵呵!凝凝,我当时也这么想,他是真心的吗?然后我妈问了一句,周健,复婚的话,你乡下的老婆怎么办呢?凝凝,你猜猜,周健说什么?” 秦凝:“我猜不出来。好些年没见,我真的想不明白,周健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到底怎么说的?” 蒋丹闭了闭眼,再睁眼,笑容更见凄凉了: “他说,只要我能和他复婚,乡下的老婆,随便我处置。凝凝,我听着这话,当时心里就一阵恶心,我想,当时我在他家被他妈妈骂的时候,他在被单厂和别的女人勾搭的时候,是不是背后也是这么说我的?‘只要你和我好,我乡下的老婆,随便你处置?’呵呵呵!男人!真是太无耻了! 我是知道的,他越过越差了,因为徐震清刚上任时,没敢上紧着给他推荐去当工农兵大学生,说是等过几年坐稳那位子再说的,谁知道,恢复高考了,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的好事没有了,他当不成干部了! 他现在在被单厂,只是个最低级的供销员,就算他有姨父扶持,也只能改变他多一些工资,却改变不了他的农村户口,医疗养老什么都是没有的。 可是,他要是和我复婚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沪上人,我爸爸现在是沪上大印刷厂的副厂长啊,昭文县的被单厂算什么,要是他再能求上我,我再求我爸帮帮忙,就能带给他好日子了,所以,他才想起来求我和他复婚!凝凝你说是不是?” 秦凝能说什么? 当爱情不在了,女人也便清醒了。 女人一旦清醒了,男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惜,往往男人们还停留在以为女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梦里呢! 蒋丹见秦凝摇着头不说话,便又说: “我啊,看得透透的,他跟着他那个姨父,早就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小人,以为到了城里就了不起了,就看不起我了,谁知道,我爸爸还有平反的一天,现在我倒是沪上大小姐了,可不难受死他了么,呵呵! 我妈妈跟他说,‘周健,你还是走吧,蒋丹现在是沪上的户口,不适合找一个农村人,你跪死在这也没用!’ 周健还看我呢,以为我心里还会在意他,可我正眼也没瞧他!凝凝,你知道我的,他是不是农村人,我不计较的,可是,他这种为了过好日子,随时都能把女人丢下的人,谁还看得起他?你说是不是?” “确实。”这次,秦凝点了头,说: “丹,你也成长了,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明白,也便不再挂心这些事了,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我一点也不想找,以后再说吧。”蒋丹摇头,一下子就把话岔开了,说: “对了,过几天我也要上班了,我爸爸帮我找了份新华书店的工作。以后你要买什么书,跟我说了我帮你留着。” 秦凝便也不再提,笑起来:“那敢情好!” “哎,看我,把正事忘记了。”蒋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掏背着的布口袋,掏出一个黑盒子来,递给秦凝: “刚你给我看的,你爱人画的画,可真是好,都赶上照片了,我现在在想,我这送的礼,你们还瞧得上瞧不上呀?” 秦凝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个照相机,外头的黑盒子还是皮的呢:“呀!你,你怎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你这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的,我就不该买点好东西送送你呀?你只说用不用的上,可千万别说贵不贵的!” 蒋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凝也不客气,大力点头: “用得上用得上,可太谢谢你了!孩子爸爸也喜欢呢,本来我们也想买一个,可最近实在忙,都没时间去看,你这帮我送来,可实在太贴心了,等有空我们就能给孩子拍照去了。” 蒋丹很高兴,说: “你能喜欢我才高兴呢!还有啊,你们要是拍了照想洗照片,可以跟我爸爸说,我爸爸印刷厂里有专门洗照片的暗房。我跟我爸爸说了你的事,说你是出过画册的大画家,所以他可想见见你呢,你还是怎么也抽个时间,去我家里吃顿饭吧,啊?” 秦凝答应下来:“行。等天气再暖和些,我一定带孩子去你们那儿。” “好,就这么说定了。你能到沪上来读书,是我今年最高兴的事了,本来还想着咱们能常常见面的,就像以前那样常常说话,可你有了孩子,也只能先顾孩子了,哎呀,搞得我都要吃你孩子的醋了,哈哈哈!” ------------ 第443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秦凝和蒋丹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蒋丹才站起来走。 秦凝回送了她好些山货,送她离开,就急急忙忙的把空间里的孩子带出来,给她们开了电视机,让悟空陪着看电视,秦凝就得准备下一周的饮食,忙得脚不着地。 成屹峰直到快天黑才回来,一边帮着秦凝照料孩子们饮食,一边说: “我去苏国语教授那边考试了,苏国语教授说我口语不错,如果调整得出时间,下周就可以跟着苏国语班上课,可我看了苏国语的课程,要是我英语苏国语两边一起学,这时间排得实在太满了,我……还是回来和你商量一下,再答复他。” “我看看。”秦凝还系着围裙给朵朵喂饭呢,只能在围裙上擦擦手,从成屹峰那边接过课程表看,成朵还伸出小胖手,跟她抢课程表。 秦凝一边拿开成朵的小胖手,一边看,最后再把自己的课程表拿出来看看,抱住头,叹气: “唉!这可怎么好!我倒是希望你两科一起学,你有语言的天赋,两科一起学节省时间。可这样的话,我们俩真是太忙了,都顾不上孩子了。今天下去蒋丹还送了个照相机呢,我还想着,咱们也该带孩子出去玩玩拍拍照,可一旦你学了两科,只怕我们连带孩子出门的时间都没了。” 成屹峰看着她犯愁的样儿,把她手从头上拉下来,说: “那算了,我就先学一科好了,这可不值得你犯愁,我们家果果朵朵多可爱呀,我们还是先顾着她们吧。” 可秦凝,连犯愁的时间还得记着给小成朵喂一勺饭,说: “不不,你让我想想,哎呀,真是的,我觉得,自从有了孩子,什么事情都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再也不能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老婆,我也这么觉得。”成屹峰可怜兮兮的看她一眼,也给身边的成果喂一勺饭。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凝嗔怪的瞪成屹峰:“我跟你思想境界不一样,我想的不是那回事,哼!” 成屹峰笑起来:“啧!明明你的思想境界跟我一样,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呢,是吧?” 秦凝笑着,却撇开脸不理他。 成屹峰收拾着碗筷,说: “好了,你也别担心了,肯定是以孩子为主,说实话,我人在上课呢,心里在惦记孩子。她们还小,虽然悟空很乖,可毕竟是猴子,咱们让一只猴子带孩子,孩子接触的人少,不太好。 你没发现吗,孩子有时候学猴子叫,尤其是小朵儿,和悟空说话就是叽叽吱吱啊啊的,我挺担心的。我还是不读两科了,要不然,我答应孩子的风筝都没时间去放。” 秦凝笑笑,没出声。 成屹峰说的事,她早就发现了,但她和成屹峰看法不一样,因为她发现的事情不一样。 比如成朵和悟空“叽叽吱吱啊啊”的事,成屹峰听着,成朵是在学猴子,认为这样不好。秦凝听得却清楚,成朵是在学猴子说话,但学得很好,是正宗的猴语。 那什么,爸爸学外语是正经事,孩子学了猴语,也不能就认为是坏事啊。但这个事,秦凝不打算说,要不然悟空有时候瞎说八道的,成屹峰要秦凝翻译,秦凝会不好意思。 但是孩子长期不和人类接触,不在空间外活动,这个肯定是要不得的。 所以,等孩子们睡了,秦凝看成屹峰埋头在构思动画,他纤长的手指压在纸上,十分好看,低垂的眉眼里都是专注,让人心动。 秦凝小声喊他:“哥,先别画了,我跟你说事。” 成屹峰抬头,俊美的脸绽开笑:“说什么?思想境界不一样的事,我就不听了。” 秦凝弯着嘴角,说: “不许开玩笑,说正事呢!你看,咱们还有这画画的事呢,我想来想去,咱们要做的事,也实在太多了些。 虽然孩子重要,可我们自己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追求,得给孩子们一个榜样,让她们知道,爸爸妈妈都是很用功的人。 我还是挺想你学两科的,毕竟人生能有这样专心求学的时机并不多,我也挺希望我们画的画,真的能变成动画片在电视里放出来,那孩子们一定会引以为傲的。所以,我们还是请个人帮我们照顾孩子吧。” 成屹峰放下画笔,走过来和秦凝坐在一起,说: “可是,你不是很担心,要是请了人帮忙,就容易泄露我们的秘密吗?我也挺担心这个的呢。” “嗯,我还是担心的,所以,这个人,不能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初步打算,让任雪静来帮忙一段时间,你觉得呢?” “你是说,让雪静住在外公那边?” “嗯。这样的话,外公也有伴,孩子有人顾,雪静自己,也比在乡下出工要好。要是她做得来,等过几年孩子大了,我再想法子给她找份工作,总是比在农村要好些。” 成屹峰微皱眉:“你觉得,房秀娟能同意?” 秦凝说:“嗬!这个话,还是房秀娟提的呢,就我们在乡下办酒席的时候,房秀娟硬拉住我的手,说‘哎,小凝啊,你去上海滩了,也拉拔我们雪静一把啊,哪怕让她去上海滩当保姆也好呢’。 我当时没理她,受不了她那总爱算计人的样。可现在想想,雪静这姑娘挺好的,外公也喜欢她,不如就帮她一把,也是帮我们自己。”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秦凝第二天就给家里寄了封信,信里没有明说让任雪静长期留下来,只说让秦阿南给赵进明那边说一声,安排个车子带秦阿南一家子来沪上玩一天,也带任雪静来,外公想念她了。 就这样又忙忙碌碌了一个星期,小季就载着一大卡车的人,到了秦凝的公寓。 乡下正是春季做棉花营养钵的时候,许良保要出工,便没能来,只来了秦阿南和两个孩子、许春燕,还有就是任雪静。 任雪静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做了几年农活的姑娘,脸晒得黑黑的,穿了一件半旧的蓝罩衫,看起来比读高中的许春燕大了好些岁数。 她站在秦凝家的公寓地板上,都有些不敢挪动步子,看见秦凝,腼腆的喊一声“凝姐姐”,就低下头搅着衣服角。 秦凝手里抱着成果,招呼她:“雪静,进来进来,只管坐呀,喜欢吃什么只管拿,跟凝姐姐客气啥呢。” 任雪静这才笑着向她走来,向秦凝怀里的成果拍拍手,说:“凝姐姐,这个是大的吧?我抱抱。” “是呢,你倒看得出来?” 秦凝有些意外,她们家这对双胞胎很相像,平常带出去,大部分人分不清楚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任雪静只是在上回乡下办酒席的时候见过一次,竟然就记得了,也是个细心的。 果然,任雪静说:“嗯,我记得,她们两个真好看,上回我看了好久,我就看到,大的是果果,额头这里有个小美人尖呢,呵呵!” “嗯,你记性很好。果果,跟静阿姨去骑小木马,好不好?” 秦凝看着成果的脸问着,这个大丫头性子比老二要刁钻一些,平时不大肯让生人抱的,要是任雪静能搞定成果,那才能留下来,否则,还得再想办法。 成果瞪着对大眼睛,不断打量任雪静,任雪静对她笑着又拍了拍手,又指指秦阿南的小儿子,说: “果果,给姨姨抱抱呀,姨姨可喜欢你了,行吗?要不,姨姨带你去看你小舅舅,你看,石头小舅舅手里拿的啥?” 成果一会儿看看任雪静,一会儿看看小石头,最终竟然点点头,向任雪静扑了过去。 秦凝挺高兴,招呼秦阿南去了。 有了四个孩子在,感觉一屋子都是人,但许春燕和任雪静带着四个孩子玩,旁边还有成屹峰和小季坐着看电视,秦阿南便脱出身来了,在公寓里四下看了看,和秦凝赞叹: “嗯,阿山姐姐这点不错,给你们租了这么好个屋子,挺干净清爽的啊!” 秦凝没敢接话茬,带她到了面积很大的厨房,两人坐着,秦凝切了苹果给她吃:“姆妈,吃水果。最近家里头都好吗?” 秦阿南回答得可大声了: “好!我们家现在过得可好了!咱们村,我们家一定是一等一的!你不知道,现在连队长都拍我们马屁呢,还跟你良保叔说,要是家里实在忙,不出工也行,只要让妇女们的活多些就行。倒是你良保叔,总觉得大家都在出工,他不出去不好。” “谦虚些也好。良保叔要出工就让他出吧。” 秦凝说着,秦阿南受教的点点头,又说:“哎,对了,说个大事你听,周彩凤在闹离婚呢,整个大队闹得沸沸扬扬的!” 虽说周彩凤以前就这么说过,可秦凝听着秦阿南这么突然提起,还是有些惊讶:“周彩凤闹离婚?出什么事了?” 秦阿南叹气: “唉,还不都是因为秦炳元(周彩凤的丈夫)爱喝酒的事。前些天,秦炳元喝酒喝得晚上出去上茅坑,掉在茅坑里头了,还好茅坑刚掏过,挺浅的,没淹死,可周彩凤洗衣服洗得吐了好几回。 周彩凤就说要和秦炳元离婚,说秦炳元这样,早晚一天会喝出事来,与其以后看着他半死不活的还要照顾他,还不如早早离婚单过,反正现在他们儿子也成家了,也不肯听她的劝,跟着老子喝酒,这个家,根本没有她说话的地方,不过了!” 秦凝听着直摇头:“唉,周彩凤也确实不容易。” 秦阿南却摊手:“不容易又能怎样?秦炳元爱喝酒是出了名的,乡下哪个女人会为了这个离婚?半辈子都熬过来了,都四十多岁了还离婚,说出去多难听啊! 所以我们都劝她,算了,她这年纪了,离了婚怎么办呢?老了谁顾她?可周彩凤不听劝,说照着现在的情形看,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儿子也喝酒,以后能不能顾上自己还不知道呢,哪里还会顾她。 她非要离婚,说是除非秦炳元能把酒戒了,她才不离婚。这个事闹了好些天,秦炳元脸上挂不住,就打了她,说是怎么也不会戒酒的,离就离,谁怕谁! 周彩凤就拽住秦炳元到大队,让大队主任评理,说是要秦炳元说话算话,写下离婚字据来。事情就这么闹大了,全村都去看,秦炳元就真的写了个休书给周彩凤,周彩凤就在大队主任那儿哭,说她现在是离婚妇女了,让大队批几分宅基地给她,她自己盖间屋子单住。” 秦凝听得瞪大眼:“那现在这样,真算离婚了吗?” 秦阿南说:“唉,我们觉得,也就是闹闹罢了,这么大岁数了,离啥婚啊,又不是城里人,咱们乡下真没有这样的。 但现在周彩凤不回家,也不出工,就在生产队仓库那边做手工活,前几天她还和我说,要住进我们家猪棚里,就原来郭军义住的那间。 囡,我跟你良保叔没敢答应,一个是怕秦炳元怪我们,另外我们也不想看见她真的离婚了一个人过。 她倒也没强求,现在晚上一个人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白天有空就去一趟大队,磨着让大队主任批宅基地给她单独盖屋子呢!囡,你说,她这样,是为什么哩?她这,是不是太倔了?” 秦凝眼睛看着虚无,笑了笑,说: “怎么说呢,她有她的苦恼吧,她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女人,随她去吧,咱们别跟着别的女人那样议论她,毕竟日子是她过的,我们没理由对她指手画脚的,手工活你别少她,尽量多给她赚钱就是了。” 秦阿南说:“活我不会少她的,她也勤快,就是……有个事,咳咳,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秦阿南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往孩子们玩的地方看了看,才小声和秦凝说: “我们家没同意她住我们猪棚,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之前她帮我顾孩子也顾挺多的,那我前几天晚上等孩子睡了,我就拿了一大碗肉给她送生产队仓库去。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她那儿跳出来,我还听见周彩凤在骂呢,‘你再敢来,别怪我不客气啊,下次我就不是泼水了,我泼尿给你,混蛋,别来害我!’ 这个样子,我就有点怕了,没敢过去,然后我就看见那个黑影没敢出声,走了,我躲着,瞧见他……竟然是唐小二啊!” ------------ 第444章 总有姑娘想嫁我 秦阿南深深皱眉,也皱起鼻子,像是闻见了什么难闻的味道似的,说: “囡,你说,这个事……哎呀,不会是周彩凤搭上了唐小二,才要离婚的吧?要不然,哪个女人这把年纪了,都要抱孙子了,还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呢? 你看看,他们搞出这个事情来,都是一条巷子住着的本家哩,你说我要不要和你炳元叔那儿提醒一声呢,这到底可怎么好啊?” 秦凝给秦阿南续了点茶,说: “姆妈,这个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我觉得不是那样的。要是周彩凤搭上了唐小二,就不会赶他出去了,不是吗?周彩凤是真觉得和炳元叔过不下去了才这样的。 村里人要是说周彩凤,你也别参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炳元叔只顾喝酒不顾家,这么些年了,周彩凤受够了,她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过日子,也是要很大勇气的事。” 秦阿南皱着眉头点点头: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那我一定不把这个事说出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我懂。” 秦凝说:“嗯,就是这样。还有,咱们家能帮着大家一起赚钱是好事,但反过来,大家做的越多,我们家才能赚得越多,这个就叫做相辅相成,所以,也没有可特别炫耀的,姆妈,以后出门进门都要谦虚点,别耐不住和人说,咱们是全村过的最好的,省得人嫉妒,人一嫉妒,啥事都做得出来,秦梅芳那样的事,咱们千万不能忘记了。” 秦阿南挠挠头,嘴努了几下,说: “你说得是,我有时候还真是耐不住和人说几句哩,那,我以后不说了。不过,就是我不说,也还是有人嫉妒我们家,尤其是我家两个儿子的事,也有人拿来说哩。 因为现在开始讲计划生育了,说是不给随便生了,像老华娘子,就总说小莲没福气,比我早结婚好几年,可就是生不出儿子来啥的,不比我生了两个,那都是因为我们家领养了你,把秦达家的福气抢了,要不秦达家怎么越过越差什么的。 这种话说多了,金秀就又会站在我们家屋角骂人,倒还是秦云香好几次把金秀给骂回去了呢!” 秦凝无奈的摇头:“老华娘子和金秀这两号人,村里现在都没人理她们的吧,你也别理她们就是了。” “嗯,我没理。我就是想问问你,沪上这里,应该也讲计划生育的吧?那你能不能生了呢?现在果果朵朵也一岁半了,你还生不生啦?” 秦凝大力摇头:“不不,不生了,就算没有计划生育的事,我也不生了。实在忙不过来啊,现在两个孩子我都顾不过来,这次我让雪静来,就是我想看看,她能不能帮我照顾孩子,要是行,我就留下她。” 秦阿南帮秦凝忧心起来: “我早就说了,两个孩子一样大,你又要读书又要带孩子,哪里忙得过来。雪静倒是不错的,就是房秀娟,跟我那边也说了好几次,说是啥都不要,就算帮着去沪上照顾老人,也是应该的,毕竟任贵均是雪静的爷爷呢!你说,她是不是变好了?” 秦凝挑眉:“变好?那估计是难。她啊,现在估计是担心宝生对舅公太好,以后舅公什么都留给宝生,他们家啥都轮不上吧,所以想让雪静哄着舅公些。不过她怎么想的我也不想去理了,只看雪静吧,要是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我另外想办法。”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这才出去和孩子们玩一会儿,等在秦凝家吃过了午饭,才一起坐了小季的车,往任贵均那边去。 秦凝找了个机会小声问成屹峰:“你觉得雪静怎么样?” 成屹峰说:“挺好的,对孩子挺细心的,我特意让她给果果喂饭,她喂的好好的,两个孩子也挺愿意跟着她,我看行。” 等到了任贵均那边,任贵均看见众人,很是高兴,除了和秦阿南家两个小孩子笑了一会儿,就是和任雪静一个劲的问着秀才村的事,很有兴致。 宝生坐在一旁听着,只淡淡笑着,一言不发。 宝生向来如此,秦凝也没放在心上。 等大家都叙过旧了,秦凝就和任雪静说:“雪静,你想不想在爷爷这里住几天?你要是想住着,就让小季改天再来载你回家。” 任雪静有些腼腆的说:“我想是想,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秦凝说:“谁麻烦谁呢?你要是住着,我就把果果和朵朵放在这边,让你爷爷也热闹几天,就是你要帮着顾几天,你看行不行?” “好啊好啊,那我就住几天。”任雪静笑着就答应了下来,十分乐意十分兴奋。 秦凝挺高兴的,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让小季送秦阿南回家,许春燕第二天要上学,秦阿南还要负责收发手工活,可都是大忙人哩,且回去还有两三个小时的。 秦阿南和任贵均告辞,秦凝和成屹峰一人抱一个孩子送出去,宝生就帮着抱了石头也跟着一起出来。 等送上了车,再往任贵均屋子回的路上,费宝生悄悄的拉了拉秦凝的衣角:“姐,你等等,我,我有事跟你说一下。” 秦凝回身看看他的脸,他抿着嘴,很有心事的样子。 秦凝就把孩子给了成屹峰:“哥你先进去吧,我和宝生说几句话。” 成屹峰抬眼看看两人,干咳一声,一句话不说,一手抱一个孩子先进去了。 秦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一下,才和宝生说:“怎么了?” 宝生张了张嘴,站在巷子里,嘴唇翕合了好几次才说话:“姐,雪静她……住在我们这儿,不太合适吧?” 秦凝一愣:“你觉得,怎么个不合适?” “我……”宝生垂下眼,又是半天才说话:“就是,就是不太方便……” 轮到秦凝看着他半天不说话,这小子,这个不方便,倒是指什么呢? 秦凝叹气: “唉,宝生,我和你姐夫两个人平时太忙了,原本孩子让我同学带着,可人家也是有家有口的,要照顾自己家里,所以我和你姐夫想来想去,还是找一个人带着比较好,雪静算是我们能想出来比较合适的人选,毕竟还能在平时帮着照顾老人,也算和你搭把手,那不住这儿住那儿?可你现在说不方便,那到底觉得哪里不对,你还是直说吧。” 这下,宝生咬住唇,只剩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秦凝,干脆不说话了。 秦凝想了想,问:“宝生,雪静说喜欢你了?” “那倒没有。”宝生回答得挺干脆。 秦凝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是傻子,留任雪静在任贵均这儿,这些方面肯定要观察一下,她一点没看出来任雪静很喜欢宝生的样子啊! “那到底因为什么呢?宝生,你要体谅姐啊,现在姐实在很忙,你还是直说吧。” 宝生低着头,说: “我……我刚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房秀娟就找我好几回,问我,看不看得上雪静,说要我,要我娶了雪静,说这样对大家都好什么的,我有点怕……” 秦凝瞪眼:“呀!还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 宝生头更低了:“我……姐,我,本来,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的。” “唉!那你怎么回答房秀娟的?” “我,我就是说,我有对象,对象常给我写信,可是,我觉着,房秀娟没死心,总要雪静往我们那边跑,我还想着,我和阿公来了沪上就消停了,我也啥也没说。” 宝生用脚尖在地上磨呀磨,磨到说完话才抬头,就是可怜兮兮一双眼对着秦凝。 两人就这么站在巷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秦凝无奈叹气: “行了,这个事情我知道了,我来处理吧,反正现在我也没和雪静说死,一定要她留下里照顾孩子,只是说住几天,我再观察观察吧。” “嗯,姐,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尽量少回来就是了。” “等我探探雪静口气再说。” 等两人回到了任贵均的房子里,因为任雪静是临时住下来的,没带什么东西,秦凝又想单独和她谈谈,秦凝就喊上任雪静一起回巨泼来斯公寓拿几件替换衣服。 等到了巨泼来斯公寓公寓,秦凝决定,还是直接坦诚的和任雪静谈话比较好。 “雪静,你现在也十七了,是大人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好吗?” 任雪静抬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看秦凝,有些不安的说:“凝姐姐,你想问什么?” 秦凝看着她的眼睛:“就是对于你娘,你觉得,她这些年对爷爷的做法,还有旁的为人处事,她做得对吗?” 任雪静脸腾的红了,垂下眼,好半天才说: “凝姐姐,我娘……怪小气的,什么事都要沾便宜,对爷爷也不好,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有时候我想,要是她不是我娘就好了,可有时候我又想,她怎么都是我娘,我也不能嫌她。” 秦凝点点头,继续问:“那,你娘和费宝生说,让宝生娶你的这回事,你知道吗?” 任雪静脸更红了,搅住衣角半天不出声。 秦凝拉住她手:“雪静,姐姐觉得你跟你娘不一样,挺有自己的想法的,你也读过书,比你娘要明白事理,所以姐姐才当面问你一声,好帮你想想,今后到底怎么样,你愿意告诉姐姐,对宝生这个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任雪静手抖了抖,咬了一会儿唇,说: “凝姐姐,我,我娘是跟我说了好几回,要我讨好宝生哥,说想不到宝生哥还能考上大学,是冷灰里爆出热栗子,了不得了,以后可是吃皇粮什么的,要是能……能靠上宝生哥,以后就怎么怎么样的,念叨了好些话。 可是……凝姐姐,我……我知道宝生哥有对象的,而且,宝生哥一点也不在意我,进门出门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冷冰冰的。我,我心里觉得,就这么去讨好他,挺……不要脸的,我不想!” 任雪静低着头,可明显的,她背脊挺了挺,还挺倔的。 秦凝松了一口大气,这姑娘,有自己的骄傲,这是好事,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秦凝心里点了点头,说:“雪静,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你对你以后的事,有没有什么打算?” 任雪静抬了眼:“打算?凝姐姐你指什么?” “就是……嗯,你想没想过,你以后怎么过的意思?” 任雪静困惑起来,说: “姐姐,我还是不明白,怎么过?咱们乡下能怎么过呢?还不是要多出工,多赚工分,我倒是想学个裁缝手艺什么的,可是我又不想跟宝生哥学,我们那儿的裁缝师傅又不收女徒弟,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能好好的当社员啊。 这次阿南婶婶喊我一起来沪上,也是因为我娘心里总想沾宝生哥便宜才同意的,要不然,她哪里肯给我歇一日工分呢。” 秦凝心下嘘吁,在现阶段的农村,因为看不见别的世界,连梦想都是没有的,想学一门手艺,已经是很有思想的表现了。 秦凝再次认真的打量任雪静一番,这姑娘穿得虽有些旧,但衣着很是干净,微黑的脸颊上,隐隐有一股子清高,也有一股无法改变生活的无奈。 秦凝看着她那双很是纯净的眼眸,问:“雪静,那,你想留在沪上吗?” 任雪静眼睛大亮:“留在沪上?我?凝姐姐,我可以吗?” 秦凝点点头,说:“要是你愿意顾着果果和朵朵,我给你一个月四十块,这样你买了工分,还能多到钱。等果果朵朵大一些,我再看看,替你找个工作。 就是你要想清楚,你留在沪上的话,今后你攀亲的事,可能就不太好说了,因为,或许你在沪上久了,就看不上乡下的男人,可沪上的男人,也看不上乡下的姑娘,不会真心娶个乡下姑娘,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 第445章 追求者们 任雪静脸上那刚淹没下去不久的嫣红又爬了上来,她不好意思的摸着额角,说: “凝姐姐,我,我还小呢,这个,我没想过,就是四十块……太多了吧?” 秦凝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说: “那你不妨想一想。你先别想四十块的事儿,先想想以后攀亲的事,我不希望我现在让你留下来,以后你会怪我一句,‘都是凝姐姐让我出来了,我现在眼界高了,乡下的男人看不上,耽误一辈子了’这样的话。” 任雪静一把抓住秦凝的胳膊摇晃着: “凝姐姐,看你说的,我是那种好坏不分的人吗?我来之前,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要是你真的让我留在沪上,我一定好好的带大果果和朵朵,至于攀亲什么的,姐姐,真的,我不想。 其实,我真眼热宝生哥可以读大学,我也眼热城里人啥新鲜玩意都有,连爷爷都有收音机听,姐姐,让我留下来,让我看看城里也好,我决不会说你耽误我一辈子的话,真的!” 秦凝按住她摇晃的手,很认真的说: “那,雪静,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还有,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在爷爷那边住着,你得把宝生当你亲哥,千万别想你娘心思里的那些事,要不然,我肯定得把你送回去!” 任雪静眼里涌上委屈,低喊起来:“姐姐!我……你当我什么人了!” 秦凝反倒放心了,拍了拍她,说: “别生姐姐气,姐姐是为你好,宝生是……是个怪脾气,但宝生对你爷爷是真好,我不想以后你们一屋子住着有冲突,所以得把话说在前面,不是信不过你的意思。” 任雪静咬了咬唇,点了头: “我知道了。凝姐姐,我也觉得,宝生哥对爷爷真好,就是因为宝生哥对爷爷好,我才明白,我们家对爷爷太不好太不好了,怪不得爷爷生我爹娘的气,我娘成天惦记屋子、惦记啥八百块钱的事有啥用,我要是爷爷,我才不要给他们呢! 还有,凝姐姐,你不用给我那么多钱,你只要让我够买工分就行了,反正你给了我钱,也都是落在我娘手里,我娘只顾我弟弟,一天到晚想攒着钱给弟弟盖房子,以后钱也不会给回我的。” 秦凝“噗嗤”笑了出来: “呀,你还挺了解你娘呢!你能这么想就好办了,这样好了,四十块钱一个月我照给你,但是咱们可以跟你娘说,我只是给三十,这样你每个月可以留十块在身边,沪上除了大学,也有别的手艺学堂,你存着钱,以后可以自己去报名学手艺呢!” “真的?还有手艺学堂?” “有的,比如学修钟表的,学织补衣服的,学打算盘什么的,都有。” “啊,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我,我不回去,我留下来!” 任雪静带着无限憧憬留了下来,秦凝给了她不少替换衣服,让她自己写信回去给任东升和房秀娟说这个事。 没几天,任东升的信就回来了,当然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对于秦凝给的每个月三十块钱分外满意,说了好些讨好秦凝的话。 就这样,果果和朵朵白天都是在任贵均那边由任雪静带着,晚上秦凝和成屹峰才去把孩子带回家。 有了任雪静帮手,秦凝不用每天一下课就急匆匆的找地方进空间了,但她也没闲着,一有空就趴在课桌上画画,依然不和别的同学交流。 成屹峰同时学两门外语,课程比秦凝排得满,每天要到四五点才下课,两人就说好了,每天到五点才在校门口见面,秦凝这边多出来的时间,有时候没地方可去,但又不想冒常常进空间的风险,她便会找一处幽静些的地方坐着,继续画画。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过了一个月,有一天秦凝下午两点就没课了,她便走去一处长椅坐着画画,等五点的时候好去校门口和成屹峰汇合。 才画了没多久,一个身影就站在秦凝的身前。 秦凝低着的头看看面前的黑色皮鞋,继续画,只当没看见。 “秦凝,你,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舒风的声音在秦凝面前响起来。 秦凝深深皱眉。 这一个月来,舒风先是因为秦凝的不理睬他而生气,继而又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看她,终于,现在耐不住了啊! 她抬眼,看了看舒风,叹气:“唉,舒风,你真奇怪,我好不好的,关你什么事呢?” 舒风抬了抬金丝边眼睛,方脸盘上闪过自以为是的笑容,一个转身,就在秦凝身边坐了下来: “秦凝,看你说的,咱们认识好些年了,我记得你以前,那么的……好看,可你现在……那个,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说嘛,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秦凝立刻把身子侧了侧,尽力离他远一点:“我没有什么困难,更不需要谁的帮助。我正在画画,你能不打扰我吗?” “你……”舒风顿了顿,皱起眉: “秦凝,你好像一天到晚都是在画画,你要是不急着用钱,也不至于这样啊!乔主编那儿,还是一份画册给你四十块吗?你很缺钱?” 秦凝无语望天,说:“舒风,我觉得,不是我缺钱不缺钱的事,是你太空闲了吧?我缺不缺钱,关你什么事呢?” 舒风倒委屈了起来: “哎,秦凝,你怎么这样呢?你不知道吗?同学们都在背后议论你,说你从不和大家说话,又总是穿得黑漆嘛乌的,怪怪的,不是家里头穷得不得了,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说什么怪话的都有。 我就好心过来提醒你一声,你这样不合群,可不太好,但我看你一直在画画,我就想,你是不是……呃,急等着钱用?你需要帮忙的话,怎么就看不见我的好心呢?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舒风一本正经的问着,秦凝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这做人,还真是难,总有人钻在自己设定的场景里出不来,也总有人希望改变你,这是什么道理啊? 秦凝把画本合上了,正色的说:“舒风,我不需要谁的帮忙,我只是喜欢画画而已,至于别人说什么,我没有兴趣。” 舒风眨眨眼:“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嗤!你……我生你气做什么?”秦凝差点骂人,但忍住了,毕竟现在是同学,还得天天见面,太过撕破脸,在一个教室坐着尴尬。 可舒风笑了笑,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依然自信得很,说:“那就好。那个,你,上回说你结婚了,那,你爱人,是做什么的,乡下社员?” 秦凝别开脸,不想看他,怕自己笑场,倒引得话题越发多起来。 她望着远处说:“不好意思,我是来上学的,我不想提自己的私事。” 舒风的笑声就带上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得意和骄傲: “哎哟,呵呵,秦凝你呀……算了,你不爱提就不提吧。对了,有个事我得通知你,后天是新生联谊会,在大教学楼那边,全班都去,你也来吧,你太不合群,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真的不好,你说是不是?” 秦凝依然没看他:“谢谢你通知我,我知道了。” 可舒风的脚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皮鞋脚尖轻轻碰了碰秦凝的黑色老布鞋: “嗯……还有啊,秦凝,你,要是想买衣服鞋子什么的,我带你去南京路,我给你买啊,怎么说我是班委嘛,关心同学,不都是应该的呀,好不好?” “不用了。舒风,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秦凝大力一缩脚,胡乱的把画夹收在包包里,站了起来,她可担心自己忍不住,一脚把舒风踹出十米远。 舒风也站了起来,说:“哎,秦凝,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秦凝挺了挺背,眼睛开始猫立:“你还要说什么?” 可舒风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没瞧见,只说着: “秦凝,我,当年的事,我一直挺后悔的,我还是喜欢你,要是早知道还有恢复高考,你能考上大学,那咱们就不该分开,我们找个地方……” “舒风!你……”秦凝觉得自己在爆发的边缘,但她看了看不远处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深吸一口气,说:“舒风,算了,改天联谊会再见!”便背起书包就走。 秦凝大步的往校门口走,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舒风到底是凭的什么,给他自己那么强的优越感呢?看来,走低调路线还不太合适呢,得换个法子了。 因为舒风的打扰,今天秦凝没画完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目标画页,所以到校门口比较早,往日倒还是成屹峰等她的多些。 她站在校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便看见成屹峰背了个秦凝做的帆布背包匆匆而来,一件深灰外套微敞着,正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摆动,他俊美的脸板着,额头上亮晶晶的,似乎挺急。 秦凝挑了挑眉,向他挥挥手。 成屹峰看见了她,倒是立刻笑了笑,也挥了挥手,小跑过来:“小凝,你今天先到了。” 秦凝在口袋掏了个手帕递给他:“我刚到。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快擦擦。” “嗯。”成屹峰接了手帕,随意的抹了把汗,手探过来拿秦凝肩上的包:“把包给我拿着吧。” 秦凝甩了甩肩膀,小声说:“哎呀,不用,你怎么老是忘记,里头是空的。倒是你把包给我还差不多。” 成屹峰扯起嘴角笑了笑:“还真是,我都给气糊涂了!没事,我自己拿着吧,走。” 成屹峰指指路,两人一起往学校边的小马路走。 秦凝看看他已经恢复到紧绷的侧脸,问:“气糊涂?出什么事了?” 成屹峰往左右看看,这个时间,这往学校教授住宅区的路上,人比平时少了些。 他便伸手紧紧握了一下秦凝的手,才松开了,说: “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们系里有个女生总是缠着我……哎,你可别生气啊,我挺讨厌她的,我跟她说我结婚了,她还不信,我真是……沪上的姑娘,倒是比方国娇还要难缠!” 秦凝见他十分生气的样子,“噗嗤”笑出来: “哈,我不生气,我今天也碰上一个哩,可关心我了,还要带我去买衣服买鞋子,还问我嫁的是不是乡下社员呢!” “什么?!”成屹峰站住了,瞪大一双漂亮眼睛看住秦凝,挺大声的说:“哪个?啊,哪一个!” 秦凝歪着头看他:“哎,你可真奇怪,我都没生气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成屹峰语塞,想了想说:“我不一样!我,我可对别人没意思!” 秦凝也瞪他:“你这话啥意思?难道我对别人有意思?” “……!我,你,那你先告诉我,是哪个混蛋,竟然敢说带你去买衣服买鞋子?他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还是你先告诉我,是谁缠着你,是不是上回报名那天,穿大红衣服还烫头发的那个女生?” “咦?你看见了?” 秦凝抬着头,拿手指戳戳成屹峰的胸口:“看见了!你倒是给我说说,那个烫头发的女生,干嘛上学第一天就和你站在校门口说话,啊?” 成屹峰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抓住秦凝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说: “没!没怎么说话,她扭着身子的问我,‘哎,我知道你,咱们一个系的,哎,你要是想参加英语角的活动,可以跟我联系呀,我叫李晓晓’,我就说了声,‘好,谢谢’,我就走了!这算什么说话,你说,这算什么说话呢?” 成屹峰学那个女生说话的样子,秦凝一下子想起来报名那天,那个烫头发女生转回身走,很生气的脸。 秦凝心情大好,又笑着伸手戳成屹峰: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干嘛你觉得都不算和她说话了,她还会总缠着你呢?” 成屹峰叹气,委屈巴拉的说: “我怎么知道呢,我都没理她!我还想知道干嘛人家要给你买衣服买鞋子,他凭什么说这个呢?小凝,今天迟一会儿再去接果果和朵朵吧,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吧,我们好些天没单独说一会儿话了!” ------------ 第446章 大宝贝和小宝贝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成屹峰眼里的小委屈和大期待,让秦凝有些想笑,又有些心软。 这些日子两人真是忙,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带孩子;哪怕休息天,除了做功课,就是要画画,一天到晚真是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夫妻之间说话,也不过是“果果的衣服呢,朵朵的奶瓶呢,今天吃什么,给妈回信了吗“这一类的内容,真的是很无聊了。 秦凝是两世为人,真心觉得,不管做什么事,太过用力,时间久了,也是怪折磨心情的,须得缓口气,反而更有成效。 这养育孩子也一样啊,她也想偶尔能偷个懒,放松一下的。 秦凝转着头,四下看看,说:“老地方!” “哈!快走!”成屹峰欢呼一声,拉了拉秦凝,两人像做贼似的,又四下看看,便往小路更深处走去,当走到有间屋子特别突出的一个地方,两人往屋子墙上一靠,秦凝便带成屹峰进了空间。 空间里,绿草茵茵,花香淡淡,蓝色苍穹上,一轮微黄日头正嵌在明珠山的山腰上,好一副夕照绿野青山图。 成屹峰把书包往草地上一扔,一下子摊手摊脚的躺在地上,说:“老婆,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秦凝也在草地上躺下了,笑着说:“别给我糊弄,先老实交代,那个女生,为什么缠着你?” 成屹峰长臂一伸就裹住她:“哎呀,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干嘛!难得的好时光,争分夺秒啊!” “争什么分夺什么秒,看,悟空在骂你呢!” 秦凝笑着往附近的竹林一指,果然,悟空手里拎着个篮子,正对着成屹峰呲牙,“吱吱”的叫着。 成屹峰听惯了,也能听出一些悟空的意思,悟空说的是:“又打架,打架不给饭吃,吱吱,坏!” “嘿,真是!一个个都欺负我!”成屹峰一骨碌爬起来,抱起秦凝就往竹屋走:“我还不信了,我的老婆,我还不能拥有一会儿了!” 秦凝把脸埋在成屹峰怀里,笑声在正开得烂漫的花丛中洒落,直入了竹屋…… 等微黄的日头没入了明珠山,竹屋外的花香更加浓郁时,秦凝和成屹峰在月亮河追逐着游了一会儿,最终靠在岸边说话。 成屹峰说:“老婆,那咱们说好了,后天就一起去联谊会?” 秦凝说:“嗯,我不喜欢你今天一个李晓晓,明天一个张晓晓的缠着!既然她们不相信你结婚了,那我就让她们死了心。” “呵呵,我也不喜欢你那个要买衣服鞋子给你的同学!什么玩意呀,我也该让他死了心!对了,你会跳舞吗?我听李晓晓的意思是说,新生联谊会上要跳舞,大家都要会跳舞,尤其是外国语系,要是不会跳舞的,以后学生会组织的一些提升口语的涉外活动,就不能参加呢!” “嗬,竟然这么说?!这个李晓晓,到底什么来头?” “我对她没兴趣,没去打听。不过同学们常常议论她,有人说她上学天天有汽车接送,她的哥哥是学生会主席,她好像和教授们都认识。我瞧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儿,估计家里很有点来头。” 秦凝拿月亮河的水一下一下的洗着脸,水珠子从她的脸上滑下来,她的皮肤在蓝色的苍穹下闪着珍珠般的光。她的杏眼大力睁了睁,说: “跳个舞也当正经事?什么玩意儿!咱可不怕有没有什么涉外活动,说实话,去陈远程的友谊商店直接和国际友人对话,那个提高英文才快呢,还有苏瑞那边,我们来了沪上,都还没去看望他们呢,你跟他们说话,不是比什么英语角涉外活动要强。” 成屹峰点点头:“那咱们去联谊会坐一坐就走,也别管他们跳舞不跳舞的事儿了。” 秦凝却摇头:“不。你跳不跳是你的自由,不用听啥李晓晓的,但你会不会,却是你的底气,我听仲教授说过,现在学校挺风行跳交谊舞的,咱们虽说因为太忙不怎么想和人打交道,但不等于我们要落后于人,我明天课不多,我去仲教授那边打听一下,都要学哪些舞步,回头我教你,又不是啥难事。” 成屹峰立刻说:“好啊,不过,老婆,你可别跟别人跳舞呀,我不喜欢。” “啧!你这小心眼儿,那你也不跟别人跳?那我们还学来干嘛?交谊舞交谊舞,就是为了社交呀。” “我学了,只和你跳呀!” “你傻不傻,那要是苏瑞或者仲教授没有舞伴的时候,想请你陪着跳一下舞呢,你跳不跳?” “呃……”成屹峰顿住,空间淡淡的蓝色光芒照在他微侧的脸上,他大概也想着那样的场景,眼神有些迷茫:“好像,真要有那样的时候,不跳,很不礼貌。” “对呀!你学习外国的语言和文学,必须包括各种外来文化啊,你要是非死守着自己的观念不变,那限制你自己,也限制了别人。你说是不是?” “可我还是不想你和那个要买衣服给你的同学跳啊!” 月亮河水轻轻的流动着,在成屹峰的背上轻轻的起浮,他伸出手拉过妻子,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上唇:“我也不和李晓晓跳!” 秦凝笑起来:“这个可以有!” “好!走咯,接孩子去!我想她们了!” 成屹峰答得爽快,抱起妻子送上岸,两人又开始了匆匆忙忙的奶爸奶妈生活。 到了任贵均那边,任雪静坐在两个孩子的中间,正和两个孩子吃晚饭,任贵均也拿着双筷子,在一旁看着,一会儿夸果果自己拿勺子吃的好,一会儿又给朵朵添一点菜,灯光下,老小三代人脸上都是笑。 成屹峰走过去喊一声:“果果朵朵,吃什么呢,能不能给爸爸吃一口?” 果果看看他,欢呼一声:“爸爸!” 朵朵用小胖手握着小勺子,摇摇晃晃的递过来一勺碎面条:“吃,爸爸吃。” “啊……”成屹峰开心得眉眼都弯成了月,把嘴张得特别大,好让朵朵能对准目标倒进去,那样子,特别搞笑。 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任贵均招呼秦凝:“小凝,你们还没吃吧?快坐下吃。今天怎么迟了?我给你们添饭。” 秦凝借着放下手里的包,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学校有点事,迟了。外公我自己来。” 任贵均说:“唉,你们太忙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星期一到星期六,就让孩子们住在这里就是了,不用这么来来回回的接啊送的,你偏不听,她们在这儿乖着呢,今天雪静教她们唱歌,她们唱的可高兴了,雪静,是不是?” 任雪静笑着说:“可不是,凝姐姐,果果和朵朵特别聪明,你给的那些英文字母,她们都会了呢!朵朵还会加法呢!我刚和爷爷说,你们要是不过来,等她们吃好了饭,我就带她们睡在这儿了,你只管放心。” 秦凝由衷的说:“辛苦你了,雪静。明后天学校里有事,说不定还真要让果果朵朵睡在这边呢。” “凝姐姐,看你说的,辛苦啥呀,现在果果和朵朵晚上不在,我还不习惯了,有时候总想着她们回家有没有哭闹呢,只管睡在这边就是了。” 秦凝感激的点了头,给自己和成屹峰添了饭,问道:“咦,宝生呢?” 任雪静说:“宝生哥吃完饭出去了,说是学校里的同学们晚上有什么口语练习。” 秦凝看任雪静神情坦坦荡荡的,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高高兴兴的和一家子吃了饭,带着果果和朵朵回家。 今天都迟了,两个孩子刚走出任贵均那边的巷子不久,便靠在父母身上都睡着了,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眼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歉意。 成屹峰小声嘀咕:“哎呀,真是,我不过和老婆呆一会儿,倒搞得我像做了一回贼!” 秦凝低笑:“你做了回贼,那我是什么?” 成屹峰轻轻给孩子调整了一下睡姿,腾出手揉揉秦凝的发:“你呀,你是我跟老天那儿偷回家的大宝贝!还给我生了两个小宝贝!” 天上已是漫天星辰,大上海的道路两边都按着路灯,四月的晚风吹在脸上惬意无比,秦凝看着路灯下他无比温暖的眉眼,无声的笑:“好了,别走了,进空间吧,省得明天还要走那么老远的过来。” “好,大宝贝!” 两人默契的往昏暗的小巷子里走,一转眼,便消失了。 等到了有新生联谊会那天,秦凝下午两点就没有课了,很多系都没有课了,教学楼的同学脸上都带着一种兴奋,每个人谈论的主题基本上都是联谊会。 秦凝班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住在宿舍的,好些女生一下课,便奔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秦凝也背着自己的包包走出了教室,身后,原本还在和人讨论事情的舒风追了过来:“秦凝,秦凝,等等,哎,秦凝!” 秦凝头也不回,脚步飞快,大步的走掉了。 她和成屹峰说好了,两点多在图书馆边上的小花园汇合,到空间换过衣服,成屹峰还有一节苏国语课,秦凝会找仲倚竹一起往联谊会的大会场去。 图书馆边上的小花园靠近学校围墙,且还有个凉亭,凉亭里竖了一块石碑,正好可以遮挡住所有的视线。 秦凝走到石碑旁一看,成屹峰拿着本书,已经在了。 秦凝什么话也不用说,拉住他身子一晃,便是另一番景象。 空间的大库房里,秦凝把一件黑色暗花纹的、毛料双排扣西装从架子上取下来,给成屹峰穿上,问:“舞步都记住了?” “小菜一碟!李晓晓今天还在班上说得好像别人都是乡巴佬似的,说要大家早点去,她教大家跳舞。” “她可真闲,她是对你说的吧?” “呵呵,谁知道,反正我没理她,班里的同学都围着她呢。班里的同学都闲,只有我学两科嘛,忙得很,我没时间理他们,随他们说去。” “嗯,希望今晚过后,她能对你消停些。”秦凝给成屹峰扣上扣子,又在他胸袋上放上一块暗红色的帕子,说:“你自己看看。” 成屹峰对着镜子照了照,笑:“我都成洋鬼子了。” 合体的西装衬他长身玉立,短发垂几缕在他饱满的额头,使他俊美的眉眼看起来有些不羁,倒是难得一见的潇洒样子。 秦凝夸他一句:“嗯,挺帅的洋鬼子!” 成屹峰转身揽住她:“你呢?可别打扮得太漂亮,我会担心的。” “那你可担心定了,不看看我是谁,我随便穿一件衣服都是好看的呢!” 秦凝仰着头笑,成屹峰皱眉:“老婆,别这样,你这样,我还有一节课不去上了。” “得了吧你,你瞎担心啥,嫁给你都已经勉为其难了,难道我还会看上别人!给你教口语的苏国教授还是齐副院长帮忙介绍的呢,人家不是说了吗,整季新生就收了两个学生,你敢不去!” “呵呵!虽然你这话说得不是太好听,但你这么一说,我还是放心些,那我得走了。” 两人说笑着,秦凝把成屹峰送出空间,等成屹峰转出了凉亭,她才回到空间,换上了一身西装套裙。 套裙整体是浅咖啡色的羊毛面料,但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丝线,乍一眼看不出来,却会在光线照到的时候,整件衣服微微闪光。 套裙上衣的衣襟上,有一朵深咖啡色的玫瑰花,下身的裙子是大喇叭裙,稍一转身,裙摆便会旋转出一朵花儿来。 她这套裙料子,以及成屹峰的西装面料,都是在黑省的时候,在黑市的黑市里换的国外面料,做工方面,费宝生却是做不了的,都是秦凝自己画了样子,请巨泼来斯公寓楼下的一个老裁缝做的。 巨泼来斯公寓一带住的涉外人口多些,秦凝刚搬来这里发现了老裁缝的西装店,就十分的惊喜,很早就让人做下了好几套西式的衣服,原本想的是过段时间去拜访一下苏瑞,联络一下感情,为今后的发财事业打基础,却不想这么快,学校里就先用到了。 ------题外话------ 今日一更。改天补回哈。 ------------ 第447章 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 秦凝在西装套裙的里面穿上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再把头发挽了一个高高的髻,这样显得她的脖子分外修长,脸部轮廓更加的清晰。 她在脸颊两边微微搽了一点自己制作的胭脂,唇上也搽了一些,镜子里的人儿便分外的高贵妩媚。 秦凝自己轻轻摸了摸脸,心里万分感谢空间,别的好处就不说了,因为空间的存在,她的皮肤真是如玉石凝脂般的白净,一晃眼,她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两个孩子的妈,但是她的皮肤和身形,完全是十七八岁时的状态,这使她稍微穿一身利落些的衣服,便分外的显眼。 秦凝对着镜子笑了笑,把脚上的黑色布鞋脱了,换上一双半高跟的黑羊皮鞋子,再转身,镜中人身形纤丽,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样呢! 下午四点不到,仲倚竹和秦凝挽着手,一边走在校园,一边说话:“你要的一些关于古玉镯的历史文献,我已经和北京博物馆的一位朋友借了,估计还有一星期给我寄来。” “太谢谢您了,仲教授。” “哎哎,不说谢啊,我们可是说过了的,我们之间不说谢谢!” “呵呵,知道啦,仲教授。” “对了,你上回拿来的葡萄很好吃,我们那楼的几个教授都喜欢,你能再让你朋友送点过来吗?” “行啊,我今天回去就打电话,让人送来。” “谢谢你呀,秦凝,你来了,我们家餐桌上多了好些瓜果呢!” “哎哎,不说谢啊!” “哈哈哈,倒是我健忘了!” 仲倚竹笑声朗朗,一边走着,一边和认识的学生打着招呼。 等她们一站到了大会场的门口,好多人的目光便投注到秦凝身上,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她是谁?哪个系的?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之类的话,在秦凝耳边不断的流淌。 有几个教授一直向仲倚竹招手,仲倚竹拍了拍秦凝的手,小声说:“你的华尔兹跳的不错的,别紧张,和同学们说说话,我去和几个教授打声招呼。” “嗯,仲教授您别担心我,您只管去忙,再过一会儿屹峰也会来的。” “呵呵,你和成屹峰一定是今天最显眼的一对儿!那再见呀!” 仲倚竹和秦凝挥挥手,刚走,舒风就站在秦凝身前三步远,抬着眼镜,有些战战兢兢的说:“秦,秦凝,是你吗?” 秦凝懒得理他,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大会场里去,舒风跟进来: “秦凝,真是你!你,你今天真是漂亮!真想不到……你会来,还打扮得这么漂亮的来,哎,你会跳舞吗,等会儿我请你跳舞!” 秦凝不回声,眼睛往大会场里搜索着座位,真是想不到,这七十年代末的大学联谊会这么受欢迎,现在才三点四十多,会场里已经人头攒动,空位没有了,好些人都站着呢。 而这个会场,也装饰的蛮不错的,四周垂着好些五颜六色的彩带,中间围出一个大舞池,顶上还挂了几个彩灯,有人在调试灯光,那彩灯正忽闪忽闪的眨眼睛。 舒风依然站在秦凝身边,热情万分的说话: “哎,秦凝,你来得迟了些,这会儿早就没座位了,你看你,刚才下课的时候我叫你你不理我,你要是早说要来,我帮你留着位置啊,我和学生会的人熟悉呢!” 秦凝回头看了看他,皱眉说: “这学生会的组织能力,可实在不怎么样呢,既然知道来的人多,为什么不多安排些座位呢?搞个联谊会还要和学生会的人熟悉才有位置坐,那还通知说让大家都来做什么?” 舒风见秦凝肯跟他说话了,一点也不介意秦凝的吐槽,笑着说: “嗐,这个嘛,沪上的高校都是这样的,会场再大,也架不住喜欢参加联谊会的学生多呀,有时候来来往往的还不止自己学校的师生,还有附近大学的呢,很难控制人数。你等等,我帮你找人弄两把椅子来!哎,晓晓,李晓晓,哎……” 舒风忽然对着一个女生挥手,秦凝听着这名字,就转头望过去。 果然是上回在门口看见的,倾着身子和成屹峰说话的女生。 她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大红色衣服,配大红色的裙子,还戴了一顶大红色的贝雷帽,黑色的大波浪卷披在肩上,很时髦,很张扬。 当听见舒风喊她的时候,她一回头,下巴高高的扬着,几乎是跳跃着走了过来,这个时期特有的粗跟高跟鞋,在会场的木地板上十分响亮的“扣扣”着,好多人都向她行注目礼,她毫不在意。 “风子,叫我干嘛?”李晓晓一撩头发,和舒风说话。 “噗嗤!”秦凝听着李晓晓对舒风的称呼,笑了出来,这名儿好啊,舒风可不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么! 可李晓晓立刻看向秦凝,一双吊梢眼里都是被人笑话了的气恼。 秦凝无所谓的对她扯了扯嘴角。 李晓晓的目光大剌剌的对着秦凝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着高档、妆容脱俗,李晓晓的眼角沉了沉,没敢造次,转而对上舒风,问:“你们班的?” 舒风扶了下眼镜,得意的说:“啊,我们班的!晓晓,帮个忙,给我搞两张椅子来嘛!” 李晓晓嘴撇了一下:“你自己不会去跟我哥说啊!” “呃……不是你跟你哥说更好嘛!晓晓,快,给我个面子,啊?” 李晓晓的目光又投到秦凝身上,再在秦凝舒风两人身上搬移了一会儿,忽然对着秦凝笑了起来,吊梢眼里都是恶作剧: “哎,同学,你千万别理舒风,舒风是结了婚的男人,你别上他当啊!” 舒风皱眉:“晓晓,你胡说什么呢!” 李晓晓斜他一眼:“哎呀,我哪句话胡说了?要不,我现在让我家司机去接你老婆来?” 舒风的脸,在有些暗的大会场里都泛红,干咳一声,说: “我不是说你说我结婚是胡说,我是说你……你说人家秦凝什么上不上当的话呢!这……要不人家当我是什么人了!” 李晓晓低低的“哼”了一声,转向秦凝,笑容肆意:“哎,同学,结婚的男人不要理哦!小心让人说作风不好,书都没得读!” 秦凝回她一个灿烂笑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这看上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作风不好,太对了!谢谢你的提醒啊。还好,我也是结了婚的,轻易不上当。” 李晓晓的笑容顿了顿,把双手往自己身前一抱,说:“你结婚了?真的?” 秦凝竖起自己的左手,又伸出右手食指,碰了碰自己左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说:“当然是真的!” 一旁的舒风,眼睛在金丝眼镜后头盯住那戒指,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手插在裤兜里,站姿都是尴尬。 现在的大上海市面上,依然没有首饰卖,但是,所谓的上流圈子,却在悄悄的形成。人们开始向往更好的物质生活,能有一个红宝石戒指,就像后世的姑娘拥有一个Darry Ring钻戒似的让人羡慕。 李晓晓也盯着那红宝石戒指看了一会儿,吊梢眼再流转起来,便没那么带着敌意了,问道:“呀,你这个戒指不错,哪儿买的?” 秦凝轻描淡写:“这个啊,结婚戒指罢了,外国朋友送的。” “哦……原来是外国来的啊,我说呢!”李晓晓的眼里便开始热情起来:“哎,你家哪儿的,你爸做什么的?” 呀,看来,到哪儿都流行拼爹啊! 秦凝心里好笑,没答她,只左顾右盼:“哎呀,这地方,连个座位都没有,那我等个人,人来了,我最多跳个华尔兹就走!” 李晓晓更加的热情了,说:“你会跳舞啊……座位有什么难的,你们等一下,我让人帮你们拿两张椅子来。” 秦凝对她笑得十分大气:“呀,李同学你真行,那能不能麻烦你多拿一个呢?我等的人也马上要来了。” “行啊,一句话的事,这样吧,干脆我和你坐在一起,我们说说话,我还要问你,你这衣服哪个师傅做得呢。” “好,一句话的事。” 李晓晓的七十年代粗高跟鞋敲在会场的地板上,穿过别的女生的羡慕眼光,走到会场外去,不知道和什么人指手画脚一番,就真的有人搬了四个椅子,跟在李晓晓身后,往秦凝这边来。 舒风趁机凑近秦凝说话:“秦凝,你……你爱人,做什么的?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呵呵。” 秦凝不答反问:“这个李晓晓,跟你很熟,什么来头?” “呃……她啊……”舒风头转了转,有些警惕的在四周看看,又自豪的凑近秦凝,说:“我可只告诉你,她爸爸是市革委会的副主任!” 秦凝对这个时代的官职没钻研过,也就上回要收拾清溪公社的王主任,秦凝才稍微了解了一点,此时得想一想,才又问:“几把手?” “别问啦,反正靠前。” “那你爸呢?” “呃……”舒风挠挠头:“我爸,靠后着呢。哎,秦凝,你爸爸做什么的?” 秦凝看看他,木着脸说:“我爸早死了。” 舒风眼睛撑大些,又问:“呃……那,你,你爱人家里……” 秦凝手一挥:“别问啦,我们不拼爹。” 彼时,李晓晓已经过来了,高傲的指挥着一个学生将几把椅子放下,她也不说谢谢人家,拉着秦凝一坐,说:“哎,说说呗,你这衣服哪儿做的?” 秦凝便跟着坐了,若无其事的和她谈论穿衣打扮。 舒风在一旁也坐下了,百无聊赖的听着,眼睛在四周转悠。 就这时,会场里突然静了几秒,然后便轰轰隆隆的议论起来:“看,那个男生,真好看!……哪个系的……是新生吗……哎,你认识,快说说呀……” 舒风也跟着低呼了一声:“他……他是谁,我怎么有点面熟呢?” 秦凝抬头,便看见成屹峰站在大会场的门口。 门口光亮,会场里却微暗,成屹峰的身形,便成了一副线条优美的剪影,他长身玉立,黑色的西装使他带上了一份神秘,袋口的精致小手帕又使他看起来很高贵,他微微转头寻找着什么,俊美的脸便在门口的光亮里忽隐忽现,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李晓晓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带翻椅子,她大力的冲成屹峰挥手,毫无顾忌的大喊:“成屹峰,这,这儿有位子!” 会场所有的人安静下来,看着李晓晓。 秦凝也看着李晓晓,看她的脸激动得绯红,看她的吊梢眼紧张的睁大,看她的手抖了几抖才撩动头发。 秦凝抿了抿嘴,缓缓的也站了起来。 依然在门口张望的成屹峰终于看见了秦凝,他向她一笑,笑容在光影里闪了闪,倾国倾城。 他穿过舞池,向她走来。 李晓晓眼睛紧盯着成屹峰,却一把抓住秦凝的手臂,说: “哎,秦凝,他来了!他对我笑了!他终于对我笑了!我发誓,我要追上他!” 秦凝猛一个转头,觉得发髻都差点要甩散了,她压着声音说:“哎,他结婚了的!” 李晓晓像梦呓似的说话:“我不管!他是我们系最好看的,读书也好,他是黑省的,她老婆肯定是乡下人,我不管,我喜欢他!” 秦凝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只剩下楞楞的看着这位大言不惭的姑娘。 特么这姑娘,刚才说什么看上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作风不好,敢情是放了个人体废气么? 而成屹峰已经走了过来。 他有些意外的看看秦凝,再看看李晓晓,正要说话,李晓晓把秦凝往边上一推:“哎,你坐那边,成屹峰,来,坐坐,坐呀!” 秦凝措不及防,被李晓晓推得身子晃了晃。 成屹峰一下子扶住秦凝,冲李晓晓瞪眼睛:“哎,你干什么!” 李晓晓没生气,还笑:“呵呵,成屹峰,不是,她不是我们班的嘛,那什么,联谊会马上要开始了,你请坐嘛。” 成屹峰扶住秦凝的手臂没放,脸上一点也没松动,说:“李晓晓,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爱人,秦凝,历史系的。”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48章 在我身边就好,再续房缘 新生联谊会的这个下午,复晨大学的很多女生心碎了。 李晓晓在原地站了三分钟,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粗粗的鞋跟大力敲过会场的地板,走了。 这个下午,复晨大学的很多男生嫉妒了,舒风点着手指说成屹峰:“原来是你!”再闷闷的坐了一会儿,等学生会的学生干部就新生联谊会说了几句话,舞会开始的时候,他悄悄的也走了。 秦凝和成屹峰在《多瑙河舞曲》响起的时候,相携着步入舞池。 秦凝的裙摆旋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成屹峰的脸上绽开一次又一次的笑容,他们很投入的跳了一支舞。 他们的舞步并不算娴熟,但却那么的和谐而美好,一转身,一抬首,皆可入画,以至于他们身边的人都停下来看他们跳舞。 看他们的身影在舞池中如云彩似的漂移,看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看他们笑着相携离去,那么的轻松愉悦,自信得体,成为很多年都被人羡慕的楷模。 而秦凝和成屹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时,才不过五点多。 成屹峰说:“难得我们能单独呆半天,今天我们回去就不画画了,我的画再有几天能收尾了,我们说说话,就我们俩。” 秦凝说:“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跟雪静说好了,今天果果和朵朵住外公那儿。就是刚才,舒风说什么原来是你,他以前认识你?” 成屹峰不屑的皱眉: “我倒还想说原来是他呢!这个事我不太记得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了,就是好些年前,我们第一次在沪上见过以后,我四处找你,却遇到有人在弄堂里打劫,我不知道那些人打劫的是你,我也不知道你干嘛丢下我跑了。 但我捡到了你的包包,我就按照那里头的画稿地址,去什么出版社找你,结果你不在,就是这个舒风见的我,还把你的画稿拿去了,我可讨厌他,娘娘腔的家伙,原来就是他说要给你买衣服买鞋子啊,小心我削他!” 秦凝也皱眉:“对哦,那份画稿……那份画稿不太理想,也不知道舒风把画稿给谁了,没见乔主编提起过,我改天得找舒风问问。” “老婆,最好别理那个男人,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秦凝站住脚,不满的说: “哎,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你真是个醋坛子,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都没有说你一句李晓晓的事呢,她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喊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谁知成屹峰笑得见牙不见眼: “啧!老婆,这一点我和你不一样哎,你这么说我,我可高兴了,难得我也能觉得,你是着紧我的呢!” “……我怎么就不着紧你了?” “唉,就是因为你不着紧我,你才不知道我的感受,在这个家里,我一点地位都没有,那,凡事先是得紧着果果和朵朵,再是得照顾着悟空,最后你才想到我!你自己想是不是这样?” 秦凝摸额头,心虚:“我……哪有!” “你有!你每天都这样。” “啧!没见过吃孩子和猴子醋的男人!那你也没见我跟孩子和猴子跳舞呀!” “哈哈哈!老婆,你理亏的样子,真好玩!我也就说说,你在我身边就好!” 成屹峰左右看看,见路上没人,在秦凝腮边轻啄一下,幸福的笑。 秦凝便也笑了起来,没再提舒风的事。 经了联谊会的事,秦凝即便天天穿着旧衣服黑布鞋上课,同学们背后议论的也少了,还常常会主动和秦凝搭讪一下。 秦凝依然对大家保持着距离,上下课依然独来独往,但对于那些善意的招呼,她都是很有礼貌的回应了,大家看她的眼神,便有一种应距离而产生的尊重感。 秦凝对此挺满意,尤其是舒风,现在不再有事没事往她身前凑了,秦凝非常高兴,上学都放松不少。 秦凝偶尔在校园里会碰见李晓晓,能看见她一双眼充满敌意的瞪秦凝,但也不过就是如此,并没有别的举动。 秦凝问过成屹峰,李晓晓有没有再追着他,成屹峰说:“追什么呀,全班都知道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她要点脸就不会往我面前凑,那可不是犯贱么!” 男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凝便也一笑置之了。 四月中的时候,秦凝的《花木兰》、成屹峰的《朵仙子学飞记》两个动画片剧本的故事概况、所有人物构思图、以及主要场景图,已经都画完了。 秦凝依然延用笔名秦大猫,成屹峰给自己取了个马良的笔名,让秦凝把两个动画片剧本给沪上美术制片厂寄去了。 夫妻两个在家期待着能有好消息,还打赌,赌注是:如果谁的画录用,那另一个没被录用的,就要帮助被录用的那个,画完整个动画片。 又过了几天,任阿山汇过来一笔钱。 成屹峰去邮局领的,拿回来给秦凝:“老婆,妈还挺有钱,看,这次又是一千块!说是给果果朵朵买奶粉的。” 任阿山有钱,秦凝可一点也不惊讶,去年下半年任阿山在哈市卖颈套卖得好,今年这几个月卖节约领也卖得好,又因为秦凝出钱给何大姐付了成屹萍的保姆钱,任阿山心里可感动着呢,所以越发的对儿子媳妇掏心掏肺,一阵一阵的,把老两口赚的钱都汇过来了。 秦凝接了钱,皱眉说:“让你写信给妈说,不用给我们寄钱,你没说吗?” 成屹峰摊手:“说了。可妈说,他们赚了钱,都是我们的,现在不给以后也是我们的,我能怎么办?” 一千块,好大一堆。 秦凝看着钱,说:“爸再过几年能退休了,我看,这笔钱,我们帮他们在昭文县城买屋子好了,等爸退休了,咱们一家子就可以团聚了。” 成屹峰说:“好啊,咱家的钱都是你的,你看着办吧。” “那找个星期天,你在家带着孩子,我回昭文县一趟看看。” 夫妻俩商量好了,秦凝第二天便去给赵进明打了个电话,让小季有空就来接秦凝,要回昭文县一趟买房子。 赵进明在电话里哇哇的喊: “啊呀,囡啊,你回来看一看,我们大队搞了分田到户啊,一个个都积极的不得了,现在才五月份不到,每家每户的棉花都在大棚里了长得老高了,根本不用吹哨子啊!徐震清比我还起劲,说只要秋收的棉花产量达标了,他立马上报到县里!啊啊啊,现在就有别的大队的人来我们这里取经了,啊啊啊,囡,我要成名人了!” 秦凝把听筒拿开些,等他喊完了,教育他说: “低调!越是能干,越是要低调!不要和徐震清抢功劳,你的主要任务是实干,实干,实干!你呢,集结村里的闲人,扩大你的服装作坊生产,你让大哥二哥控制着经销,咱们在带领大家致富的情况下,自己也富起来,就行了。” “我知道我知道,今年的节约领产量翻了一倍不止!我家收入倒是比前几年我四处在沪上卖菜要好,所以我会再扩大生产的,就是囡啊,只生产节约领,是不是太单调了?” 秦凝说:“嗯,是要增加些产品的,我到时候给你画几个衣服样子出来,还有,坚持做些妇女的内衣也是不错的,现在沪上这一块的消费开始大了。但为了要带动我们村里那些妇女做手工活,我们得要开发针织类的衣服,针织类衣服手工活多,能养活我们一村人。你等我几天,我找个外国人谈谈,我们再办个针织作坊。” 赵进明在电话那头点头: “行行,都听你的。还有啊,这几个月的分红,我让小季带给你啊,好些钱哩,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好。对了,五月一号什么的,你也给作坊的工人发点东西,增加点凝聚力和荣誉感啊。” “什么什么力……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发什么好呢?” “呵呵,苹果啊!我让我笔友送到沪上,让小季接我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行!” 就这么的,秦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推动着赵进明那边的服装作坊成长进程,又顺带卖了一回空间的苹果。 等星期天小季来,载上秦凝也载上一车苹果,秦凝便又是千多块进账,加上赵进明那边给秦凝结的分红钱,半年不到,秦凝手头又有了四五千的闲钱。 所以秦凝站在高阿姨家门口的时候,想的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前几年看中的那几套房子,全部买下来。 前几年的时候,秦凝先是买了个带有古建筑风貌的院子。 原屋主介绍说,那个院子,其实是Q朝一个大官人家的私人花园隔出来的,一个园子被隔成了七八户人家,所以里边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个填了一半的大坑,其实早期是一个小人工湖呢! 秦凝趴在人家围墙上一看,还真是,隔邻的几户人家,风格都是相似的,一户人家屋子后头还有个大坑,真是把古代的花园子改的。 秦凝当时就决定,要把相邻的几个院子都要买下来,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就想法子把这些房子恢复原貌,那可不得了了,真是有园林了呢! 可后来成屹峰出了事,秦凝急急忙忙的赶到黑省去,一晃,好些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些房子怎么样了。 秦凝敲了敲高阿姨家的门,出来开门的,出乎意料,不是高阿姨,而是个蓄着小胡子的中青年。 秦凝倒是记得他,是高阿姨的小儿子,叫丁建民。 丁建民指着秦凝说: “你是……啊,你是那个谁!啊,我记不得你叫什么了,但我知道你姓秦,来来,进来坐!” 昔日和父母吵架,还毛手毛脚踩烂秦凝萝卜的青年,如今屋子里已经有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在玩着,并没见他的妻子。 秦凝站在高阿姨家的客厅里,有些感概,一晃,她也有近三年不见高阿姨了呢。 秦凝问:“丁二哥,高阿姨不在家?” 丁建民说:“今天和我老婆去我大哥家了,我大哥家孩子不太舒服,我妈去看看他们,你坐你坐,我一会儿帮你去喊她回来。” “那得麻烦丁二哥了。” “哎,不客气的,我妈常提起你,我知道你在沪上读大学了呢!我妈说我们没出息,还得等娘老子退下来接班才有工作,比不上你一个乡下的姑娘,还是自己考的名牌大学,呵呵!” “高阿姨开玩笑的,那是我们比不上你们,还有好工作可以接嘛!对了,丁二哥,那现在你接了高阿姨的班?” “对,我现在在房管所。” 秦凝一听这几个字,倒是精神一振,说:“那现在房管所,有没有什么新政策呢?” 丁建民说:“有啥新政策啊,排着队等分房子的人倒是越来越多,现在的人,不比前几年的人那么老实,分个房子都还会谦让。 现在啊,拿到了房的抱怨房不好,拿不到房子的抱怨房子少,天天的有人在我们房管所吵。偏我妈还说我们办公能力没有他们老一辈的强!嗬!” 秦凝对于丁建民这通牢骚,只浅浅笑了笑。 但她心里知道,这种等分房等接班的矛盾,只会越来越突出,终有一天,国家的政策会全部改变,而在改变的浪潮中,如果适应不了的,那就只能等着被社会淘汰了。 秦凝岔开话题,问:“那有没有卖房子的呢?” 丁建民说:“卖房子?少。卖了没地方住啊。” “丁二哥,以前,你妈妈帮我买过一套老房子,就你们亲戚家的,现在我想靠着那老房子旁边,再买一户,因为我公公婆婆要回来住,你能帮帮忙吗?” “这个啊……”丁建民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儿了。那片的房子挺老了啊,你还要?” “要的,我公公婆婆喜欢住老房子,不眼热新公房。” “嗐,你倒是挺奇怪的,现在的人,都要新公房,不要老房子呢!不过,你要是买,我去帮你问问,反正我去接我妈会路过。” “那可太谢谢你了。”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49章 丁建民就站了起来,吩咐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说:“丁欢,丁喜,你们在这跟这个阿姨玩,爸爸去接奶奶回来啊!” 两个孩子茫然的看看秦凝,秦凝把带来的沪上点心拆了,递给他们:“欢欢,喜喜,来,吃蛋糕。” 丁建民看两个孩子和秦凝相处融洽,便走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高阿姨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进了门就抱住秦凝:“哎呀,真是有日子没见了,可想你啊!” 秦凝笑着和她叙了好一阵子别后的情况,高阿姨就去房里拿出个手帕包和一个账本递给秦凝: “那,你看,我帮你收的租金。自从那几个平反的走了,县南街的房子,我前前后后帮你收了六十多块钱租金哩;还有我姨父卖给你的五开间老房子,你写信说一时不回来住,我自作主张也帮你租了两三户人家,那,也有一百多块,我可都记了账让人画了押的,我上道吧?” 高阿姨自得的说着,秦凝接过账本,倒也挺感动。 房租多少且不论,这种江南老房子要是没人住着,很容易坏,现在高阿姨这么帮忙,倒是解决了屋子不少问题。 秦凝便当着高阿姨的面,清点了钱,总共是一百八十块,秦凝抽出了三十六块钱递给高阿姨,说: “阿姨,这么的吧,以后,这两套房子,我就正式的托你管着了,但凡你收了租金,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劳务费,要是房子哪儿坏了什么的,你只管从租金里拿出钱修,只要记着帐就行。” 高阿姨很惊讶,也很惊喜:“你,你说真的,百分之二十的劳务费?” 秦凝斟酌着说:“嗯。二哥跟你说了吗?我公公还有五六年就退休了,以后希望能回来老家住,所以我想靠着上回那个五开间老房子,再买一套。 我家还有小姑子哩,要是旁的人家想卖,我们都可以一并买下来,以后一块儿住着也是热闹些。要是能买得到,房子暂时我们都不住,交给你帮着租,都是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劳务费。” 高阿姨像捡了金元宝似的开心,忙不迭的应下: “哎呀,这样啊,好,好好,太好了!刚我已经让我家老二帮着去问了,等他回来再说,啊哈哈,好好,你放心,只要你想买,总是能买到的,最多不是等点时间,我帮你一家一家去问嘛!” “那就拜托你了。” “不说这客气话,你不是给我劳务费吗,那我可恨不得你买个十个八个屋子的,哈哈哈!” 等到又过了半个小时,丁建民回来了,说: “小秦,我帮你在老房子周围问了,他们都没有说要卖,不过这个事也说不准的,那几家人里头有一户我同学,他老婆和老娘有矛盾,一直想要卖了老房子,好能分新公房,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帮你留意着。” 这下,都不用秦凝说了,高阿姨兴冲冲接上话头: “你说的是楼家吧?那容易,改天你帮着房管所那边查查,楼家小子啥时候轮到分新房,只要把这些消息告诉他,他们家一准想卖!” 丁建民大概没想明白老娘做什么这么热衷于让人家卖房子,还不解的看了看老娘,倒是高阿姨无所谓的说: “你看我干嘛,小秦要买房子,买了暂时不住,托我租出去,还给劳务费呢!我现在把工作让给了你,还得天天给你带孩子,你吃我的用我的,又不管我工资,我还不如帮小秦买房子租房子赚劳务费呢!所以,你拎得清些,但凡有人家可能卖房子的,你都给我通知小秦,知道不?” 丁建民笑着应了:“行,以后有人卖老房子,我都跟小秦说。” 就这样,秦凝高高兴兴的在高阿姨家吃了中饭,等小季来接了,送回沪上巨泼来斯公寓,擎等着以后高阿姨那边通知她去买房子就行了。 暂时不用画画了,天气也暖和了,秦凝和成屹峰周日的时间,便也能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有时候他们也带着任贵均和任雪静一起在附近的地方走走,野餐、放风筝、荡秋千、拍照,老少几代人玩得特别开心。 大概是因为隔上三五个月,秦凝就给任贵均吃了空间人参的缘故,任贵均的气色十分的好,连常见的老人病都没有,老人家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活得健康又洒脱。 任雪静年轻,新陈代谢快速,不过两三个月不出工,皮肤便白皙了很多,再加上秦凝给的衣服都不错,任雪静也变成了大上海的时髦姑娘了,跟着秦凝一家子出去,常有回头率,她的性子越来越爽朗了,对待两个孩子也十分上心,秦凝和成屹峰很敢放手给她照顾着。 倒是宝生,秦凝总能感觉,他和成屹峰、和任雪静相处着,总是会不自在。 秦凝便也不强迫他非要跟着一起出来玩,还给他介绍了去陈远程那边练口语。 所以但凡星期天,宝生都是不在家的,都是到友谊商店去帮忙当售货员,顺便练习自己的外语能力。 宝生进步很快,也很感激,一有机会就和秦凝说说学校的事,果果朵朵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宝生做的,虽然他和成屹峰等人不怎么说话,但是和秦凝,却亲近赛过亲生的姐弟。 日子过得安稳而甜蜜。 过了五月一号的节后第一天,秦凝下午在上课,仲倚竹到教室张望了一下,见秦凝就坐在后门口,仲倚竹悄悄的递过来一张纸条,没等秦凝抬头,她人就走开了,只留下一个有些慌张的背影。 秦凝看纸条上写着“下了课找我,务必!”,心里疑惑,等到课上完了,就去仲倚竹的办公室找人。 仲倚竹见秦凝来,没像平时似的笑着让她坐,而是站了起来,特特的拿了本书抓在手里,嘴里还说着:“哦,走,我跟你再讲讲汉朝的内容……”便带着秦凝走出了办公楼,往附近幽静的小花园走。 秦凝看她表情严肃,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仲倚竹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了,才拍拍长椅,认真的说:“小凝,坐,我长话短说。有人在调查你,你知道吗?” 秦凝很意外,手指指胸口:“调查我?调查我什么?” 仲倚竹紧紧皱着眉,说: “我不知道究竟想调查你什么,但是,正巧的,我去找学籍管理处的谢老师一起吃中饭,正好听到有人在管理处那儿打听你,问你的阶级成分问题! 我一听见秦凝两个字,我就特别留意了,然后我听见那人还说了一句,‘秦凝应该是地主的,怎么写的是贫农?怎么能上大学?会不会是她隐瞒了阶级成分,或者造了假,才避过了政审呢?’ 秦凝,我当时就吓得,没敢叫谢老师,中饭也没吃就离开了,你老实回答我,你有这个问题吗?要是有,我得赶紧和老齐想办法保护你啊!” 仲倚竹的手紧紧扣住秦凝,她的眼里,又有了当年扫大街时候的恐慌。 秦凝心里感动,握住她手,说:“仲教授,你先别担心,你看见打听我的人,是不是……舒风?” 仲倚竹摇摇头,担忧不已:“不是。我匆匆看了一下,那个人不像学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但这个没事,如果要知道打听你的是谁,我改天想法子问谢老师也是行的,我和她关系不错的。现在关键是,你,你的成分……” 秦凝给了仲倚竹一个安慰的微笑: “仲教授,你别担心,我没有隐瞒我的阶级成分。我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亲生的爹娘,绝对是三代贫农; 但是我在十五岁的时候,过继给了我的养母,我养母是误定的地主成分;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原因,落户在我舅公那边; 我舅公是贫民,绝对的贫农,再后来,我和成屹峰结婚了,我的户口又迁到了黑省,那我就还是延用的我舅公那边的成分,所以,不管这个成分问题要怎么算,我都应该是贫农,绝对的贫农,我没有隐瞒,更没有造假,我就是贫农啊,要不然,我怎么过得了政审来上大学呢?” 仲倚竹重重的吐出口气,像脱力似的放了手,倒在椅子上:“可吓死我了,我就担心别我们让你考大学考大学,结果倒是害了你。” 秦凝依然握住她手:“仲教授,不好意思啊,让您担心了。” 仲倚竹这才又坐起来,说:“可别这么说,不会有事就好。对了,你刚才提到舒风……怎么了?你为什么觉得舒风是要调查你的人呢?你跟舒风这个学生,有什么冲突吗?” 秦凝叹了口气,说:“舒风这个人,我觉得,是唯一会怀疑我的成分问题的人。因为……” 秦凝把好几年前,她到美术出版社画画,舒风向她求婚,而她以“娘是地主成分”推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仲倚竹,最后说: “所以,我一听您提到有人调查我,我就只想到是舒风。您也知道的,我现在是有两个孩子的人,顾孩子还来不及呢,平时我也就不爱和人打交道。别说别的系了,我们自己班里的人我到现在还认不全,真不存在和人有冲突的事。 如果要说我得罪了谁,那就只有前些日子,我带着成屹峰在新生联谊会上露面,算是彻底的打击到舒风了。除此以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突然来调查我的成分问题。您说是不是?” “这个舒风!”仲倚竹皱眉: “平时功课不怎么样,就爱搞这些事!你知道吧,他爸爸是市革委会的,他就仗着这个,和我们办公室的教授们都能拉巴上几句,时不时的来套近乎,我是很看不惯他的。 怪不得,我觉得在谢老师那儿打听你的人,倒像是市革委会的人,你这么一说,我看应该就是舒风搞的鬼。那你现在觉得,要怎么办?” 秦凝摊摊手:“不怎么办,当不知道就完了。因为我没造假,也没隐瞒,随便他们调查去。沪上市革委会又怎么样,也不能虚构个罪证给我吧?反过来,我要是去找舒风问,他这种小人,说不定死活不认不说,还会恼羞成怒又给我小鞋穿呢!” “也是。”仲倚竹点了头:“小人心最是难懂。那,我给你留意着,要是再有人来调查什么的,我立刻告诉你。” “劳您费心了,仲教授。” “快别说这个了,秦凝,我和老齐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一碰到这些事就特别紧张,你别见怪才是。” “我怎么会见怪了,我知道您真心关照我,我懂。” 仲倚竹脸色好看很多,站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秦凝快速的从包包里,其实是空间里,拿出一包印着苏国字的东西,说:“仲教授,您说您午饭没吃,我正好带了一点饼干的,您拿去办公室垫个饥。” “呀,还是外国货!倒总是吃你的好东西。” “我公公婆婆靠近那边嘛,给寄来的,家里多着呢,您只管拿去。” “行,那我走了,省得让人看见又多嘴。” 仲倚竹没客气,把带着的书本遮挡了饼干,匆匆忙忙的走了。 秦凝站在原地,刚才还笑盈盈的脸,紧紧绷了起来。 她不过是不想仲倚竹担心,才会说当不知道就完了,可是,这么让人生气的事,怎么能完了呢? 她已经非常谨慎了,靠着记忆里外婆提到的关于六七十年代的事情,就曾经想过,要是自己想要考大学或者找工作,跟着秦阿南的户口,可能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一直悄悄的想着办法。 等到当年帮着任贵均惩治房秀娟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小心眼,把任贵均的屋子买下来以后,就和任贵均那边说了一声,把户口迁到了任贵均的秀才村,算是把一个有可能的隐患给处理好了。 然而,时过境迁,当真的有人找秦凝这种麻烦的时候,秦凝心里的气愤,便别提了。 哼!不管舒风是怎么想的,在这样的时代,暗中让人调查她的学籍,调查她的阶级成分是个什么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她秦凝,不过拒绝了一个追求者,而现在,这个曾经的追求者因为得不到她,竟然想毁她的人生。 舒风,简直是个神经病! ------题外话------ 加两更 ------------ 第450章 躲在暗处的是谁 秦凝心里气不过,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一边走着,一边还生着气。 最近一段时间,秦凝没有画画了,而是研究仲倚竹帮她从北京借来、关于古玉镯的文献古籍。 这些资料十分贵重,不是一般人能借到的,时间限制紧,秦凝要快点看完,有些重要的地方没有办法复印,还得手工抄下来,所以秦凝就和成屹峰说好了,如果她早放学,就会先回空间等着,今天也一样。 秦凝心里怀着气,默默的走出校园,脚步倒是和往常一样,向平时容易隐身的小巷走去,可到底分了心思,等走到小巷那特别突出的一个墙角,她不过是惯常的往四下转了转头,也没仔细看,便意念一动,消失不见了。 小巷深处,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秦凝消失的地方,惊讶得闪了闪,眼睛下,一只脏兮兮的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秦凝,在空间里洗干净了手,坐在竹屋前面捧着本书,刚要看,一旁的花树“哗哗”的响,悟空窜了出来,跳进她怀里:“吱吱,主子,妹妹,妹妹,想妹妹了!” 秦凝把书籍高高的举起来,人也站起来,任悟空整个身子挂在她脖子上,说:“悟空等等,等等啊,等为师先放好这本书再抱你。” 她就这么身前挂了只猴子,去把书籍小心的放在房间桌子上,才抱住悟空顺毛:“妹妹们要等会儿才去接,为师最近要看书。” 悟空的猴眼里很是郁闷起来:“吱吱,不开心,主子,悟空不开心,悟空要出去玩。” 秦凝叹气:“悟空啊,不能出去,外头的人看见猴子,会欺负你的。” “为什么?我很乖的,为什么我不欺负他们,他们要欺负我?” “唔……因为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不了解动物,就会以为动物和他们不一样,就会排斥。” “那,主子,我去有猴子的地方,我和猴子玩!” “好像也不行,你现在比一般的猴子聪明,比一般的猴子干净,你跟一般的猴子玩,它们也会排斥你的。” “吱吱,主子,你骗我!吱吱,你说找一个猴子给我的!吱吱!” 悟空一下子爬上秦凝的头,脚踩在她头上一蹬,转眼就攀上了一根树枝,几个跳跃之后,躲起来了。 秦凝看着它远去的方向,抿嘴:唉呀,悟空现在越来越有人类的感情了,它会寂寞,会孤单,会需要同类的情感陪伴,这些,秦凝和孩子们都给不了。 她倒是一直说要给悟空找只猴子伴侣的,可特么猴子男朋友实在不好找啊。 上回她带孩子们去动物园,看见那猴笼子里的猴子,都是又老又丑,目光呆滞,真的配不上她家悟空啊! 要不然,她不介意为了悟空,去偷一只回来的呢!养在空间,总比那些猴子呆在笼子里好,关键是她这师父看不上那些傻猴儿。 这可怎么办呢? 秦凝心情郁闷的在竹屋前坐下,干脆也不看书了,想着到哪儿能去弄只猴子。 想了半天,想出来的最好法子是,等放暑假的时候,带着悟空去峨眉山或者太行山什么的,让悟空在那儿住几天,自己去相亲,然后自己勾引一只美猴王回来。 对吧,自由恋爱,这样比较好吧。 就是到时候得怎么跟任阿山那边解释,放暑假不带孩子回去的理由,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还有怎么说服成屹峰那个醋坛子,为了给悟空找对象,一家人要住进山里,也是一个问题。 秦凝一个人想了好一阵子,打好了主意,才把这个事暂时放下,又开始想着要怎么对付舒风。 想来想去,秦凝决定以静制动,看看后续情况再说。 要是舒风那边没抓到秦凝把柄,最终偃旗息鼓了,那秦凝等机会再惩治舒风,不让他怀疑到秦凝身上,可要是舒风不知死活的要继续,那她再出手也不迟。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点,秦凝这才站起来,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瞬移出了空间,去接成屹峰,舒风这件事,她决定,暂时先不说了,省得成屹峰担心。 小巷里幽暗如常,头顶上,天空是橘色的,是长条状的。 秦凝往前后左右看看,没看见什么人,她便手插着兜,悠哉悠哉的往外走,走出二十米,她右转弯,便看见成屹峰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手里还抱着两本书,脸在夕阳下闪着光的向她走来。 两人对视,微笑,秦凝转身,两人肩并着肩,说着今天的学习,偶尔,成屹峰伸手揉一下秦凝的头发,再欢笑着一起往前走去。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包,和秦凝他们一直保持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一路跟着。 他有时躲在人后,有时靠在墙边,十分谨慎,但有时,他背着的包包里会探出只毛茸茸的脑袋来,一双溜圆的眼睛盖在布包下面,好奇的向四周探看,再悄悄的缩回脑袋,无声无息。 秦凝和成屹峰一路说着话,走路到了任贵均房子外面,秦凝左右看看,一会儿的,他们身边便凭空出现了两辆自行车,成屹峰敲了敲门,两人推了自行车进了屋子。 深蓝色身影极其耐心的把脸贴在巷子口,一眼不错的盯着秦凝和成屹峰进去的那扇门。 他稀疏发黄的头发遮着他的眼,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只看见他又长又黑的指甲抠住墙缝,越抠越紧,期间,他包包里毛茸茸的脑袋探了探,他那粗黑的手,大力的把毛茸茸的脑袋按了回去。 秦凝和成屹峰在任贵均的屋子里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孩子们走了,虽然自己带着孩子回去,要照顾她们吃饭休息会累些,但秦凝和成屹峰还是尽可能多的和孩子们相处着。 夫妻俩一人带一个孩子,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小椅子里,孩子雪白粉嫩的脸在夕阳下照成粉红色,她们摇晃着胖乎乎的身体,乌黑的头发上便似乎有一圈金色光晕在晃动,一家子欢呼着,笑着,加入大马路上下班的人潮车流中。 深蓝色的身影跟不上了,他撩了一下挡住他额头的黄毛,落出一双阴沉的三角眼来,追随着秦凝一家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黄黄的面皮耷拉了两下,胡子拉渣的嘴角蹦出低低两个字:“妖女!”这才转身,消失在市井小巷子里。 第二天。 秦凝上学的时候,特意留意了舒风。 舒风一如平常,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把金丝边眼睛擦得锃亮,大部分时候和同学们吹牛,说着跟读书一点没有关系的话,偶尔往秦凝所在的位置看一眼,目光复杂。 秦凝用一种警告的眼神和他对视,舒风瞬间就别开了眼。 秦凝便也不再穷追不舍,低下头,如常看自己的书。 一晃,又是一个星期六,这天下午成屹峰少一节课,能早放学。 秦凝在校门口接了他,又一起去任贵均那儿接了孩子,出来以后,并没有骑自行车走,而是一人抱一个孩子,挤上了公交电车。 今天,秦凝和蒋丹说好了,要去蒋丹家里作客,蒋丹已经邀请了好几次,连蒋丹妈妈都把电话打到秦凝公寓楼下过,请秦凝一家无论如何去吃顿饭。 电车当当的开着,成果在秦凝怀里认真的盯着车窗外看,成朵在成屹峰怀里不停的转来转去,伸出小手使劲去够电车上的各种把手。 孩子长得漂亮,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在电车上也是如此,周围的人看着果果和朵朵,时不时的有人和秦凝成屹峰搭讪: “双胞胎呀……多大啦……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哎哟,这小手真胖啊……哈哈哈,小妹妹,能不能给我抱抱啊……” 两个孩子也不怕生,大眼睛看看众人,尤其是朵朵,对着看她的人,都是一脸甜笑,把周围的人都萌倒了,电车里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笑声,等到了蒋丹说过的站头下的时候,还有年长的婆婆和成朵招手呢。 成屹峰一边走一边和秦凝说:“朵儿这样不好,见谁都笑,见谁拍手都往人家身上扑,现在又走得飞快,我可担心她,别跟着不认识的人乱走呢。” 秦凝同意:“唉,性格天生的,估计改不了。果儿就很傲娇,不爱理人,但你看那些车上的人,还是喜欢她啊,咱们光禁锢她们估计没用,只能多注意着。明天得和雪静说一下,以后出门,尽量别给她们在外公家前面那个花园呆得太久。” 成屹峰大力叹气:“唉,不单单是这样,你说,等她们再大一些,肯定会有那些个男孩子追着她们,我们得早早的教她们,男孩子,一概的不理!” 秦凝看看他,撇嘴:“嗯,当年,我虽然没有爸妈教,我也想不理你来着,你不还是粘着我?” “啧!这个……一码归一码啊!反正我们家成果和成朵,可不能让人轻易追了去,老婆,把蒋丹家地址再说一遍,哪儿?” 成屹峰赶紧岔开话题,和秦凝打听了人,找到了蒋丹家。 蒋丹家住石库门房子,不大,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两个房间,但收拾的很干净。 蒋丹妈妈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衣,比在乡下的时候年轻了好多,见秦凝一家子来,笑容满面的迎出来,热情万分的把人让进去。 蒋丹爸爸蒋兆年是个高个子,估计在下放的农场吃了不少苦,很瘦,脸色依旧有些黄,但眉眼很端正,是个温和的人。 蒋丹的弟弟也已经是个一米六十左右的高个少年了,看着成果和成朵,笑得很纯真。 他们一家真是从里到外透着对秦凝的亲近,桌上也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 蒋丹妈妈还说:“秦凝,你过来我这边啊,你就当回了娘家,蒋丹可盼你一天了,今天这饭菜还是他爸爸烧的,孩子给我抱着,你跟你爱人只管吃饭,我来喂孩子。” 秦凝谢了,把拎来的礼物给蒋丹收了,就和成屹峰入了席。 蒋丹开了几瓶汽水,给大家都倒了些,说不急着吃饭,今天菜多,多吃点菜。 蒋兆年是典型的沪上男人,一口沪语软糯温和,体贴周到: “尝尝这个鱼,我看着手表蒸的,多一分太老,少一分太腥,来来,这个地方没有骨,小秦,给你爱人搛着吃啊!” “谢谢蒋叔叔,我们自己来。” “你们都是大学生啊,太厉害了,我家蒋丹不如你们。” “怎么会呢?我们不过是凑巧考上而已。” 寒暄了一阵,大家吃得聊得都很开心,蒋兆年就问道:“小秦,我听蒋丹说,你还会画画,出了好几本画册呀?” 秦凝笑起来:“是呢,没考上大学前,我靠这个吃饭的,哈哈,我爱人也会画,我们最近画了两个动画片,给美术制片厂寄去了,但制作动画片的各方面要求高,制片厂到现在还没有回应我们,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蒋兆年两眼冒光:“哎哟,可真了不起,你的画册身边有没有啊,让我看看印刷品质,哪个出版社发行的?哪个厂印制的?” “美术出版社发行的……哪个厂印制,我倒没在意,叔叔等等,我包里好像有个画册,我来看一下。” 既然蒋兆年感兴趣,秦凝说着,就借着翻自己包包的样子,从空间瞬移出几本画册,递给蒋兆年看: “蒋叔叔,那,这几本就是一个系列的,还有这个,是给小孩子学各种交通工具的。” 蒋兆年接了,把书册直接反过来一看,笑起来: “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可不就是我们印刷厂印的嘛,我就知道,美术出版社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我们印的,哎,秦大猫!小秦,这就是你的笔名?” 秦凝见他兴致勃勃的,就凑过去,指了指画册封面上一个挺隐蔽的地方,说: “是的,我的笔名就是秦大猫,一般的画我就签个名,但要是我签字同意出版了,我就在封面这儿画个猫儿,哈哈哈,我这个也是独一无二的标记呢。” 蒋兆年饶有兴致的看着,连连夸奖: “不错,真不错,你这些画册,别说孩子了,我这个老家伙都很喜欢呢,加油啊,给孩子们多画几个出来。” 秦凝笑着,看一眼成屹峰,说: “最近没画了,要上学要顾孩子,都挺忙,最主要我和孩子爸爸打赌哩,等美术制片厂通知,万一能入选一个动画片,那可有得我俩画了。” “了不起的年轻人啊,来,叔叔敬你们,干杯。” ------------ 第451章 突如其来的陷害手段 蒋兆年举着汽水,和秦凝成屹峰碰杯,蒋丹就和弟弟也和秦凝成屹峰干杯,挺热闹的。 坐在桌子下方沙发旁的成朵,看见大人们这样,就抓住蒋丹妈妈手里的碗,也去撞成果那边的碗:“干,干杯”,引得蒋丹妈妈哈哈大笑。 秦凝一家在蒋丹家呆到九点多才走。 临走的时候,蒋丹妈妈给秦凝包了好些菜,说: “家里有两个小孩子,可真是热闹,但也一定很辛苦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你喜欢吃什么,就打电话和我们蒋丹说,我煮好了让她给你送过去,这些是今天特意多做了,给你带回去吃的。你虽说也在沪上,可我看你这么忙,今天来了这一趟,都不知几时来呢。” 秦凝连连说着谢谢,承诺说过一个月就来。 等从蒋丹家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照样又趴在秦凝成屹峰肩头睡着了。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默契的往路灯死角处一转,秦凝便把成屹峰和孩子送进了空间,只留她自己一个,弄了辆自行车出来,快速的骑回家。 秦凝骑在车上还在想,估计要许久才会再到蒋丹这边了,毕竟两家相距也有四五公里路程,平时见面不方便。 可才隔了两天,秦凝和成屹峰从任贵均那边带孩子回家的时候,却看见蒋丹和蒋兆年站在巨泼来斯公寓的门口。 蒋兆年瘦瘦的身形有些佝偻的侧着,蒋丹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远远看着,也没见两人手里拿什么东西,不像是特意来看望秦凝的样子。 秦凝挺意外的,迎过去说:“呀,蒋叔叔,蒋丹,你们怎么来啦?我们有时候在外公那儿会迟回,等我们挺久的吧?” 蒋兆年笑了笑,说:“不久不久,你回来就好,我找你有点事。” 蒋丹看看父亲,皱着眉和秦凝补充说:“唉,凝凝,我爸爸他,说是有点工作上的事,非要我带他来找你,我就只好带他来了!” “工作上的事?啊……那,先上去再说。” 秦凝更意外了,但还是笑着请两人上楼。 到了家里,秦凝让成屹峰顾着两个孩子,自己忙着在厨房煮水给蒋家父女泡茶,蒋兆年在客厅喊:“小秦,你别忙了,你来一下,我问你一个事就走,不耽误你时间。” 秦凝在厨房门口探头:“蒋叔叔看您说的,今天你们在这儿吃了晚饭再回去,我们也要吃晚饭的嘛,不耽误呢!” “不不,秦凝,你来,你来一下,我问了你事情我得马上回去厂里加班呢。” 秦凝看蒋兆年脸色很认真,便拿手在围裙上擦着走了出来:“蒋叔叔,您别见外呀,我们有电饭锅,饭菜很快好的。” 蒋兆年摆着手,压根没接她茬,只说:“小秦,你上回跟我说,你最近没画了,没有要出版的书?” “是的,最近我没画。” “这就奇怪了……”蒋兆年的眉头更加皱了起来,喃喃的。 秦凝警觉起来:“蒋叔叔,出什么事了?你特意来,就是问我这个吗?” 蒋兆年对着秦凝嘴角扯了扯,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但最终,他说道: “小秦,今天印刷厂的同事给我一套画册,要我明天就安排下去印制的,是秦大猫的作者名。” “啥?我的?”秦凝好不疑惑:“是增版的吧?出版社没跟我提过呢!蒋叔叔,书名叫什么?” “书名是《对这些事说不》,小秦,你跟我说过,你同意出版的书,封面上会画只猫,这本,我没看见有……” “什么?!” 秦凝脑子里“轰”的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都没等蒋兆年说完,急急的喊了起来: “《对这些事说不》?蒋叔叔,您确定是这个书名?不可能啊,《对这些事说不》是我丢失了很久的稿子,我都还没有给出版社的主编看过呢,怎么可能要出版印制?!” 秦凝这一喊,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蒋兆年惊愕的看着秦凝,蒋丹不明所以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连正和成屹峰玩木马的果果和朵朵,都停下了动作,看着秦凝。 成屹峰走了过来:“小凝,怎么了?” 秦凝看住他说:“哥你记得吗?之前你还跟我说,好几年前,你捡到了我的画册,然后你送到了出版社还我,但我不在,后来你把画册交给了舒风。 那套画册,涉及很多关于儿童自我保护的话题,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教孩子们要识别社会上各种各样坏人的,所以里面有几页的内容,我画了男女性别差距的图,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但后来,我也担心……大众不容易接受。 我当时就想做大修改,我也从来没打算过要出版的啊,那套画册就叫做《对这些事说不》!可现在,这套画册送到蒋叔叔那儿去了!” 秦凝心里,对这套画册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当初,她是因为许春燕被许水根那个老畜生欺负的事,才起了要画一套教育孩子自我保护画册的念头的。 她所画的内容,如果从后世来看,根本没什么,无非是教育孩子,女孩子和男孩子有什么不同,女孩子不能让男孩子触碰哪些地方,如果触碰了,女孩子该怎么保护自己等等。 但是,现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很敏感很特殊很保守的年代,有些语言和行为,既容易被人误解,也容易被人无限放大后,再加以上纲上线的批判。 如果心地善良的人看了这个画册,最多会觉得,这里面的内容,是不是有些偏成熟了,但要是像这种把半成品的画册,特特的拿到印刷厂去印刷,那绝对是怀着巨大的恶意的了。 如果画册印出来,一定有一个非常大的罪名等着秦凝呢。 成屹峰眼睛眯了眯,一下子明白了:“我记得了。那套画册我看过,我觉得是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你是说,就是这套画册,没经过你同意,现在竟然要出版?” 秦凝点了点头,顾不上和他多说,又急急的看向蒋兆年:“蒋叔叔,您知道是什么人送到你们印刷厂的?” 蒋兆年看着秦凝的脸色,也已经确认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自己的脸也严肃又紧张起来: “什么人送来的,这个事我还得查。我是负责生产的,按照工作流程,到我手头的,就一定已经是有正规审批文件、有刊号、符合出版要求的东西啊,所以一般不可能去问你这个东西是谁接洽的。所以,你这件事啊,很有问题呢!” 秦凝深呼吸,还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才点点头,说: “蒋叔叔,这个事情,绝对是有人要陷害我。这个画册我自己不满意,后来还遗失了,我记得清楚,《对这些事说不》这个画稿,还有最后几页的颜色我都没涂完。 我和美术出版社的乔主编打交道多年,他要求严格,一般的稿子他都会让我改好几次,别说这种半成品了。我也相信他,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把这份画稿审核下去同意出版。 我自己也根本没有在任何正式文件上签过字要出版,那么,除了是有人恶意的陷害我,给我找大麻烦,还能是什么呢?蒋叔叔,不能印下去啊!” 蒋兆年听着,眉眼陷入焦急,脸色开始发白,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说: “这……小秦啊,我懂!我跟你讲啊,你这个画册,很容易让人指责你思想品德有问题。但是,不印下去,我那边也有问题啊。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单单是陷害你,还是要陷害我啊! 你看啊,我可是刚下放回来的人,要是你这个画册是没有经过允许的、还有……有瑕疵的东西,我一旦安排工人印了下去,我……怎么的,我也解释不清,我得吃不完兜着走啊! 可今天下午大家就已经分配好工作了,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对画册排版了!如果我突然表示不同意,不印了,那明天工人没有活干,就是我的大失职,那些陷害我的人,不是正好又找我的茬? 小秦啊,说起来也是巧,要不是你前几天跟我说起过你笔名的事,我一般也不会太关注出版物的内容,因为那个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但就是因为我看见了秦大猫三个字,我就翻了翻内容,当时我就觉得,这个题材,作为儿童读物有些不妥。 可我下放了好些年回来,有几个同事不知几时调来的,他们明显的排斥我,既然让我负责生产,我就也不大敢对送到我岗位的东西去发表内容物意见。所以我才想来问一问你,可现在……我觉得,人心太坏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唉!” 蒋兆年不安的看着秦凝,蒋丹也明白事情的始末了,她的脸色也急起来,眼睛里都蓄起了泪花,咬着唇眼巴巴的看着秦凝:“凝凝,怎么会是这样呢?” 成屹峰紧握住拳:“小凝,是舒风在背后捣鬼吗?混蛋!我马上去把他找来,好不好?” 秦凝过了刚才那个意外的劲儿,这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摇头:“不!现在这件事,不单单是我的事了。你别急,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秦凝叉着腰在屋子里转悠了几下,脑子飞速的转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问蒋兆年:“叔叔,这套画册,现在在谁手里?” 蒋兆年说:“在我手里,所有的图片都在我手里,因为明天一早就要生产了。” “那就好!咱们这么办……” 秦凝说着,便扒拉着自己的包包,先从空间瞬移出一套画册,递给蒋兆年,说: “我手头有一套画稿,虽然没完成,但是和刚才给您看的那些出版了的画册差不多风格,内容上绝对不会犯错误! 我家里也有相机,上回蒋丹还说,如果我们拍了照需要洗出来,可以借用您单位的暗房,那我现在就拍一下,去你们那边暗房冲洗出来,这样就能把《对这些事说不》里面的内容给换出来,也就不会影响您明天的工作。至于别的方面,呵呵,叔叔,我是这么想的……” 秦凝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跟蒋兆年分析了几句。 就看见蒋兆年的眉头舒缓了一些,缓缓在秦凝家的客厅坐下了,说: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这样好了,反正自从我平反回来后,去工厂加班加点是常事,拍照和冲洗的活,全部由我来做,你不用出现,你在家等着,我去把原稿换了送出来。” “这样也好,蒋叔叔,你小心些。” “你放心,嗬!这事儿真是老天开眼,要不是前几天跟你聊到画册,只怕想陷害我的人就得逞了!我这就去工厂。” 蒋兆年站了起来,蒋丹急急的跟上,秦凝嘱咐成屹峰看着孩子,把蒋丹父女送到楼下,看父女俩急急的汇入大路上的人群,才回家。 等秦凝回到家里,见两个孩子开始在看电视,成屹峰站在客厅门边,样子倒像在看孩子,但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 秦凝把悟空放了出来,让悟空照顾着成果和成朵,去招呼成屹峰:“你先坐下吧,再生气,也是没有用的。” 成屹峰看孩子们和悟空玩得高兴,这才和秦凝在餐厅的桌子前坐下,呼出一口气来,说: “舒风那娘娘腔的怂货!那天在联谊会看见我,一句话不敢跟我讲,倒在背后搞这些鬼,真不是个东西!” 秦凝默了默,说: “确实不是东西!只是,我倒是想不通,他给我找这种麻烦以后,就算我被审查了,或者再严重一点,我因此受处分了,甚至我不能读大学了,可他能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我会喜欢他吗?我不是这辈子恨他入骨?他图什么呢?” 成屹峰忿忿的说:“小人就是小人,没有道理可讲。我记得清楚,当初我在出版社打听你的时候,他一副要酸死了的样儿,他就图不让我们好过呢吧!” 秦凝缓缓摇头,陷入思考: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舒风这个人,是个唯利是图且怕事的。当初我一说我娘是地主出身,他就吓得不敢再找我了。 按理,他找人问问我阶级成分已经算是报复我了,没理由还搞印制画册这么大的事啊!难道,是他在我阶级成分那一块儿没问出啥来,所以他非整幺蛾子?可是,也不对啊……” 成屹峰急了,问道:“什么?他找人问你的阶级成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题外话------ 已经准备收尾了,一直在整理思路,这几天删了写,写了删,有的地方做了大修改,总算脑子清醒点了。现在多更给大家,今日三更。 ------------ 第452章 打老鼠难免伤玉瓶 秦凝这才把前段时间仲倚竹告诉她的事,告诉了成屹峰,成屹峰气闷的摇头: “你不该瞒着我。要是我早知道有这回事,我早就去找舒风那个混蛋了,这种人,狠狠的打他一顿,他才长心!” “你得了吧!这里不是咱们北方,打一顿?那只怕长的不是他害怕的心,长的是他要弄死我们的心了,再说了,真要打他,还是我出手比较好,至少能无声无息的。” 成屹峰对秦凝大喊起来: “老婆,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这个,显得我特别没有用似的,我不想什么都借着你的能力,我就想像个男人那样,痛痛快快的削他一次,谁让他敢害我的妻子!这种人不该打吗,啊?” 这还是夫妻俩从认识以来第一次,成屹峰对着秦凝这么大声。 喊完,他自己有些楞,懊恼的别开脸。 秦凝揉揉眉头,没出声。 唉,说来,成屹峰在联谊会看见舒风的时候,知道舒风就是那个总想亲近秦凝的人,他就已经非常生气了,但他心爱妻子,也不想让妻子再说他醋坛子,就努力克制着,尽量不提舒风,倒是有些日子了。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小餐厅里,夫妻俩对站着,谁都不说话。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背后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爸爸,你不乖。” 秦凝回头一看,小小成朵站在大房间门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鼓着腮,正看着他们。 成果也摇摇摆摆的过来,和妹妹站在一起,也歪着脑袋看着父母,两孩子一个表情的表达着不满。 成屹峰撸了把脸,立刻走向女儿,在孩子们身前蹲下来,笑容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啊,朵朵呀,对,爸爸不乖,爸爸太大声了是不是?那对不起哦,爸爸改,爸爸以后不会了。” 成朵笑起来,粉嫩小脸宛如天使,她伸出小手,捏了捏成屹峰的头发:“那爸爸就是好孩子。” 成果也走过去,抱住成屹峰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一下:“好孩子,去和妈妈玩吧。”然后就拉住妹妹的手,去看电视了,一副小大人模样。 成屹峰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孩子,再转身,就是走向妻子,再搂入怀中:“对不起,凝,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 秦凝靠在他肩头,一时没有出声,任成屹峰的下巴在她的发间摩挲了一阵,才说:“就凭舒风让我们差点吵起来,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要打就去打吧。” 成屹峰吸气,再叹气: “唉,我也知道,贸贸然的打他一顿,并不能解决问题。凝,算了,逞匹夫之勇做什么,不让你担心才是真的,我有家有口的,打了他,最终还不是害了你们,我……也不过一说,怎么处置他,还得另想办法,你比我强,你说说吧,我配合你就是了。” 秦凝轻轻推开他,一双眼狡黠的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说: “哥,说得很勉强呀!呵呵!虽然你不说,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生气,从那天联谊会看见舒风开始你就生气,你这气,可生了好些天了,醋坛子都成醋缸了,我现在和你说真的,你要打他一顿你就去打吧,但是,咱们得这么打……” 秦凝靠在成屹峰耳边说了一阵。 成屹峰一边听,一边脸抽抽着,最终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在妻子额头印上一吻:“知我者,老婆也!” 夫妻俩这才高高兴兴的去煮饭,和两孩子一猴吃了,安顿下孩子,开始等蒋兆年把原稿送出来。 蒋兆年直到凌晨时分才来,蒋丹依然陪着,但父女俩脸上明显轻松了很多。 蒋兆年在秦凝家餐桌上一字铺开拿来的东西:“原稿,照片,底片……都在这了,小秦,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有?” 秦凝把原稿拿过来仔细看过,说:“应该没什么了。蒋叔叔,可太谢谢你了!” 蒋兆年笑着摆手:“这话该我说,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阿姨说的对,你就是我们家的大福星!” 蒋丹看着桌上的东西,忐忑的问道:“爸,这画册又是照片又是底片的,别人手里,不会还有这份画册的照片吧?” 蒋兆年摇头,解释说:“我不能确定,但是不怕了。小秦之前不是跟我分析了嘛,现在我已经把《对这些事情说不》里头的内容换了,那就算出错,也不是我这边的错了。 你想,按照我们的工作流程上,我只负责印刷这一块工作,如果到时候有人要说我印刷的内容不对,想找我茬,那这个人就得把不对的内容指出来,可现在这个内容没啥不对了啊; 如果有人要说我印制内容和原件内容不符,那这个人就得把原件内容拿出来。可真到了这个地步,我看这个人就算手里有原件的内容照片,他也不敢拿出来了吧? 因为那不就是等于他自己招供,明知原件内容有问题,还拿来让我安排印制,这不是明目张胆害我吗? 而且按照小秦说的,这个替换画册是个半成品,我明天一早就一边安排工作下去,但也马上去跟领导说一下这个半成品的事,这样既不会造成厂里的大损失,还能把搞事情的人找不出,我不会有事了!” “那就好了。”蒋丹舒了口气,抓住秦凝的手: “凝凝,我和我妈妈都吓坏了,就担心我爸爸会出事,也担心你出事,真不知道什么人搞这种事,太可恶了!” 秦凝也握住她的手说:“放心,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我天亮了就去找出版社的乔主编,要是乔主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这些恶人可是伪造刊号和印刷了,不管谁是主谋,最起码他们想出这法子来陷害你爸爸,也该付出代价。” 蒋兆年重重叹息一声,站了起来,略显佝偻的身子向秦凝弯了弯:“小秦,后续的事情,我就要拜托你了。” 秦凝吓得扶住他:“蒋叔叔,您这是做什么,该我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警惕,这个东西印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谴责呢,您放心,出版社方面的态度,我一定尽力在您上班前回复您。” “好,你有了消息就告诉我,我现在心里还是有点乱,不知道这个事后头,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了,我先回家,等你消息。” 蒋兆年这才带着蒋丹走了。 原稿一到手,那秦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一个画册自己又没有脚,它会突然出现在印刷厂,还差点按照正常流程印刷出来,那肯定是有人去做、有合同去签订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秦凝总不能凭自己的猜测,认为是舒风就行了的,她还得和出版社那边确认一下。 还有,印刷合同哪里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事,要是深究起来,可是有很多道道的,必须要问问乔主编才是。 秦凝和成屹峰抓紧时间,在空间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把孩子的吃的用的准备好,便出了门,骑着自行车往沪上美术出版社所在的长乐路去。 此时,大街上只有勤劳的清洁工人,哗哗的挥着大扫帚,在空寂的街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秦凝带着成屹峰守在一处路口等,等待有跑步习惯的乔主编能从长乐路附近跑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秦凝可不知道乔主编家里住在哪儿,且印制《对这些事说不》这件事,秦凝也不知道编辑部里有没有别的人参与其中,只能先私下找乔主编谈。 夫妻俩等了有半个小时,还真等到了乔主编,穿了个白色的背心和黑色的短裤,脖子上挂着毛巾,目光直直只看路的从秦凝身边跑过。 秦凝把身上背着的包塞给成屹峰,便追了上去:“乔主编,我不影响您跑步,咱们边跑边说。” 乔主编还惊讶半天才笑出来:“啊……哈,你,小秦,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最近忙什么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也不给我们多投投稿……” “我啊,我改给美术制片厂画动画片了,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我找您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等顺着长乐路跑了一圈回来,乔主编涨红着脸在成屹峰身边停下了,也顾不上和成屹峰打招呼,只盯着秦凝从成屹峰手里接过一个画册看了起来。 看完,乔主编很生气:“这个《对这些事说不》我第一次见过,根本不可能同意出版和印刷!不是我们编辑部出去的。” 秦凝说:“我知道肯定是这样,所以,那就只有舒风直接送到印刷厂的可能了,但是,如果没有同意印制的文件、没有刊号,印刷厂也不会随随便便印制吧?还有印刷费的事呢!” “以往舒风在我们编辑部工作的时候,和印刷厂联系的事,确实是他办的,但他考上大学就辞职了,这……等等,这个事情……” 乔主编眉头紧皱: “小秦,这个事情似乎不简单,舒风在编辑部的时候,因为我比较严格,好几次我批评了他,他很生我气,现在突然出这个事情,你说,他会不会是想害我啊?毕竟要是东西印出来了,我也难辞其咎,如果往这个方面想,那他说不定会给印刷厂弄出真文件的,他手里可是有过编辑部公章的啊!” 秦凝都呆了,这个事情,好像越来越大了啊! 本来秦凝想来找乔主编问问,要是乔主编这里确定没有见过《对这些事说不》,那就能确定有人造假,再让蒋兆年往上级一报,蒋兆年就完全脱出身来了,而印刷厂搞鬼的人要是把舒风供出来,那舒风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有麻烦了。 但要是真如乔主编所说,舒风手里有过编辑部的公章,那也许舒风让印刷厂印制《对这些事说不》,就是有真实文件的。 如果是这样,秦凝现在把原稿换掉了,自己脱出身来了,蒋兆年也能脱出身来了,可乔主编就有可能绕在里面了,因为就算乔主编没签字,但作为刊物发行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失职啊! 秦凝想到这儿,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成屹峰对出版印刷的事不是太了解,此时还问着乔主编: “乔主编,舒风都不在你们编辑部了还能用公章,那他就是盗用啊,对不对?犯法的吧,对不对?” 乔主编看了看成屹峰,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起了汗。 可他额头的汗好像擦不完似的,一阵一阵的冒出来,他脸色尴尬的说: “小秦的爱人吧,我知道你,唉,这个事……真是,我,我再有半年就退休了,却出这个事,唉!” 秦凝一听这话,心里便有数了,乔主编心里没底气了,尽管知道舒风做了手脚,但他心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了,他不明说,是他不好意思说罢了。 因为,如果确定舒风犯法,岂不也是确定乔主编的失职? 秦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也是不忍,要是她非要编辑部出面澄清这个事,那一定带累了乔主编。 城市的上空越来越明亮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清洁工人拎着扫帚开始歇息了,乔主编额头的汗越来越密,脸色越来越白。 秦凝看着垂头丧气的乔主编,说:“乔主编,这个事我有数了,您还有半年就退休了,确实也……不适合再出什么岔子。那,这个事就这样吧,我走了。” 成屹峰看看她,低喊一声:“小凝……” 秦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色,郑重的和乔主编告别: “乔主编,我得赶紧走了,刚才我和您说了,印刷厂那里还有人等着知道这个事的来龙去脉呢,要是我不过去,可能事情就闹大了。” “小秦,我……我……对不住啊!” 乔主编“我”了半天,终究没有坚持要秉公办理。 秦凝没再说什么,还向他笑着挥挥手,走了。 成屹峰拎着包包跟上来,自然心情不畅快:“老婆,你什么意思,就这样放过舒风吗?不让出版社出面了吗?” 秦凝放慢脚步,趁着行人不多,安慰的挽了他的手,耐心的说: “我想过了,这件事,认真不得。你想啊,现在我们把原稿换掉了,等于把对我们最大的危险排除了,那这事儿再怎么闹,也不会把目光聚焦在刊物的内容上,所以我们是安全了。 如果我们依然要追查下去,最终去确定是舒风搞的鬼,好用法律的手段惩治他,那么,我们只能是把诉求集中在出版印制的程序上。 可一涉及这个问题,必须查出版社乔主编那边。就算乔主编最终能证明,他并没有对现在印刷的东西签过字同意出版,但是,如果印刷厂那边搞鬼的人能拿出盖有出版社公章的文件来,那么,舒风还没逮出来呢,却先证实了乔主编的失职。 况且舒风爸爸可是市革委会的,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这事儿真报警处理什么的,程序繁复,牵扯的人多,等真查到舒风那边,再把谁谁的权利义务、谁谁的问题查出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可这种事,只要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就算最终查出是舒风的问题,也最多不过罚几个钱了事,但乔主编却是会首当其冲被调查的,他兢兢业业几十年了,眼看退休了,我……唉,打老鼠伤玉瓶的,太不值得了。” 成屹峰抬头看着远处的一抹朝阳,无奈的点头: “我明白了。可是,蒋叔叔那儿怎么办?还有,我们就这么放过舒风了?太便宜他了吧?” 秦凝也抬头看着远处,朝阳在沪上的高楼间慢慢升起,昭示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秦凝低低的哼了声: “哼!舒风自然不能放过,这样我们更要执行昨天商量好的事了。至于蒋叔叔,我会帮他分析利弊,让他明白怎么做的。走吧!” ------------ 第453章 揍屎他 秦凝夫妻俩便又赶到了蒋丹家。 蒋丹竟然站在窗口处张望,看见秦凝夫妻来,立刻开门请他们进去,小声说: “你们可来了,我一点睡不着,我爸妈也一晚上没睡。我妈一直劝我爸,这件事还是算了,毕竟我爸下放回来不久,能和别人和睦相处就还是和睦相处着的好,唉,我爸爸说,想听听你意见,你们坐,我去房里叫他们。” 秦凝挑眉,和成屹峰对视一眼,成屹峰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会儿,蒋兆年带着微黑的眼圈走了出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小秦,我已经想明白了,厂里是哪个人会搞鬼陷害我的,唉,大家都不容易啊……” 蒋兆年把他工厂里的人际关系说了一下。 其实,无非就是他下放回来之后,取代了某些人的职务,某些人接受不了,便想出这么个法子陷害蒋兆年,只是某些人估计想不到,蒋兆年正好看见了秦凝的笔名,生了警惕。 蒋兆年面容愁苦,忧心忡忡的说: “说起来,组织上信任我,替我平反,将我调回来,我已经很高兴很感激了。现在厂里出了这件事情,如果我非要和那个陷害我的人较真,等厂里东西印下去了抓他把柄,最终厂里多少是有损失的,我心里也过不去。 所以,我想明白了,我想等会儿上班了就去找我们厂的书记,把这个事情反映一下,让书记来处理这件事了,能把我自己摘出来就已是大吉大利了,那些害我的人就由厂里看着办吧。 只是这样一来,我又觉得对不起你,因为兴许你就不好寻那个害你的人的不是了,小秦,你,你有什么意见?你要是坚持,我,我也听你的!” 趋福避祸,人之常情。 不管是乔主编的为难,还是蒋兆年的退让,秦凝统统都能理解,况且她本来就还打算为了乔主编,劝蒋兆年低调行事的呢,反正她有的是法子对付舒风,没必要非把事情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处理。 秦凝便点点头,把乔主编那边得到的消息和蒋兆年说明了一下,又说: “我没意见。其实,我路上想过了,《对这些事说不》这个画册,只要一天不宜出版,我如果把事情闹大,我就多一分烧到自己的风险。我倾向于小事化了的处理就算了。既然蒋叔叔也这么想,那我就算了。” “唉!你不会觉得叔叔没骨气吧?” “不会,叔叔,您别多想,我明白的。” 蒋兆年闭了闭眼,苦笑: “人有家有口了,要顾忌的事情就多了,我不想你阿姨和蒋丹他们担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完了,说到来,还不是老天保佑,正好你就是秦大猫,要是我不是和你那边打听清楚情况,就把画册印下去了,那后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现在这样,我满足了。” 秦凝也笑了笑:“对,老天保佑,正好叔叔在印刷厂,能帮我把着关,才没有让我在这个事情上吃亏,我也很满足,很感谢。那我就告辞了,一会儿我们还要上学呢!” 从蒋家告别出来,秦凝和成屹峰推着自行车慢慢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骑上去。 成屹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喊他一声:“哥,骑吧,这会儿过去外公那边也差不多了。你还想什么呢?” 成屹峰抬头,眼神懊恼,说:“小凝,我在想,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当初我不谨慎的缘故,是不是?要是我当初把稿子放在我手里就好了!” 秦凝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说: “你可别给舒风那个混蛋找借口了!这件事情绝对是舒风最混账的表现了,不过,这件事倒也使我对舒风刮目相看了。 你想想,要不是蒋叔叔谨慎,我们得等到有人找我谈话,才会知道是那个遗失的稿子出了大事。 到那时候,恐怕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我不能读大学是轻的,要是再给我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那可影响咱们一大家子的人呢!他,够狠!” 成屹峰磨了磨牙,眯着眼看秦凝:“那今天……” 秦凝跨上自行车:“按照我们预定的做!你不揍出他屎来,我还不放过你呢!” 成屹峰欢呼一声,立刻也跨上自行车:“啊哈,老婆,我最喜欢你这样了!” 两人在街头渐多的车流中左冲右突,灵活的往前赶,等到了任贵均家前头,就把孩子从空间带出来,送进了任贵均和任雪静看护,就又赶去上学。 昨天忙乎了一晚上,现在他们还有着新的整人计划,难免就有些大意,并没有留意到,任贵均家巷子口,有一个蓝衣人,一直盯着他们呢! 秦凝如常上学,课间偶尔看一眼舒风,舒风快速的垂下眼,却盖不住他的心虚。 秦凝不出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是星期三,上午十点,仲倚竹的课,小班教学,可以去一个小放映室里,看有关历史文物的纪录片。 历史系课程,大部分时候是比较枯燥的,只有观看历史文物影像资料这样的课程,大家才会比较精神,毕竟在这时代,通过观看影像资料来进行学习,算是比较新颖的授课方式。 据说,沪上只有复晨大学才有好几个这样的教室,所以一个班级二十多个学生,除了秦凝以外,都争先恐后的去放映室找座位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舒风同学跟着大家一起走,却走不了几步,就不小心摔了一跤,书籍文具摔了一地。 等舒风把东西收拾好到,急忙忙赶到放映室的时候,小放映室的前排都已经坐满了人,只剩后面的两三排,还各有一两个座位了,而秦凝,惯常的一个人坐在最靠后的一排,比较空。 舒风同学尽力往前头的空位挤,可他刚拉开那椅子坐下,那个椅子竟然一下子散了架,舒风摔了个屁股墩,发出很大的声响。 同学们都掩着嘴笑,有同学直接说:“哎,舒风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老话说,万事不过三啊,你今天摔两回了,说不定还有一回。” “去,别胡说八道的!”舒风懊恼的向人挥着手,左右看看,见后面也有个空位,就往后移了一排。 可见鬼了,他刚坐下,那椅子突然一晃,“嘎吱”一声,竟然也散了架。 舒风扶住旁边的人,虽然没跌倒,但引得全班人笑得东倒西歪。 仲倚竹和一个助教在后面调整好放映设备,走到讲台去,很不满的说: “好了,都是大学生呢,搞得像小学生似的吵闹,舒风,快坐下,不要影响我讲课,萧助教,把灯关一下。” 舒风抿着嘴,只好在和秦凝间隔三四个座位处坐下了。 开始上课,小放映室只剩下屏幕上的光,比较暗,没有人再留意四周,大家都很认真的看着屏幕。 期间,秦凝和仲倚竹打招呼:“仲教授,我看不清楚,我能坐在前面地下吗?” “可以。” 秦凝便走到最前面,在仲倚竹的讲台边席地坐下。 直到快讲完了,秦凝才起身回到了后面。 伴随着仲倚竹说了声:“今天的课就是这样了,大家回去再自己整理一下笔记,敦煌壁画这块内容的始末论述,下个星期三交上来。萧助教,麻烦开一下灯。” 很快,小放映室一片光明,同学们都一边议论着今天的内容,一边开始往外走。 刚走到最后一排的秦凝同学惊呼一声:“啊!这,这是谁?” 众人的目光便看向最后一排。 隔着无数椅子腿,能看见最后一排的地上躺着个人,小放映室有些昏黄的灯光,都盖不住他满脸的血迹,他正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 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舒风吗?这是怎么了?” 几个平时和舒风走得近的男同学走过去看,七手八脚的把椅子移开,舒风的惨样就尽入众人眼底。 左眼肿着,睁不大开;鼻梁似乎断了,不但血糊了一脸,此时还在流;嘴角破了,下嘴唇肿得很,上嘴唇一直抖动着,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哭。 他身上的白衬衫胸口都是血,一只手诡异的耷拉着,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了;裤子被撕裂了,上面也有一些血迹,还有一股子无法言说的臭味。 众人面面相觑。 仲倚竹扒开众人走过来看了看,惊讶的说:“这是怎么回事?快,那个谁,快把他扶起来看看。殷海和李军,你们是班委,去把医务室的人请来!” 众人忙活起来,有人去找医生,有人把舒风扶起来。 舒风又是哭又是吐,吐出几颗牙齿来,他含糊着说: “……有人打我,穿了一身黑衣服还蒙着脸的人,在一块草地上把我打的,打的,呕……痛,痛啊,手,手断了吗,啊……报警啊,有人打我……就是这教室里的人,一定是,呜呜……” 所有的人眼里都是惊讶,有的人不自觉的抱了抱自己,秦凝听见有两个女生在小声嘀咕: “舒风是不是犯癔症了,说什么胡话呢,门关着,大家都在教室里,哪儿来的啥草地啊?我都觉得背脊里凉飕飕的。” “可不是,莫名其妙的,我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听见,你有听见吗?” “没啊,所以我说他犯癔症了,就那种总是自己想象,瞎说八道的神经病……” 尽管说什么的都有,但因为舒风看着伤势挺严重的,学校也不敢轻描淡写的处理,舒风自己又坚持说就是同学打的他,要报警,仲倚竹只好主持着,让所有同学在小放映室里等着警察过来,澄清事实。 期间,有几个女生要上厕所,仲倚竹就让大家搭伴去,避避嫌疑。秦凝也跟着大家一起去厕所。 一路上,众女生都悄悄撇嘴,议论纷纷,说舒风肯定是自己摔的,才那么大一个教室,有人打人怎么会没有声响。 也有人说舒风犯了癔症,一切全凭想象呢。 这个说法似乎比较靠谱,所以,等上厕所回来的路上,所有的女生都基本上已经统一了口径,舒风犯了神经病,自己把自己打的。 秦凝一直落在最后,期间,她还似乎对着某个角落挥了挥手,笑了笑。 等到秦凝和女同学们回了小放映室,舒风的母亲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来了,围着舒风哭,叫着人,把舒风送了医院;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一个个的问话。 轮到秦凝的时候,警察问:“听说你是和被打同学坐在同一排的?那你有看见什么人对被打同学行凶吗?” 秦凝说:“我没看见。我刚开始是和舒风坐在最后一排,但是上课一开始,我就想看得清楚点,我就经过教授同意,坐到最前面的地上去了,全班同学应该都知道的。” “那,没什么了。下一个。” 警察在小放映室问了两个小时才走,因为耽误了两节课,系主任都来了,和大家商量着,调整了课程,下午还得上课。 但整个一天,众人都在议论舒风的事,议论来议论去,到放学的时候,“舒风有精神病”,便已经成了一个公认的事实了。 秦凝默默听着,淡淡笑着,脚步轻捷的到校门口和成屹峰汇合。 今天成屹峰已经在了,看见秦凝来,笑着迎了上来。 秦凝一侧脸,笑意盎然:“打得过瘾吗?” 成屹峰一脸坏笑:“还行!你验收了吗?应该是打出屎了的!” 秦凝笑着推他:“啊呸!你真恶心!” “哈哈哈,可我真高兴!这个混蛋,要不是怕会给仲教授添麻烦,我该揍他个半死的。” “现在已经半死了,大家都说他有精神病呢,就这样了,算是他还了帐了,走吧,今天我们可以和孩子多呆一会儿。” 夫妻俩一直笑着,并肩走着,回任贵均那边带孩子。 秦凝是有空间异能的人,趁着小放映室光线昏暗,把舒风突然的卷进空间,再让成屹峰对他胖揍一顿,真的就是小事一桩。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54章 福祸相依 今日这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夫妻俩最明白,所以两人心情很不错,到了任贵均家里,秦凝和雪静商量了一下,决定包馄饨吃。 于是,成屹峰和任贵均陪着孩子玩,秦凝和任雪静就包馄饨,等到包好的时候,费宝生回来了,就自然而然的开始煮水下馄饨,一大家子吃得高高兴兴的。 成果和成朵馄饨能自己吃,虽说还会掉一些在地上,但总体上吃得挺好。 成朵吃到一半的时候,还舀着一个馄饨,指着院子里的围墙说:“婆婆吃,给婆婆吃。” 任雪静就笑着解释说:“呀,朵朵真大方,怪不得人人都疼!凝姐姐,你知道她的意思吗?她这是说要拿馄饨给隔壁那个老太太吃呢!” 孩子受人欢迎,总是让父母高兴的,秦凝也不例外,听任雪静这么解释了,就笑着说:“挺好,愿意跟人分享是好事。” 成屹峰端着碗,却挺认真的说: “雪静,隔壁的老太太还行,能让果果朵朵和她们家玩玩,别的人家可不行啊,还有啊,现在天气暖和了,在前面大公园玩的人多了,杂七杂八哪儿的都有,你要是一个人的话,尽量少带她们去那个公园,就在家里玩玩就行了。” 秦凝想了想,加了一句: “也是,雪静,反正得这样,现在果果和朵朵走得快,你要是一个人出去,便别带她们两个,要不然看不过来;你要是得带两个的话,一定让爷爷跟着一起出门,一人看着一个才行,慢点就慢点,凡事小心为上。” 任雪静和任贵均相互看看,点了头:“好的,凝姐姐,我记住了。” 一晃,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舒风鼻梁上贴在纱布来上学了。 他的脸还是有点肿,一说话,满嘴漏风,少说掉了三颗牙;右边肩膀还用纱布系着,说是不但脱臼了,还有点骨裂。 舒风还去坐在他往常的位置上,一副要和同学诉衷肠的样子。 但秦凝坐在后面看着,明显的能看出来,坐舒风两边的同学很排斥他,身体都在尽力远离他,毕竟,舒风不在的这几天,“舒风是个神经病”这个认知,已经差不多是全班同学的共识。 然而舒风并没发现,还一直和同学说着自己的诡异遭遇: “你们真的没有听见声音吗?我跟你们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好好的坐着呢,忽然一股大力把我卷走了,然后我掉在一个草丛里,我吓了一跳,还没爬起来呢,就有一个蒙面人把我拎起来就打,我大声喊,你们就没有听见声音吗?” 周围的人相互看看,有一个胆大些的问道:“你说你掉在草地上?可小放映室没有草地啊!” “是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不但有草地,还有好些花和树,还有山……” 舒风举了举左手,似乎是想向大家描绘他看见的花和树,可不知道怎么的,他举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敲在他左边同桌的头上。 左边的同学喊起来:“哎哟!舒风你干什么打我?” 舒风看着自己的左手,自己都说不明白:“我……我没做什么啊,我刚才只是,只是……” 左边的同学拿起自己的书和文具,丢下一句“神经病”,便搬到了别的位置去坐。 舒风生气的看着左边的同学离开,又转身和右边的同学寻求理解: “哎,我没做什么呀,你们不知道,那件事真的很奇怪啊,我被人打得晕头转向的,喊也没人应,我正想呢,今天我要被人打死了,忽然有一股大力,把我卷了起来,我就觉得,我回到教室了,看不见草地了,真的!你们相信我啊!” 坐在舒风右边的同学怔怔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 “舒风,离放映室最近的草地,是五十米外了,你,你是不是上课的时候,出去玩了一圈?” “怎么可能!我确定我就在小放映室里!就是小放映室的人打的我,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他不知道搞了什么鬼……哎哟!” 舒风说着话就激动起来,这些日子,他似乎活在玄幻的世界中,他明明记得清楚,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他这才稍好一点就来学校,想和同学说说话,好能找到一点共鸣。 可是,同学也不相信呢,舒风本能的身子向前倾,大声说着,可突然的,似乎有一股大力推了他一下,他的头就撞在右边同学的头上了。 舒风大痛,“哎哟”连连,可同学更痛,还吓着了,立刻起身理文具,然后捂住头就跑了,只甩下一句话:“神经病!” 连着这么两下,离舒风一两个位置距离的同学,竟然也战战兢兢的收拾着书本文具站了起来,找着各种借口,搬离了舒风的座位边。 有好几个同学还搬到了秦凝的附近,小声和秦凝搭讪:“哎哟,秦凝,你说说,舒风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了,这有攻击性的神经病,是不是不能来学校啊?” “呵呵!”秦凝淡笑一声,不作评价。 但,这一日,舒风走到哪里,哪里的同学就被撞或被打,所以,到下午的时候,同学们避舒风如避瘟疫,更有同学开始商量,是不是应该拟定一个什么文书,向舒风这样的学生提出抗议,让学校勒令舒风退学,省得伤害了别的同学。 秦凝带着姨母般的微笑,看着同学们的惊慌,也看着舒风的懊恼,等到放学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迅速的拿着书包离开了。 第二日,舒风没来上学。众同学都很高兴,像是得了什么奖。 第三天,舒风又来上学。因为是上大课,又有几个靠近他的、但不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抵制舒风的行为,开始从班级,蔓延到了一个系。 第四天,舒风没来上学。听说学校领导找到舒风家里,和舒风父母谈了话,以后还会不会来上学,还不知道呢! 这一天,下午一点的时候,秦凝悠哉悠哉的走去校门等成屹峰,今天,他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办呢! 成屹峰急匆匆的赶来了,夫妻俩就并肩往公交电车站去。 这个时间,车上人不多,两人都有座位。 成屹峰在位置上有些紧张的理了理衣服,说:“小凝,你说,今天应该就是能定下来了吧?” 秦凝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抬头,眼里是兴奋的光:“应该是。你别紧张,既然通知你去,肯定是好消息。” “呵呵,我倒想不紧张的,但一想到咱们家果果和朵朵就能看上我画的动画片了,我就觉得自己画的还不够好。而且,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的入选,不是你的呢?你可是我的老师啊!” “唔……这个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哥,你得相信你自己,人家信里不是说了吗,‘马良同志,您的作品《朵仙子学飞记》各方面符合图像传播要求’,这就证明,你画的比我好!” “不,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教的我,我老婆最好。” 夫妻俩紧紧握住手,相互看看,都十分的期待和兴奋。 昨天,秦凝收到了沪上美术制片厂寄来的信,说是请《朵仙子学飞记》的作者,到美术制片厂就作品制作方面的问题进行面议,夫妻两个就开始兴奋了。 今天下午,成屹峰还特意请了假,秦凝一早就特别交代了雪静,今天会迟些回去带孩子,便和成屹峰说好了,一起去美术制片厂。 这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可是盛事,想想吧,以后能够在电视或者电影院看到成屹峰画的作品,真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情。 两夫妻脸上发着光的到了美术制片厂,找到了信里说的动画创作负责人,张戟张老师。 张老师约摸五十多岁,但是一张脸笑容可掬,让人一看就联想到庙里的弥勒佛。 所以,坐在张老师的面前,秦凝夫妻俩很快就放松了心情,成屹峰已经开始谈起了《朵仙子学飞记》的创作灵感: “……我小女儿就叫朵朵,有一次她抱着一只鸡跟我说,她想飞,我就告诉她,什么东西可以飞,我们一起出去玩,我也会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什么是飞,为什么能飞,我们还一起制作风筝,我们都很开心。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孩子的表情,想法,有趣的提问,我都画进去了。” 张老师不断点着头:“嗯,不错,从这些画面上我们也能感受到你说的那种快乐,总体上艺术形象、剧情构思等方面,都足够制片了,接下来,还有一些小细节方面再改进一下,咱们就签合同,你们可以回去进行制作了。” 成屹峰应着,但他看看秦凝,还是把心里最想问的问了出来:“好的。就是张老师,我……我妻子,其实画的比我还要好,可她的作品……” 张老师十分随和,笑着说: “对,你说的对,你们夫妻俩画的都好,《花木兰》也是非常好的作品,不愧是老乔那种干了一辈子美术工作的老同志推荐的。 但是我们制片厂实在太忙了,都是手工活啊,人手少,任务重,好些好作品都积压着,只能一部一部等,还要考虑经费的问题呢,是不是? 相比较来说,你的《朵仙子学飞记》在人物设计、场景变化上头,更容易制作,所以我们先考虑你的作品。《花木兰》在特效方面的难度比较费时间,只能等以后了。但确实都好,不错,不错,老乔推荐的好,推荐的好!” 成屹峰和秦凝相互看看,眼里都是惊讶和惊喜。 秦凝问道:“张老师,您刚才说的,是美术出版社的乔主编吧,是乔主编推荐的我们?” 张老师说:“对,乔主编跟我们推荐了好几次,我们就专门组织了会议讨论了制片的可行性,主要是我们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投稿的内容,但我们也因此十分感谢老乔啊,确实是很好的作品,况且老乔说了,你们是夫妻档,在制作方面可以帮我们分担大部分的工作,所以我们制片厂就优先考虑先制作你们的。” 三个人又谈了一些制作方面的内容,成屹峰和制片厂签订了合同,去领了一部分制作费,这才出了制片厂。 已经快六点了,漫天的夕阳。 站在制片厂的门外,成屹峰伸开双臂,仰头向天,愉悦的欢呼一声,就对秦凝说:“老婆,咱们今天不回去吃饭了,就我们俩,庆祝一下,好不好?你想吃点什么,想买点什么,我都陪你去。” “好啊!”秦凝愉快的答应了,过日子嘛,偶尔浪漫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反正孩子在任贵均那边,这个时间费宝生应该也下课了,三个人顾着,还是颇让人放心的。 夫妻两个就顺着制片厂门口的路一边走一边讨论,最后决定去附近的一家西餐馆吃饭。 SRB倒台的近一年来,餐馆饭店的生意,明显比之前要好,秦凝和成屹峰来的这家餐馆也已经有一些客人了。 秦凝和成屹峰落了坐,点了餐,也要了一点酒水,两人就很是享受的品尝起来。 期间,秦凝还和成屹峰不断计划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应该怎么利用一切时间,尽快的把《朵仙子学飞记》这个动画片制作完成,好让孩子们可以看到。 等吃完西餐出来,餐馆外早就是华灯点点,黑夜沉沉了。 难得的放松了几个小时,又喝了点小酒,夫妻俩在夜色里挽着手走路,倒像是回到了恋爱时。 路灯下,成屹峰看一眼秦凝,深情的说:“凝,谢谢你能在我身边,有你在,我每一天都觉得很幸福。” 秦凝垂下头,甜甜的笑在嘴角绽开:“哥,我也谢谢你,让我知道,婚姻并不可怕,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初夏的风吹着秦凝的发丝,成屹峰轻轻的理了理她的发,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着,只希望时光永远都是这么甜蜜。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这个时间倒也算宁静,行人们也是这么不急不徐的走了,偶有车过,动静都不大。 夫妻俩还在说着,走到前面坐电车回去什么的话呢,身后却响起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然后便是一阵风卷起,只见一个人弯着背,死命蹬着自行车,从秦凝夫妻俩身边飞过。 成屹峰怕秦凝被车蹭到,便本能的把秦凝搂在怀中,他看着离开的身影,说:“这人干什么呀,这么急!” 秦凝在成屹峰肩头看着不断远去的骑车人,皱了皱眉头,说:“我怎么瞧着,这人是……宝生?” “嗯?宝生?你确定?” 秦凝的目力比常人好得多,但毕竟是夜里,人又去的快,秦凝咬了咬唇,说:“大概是我看错了,这个时候,宝生来这里干什么。算了,我们快回去吧。” 夫妻俩继续走,今天他们要把浪漫坚持到底,不骑自行车,要跟着电车“当当”的来去。 他们便站在路口的公交电车站等电车。 又是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响,秦凝回头去看,昏黄的路灯下,似乎又是刚才那个人,急急的骑车从他们身边过。 秦凝喊出来:“宝生!” 自行车嘎然而止,宝生在因为惯力而差点摔倒的情况下,大喊着:“姐,可找着你了!” 秦凝心里“咯噔”一下,就拉着成屹峰迎了上去:“宝生,你在找我们?出什么事了?” 宝生在路灯下也能看见满头的汗,他喘着气,又想看秦凝又不敢看,脸大力抽了一下,说:“姐,朵朵不见了!” ------------ 第455章 找孩子 一听费宝生的话,秦凝能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大声,眼前有瞬间的乌黑。 她大力摇了摇头,尖着声音问:“宝生,你说什么?” 可她听见成屹峰吼了起来:“不见?什么叫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她似乎要用很大力气,才能看见眼前的一幕,成屹峰正紧紧抓住宝生的肩膀摇晃着,宝生眼里含着泪,无助又慌张的看着成屹峰,语无伦次: “姐夫,不知道,不知道啊,真的就是一下子就不见了。五点多的时候,我在做饭,雪静陪着果果和朵朵在院子里玩,阿公坐在廊下看着的。 后来,果果说要嘘嘘,雪静就带着果果进房里了。我在厨房还听见阿公和朵朵说话,说‘朵朵回来,你在说什么呀,快回来,哎哟,小朵朵又跑出去了……’; 然后雪静带着果果再出来的时候,阿公说,快去找朵朵,估计又去隔壁了。可雪静再出去找,朵朵就不见了,真的就是一分钟就不见了,隔壁人家说朵朵没去。 阿公吓坏了,阿公吓得一下子就倒在椅子里就不能动了!姐夫,我也很害怕啊,我要送阿公去医院,可阿公说让我去找朵朵! 我找了,找遍了附近也没有!都这会儿了,我……姐夫,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敢回家,我知道你们今天来美术制片厂,我就打听着来找你们了,姐,姐夫,现在怎么办啊?” 成屹峰手抖着,嘴唇也抖着,似乎好不容易才伸到脸上,撸了一把脸,再回身扶住秦凝:“走,快,快回去找,再找!” 秦凝第一次感觉到心慌脚软走不动路的感觉,心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敲击着,让整个人感觉是在摇晃着的,连意志也是摇晃了。 她努力定了定神,和呆呆站着的宝生说:“你快回去,看好果果,照顾阿公,我和你姐夫也马上回去,快,走!” “哎!你们快点!”宝生一边抹泪一边去扶自己随便仍在一边的车,跨上就走了。 等宝生一走,秦凝就和成屹峰默契的走到光亮较少的地方,迅速移出两辆自行车骑上往任贵均那边赶。 路上,成屹峰喘着气,像是安慰秦凝,又像是安慰自己,说:“一定在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秦凝也喃喃的:“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掣,夫妻俩赶到了任贵均的小院。 两人匆匆的冲进院子里,只见挂着支小灯泡的廊下,任贵均斜躺在一个藤椅子里头,头都竖不起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外面,雪静在一旁坐着小声抽泣,怀里抱着的果果倒已经睡着了。 秦凝过去握住任贵均的手,老人手冰凉,不停的抖着,脸上有不健康的潮红,身上还有股子不好闻的味道。 他看了秦凝有一阵,才眼珠子很呆滞的转了转,声音很轻,口齿不太清楚: “小凝,你回来了,朵朵不见了,我,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没看好孩子,我对不起你们啊!” 秦凝忍不住掉下泪来,又迅速抹去,说:“外公,没事没事,一定会找到的,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呢?雪静,宝生哥呢?怎么没有送爷爷去医院?” 任雪静抽泣的大声起来:“爷爷不肯,怎么也不肯,宝生哥刚回来,爷爷就让他出去找朵朵,呜呜,凝姐姐,我好害怕,真的就是一会会的事,真的就是一会会儿的事啊!” 秦凝顾不上多说,从她怀里抱过果果。 成屹峰也走了过来,看看任贵均的情形,果断的说:“小凝,我看外公不太对,得送医院去!” 秦凝说:“我也觉得是。这样,你和雪静送外公去医院,我和宝生找孩子!” 成屹峰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好吧!那,雪静,你去收拾需要用到的东西,我背外公去医院,快!” 很快,成屹峰背着老人,任雪静跟在后头,抹着泪的出了院门。 秦凝一个闪身进了空间,把果果安置在小竹屋里,嘱咐着悟空看护好,她迅速就出了空间。 她在廊下不停了走着,想着小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也给自己想着寻找孩子的法子。 宝生脚步匆忙的回来了,对着秦凝说: “姐,这附近的人家,我每一家都又去问了一遍,可他们都说朵朵没在,然后我回来的时候,有个大叔说,似乎看见有个男人抱走了朵朵。” “哪个大叔?你快带我去问!” “就是前面弄堂口大众面店的大叔。” 秦凝急急的跟在宝生往弄堂口走,一遍一遍的问大众面店的工作人员:“大叔,那个人到底啥样子的,往哪儿去了?” 大众面店的这位中年人,用无奈同情的目光看着秦凝,一遍一遍的回答: “我真的没看清楚,就瞧着一眼,是个背影,大概这么高,背了个包,孩子没哭没闹的趴在他肩头,不,孩子还笑着呢! 说实话,要不是你们孩子实在长得好,我们平时喜欢,这么从路上走过的人,我们也不会多瞧一眼的呀,是不是,一晃眼的,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真不知道啊,或许是我看错了,要不你再各处找找,啊?找找?” 面店的大叔有些慌张的把店铺一一上了门板,最后,歉意的把门关上了。 秦凝靠在弄堂的墙上,慢慢的滑下去,干脆坐在地上。 宝生在她身边蹲下,低低的抽泣着:“对不起,姐,对不起……” 秦凝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她靠在墙上,无力的说:“宝生,这个,不是你的错,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姐姐,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没顾好阿公,也没顾好朵朵,呜呜,姐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办?” “宝生,真的,我没怪你,你先回去,万一,只是认识的人和朵朵玩呢,万一朵朵回来了呢?”秦凝说着,不禁捂住自己的脸,她说着自己都想相信了,可却又知道,那个不是事实。 这种既想麻木自己却又无比清醒的认知,简直让人崩溃。 秦凝站起来,不再看宝生,说:“你先回去,守着家,实在不行你去医院换你姐夫出来找,我,我先去警察局报警,再去找。”说完,她往远处走。 宝生哭着,没追上来。 秦凝先到附近警察局报警,可是,这个时代,对于这样事情的处理方式,真的很……让人无语。 警察:“拐卖?没听说这一带有拐卖孩子的啊!男孩女孩?” 秦凝:“女孩。” 警察:“一般不会啊,女孩不好卖哩,拐子还不愿意拐走呢!” 秦凝:“这……你们帮忙找找吧!” “唉,找也行啊,你有照片吗?你回家把照片拿来,我们帮你贴个告示去!” “……有。我现在就有。”秦凝手往口袋里一掏,把小孩的照片拿出来。 警察还挺热心:“行,我马上给你写个告示!你一张照片不够啊,你多印点照片给我们啊!” 特么……这么找有屁用! 秦凝皱眉看着他,想抓狂骂人,想让自己彻底崩溃算了,但,她还是把自己口袋里所有孩子的照片掏了出来,递给片儿警,鞠躬:“拜托你们了,求求你们帮忙找找啊!” 当母亲的人了,不能冲动,但凡有一分希望,也是好的啊,在这时代,人家警察这么做,也是尽力了啊! 警察还十分诚恳的说:“同志别客气,我们一定帮你找啊!” 秦凝无力的拖着腿,出了警察局。 夜深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孤独而清冷。 路上行人稀少,周遭安静。 秦凝走了几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无法思考,脚也很重,整个人只想倒下。 她干脆在街头坐了,移出一颗宝珠,挤出里面的汁液喝了。 过了一会儿,她能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不少,她开始想最近所有的事情。 想来想去,她开始把这个事情,结合到了舒风身上。 会不会是舒风干的呢? 正如警察所说,这个时代虽然偶有丢失孩子的事,但多半丢的是男孩,一般的家庭,口粮都是有定额的,家里头多个孩子多张口,谁也不会随随便便拐个孩子回去养的。 除非是有人和秦凝有过节而故意为之。 可她来了沪上,要说称得上有过节的,也就舒风了。 且舒风先是查她的户籍,再是偷偷印她那有问题的书籍,这一切统统都是指向秦凝的。 会不会是因为她的户籍没问题,书籍也没抓住把柄,所以现在要抓孩子来对她打击报复了呢? 虽说舒风这样做似乎没有道理可言,但小人之心,不能用常理推断,得找舒风问问。 秦凝想着这个,一下子站起来,开始往复晨大学走。 学校关着门。 但什么也挡不住她寻找舒风信息的心。 她爬树,翻墙,进了学校,再悄悄的潜入档案室,翻找到舒风的家庭住址。 等做好这一切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秦凝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过整个城市,到了一处有武装人员看守的大院。 大院门口有执勤岗,门口左右各站一个卫兵,卫兵穿着制服,胸前持枪。 大院围墙有两米多高,借着频密的路灯,可以清晰的看见上头铁丝网的倒勾。 但,什么也挡不住秦凝救女心切,她在尝试爬铁丝网围墙无果之后,等在了隐蔽处。 终于,她等到一辆汽车,开向这个戒备森严的大院。 秦凝一下子跳起来,趴上汽车的尾部,再隐入空间。 汽车停了停,有人下车查看,一个诧异的声音说:“……咦?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这会儿看又没什么。” 另一个有些苍老霸气的声音说:“没什么就快进院子啊,大概是树枝吧。” 车子便又开动起来。 秦凝耳中听得汽车在柏油路上滑行,最终停下,车门“嘭嘭”数声,然后有脚步踢踏而去,四周安静下来。 秦凝出了空间,果然已经在大院里面了。 按照学校档案上的住址,秦凝很快找到了舒风的家——一栋半独立的小洋楼。 小洋楼除了门口的一盏门灯,其他房间都是暗的。 秦凝瞬移出了悟空:“徒儿,朵朵不见了,我怀疑在这户人家,你帮我把他们家的门打开。” 悟空“吱吱”低叫着,一下子翻进这户人家,很快,给秦凝开了门。 秦凝抱着它一起进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在各个房间查看,并没有孩子的身影,但在楼上的一间房,找到了舒风。 凌晨一两点,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舒风呼吸均匀,好梦正酣,右手还裹着纱布,鼻梁上的纱布倒是没有了。 秦凝紧紧握了握拳,最终,意念一转,把舒风瞬移进了空间,然后和悟空悄悄的退了出去。 几乎用一样的方式,秦凝无惊无险的出了这个市革委会官员住的地方,直奔目前沪上最长最大的桥——外白渡大桥。 舒风从一阵剧痛中醒来。 他张开眼,刚看了看四周,猛然就撑大了眼眶,抖动着嘴唇,一时想喊都喊不出来。 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这使他的肩膀处传来一阵刺痛,随即,裤档处一阵热,就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开始流下去。 他不由自主的的看着脚下,眼看着热流变成水珠,顺着他的脚,一点一点的飘起来,他终于呼喊出声:“救命,救命啊!谁,谁把我吊在这儿的,救命啊!” 可是,四周尚是暗沉夜色,耳边是呼呼风声,脚下是滔滔江水,并没有人。 恐怖啊!太恐怖了! 一觉醒来,他竟然被凌空吊在一个大桥的梁上,这,真的不是做梦吗? 舒风大力挣了挣,肩膀处的疼痛更厉害了,那是前几天被人打了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没有好,如果做梦,这疼痛不会那么清晰吧? 竟然不是梦! 舒风更恐惧了,大哭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我倒是可以救你。” 忽然,有一个声音,低低在身边响起。 舒风抖着嘴唇四处张望,这一看,他整个人不禁又努力的挣扎了一下,都希望自己死了算了。 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半截子的人,只有用一块白布蒙着的上半身,却看不见下半身,就这么凭空漂浮在桥面上啊,太恐怖了啊! “啊,啊,你,你是人是鬼?”舒风哇哇大叫,紧紧闭上眼。 “我,自然是鬼,来索命的鬼,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看见我。你最近做什么亏心事了?” 说话的东西似乎很悠然,在这凌晨的江面上听着,话语飘飘忽忽的,似乎还是个女声。 舒风不怎么敢张开眼,生怕自己看见更恐怖的东西,只是战战兢兢的说:“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还被人欺负了呢!” 那飘忽的声音又问:“你可有绑架人家小孩子?” “小孩子?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虽然我老婆生不出孩子,可我也不喜欢孩子,我不要孩子。” “那,你可有起过断人仕途、陷人入狱的念头?”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 ------------ 第456章 谁干的? 舒风抖着身子,忍受着手臂无比的疼痛,微微睁开眼,看一下那漂浮在桥面上的东西。 他当然不知道,秦凝从空间透出半个身体,用白布蒙住头,正吓唬他吓唬得起劲。 舒风眼看着眼前的东西晃动着白布,没头没脚,实在说不清是个什么,却能发出尖利的声音,还似乎真的能知道他做过什么呢! ------------ 第457章 敌不过有心算无心 秦凝在上午九点多的时候,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任贵均的小院。 成屹峰满面灰尘的迎出来,声音嘶哑:“怎么样?孩子呢?” 秦凝轻轻的摇了摇头,乏力的问道:“你先说说,外公怎么样?” 成屹峰说:“唉,轻微中风了,要住院一段时间,医生说这个年纪,很难恢复,以后可能不太能自己行动,别的,暂时无碍。我安顿好了外公,让宝生和雪静顾着,我就去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走了一遭,问了无数人,可……我才回来。” 秦凝无力的把头靠在成屹峰肩上: “我找了四周,去过警察局,我怀疑是舒风捣鬼,我拷问了他,但应该不是。不过,舒风交待说,把《对这些事说不》要印刷出来的,是李晓晓的主意。 李晓晓盼着我坐牢,这样,你就不会要我了,李晓晓就能嫁你了,还说李晓晓准备到你毕业的时候,想法子扣住你的毕业证什么的,这样,你一辈子都在她手里。所以,我就又去了李晓晓家,我生怕她绑的孩子。” 成屹峰心疼的揽住她,却在听见说到李晓晓的时候,手发紧:“什么?李晓晓?……那个贱人!怎么样?是他们吗?” 秦凝无力的说: “我不知道。我在她家都找遍了,没有任何绑架孩子的迹象,我把他们家衣服被褥和好些东西转移到了空间,我也剃了李晓晓的阴阳头,特意躲在一边,想听听他们家发生了这么古怪的事,会往哪个方向议论,但他们完全没有谈到孩子。 后来我想,李晓晓现在热衷于要让你对她有好印象,应该不会早早的对孩子下手,况且她家这种情况下了,也没有提孩子一个字,应该也不是她,我就趁乱从她家跑出来了,现在,我不知道还该去找谁……” 秦凝把脸埋在成屹峰身前,尽力不哭出来,可是,好艰难。 成屹峰紧紧抱住她,扶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你先歇一歇,我再去找,你别急,我,我们还有果果啊!” “我……呜呜……都是我的错,我该自己带着孩子,我没有当一个好妈妈,呜呜……”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凝,不要这样说,应该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读两科就好了,凝,我没有护好孩子,都是我的错,别哭啊……” 成屹峰说着让秦凝别哭,自己却忍不住落泪,经过一夜的心急如焚,一夜的彷徨无助,此时,夫妻俩都有些崩溃,不禁抱头痛苦了起来。 可哭完了,还得继续坚强下去。 成屹峰自己随意撸了下脸,去厨房拿毛巾给秦凝擦了脸,说:“你累了一夜,我去给你煮点面,你吃一点,咱们还要照顾外公,咱们还有果果啊。” 秦凝发泄了一下,精神稍微好一些,摇头说:“我不想吃,你吃吧。” “我也不想吃。可我怕你累了,你吃一些吧。” 秦凝看着他一脸的灰,凹陷的眼眶,摆摆手:“哥……算了,你坐下,别煮了,我们再想想,该怎么找吧。” 夫妻俩复又坐下来,秦凝摸出两颗宝珠,给成屹峰吃了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精神渐渐恢复了。 当脑子重新开始运转了一会儿,秦凝说道: “弄堂口大众面店的大叔说,朵朵是被一个蓝衣服男人抱走的,走的时候,朵朵还笑着。我们都知道朵朵的性子,虽然她不怕生,但她也不是对谁都笑的,这孩子,精明得很,只有她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或者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大力的对人笑。 所以,我只能猜想,这个蓝衣服的人,要么是面目并不可憎,要么就是有什么特别吸引朵朵的东西。我想去医院再问问外公,当时,有没有留意到朵朵是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她才会自己走出门的呢?” 成屹峰点点头,但很沮丧:“好,我们去医院问。但是……唉,我都不太敢去,外公一直哭,说要我找朵朵,没找着,别回去看他,我好难过。” 秦凝转身和他抱了抱,心里的痛如海浪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她的心。 可此时,他们夫妻上要顾老,下要顾小,哭一哭已经是极限,再不能消沉下去了。 秦凝便说:“哥,那你去空间看一下果果吧,果果一个人,一定也很害怕,我去医院问过外公,我们再继续找朵儿。” 成屹峰手捂住眼,默默点了头。 秦凝意念一动,把成屹峰送入空间,这才出门往医院去。 医院门口有代办公用电话的店铺,秦凝想了想,走过去给齐山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要找复晨大学的人帮忙,也只有找齐山才可能直接电话找到了。 “齐副院长,我是秦凝。” “哦,小秦啊,刚才你仲阿姨还来和我说呢,说你今天没来学校,你怎么了,病了吗?” “我……是,有点不舒服,我想麻烦您帮我和成屹峰请个假,长一点的假。” “这,出什么事了?你听起来很……很不好啊!” “是我们的……外公,身体不太好,住院了,我们很担心。” “唉,行吧,但,小秦,你们要注意时间啊,超过五天以上,需要和系主任那边书面说明的啊!” “好,我知道了,如果需要超过五天,我再打电话请教您该怎么做。” 秦凝终究没有把孩子丢了的事告诉齐山,首先,她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那个抱走朵朵的人,只是和他们夫妻开个玩笑,过几天,孩子会回来的;其次,她不想齐山夫妻跟着担心。 秦凝放了电话,吸了吸鼻子,急匆匆的进了医院,很快找到了任贵均的病房。 病房是四人间的,任贵均躺在靠门口的病床。 只是一夜不见,老人的脸呈灰色状,比平时老了很多,紧闭的眼窝四周黑黑的。 雪静趴在床边睡着,费宝生默默坐在一边,时不时的擦一下眼睛。 秦凝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肩膀,低低的喊了声:“宝生。” 费宝生猛抬头,红肿的眼睛就是一亮:“姐!朵朵找着了吗?” 秦凝立刻“嘘”一声,但是任贵均还是张开了眼睛,灰色的瞳仁转了转,看向秦凝,大着舌头说:“小凝,朵朵,呢?” 秦凝张了张嘴,叹气:“唉,外公,暂时没找到,但是……外公,你先养好身体,别让我们担心。” 老人立刻眼泪下来了:“都怪我,我没看好她,我都没脸活了啊!” 浑浊的泪水,在老人的脸上不断的滑落,一旁睡着的雪静立刻起来了,拿着毛巾给他擦:“爷爷,您别这么说,快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我没关好门,是我的错。” 秦凝看着大家的神情,不得不咽下自己的悲伤,摆手说: “都别这么说了,这个事,兴许是别人有意做的呢?世上的事,有心算无心,总是有心的得逞。外公,朵朵虽然调皮,但她很聪明,我跟她说过,不能随便走出家里,她都懂得跟我说‘朵朵乖乖’呢!之前,院子们一直开着,她也没有单独出门过啊! 所以,我猜想,朵朵突然出去,是不是看见外头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了呢?外公,当时朵朵走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动作,您把当时的事,给我细细说一下吧?” 老人这才慢慢止住泪,眼神看着天花板,开始回想: “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好像没有啊,雪静带着果果进屋了,我就看着朵朵在院子里玩皮球,皮球滚过来滚过去,朵朵很开心,我就一直说着‘朵朵别跑啊小心啊真乖啊’这样的话。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的,朵朵就开始往外跑,嘴里说着什么‘空空’还是‘公公’的,就走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我以为她很快会回来,而且就是在弄堂里,平时这弄堂的人都是认识的,我就一边喊着她‘朵朵快回来’,一边喊雪静快点出来去追她回家,可是…… 小凝,我老了,我太老了,我坐着要起身,花不少时间,我知道我追不上她,我……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喊雪静,我自己站起来追她,可能就追回来了的,呜呜……” 秦凝自己心里难过得要死,可还得安慰老人:“外公,快别这么说了,我明白的,我都明白,您快别难过了,给我想一下,我需要想一下。” 宝生和雪静都安慰着任贵均,秦凝在一旁坐下来,抱住头,仔细的想着任贵均描绘的场景,不禁低喃:“空空……公公……空……” 如果孩子说的是“公公”这两个字的话,那就是朵朵看见了一个人,还是朵朵认识的人。可是,似乎家里没有教朵朵喊谁是公公,都是喊阿公,朵朵喊任贵均倒是太公公的,但是,她人向外跑,显然不是喊的任贵均。 如果孩子说到是“空空”这两个字的话,那……倒是什么呢? 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朵朵是叫空空的呢?似乎朵朵会在空间喊悟空为“空空”,但悟空长留空间,不可能出现在小院外头啊! 秦凝大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可真是苦想冥思着,最终也没有答案。 她也和任雪静和费宝生两个询问,任雪静和费宝生也不知道,朵朵称呼谁公公,或者称呼什么为空空。 秦凝默默的在任贵均床边站起来,努力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躁和绝望,和任贵均说: “外公,我好像有点头绪了,我再回去弄堂口问问,说不定就找着了呢,您好好歇着,别让我们担心啊!” 任贵均忙不迭的说:“真的?那好,你快,你快去,我,我等着,我好好等着。” 秦凝又提醒了费宝生要去学校请假,嘱咐着任雪静怎么买饭怎么照顾老人,这才拖着两条腿,找到医院比较隐蔽的地方,一闪身进了空间。 一进去空间,就只闻果果的哭声,不满、焦虑、委屈的哭声。 秦凝跑进小竹屋,便看见果果趴在成屹峰肩上大哭。 “这是怎么了?” 秦凝忙把孩子抱过来,但果果看看她,继续哭,满面泪痕,伤心不已。 成屹峰无奈的叉着腰说:“唉,她说要找妹妹,奶粉也不肯喝。” 秦凝看看他,他眼里是无尽的心痛和怒火,但还得尽力克制着,别在孩子面前发出来。 秦凝无话可说,把果果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小声哄着:“果果乖呀,妹妹出去一下,妈妈得去找呢,你不哭的话,妈妈就去找,好不好?不哭了啊!” 就这样,秦凝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拍着,在竹屋外头绕了无数遍,孩子哭到精疲力尽了,总算睡着了。 秦凝把果果放在小竹床,又喊过悟空来,让悟空陪着,才和成屹峰小声说话: “外公说,朵朵嘴里说着什么‘空空’还是‘公公’出去的,可我想来想去,我也没想出来,谁是‘空空’和‘公公’。” “空空?”成屹峰正对着果果愁眉不展,此时一听,抬头说:“空空不就是我们家猴子吗?” “可那个时间,我们家猴子正在……等等,等等……猴子!”秦凝正说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她一把揪住成屹峰的手臂: “猴子!也许,朵朵看见了一只猴子,所以她就跟着出去了!” 成屹峰默了默,拉秦凝在身边坐下: “小凝,猴子不是狗,不是那么常见的。外公的院子,是要走进弄堂好远的地方,哪儿来的猴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玩具猴子什么的?” “玩具猴子?我们家的玩具孩子,朵朵看都不看一眼的。” 秦凝依然执着:“所以,那就还是真猴子!” 成屹峰心疼的看着她:“唉!小凝,沪上,什么情况下,会出现真猴子啊?我们要是在黑省的安岭,倒是有可能。” 秦凝眼睛里迸出光来:“不不,有可能,也有可能的啊,耍猴的啊!前几天衣丽亚打电话给我,还说看见街上有耍猴的,问我要不要带孩子去看耍猴的呢!你记得不,当年我们在昭文县,有个耍猴的还让悟空偷我东西呢,这种人走街串户还带偷东西,挺坏的!” ------------ 第45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 听着秦凝的分析,成屹峰轻轻的摸着下巴,陷入深思,再忽然站起来:“或者,就是当年那个耍猴的搞鬼?” 秦凝的眼睛和他对视,不禁拍了拍腿表示认同:“……对!那个人一脸阴险,很坏很坏,只有他,有可能做出拐走朵朵这种事来!” “走,不管是不是他,我们去给鲁兆辉打电话,看能不能问到当年那个混蛋现在在哪儿呢!” 秦凝拉住成屹峰,转瞬出了空间,又回到医院那个代办长途电话的店铺,等了好一会儿,拨通的鲁兆辉的电话。 当听见鲁兆辉那略显粗鲁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秦凝立刻抱住电话说: “鲁大哥,不管你现在多忙,你务必帮我查一个人的去向,就是以前,应该是七二年的时候,有个耍猴的,偷东西,成屹峰报过案,盛刚经办的,后来,这个人还在县南街又偷我钱,被我们打了,也是盛刚经办的,当时……” 可是,鲁兆辉打断了她:“哎哎,妹子你等等,你说你当了大学生,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哥哥我,难得打个电话,还跟我讲小偷干什么呀,啊?我想我那个抢我帽子的小外甥女了,你给带回来我瞧瞧啊!” 秦凝叹气,眼圈又酸又重,哽咽着说:“鲁大哥,你听好,那个抢你帽子的小外甥女不见了,被人抱走了!我现在怀疑,是当年那个小偷把孩子抱走的,我现在急需要你那边给我确定啊!” 电话里“嗷”的一声,鲁兆辉炸锅了:“你说什么?那个孩子抱走了?你你你,你怎么当的妈,啊,你到底怎么当的妈?” 这么大声,旁边的人都听得见,成屹峰几次伸手要拿走秦凝的电话解释,秦凝没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鲁大哥,随你怎么说我,是我不好,可你现在帮我去查查,那个小偷到底还在坐牢,还是已经出来了?当时他偷了三百多块钱,按理,会劳改的!” “唉!你,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去查!不过,七二年啊,可久了,就算真的劳改过,我还得帮你联系劳改地方的电话才能知道这人的下落,要一会儿呢!那我查到了,怎么通知你啊?” 秦凝和成屹峰看了眼,小声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巨泼来斯公寓那边等,那边楼下有电话处,比较容易联系到,现在盲目的去寻找,不如先抓住这唯一靠谱的一点线索了。 鲁兆辉记下了电话号码,秦凝和成屹峰像两个年迈老人似的,相携着回家去等。 这种等待,是无比煎熬心灵的。 原本夫妻两个日日的忙碌,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单独呆一会儿,会觉得无比美好,如今一个孩子不见了,夫妻两个单独对坐,变成了一种很是尴尬的氛围。 秦凝垂头坐在小客厅的椅子上,成屹峰给她倒了杯水,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为彼此都有很强的负疚感,既担心孩子,也担心老人,事情急迫得让人焦头烂额,却又茫然得无从入手,同时,两人还担心自己说错了,让对方心里不好过。 干脆不说了。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秦凝到空间看了看果果,见孩子还在安睡,便出了空间,和成屹峰说:“我下去电话处等吧,心里不定心。” 成屹峰点了点头,看着妻子出了门,他才把手捂住脸,无声的落泪。 秦凝下了楼等了一会儿,心里也知道,鲁兆辉要找一个好几年前的案子,估计一时是找不着的,她便又回家来看孩子。 楼上楼下折腾了好多次,终于,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鲁兆辉来了电话: “小凝,我查到你说的那个案子了,那个耍猴的,叫罗狗剩,当时这个罗狗剩偷了三百多块钱,还涉及好几个盗窃案,是盛刚经办的。 后来这人就判了三年,但因为当时他腿断了,又是外省的,就给延期入狱了,是解押到苏北的一个农场改造去的。 我打电话问过苏北那个农场的人了,这个人劳改的时候也不学好,还偷了农场的东西,所以还加了刑期,是前年年底才被放出来的。 这个人出去农场以后,就回老家了,因为他们当地人都是靠走江湖耍猴为生的,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了。小凝,你觉得,会是这个人吗?” 秦凝叹气:“唉,我希望不是这个人,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当年他想偷我东西,竟然想在背后给我闷棍打晕我,只有这种恶毒的人,才会做出抱走孩子的事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找,往哪儿找。” 鲁兆辉马上说:“妹子,你把你沪上的地址给我一下,我请了假马上来,帮你们一起找!” “……好!谢谢你,鲁大哥!” “唉,别说这些了,快,把地址给我!” 秦凝跟鲁兆辉说好了,才再次往自己家走去。 果果早就醒了,窝在成屹峰怀里,撅着小嘴,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食物也不大肯吃,情绪很不好,过一会儿就喊一遍“妹妹”,让秦凝夫妻俩听着心酸。 秦凝和成屹峰说了鲁兆辉提供的信息,又说:“我觉得,真的是这个人抱走了孩子。鲁大哥说,现在开车过来帮我们找,我需要人手,便答应了。” 成屹峰点了点头,把果果递给秦凝,说:“你带果儿在家等着鲁大哥,我再出去找找吧,这么坐着,我心里太难受了。” 秦凝接了孩子,却拉住他: “哥,不要盲目的找,沪上这么大,我们像没头苍蝇似的找,把自己累死了,也是找不到的。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带走朵朵,我们更加没有线索,但如果是这个罗狗剩的话,至少我们可以打听耍猴的,只要这个城市有人见过耍猴的,说不定就能找到朵朵。” “好,那我就打听耍猴的!” “你……三个小时后,一定要回来一次,要不然,我不放心你,你不能让我既要担心孩子和外公,再担心你啊!而且那时候鲁大哥差不多能到了,咱们也可以商量一下怎么办。” “好,我知道了。” 成屹峰走了,秦凝抱着孩子坐着,却是默默流泪,心里千呼万唤:“朵朵,你在哪儿啊?” 这么坐了一个多小时,秦凝听着门口有脚步声,很快,有人敲门。 秦凝还以为是鲁兆辉来了,抱着孩子急急的去开门,一看,是楼下负责公寓管理的林大叔。 林大叔手里拿着一封信说:“哎,小秦你在家啊,我要问问你呢,你看这个信,是寄给你们家的吗?写的不明不白的!” 秦凝接过信一看,只见一个常见的褐色牛皮纸信封,上面除了巨泼来斯公寓的地址以外,没有写清楚门牌号,只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双胞胎的父母收”。 秦凝手发抖:“应该是,应该是!林大叔,这个,是什么时候寄来的” 林大叔说:“不知道呢,我早上看还没有的,我这会儿开大信箱查就发现了,但我看着没写门牌号也没有写名字,还没邮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你们家,我就先问问。” “林大叔,那谢谢你。” 秦凝也顾不上多说,抓着信就关了门,把果果放在沙发上就撕开了信。 信封里掉出来一张纸和一块儿童手帕。 只一眼,秦凝就知道,帕子是朵朵常用的。 秦凝手更加抖了,拿着手帕放在嘴边,亲了亲,能闻到朵朵特有的幼儿奶香味。 秦凝不可控制的抖着手,打开信纸。 “妖女,如想见女儿,今晚九点,把两千块钱放在福星公园门口第二排第三棵水杉树的下面之后,立刻离开。如若我拿不到钱,或者你告诉了别人,你的秘密,明天就会登上报纸。” 秦凝“啪”的一下瘫坐在地上,终于,有消息了! 不过是要钱,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啊! 秦凝坐在地板上呼呼的喘气,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今天这个信来看,抱走朵朵的人,应该就是曾经那个耍猴人了,秦凝记得,这个人就喊过自己一声“妖女”。 同时,这个人应该是跟踪秦凝一家好些日子了,朵朵在任贵均的小院被带走,信却塞到巨泼来斯公寓的信箱来,就足以证明,这个人对秦凝一家的作息和生活很是了解,甚至,他可能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秦凝夫妻俩的行踪呢。 而且,信里提到了秘密! 秘密啊…… 嗬,秘密! 她秦凝的秘密,岂是被人随意就威胁了的?! 秦凝紧紧捏着信纸想了又想,又抬头看了看客厅的钟,最终,她把果果送入空间。 秦凝把悟空叫过来,花了足有半个小时,十分认真的和悟空以及果果讲道理,最后说: “悟空,果果,你们一定要乖乖的在小竹屋里等着,哪儿也不去,妈妈不能分心,这样才能找到妹妹,知道吗?” 好在,在空间养大的孩子和猴儿都异常聪明,看着秦凝认真的眼睛,都点头同意了。 秦凝便做了些准备,再换上一件乡下人才穿的、很旧的土布衣服,在头上包了条灰扑扑的布巾,打扮成农村妇女的样子,这才出去空间外面,给成屹峰留了一张便条和一封信,便准备离开巨泼来斯公寓。 但是,这次,她并没有从公寓的正门走,而是下楼之后,悄悄的转到了公寓的后门出去了。 公寓的后门很小很隐蔽,出门是往另外一个方向的一条小街道,秦凝自己都是第一次走这个门,她相信,那个偷偷关注着他们家的、信上地址也写不详细的混蛋,一定不会知道还有这一处门。 秦凝出了后门以后,小心留意着四周,确定没有人跟着她,才从小街道出去,绕了一大圈,绕回到巨泼来斯公寓外边的大马路对面,悄悄的观察着巨泼来斯公寓门口。 已经临近五点了,是大城市各个单位学校下班和放学的时间,大马路上人来人往,自行车汇成了河,电车当当的开着,时常会挡住秦凝的视线。 但秦凝还是看见成屹峰骑着一辆自行车,回到了巨泼来斯公寓,远远看去,他的肩膀垂着,脸色阴沉,全身风尘仆仆的骑进了公寓。 秦凝都来不及看他,只是不断的查看着公寓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终于,她发现,在离巨泼来斯公寓大约二十米的地方,有一个挺年轻的绿衣服男人伸着脑袋,不断的张望了巨泼来斯公寓的门口,当成屹峰进去公寓之后,这个人还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确定是不是成屹峰。 秦凝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心里涌动着好些想法。 首先,这个绿衣服男人,并不是几年前那个悟空的主人——罗狗剩。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难道是罗狗剩的同伙?或者压根和罗狗剩没有关联? 其次,秦凝发现,这个人很小心,即便是成屹峰进去了公寓,他也尽力和公寓保持着最少十五到二十米的距离。 怪不得呢,秦凝从来没有发现过有人跟着她。因为十五到二十米,差不多就是靠近秦凝的安全距离,如果太靠近,秦凝的空间会提示的。 这么一观察,又让秦凝不断往罗狗剩身上怀疑,因为这个世上,除了成屹峰,也只有罗狗剩,亲眼目睹过秦凝把悟空收进空间过,所以才说什么秘密;也只有罗狗剩在跟踪秦凝的过程中,被秦凝忽然转身的发觉过,所以才这么的小心翼翼。 这个绿衣服男人,一定是与罗狗剩有关! 罗狗剩,倒真是个狡诈之徒,竟然还有同伙呢! 秦凝暗自咬了咬牙,又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番,没再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便把头上的布巾拉了拉,挡住脸,继续站在马路对面观察着。 又过了半个小时,鲁兆辉开着一辆警车过来了,他把车停在公寓门口下车,一身警服的去和公寓门口的管理人员问话。 绿衣服男人又探出脑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鲁兆辉。 鲁兆辉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什么,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走到警车上去以后,便开着警车走了。 绿衣服男人轻轻拍了拍胸口,隔着一条马路,秦凝似乎都能感觉绿衣服男人的如释重负。 她继续观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式的继续观察。 ------------ 第459章 谁家的孩子胆儿这么大 又半个小时以后,天色暗了下来,绿衣服男人开始离开。 秦凝眼看着有两个男人,从不同方向悄悄的坠上了绿衣服男人,她才放心的离开了。 现在,她的目标是福星公园。 福星公园,就是临近任贵均租住小院附近的那个大公园,每天都是很多人的。老人们一早在公园晨练,孩子们在公园奔跑,年轻人也喜欢饭后在公园散步。 秦凝到福星公园的时候,天色已是全黑,却正好是一天中的一个空档,老人回家煮饭了,孩子们回家吃饭了,年轻人还没开始出动。 秦凝快速又小心的在四周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物之后,便找到了罗狗剩勒索信上写的,第二排第三棵水杉树。 她把树根处的废树叶和泥土扒开,扒成一个小坑,再意念一动,一大叠钱便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了。 秦凝不知道这一大叠有多少钱,但应该不少于两千,她拿一条旧手帕把钱卷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卷,又绑上一根细细的线,再把钱卷埋在刚扒开的小坑里。 秦凝手里拎着钱卷上的细线,十分仔细的查看四周。 没人。 她躲去树后,转瞬进入空间,竖着耳朵,调动一切精神,耐心听着外头的一切动静,等。 四周有汽车的喇叭声,有风声,有虫鸣,从远到近;有人的欢笑声,有人的说话声,有人的脚步声,从繁杂到稀少。 终于,四周趋于宁静。 秦凝看了看空间的苍穹,蓝色渐浓,标志着空间外已是夜深,该有九点了吧。 秦凝迅速的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条黑色的布巾套在头上,只剩两只眼睛乌溜溜的转着。 而耳中,她听见空间外开始有轻微的响动,是脚踩在废树叶上的那种轻微响动。 再一会儿,便是有人开始扒开树叶的声音,秦凝手里的细线开始动了。 秦凝意念轻动,只把自己的头,探出空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控制空间的能力越来越强,现在,她已经不用整个身体出入空间了,而是可以随意的让自己的身体出去一部分,比如吓唬舒风,她就留着下半身在空间里,让舒风以为看见的是一个半截子的东西,而现在,她只让自己蒙着黑布的头探出去,在四下打探。 四周一片漆黑,因为有三四排高高的水杉树挡住了月光,秦凝现在所在的地方,更是能见度极低。 但不影响秦凝超越常人的目力。 她警惕的四处巡视,除了眼前一个黑影在树下挖着什么,四周并没有动静。 秦凝轻轻的笑了一声:“呵呵!” 眼前正撅着屁股挖得起劲的黑影身子抖了抖,迅速直起腰,转动着头,惊恐的问了声:“谁?” 这一声很短暂,又因为黑影很恐惧,声音有些失真,秦凝听不出是不是多年前那个想在背后偷袭她、要回悟空的罗狗剩。 秦凝只好故意又笑了一声:“呵呵!” 黑影一下子靠在水杉树上,反手抱着水杉树,又是惊恐的问着:“谁?妖女么?你,你出来!你出来,我抓你去警察局!” 切!果然是当年那个耍猴的,罗狗剩! 秦凝再不犹豫,眼睛紧紧盯住罗狗剩,空间之力一起,罗狗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整个人突然飞到半空,再重重落下地。 可怜罗狗剩,“啊”了半声,倒是惊得栖息树上的鸟都扑棱了起来,却在重重落地之后,便没了动静。 秦凝又听了听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她意念一动,倒在地上的罗狗剩倏忽不见了,再然后,水杉树下的废叶子轻动一下,卷着钱的手帕包也回到了秦凝手中。 即便她准备充分,她还是放了真钱,以防万一她失手、或者罗狗剩还有后手,那么,罗狗剩能看在钱的份上,别伤了孩子。 秦凝拍了拍手帕包,把钱往随声包包里一丢,便除下了脸上的黑布巾。 现在,是收拾罗狗剩的时候了。 空间蓝莹莹的光线下,罗狗剩穿一件深蓝色的旧中山装,背一个破旧的帆布书包,仰面躺在一处草丛里,有一张又黄又胡子拉渣的脸,正是当年偷秦凝钱没得逞、反而丢了猴子要跟秦凝追讨的人。 此时,他额头和颧骨处绽开皮肉,口鼻处都是血,可见摔得很重。 秦凝探手在他的颈动脉处探了探,还没死。 可是,敢动她女儿,找死! 秦凝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立刻去找了条麻绳出来,把罗狗剩的双手双脚都绑住,再一路拖行,拖到了花梨木树林的深处。 对付这号混蛋,秦凝都不舍得用月亮河的水,便走去悟空住的小树屋里,端了悟空的一个便桶,给罗狗剩来了个猴尿淋头。 罗狗剩立刻被呛醒了:“咳咳,咳咳,咳咳咳,救,救命啊!” 秦凝离他三米远,靠在一颗花梨木上,悠闲的说:“哎,罗狗剩,你可认识我?” 罗狗剩艰难的昂起头,惊恐的四处看着:“你,你,妖女,妖女!来人哪,救命啊,妖女啊!妖女!” 秦凝笑起来:“喊哪!大声的喊!能喊来人,我一定放了你!” 罗狗剩又喊了几声,才似乎意识到不对,开始观察环境,他看看天看看地,最终色厉内荏的喊:“妖女!我要去告发你!你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妖女!你,放开我!要不然我让你见不到你女儿!” 听着这最后一句,秦凝再也忍不住,“噔噔噔”走过去,抬脚就在罗狗剩身上乱踹:“我叫你威胁我,我叫你拿孩子威胁我,我今天不弄死你是我错!” 刚开始,罗狗剩还嘴硬着,死命摆动着身体和秦凝对抗:“妖女,有本事你打死我,妖女,你不得好死……” 渐渐的,罗狗剩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捆得像毛毛虫似的,周围的环境又大不同,他是沾不了便宜的,这才开始求饶:“饶命,饶命,妖女,啊,不,女王饶命,别踢了,再踢,要死了,啊,啊,真的,啊,我要死了……” 罗狗剩气息奄奄的,秦凝发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一些,这才住了脚,喘息着说:“说吧,孩子在哪儿,说出来,或许我能饶你的狗命!” “不,你放了我,放了我就说,否则,你一定找不到你孩子!” “行!你就在这等死吧!” 秦凝丢下这一句,把黑色面罩布卷巴卷巴塞在罗狗剩嘴里,转身就走。 她心里惦记着孩子呢,但不是盲目出手的。出门前,她给成屹峰留了信,交代他别让鲁兆辉进家里,并做了一些布置。 因为按照勒索信突然投到巨泼来斯公寓的时间来看,罗狗剩非常有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秦凝一家的动向。 那么,秦凝就得预防着鲁兆辉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反而惊动了罗狗剩。 而同时,勒索信上写了秦凝秘密什么的话,秦凝便不能让鲁兆辉对这些方面起疑,她只能带走了勒索信,单独行动,并见机行事,却让成屹峰和鲁兆辉想法子,去反追踪盯着秦凝家的人,以期能共同寻找到孩子的下落。 等秦凝发现,盯着巨泼来斯公寓的人并不是罗狗剩的时候,秦凝就猜想着,既然罗狗剩有同伙,那兴许罗狗剩部署周密,还是会到说好的地点试试看勒索有没有成功。 现在,罗狗剩已经抓在空间,但愿成屹峰和鲁兆辉也能有收获,把孩子给带回来。 秦凝趁着外边是浓浓夜色,一下子出了空间,匆匆忙忙的往巨泼来斯公寓赶回去。 刚到巨泼来斯公寓楼下,就看见一辆汽车灯对她闪了闪。 是鲁兆辉的车,鲁兆辉在车窗处探出半个身子向她招手。 秦凝立刻走了过去:“鲁大哥,你们可抓到什么人?” 鲁兆辉指指他的面包车,说:“就这个混蛋,躲在暗处探头探脑,我和屹峰追着他到了个小棚户屋子,他闪进去就不出来了,后来我和屹峰进去找,把他拉出来了,但这混蛋说不清楚啥,孩子也没见,我们正审他呢! 屹峰说你追什么另外的线索去了,有下落吗?干嘛不等我来了再出去,这么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哎哟,屹峰沉不住气了,快要把他打死了!” 鲁兆辉和成屹峰说话的间隙,能听见车里有闷闷的敲打皮肉的声音,和被捂住的哀嚎。 借着路灯的光线,秦凝看见成屹峰坐着,他脚下团着一个身影,那衣服在昏黄灯火下灰绿灰绿的,就是盯梢他们家的人。 秦凝绕到车子另一边去拉开车门,便看见成屹峰在黑乎乎的车子里抡拳头:“快说,孩子在哪儿!” 而成屹峰手底下的人,估计被塞着嘴巴,只是“呜呜”的晃动着身体。 秦凝说:“哥!先别打了,他塞着嘴巴,能说什么?之前一点也没交代吗?” 成屹峰气呼呼的说:“这个混蛋,说来说去,就只是说有人给了他钱,让他看着我们家,有没有人出来,有没有人出去,有没有警察这些,别的一概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打死他!” 成屹峰说着,就在手底下的人身上重重捶了一拳。 秦凝没出声,一下子跨上车,从包包里抽出一把刀子,抵在这人的脖子上,再一把拉开他嘴上的东西,沉声说: “敢叫,我直接插刀子,绑架我孩子,我让你们抵命!现在,看着我!” 绿衣服男人已经被打得满嘴淌血,他惊惶的眸子看看秦凝的刀和秦凝的眼睛,喘息着不敢说话。 秦凝问:“让你盯梢我们家的,是不是叫罗狗剩?” 绿衣服男人:“……叫啥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有一只猴,耍猴的,我叫他猴哥。” “你看着我们家没有什么动静了,就回去给他报信,是不是?” “是。” “他有跟你说过,他绑架孩子了吗?” 绿衣服人忙不迭的解释: “没有,真没有,我都说了,真没有,他只是说给我五块钱一天,让我远远跟着你们就行,真的,真的,别的啥也没说,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耍猴的人呢?” 绿衣服人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给他说了,你们家没有陌生人进出,也没有警察进出,他给了我五块钱,就完了。” 秦凝又问:“那你回去怎么给他报的信?” “他住我们家后头那个小旅馆,我就走到我们家后窗口和他说一声就行的啊!” 绿衣服男人这么一说,成屹峰拎住他衣襟就是一拳:“这个事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啊?” “你,你们抓住我就打,抓住我就要小孩,我不知道啥小孩啊,我以为你们搞错了,我啥也不知道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秦凝叹气,也说了声:“算了,别打了,先去那个小旅馆找孩子再说。鲁大哥,回刚才你们抓到这人的地方,我们找朵朵要紧。” 秦凝劝住了成屹峰,催促着鲁兆辉离开,因为她心里明白,她拿走了勒索信,成屹峰和鲁兆辉就对整件事的发展不太清楚了,自然对好些事问不到点子上了。 鲁兆辉立刻开了车,还挂了警灯的往抓住绿衣服人的地方赶。 近十点了,路上没什么人,车子很快来到了一个密集的住宅区,停在一个弄堂里。 按照绿衣服人指的地方,鲁兆辉和秦凝下了车去打听孩子,成屹峰留在车上看守人。 鲁兆辉正了正警服,此时也不能细讲什么法规了,他走进这个门面很小的旅馆,趴在门口高高的柜台上敲了敲:“哎,同志,我是警察,向你打听一个人,请你配合。” 正在柜台里打瞌睡的旅馆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啊,啊,我配合,我们是正规集体单位,我配合,同志你要问什么?” “你们这有没有住过一个耍猴的?叫罗狗剩的人?” “啊……耍猴的,有!叫什么,我得查查。” “有就好!他涉嫌绑架小孩,你先告诉我们,他住那一间,我们要查他的房间!” “啊……好好,行行。” 工作人员忙不迭的拎了一串钥匙去开门,鲁兆辉快步跟上,秦凝跟在鲁兆辉身后,心怦怦的跳,朵儿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啊! 小旅馆条件极差,走廊里就有一股子霉味,工作人员走到一个房间前,低低“咦”了声:“门……开着呢,那,你们进去看看吧。” 秦凝迫不及待地的去把露着一条缝的门推开,一股夹杂着动物身上才有的酸腐味道冲出来,秦凝心里大痛,哽着声音喊“朵朵,朵朵,你在哪儿”,大步往里走。 然而,屋子里两张床,又脏又乱,有很破的衣服,也有动物的毛发,但是,没有孩子。 秦凝发疯似的把被子和床乱翻,只翻到了一只小袜子,小袜子上有一朵花。 这是朵朵的东西,花还是秦凝亲手绣的,果果的东西绣苹果,朵朵的东西都是绣一朵花。 秦凝抓着那只小袜子,大喊“朵朵,你在哪儿”,继而,忍不住的哭出来。 鲁兆辉回身揪住小旅馆的工作人员:“你看看,你们这旅馆藏着绑架犯呢,你们就没瞧见人带孩子进来?” 工作人员也是惊吓:“没瞧见啊,真没瞧见啊!” 秦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外走:“走,鲁大哥,我们再去问那个人!” 鲁兆辉只好跟上,也不去管小旅馆工作人员了。 汽车上,成屹峰凑在车窗口,见秦凝出来,立刻红着眼睛问:“孩子呢?” 秦凝都不敢回答,只快速上了车,和鲁兆辉说:“开远些,我要问话!” 鲁兆辉明了,把车子掉头,准备开出这条小街道,找一个僻静地方,怎么也得把车上的人再逼出些话来。 成屹峰一看不对,抓住秦凝手臂问:“凝,我问你,孩子呢?” 秦凝大力咬了咬唇,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没在里头,但,一定能找得到的,一定能找得到的。” 成屹峰看着她无奈又焦急的脸,别开眼,捂住自己的脸。 车子开起来,很快转了个弯,上了大马路,成屹峰突然放开手,揪住脚边的绿衣服男人就打,力气大得车子都在晃动。 鲁兆辉一边开车一边喊起来: “哎哎,别冲动,打死他也没有用,哎哎,行了,我都不能开车了……咦?你们看,前面的,是什么?是……是不是一个孩子?啊?谁家这么小的孩子,胆儿这么大,晚上一个人出来了啊?” 一听“孩子”两个字,成屹峰停了手,鲁兆辉突然一脚刹车,停下车子,把头伸出左侧车窗外看。 秦凝也立刻趴去车窗上看。 只见昏黄的路灯光下,宽阔的马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摇摇摆摆的走着,她的左手拽着一根链子,链子一端,是一只比悟空体格还要小些的猴子,正摇动着短短的尾巴,转着头,警惕的看着四周。 当猴子看见了身后的汽车,和汽车里伸出来看的人,它忽然跳上了车道边上的隔离栏。 这个动作,拉扯得那拎着链子的小小身影一个趔趄,小小的身影低语一句:“哎哟,空空,你不乖!” “朵朵!” 秦凝惊呼一声,大力推开面包车的门,奔了下去。 ------题外话------ 更新结束。月末了,有票票的宝宝要翻兜了喔! ------------ 第460章 怎么杀? 午夜,秦凝吸着鼻子,拎着两大包东西,把鲁兆辉送到公寓楼下。 鲁兆辉大力的挥着手:“别送了,快回去,孩子肯定吓坏了,快回去看着孩子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把车里那个混蛋交接给这里的警察,我就回了啊。 别的没什么,就那个啥罗狗剩找不到了,唉,可惜,这地儿不是我的管辖范围啊,你放心,我会和这片的警察说明罗狗剩情况的,最起码要是看见他,肯定先抓了他!” “谢谢你,鲁大哥。” “行了,谁跟谁呀,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哎哟,我家小外甥女真行,还会自己逃出来,哎哟,可乐死我了……” 鲁兆辉笑着,自言自语着,开车走了。 秦凝仰头看看夜空,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家。 屋子里没有人,在送鲁兆辉回去之前,秦凝就让成屹峰带着孩子回房间洗澡,其实一下子把他们都送进了空间。 此时,秦凝去厨房做好了几份食物,一闪身,也进了空间。 空间可热闹了,大家刚游完泳,成屹峰身上披着大毛巾,紧紧搂着两个孩子,眼睛红红的,脸上却笑着,不断的说着:“你们都好好的,爸爸真高兴,真高兴啊!” 果果也笑着,拿一个小毛巾给朵朵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湿头发:“妹妹,妹妹,果果想妹妹。” 朵朵更是笑得灿烂,指着一旁的两只猴子说:“姐姐,空空,看,空空,空空妹妹!” 秦凝的目光,不禁投到两只猴子身上。 成朵带回来的这只猴子,和悟空是一个品种,但看起来要年幼些,雄性。 成屹峰已经把猴子脖子上的铁链拿下了,但是,这猴子身上伤痕很多,尾巴是被剁掉的,耳朵也撕裂过,背脊上好多地方毛发是被烫掉的,皮肉开始溃烂,仔细看,惨不忍睹。 它的眼睛里,惊恐和戒备都很深,好在有悟空和朵朵,它才肯安静的坐着,没有随时准备逃窜的样子。 此时,它正跟在悟空身边,从悟空的背后,好奇的看秦凝。 秦凝把手里的一个盘子往悟空那边伸了伸,说:“悟空,这份是你和你的新朋友的,你可要招待好它哦。” 悟空咧开猴嘴笑着,很高兴,直立着过来拿了盘子,放在雄猴子的面前。 雄猴子看看盘子,看看悟空,身子退后,不敢拿。 悟空“吱吱叽叽”的说了几句,雄猴子又看向秦凝这边的几个人。 只见小小的成朵挣脱开成屹峰的怀抱,走到盘子边,拿起里面的一根红肠就抱住雄猴子:“叽叽,叽叽,叽叽……” 雄猴子看看她,接了红肠咬了一口,猴眼睛瞪大,继而,便一发不可收拾,大嚼了起来。 成屹峰看着这一幕,笑得很骄傲,和秦凝说: “朵朵真的能说猴子话!我刚刚又问了一遍朵朵,我说你怎么出来的?朵朵比手势给我看,她给猴子解开了铁链,猴子就给她开了门,她跟猴子说,家里也有猴子,有好吃的,猴子就跟着朵朵出来了,跟之前鲁兆辉在的时候问的,回答是一样的,看来,她真的是自己逃出来的!” 秦凝也骄傲的一抬下巴:“肯定是真的!我想过了,肯定是因为刚才那个小旅馆的柜台太高,她和猴子自己跑出来,旅馆的人才没有发现。” “想想真后怕,还好我们自己找到了,要是别的人,晚上开车没留意,要是撞了她,可怎么好!” 秦凝咬牙:“可不是!所以,这个罗狗剩,罪该万死!” 成屹峰压着声音说:“一会儿就收拾他!” 夫妻俩不再提,只管和孩子们开心的吃了夜宵,还商量着给雄猴子取了个新名儿,就叫金刚。 秦凝拿了一支消炎的药膏,让悟空给金刚搽伤疤。 悟空看着伤疤,“吱吱叽叽”的表示愤怒,金刚像一个小弟弟似的,反过来抱住悟空的手臂安慰,两个猴子相处的非常好,秦凝便嘱咐悟空带着金刚回树屋休息了。 小成朵是饿了也累了,刚回来已经喝过奶,这会儿还吃了好些东西,吃着吃着便在成屹峰怀里睡着了。 果果这一天一夜想念妹妹,也没睡好,此时也靠在秦凝怀里昏昏欲睡。 夫妻脸看着孩子们的样子,真是满心满眼的心疼,一人抱一个,送到大竹床上去歇息了。 两个大人坐在床边坐了好久,手里握着孩子的小手,眼里看着孩子天使般的容颜,耳边听着孩子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心口处才一点一点的放松,才敢相信,一切都过去了。 小竹窗外,蓝色的苍芎开始微微泛白,昭示着快要天亮了。 成屹峰拉了拉秦凝,便先走出了竹屋,秦凝立刻跟上。 夫妻俩默契的大步走着,很快来到了花梨木树林的最深处,一人一边站在了罗狗剩的身边。 罗狗剩醒着,因为嘴巴被布塞着,只剩瞪大一对黄黄的三角眼,惊恐的在秦凝夫妻两人身上游移。 可成屹峰夫妻并没有看他,只是对视。 成屹峰冷冷的说:“杀了!” 秦凝淡淡的问着:“怎么杀?” “丢江里。” “我累了,不想出去走那么远。” “那活埋吧。” “行。” 就这么几句话,罗狗剩听着,在地下大力的挣扎起来:“唔唔,唔唔唔,唔唔……”他奋力的拱着身子想要爬起来,眼里的乞求浓烈。 秦凝这才低下头,对他淡漠的看了一眼,说:“怎么,临死前,还有话说?” 罗狗剩大力点头,眼里布满了红丝,脸和脖子都涨红了。 秦凝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 “你要说什么?我真不知道,你这种临死的人,还用得着说什么?威胁我的话,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孩子自己回来了;另外,你的猴子也弃暗投明,在我手里了。 可你却知道我的秘密呢,那,把你留在这世界上,实在是个累赘,你必须死啊!不过,看在你送了我两只猴子的份上,我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记住,一句话,想好了再说啊!” 罗狗剩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凝,眼里的恐惧到达顶点,当成屹峰一把拉下他嘴里的黑色布巾时,他都吓得不会说话了。 直到秦凝说:“怎么,没话说?那,哥,去拿把铁锹来,挖坑埋人吧!” 罗狗剩才叫起来:“啊,不,不,放了我,放了我,随便你们让我做什么,放我一条生路,放我一条生路啊!” “啧!真吵,闭嘴!” “是是,我小点声,女王,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秦凝厉声说:“罗狗剩!你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是你让猴子偷我东西在先,我才收你猴子的,可你呢?竟然想要在我背后偷袭我!可当年的我,依然放了你一条生路了。过了这么些年,你不知悔改,竟然还跑来害我孩子,你觉得,我还会再放你吗?” 罗狗剩挣扎着爬起半个身子,匍匐在秦凝脚下: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不是特意跑来害你们的,我只是碰巧看见了你,我才想弄几个钱花花的。 真的,我没想伤孩子,不信你问孩子,我一点儿也没亏待她,孩子也乖,真乖,我没舍得伤她,我就是没钱啊! 求求你,你是神仙,神仙娘娘,女王娘娘,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不敢了,求求你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 成屹峰大力的踢了他一脚,说: “罗狗剩,你作的恶可不少,你抓那些猴子,本来是帮着你养家糊口的,可你对它们是怎么做的?浑身伤痕啊!你还敢拐走我的孩子,说得好听,你没亏待她,但她那么小,不会害怕吗?你个混蛋,还害我家里老人吓得中风,放过你,是不可能的。别啰嗦了,老婆,我去拿铁锹!活埋!” 说完,成屹峰就走开了。 罗狗剩吓得在地下奋力蠕动着靠近秦凝:“不不,别杀我,我给你们做牛做马也行啊,别杀我啊!” “哦,做牛做马也行?” “对对,做牛做马,做牛做马啊!” “行,想活命,那就先给我们做牛做马十年再说吧!” *** 当空间的日头缓缓升起的时候,秦凝已经换过衣服,手里拿了药膏和食物,到了悟空睡觉的树屋下。 “悟空,起来了吗?” “吱吱,主子,起来了,金刚,痛痛。” “痛痛?怎么了?” “主子快来。” 悟空在树屋的窗口向秦凝直挥手,秦凝爬上树屋一看,金刚缩在树屋角落里,猴脸红红的,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秦凝。 秦凝像对人类那样,摸摸金刚的额头,哟!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悟空急急的看着秦凝,秦凝瞧着也是心疼,可怜的猴子,跟着罗狗剩这种主人,天天的打骂,现在金刚到了好的环境,心情放松下来,就生病了。 秦凝安慰着悟空:“没事,大概是它身上的伤开始发炎,才会有点发烧,但是在空间不会有事的,我们治好它,我去拿药。” 秦凝折回竹屋拿了一点小孩子的退烧药,也拿了一颗宝珠,都喂给金刚吃了。 大概是因为有悟空这个同类在,金刚很配合,也很通人性,等秦凝喂完了,还握住秦凝的手放在猴嘴上亲亲,表示感谢。 秦凝摸摸金刚的头,让它好好休息,又把药膏交给悟空,叫它记得给金刚搽伤口,还说: “悟空,你要去看看吗?打金刚的人,也是以前打过你的那个人,被我抓来了,现在我们已经给他锁了根铁链,他以前怎么对你们的,以后你也怎么对他好了。” “吱吱!在哪里?” 悟空一下子跳起来,咧开猴嘴,满眼愤怒,金刚也不再恹恹的了,直立起来,吱吱乱叫。 秦凝说:“就在葡萄架子那里。以后,我们罚他干活,所以的农活,都让他做,由你监督。” “吱吱,好,打他,坏蛋,打他!” “嗯,可以打,别打死就行。但现在,你最主要是照顾好金刚,也要教会它照顾妹妹们,知道吗?” “叽叽,知道,知道,照顾妹妹。” 悟空猴头猛点,金刚也呲牙表示明白了,秦凝才下了树屋。 大竹屋里,两个孩子还在安睡,成屹峰坐在一边,怜惜又宠溺的看着她们。 秦凝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两个孩子,小声的和成屹峰商量: “现在没事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过外公,你和宝生都去上学吧,我再请假几天,一个是得找个男短工照顾外公,另外,要再找一两个人,照顾果果和朵朵,光雪静一个,是不够的。” 成屹峰摇摇头:“你也累了,还是我再请假几天,我来办这些事吧,你去上学。” 秦凝说:“你和宝生学外语,少一节课就是少了很多内容,这和我学历史不一样,再说有仲倚竹教授帮着我补课,我少几天不要紧的,这一点你就别和我争了。放心吧,我尽快办好了,就去上学,也许用不了一两天呢。” 成屹峰想了想,点了头:“那好吧。对了,李晓晓家那些东西怎么办?” 成屹峰指的,是空间里李晓晓家的家具被褥等杂物,秦凝把东西随意收在空间,夫妻俩进出都会看见那一大堆东西,看一次就心里堵一次。 但之前要忙着找孩子,堵就移开眼不看,现在孩子找到了,成屹峰再看见这些东西,心情就超级不爽,似乎在不断的提醒他,有个女人因为自己而想害秦凝似的。 秦凝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堆着李晓晓家东西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哼!这个女人真的很坏,她不但想害我坐牢,可还想着等毕业的时候拿捏你呢,这种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为了找朵朵,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反正现在她被剃了半边头,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出来见人。” 成屹峰气得咬牙:“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想要破坏我的人生,我可不想等。老婆,我倒是想到个法子,至少,可以让她再也不那么嚣张。” “你说。” “是这样,我听有同学谈论过SRB的事,沪上有很多张某木乔的传说,不如我们这样……” ------题外话------ 有些地方如果不明白,或者实在要弄明白,亲们自己度娘吧,我怕踩线,请理解 ------------ 第461章 朵朵乖乖 夫妻俩小声商量了一会儿,秦凝勾起嘴角笑了笑: “行,那今晚咱们就行动,李晓晓家东西还挺多,堆在空间也不是个事,就按照你说的办,反正,我是希望,以后在沪上,不要再看见这种人了。” 夫妻两个商量妥了,这才出门去往医院。 时间还早,秦凝和成屹峰到了医院,便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把依然睡着的孩子从空间弄出来,和成屹峰一人一个抱着,进了任贵均的病房。 宝生和任雪静都还尽心的守着,当看见秦凝和成屹峰抱着两个孩子进来,都又惊又喜,但怕吵醒别的病人,两人都憋着,脸有些扭曲。 任雪静捂住嘴,哽咽着走过来,在秦凝和成屹峰怀里都看了看,最终从秦凝怀里抱过一个孩子,紧紧搂着,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秦凝拍了拍她,安慰说:“这下放心了吧?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而宝生,轻轻的摇醒了任贵均:“阿公,阿公,醒醒,妹妹找着了,你看,妹妹找着了!” 任贵均脸色依然灰灰的,但当他听清了宝生的话,定睛一看,眼里便泛出神采来,抬着手,招呼大家过去。 任雪静把手里的孩子放到他面前,哑着嗓子说:“爷爷,是朵朵,是朵朵回来了!可吓死我了,总算是没事了!” 老人还不放心,双胞胎长得太像了,万一孙辈们为了安慰他,把果果拿来哄他呢? 任贵均眼睛看看朵朵,却有些不甘心的向成屹峰手里的孩子望。 成屹峰明白老人的想法,把手里的孩子也抱过去给他看:“外公,我们没哄你,这个是果果,昨天回来迟,两个孩子都还睡呢。” 老人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这才算是释怀了,伸出树皮似的手,小心的抚摸一下孩子粉嫩的小手,老泪纵横的呜咽:“好,这就好,回来就好……” 孙辈们看着这一幕,都是忍不住的红了眼,尤其是任雪静。 朵朵丢了的这一天两夜,她真是煎熬得很,凝姐姐是让她来带孩子的,结果孩子丢了一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了。 大上海的生活,不知道比在乡下天天出工下地要好了多少,凝姐姐说得对,她不会再看上乡下的男人了,她希望她再努力些,以后能跟着凝姐姐留在沪上,哪怕一直只是看孩子也好啊! 而且果果和朵朵太可爱了,这么相处了几个月,她早就喜欢她们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孩子丢了一个,真是让人挖心挖肝的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能继续留下来了。 可现在孩子回来了,安全的回来了,任雪静真是太激动了。 她的眼泪成串的落,不小心掉在朵朵脸上,朵朵醒了。 她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看看四周,却开始在人群里寻找人,最终向秦凝张开手臂,瘪着嘴喊:“妈妈!” 这是以往少见的情形。 朵朵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以往,在空间内有悟空陪着,在空间外有任贵均、任雪静几个天天带着,她并不怎么黏秦凝,有时候她玩得兴起,秦凝喊她也不理。 现在,她竟然一张开眼睛就找妈妈,看来,这一天两夜,孩子心理还是留下阴影了。 秦凝心疼的抱起她,安抚了一会儿,就指点着跟她说: “朵朵,你看,你突然跑出去了,太公公都急得生病了,雪静姨姨也吓得哭了呢!朵朵呀,我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以后千万不可以这么做哦!你现在回来啦,要跟太公公和雪静姨姨说对不起哦!” 孩子的事非观和责任心,应该从小培养,就算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可以指引着踏出一步一步,秦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朵朵转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看任贵均床头的输液瓶,再看看任雪静的泪眼,靠在秦凝身上,小小声的说:“对不起。” 任雪静眼泪流得更凶了,抱住秦凝手臂一个劲的说:“凝姐姐,是我的错,是我该说对不起,呜呜,姐姐……” “快别这么说了,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姐姐知道你辛苦了,姐姐不怪你,姐姐自己也大意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凝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朵朵?你们怎么找着朵朵的?” “哎,正想和你们说呢,你们可想不到,朵朵很厉害呢,自己逃出来的!” 秦凝让宝生把任贵均扶起来一些,将怎么找到朵朵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大家都又惊又奇,任贵均的精神都好了起来,开始对成朵进行了现场采访。 老人问:“朵朵呀,你那天,看见什么好玩东西,就不等太公公的跑出去啦?” 成朵坐在任贵均的被子上,扬着小手说:“空空,有空空,我去看。” 老人问:“什么是空空啊?” 秦凝翻译兼隐藏些容易露馅的真相:“空空就是猴子。外公,我给孩子们讲过西游记,我说猴子叫孙悟空,所以朵朵看见猴子,就是喊空空。” 老人便点点头,又问朵朵:“那个抱走你的伯伯,对你好不好呀?” 朵朵长睫毛扇扇,看向秦凝。 其实,这个问题,秦凝自己没敢问过朵朵,害怕。 她很害怕,如果知道罗狗剩有虐待了朵朵的话,她要对罗狗剩千刀万剐,她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以及任贵均任雪静的疏忽,直至走向众叛亲离。 这种心思,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不能理解,但秦凝自己深深的知道,心魔对一个人的影响。 所以,当朵朵回来以后,她给孩子全身检查,发现一个伤痕淤青都没有,秦凝就不敢问孩子,只当罗狗剩对孩子还好。 成屹峰估计也有和秦凝一样的担心,此时听老人这么问朵朵,和秦凝对视了一眼,别开眼,不敢看孩子。 小朵朵伸出手,抱住秦凝的脖子,撅起嘴说:“伯伯不给奶,饿!” 秦凝心刺痛,抬起手,如抚摸豆腐般,举重若轻的抚摸孩子。 老人又说:“哎哟,真是个坏人!他有没有打你啊?” 秦凝的心提到嗓子眼,手顿在孩子背上不敢动。 就见小朵朵拍着小胸脯说:“伯伯打空空,怕怕哦,朵朵就乖乖。”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吐了口气。 成朵是个鬼灵精,她这话的意思就是,罗狗剩虐待猴子,她很害怕,她就乖乖的,不敢惹罗狗剩生气。 任贵均大力点头:“哎哟,小朵朵,你真是个会看眼色的,好,好,那你再给太公公讲讲,你怎么跑出来的呀?” 这个环节,秦凝和成屹峰都听过了,但真觉得百听不厌,就都满眼柔光的看着孩子坐在床上比划。 朵朵还太过幼小,语言表达得还不完整,但是她用肢体动作协助着,再加上秦凝和成屹峰的解释,众人都明白了朵朵怎么和猴子协作、逃离旅馆的事。 任贵均眼中含泪的赞赏:“朵朵真了不起啊!朵朵,谢谢你呀,真是勇敢呀,你要是不回来,太公公都不想活了。” 众人又是一番嘘吁,秦凝和成屹峰尽力对老人安慰了一番,看着时间不早了,秦凝便说: “外公,我再请几天假,给你这儿找个护工来,有个人顾着你,你也舒服些。就是屹峰哥和宝生两个,他们课业比较多,就让他们去上学吧。” 任贵均点头:“对对,让他们去上学,唉,我真是拖累你们这些好孩子了,快去上学吧,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回家去了啊。” 成屹峰和费宝生相互看看,知道再留着,老人心理反而有负担,便和任贵均告别了。 秦凝和任雪静一人抱一个孩子送出了病房。 等人都走了,任雪静手里抱着还在安睡的果果,拉过秦凝,没往病房里去,却在走廊里小声和秦凝说: “凝姐姐,我……我想跟你说一个事,你别怪我多嘴。就是昨天,我给我们大队打了个电话,我让大队的人跟我爹带话,爷爷病了,让我爹马上来服侍爷爷。 凝姐姐,我想过了,爷爷,是我们的爷爷,有了爷爷,才照顾着我爹这个当年的拖油瓶成的家,再有了我和我弟弟,爹不能那么没良心,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我昨天还想,要是我爹来了,我也该出去找朵朵去,找不着我就不活了,还好朵朵回来了。 我爹娘他们……以前的事就算了,可现在爷爷老了,该我们家照顾着的,如今,却是你和宝生哥在出钱又出力的,太……不像话了。 我想过了,你别请什么护工了,就让我爹来服侍爷爷!要是我爹不来,我,我从此,也不认他当爹了!每个月的三十块,凝姐姐,你也别再寄给他,我留着,我养爷爷,我请护工,以后,我只和爷爷过着了!” 秦凝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的看着任雪静。 真想不到,任雪静来了沪上几个月,竟然有了要跟小气无知父母决裂的勇气了啊! 秦凝勾起嘴角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挺勇敢的啊,那,我就等一等,看你爹会不会来。” 任雪静大力点头,认真又坚定:“嗯!凝姐姐,你等一天,要是今天我爹不来,我不认他爹!他别再跟我讲,我该孝顺他们,我不理他们了!” 秦凝欣慰的看着她,正在想究竟该真的等上一天,等那不靠谱的任东升来,还是先请个短工来先照顾着老人好呢,就听见身后小心翼翼的一声:“雪静?” 秦凝和任雪静一起回头,便看见小季拎了个小包袱,任东升背着个大包袱,站在身后。 任雪静大喜:“爹!你来了!” 任东升穿了件半旧的灰衬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哎哟,雪静,才三个月不见,你长高了,变标致了,不像乡下人,爹都不敢认了!” 秦凝看着他身上背的大包袱,眼光闪了闪,客客气气的喊了声:“舅舅。” 任东升眼里的不好意思更甚,说:“哎,小凝啊,那个,雪静昨天打电话到大队,说我爹病了?不要紧吧?” 秦凝没答反问:“舅舅,你这大包小裹的,是来住下服侍外公的吗?” 任东升点点头:“是啊,我跟生产队请假了,我住下,服侍我爹。唉,就是我这乡下老社员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来沪上大医院,我厚着脸皮去找了你契爹,求着他帮忙,那么,小季天不亮的开车送我来的,呵呵,我还是沾你便宜了。” 秦凝笑笑,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只回答他:“舅舅,外公有点小中风,你这来了,可要住好久的,耽误工分不少,你决定了吗?” 任东升尴尬的抽了抽脸:“哦,小中风啊?那……还好还好,没有大事就好。唉,小凝啊,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毕竟是我爹,工分就工分吧,我,我不能连外人都不如的啊!他住哪间,我进去看看他?” 秦凝便也不再说他,只和任雪静交代:“雪静,既然你爹来了,那我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任雪静还体贴的说:“凝姐姐,我爹来了,不如你把孩子放去福星街,我回来顾着,你去上学。” 秦凝摆摆手:“暂时不了,你也歇几天,我也想多陪陪孩子。正好小季在,送我回家吧。” 小季挺高兴的,帮秦凝抱了一个孩子,坐了小卡车一起回了巨泼来斯公寓,又把孩子帮秦凝抱上楼,把身上背着的小包袱拿下了:“赵主任让我带给你的好吃的,说是徐震清送的呢!” 秦凝借着说让孩子在房里睡觉,一转眼把孩子送进了空间,出来收拾了小季的东西,笑着说:“哟,现在徐震清倒过来拍我契爹马屁了?” 小季也笑:“可不是!赵主任的一大队,作为‘分田到户责任包干计划’的试点大队,已经比别的大队先完成了棉花苗株的种植了,苗株长势也比别的大队好,大队的服装作坊效益又好,徐震清觉得,今年一大队的人均收入,肯定是全公社第一的。 可赵主任还按照你交代的,谦虚得很,只和人说这个‘分田到户责任包干’的想法是徐震清的功劳,徐震清可不是很高兴?当然倒过来讨好赵主任了呢!” “嗯,你回去跟我契爹说,叫他继续保持谦虚,千万别把功劳往身上揽,这种好日子就会一直有哦!” “好!对了,秦凝,跟你说一个好笑的事啊,你们那个大伯娘,就月长村那个,出事了!” ------题外话------ 今日两更结束。 ------------ 第462章 在这里,我是女王 秦凝一听“大伯娘”几个字,正给小季倒茶的手顿了顿:“你说的,是陆水芬?” 小季说:“啊,好像是叫陆水芬,反正就是跑来我家,千方百计要去东北的那个讨厌女人。” “出啥事啦?” “被儿媳妇打了!” “啥?儿媳妇?!为什么呀?” “哈,活该的呢!” 小季在秦凝家坐了一个小时,和秦凝绘声绘色的描画了一幅农村婆媳打架的长卷。 说是陆水芬自从被秦凝和任阿山设局坑回了四百多块钱之后,一直很沮丧,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这笔钱弄回去。 陆水芬找了小季的娘很多次,但小季半边脸毁了,看起来很吓人,他们家和队长家又是近亲,陆水芬一来找小季的娘,队长就带着一大帮的人吓唬陆水芬,陆水芬就不敢再上门。 钱拿不回来,成有川又跟陆水芬家彻底翻脸,其他弟弟妹妹们因此唾弃他们,陆水芬和成家老大日子不好过,心里更不好过,陆水芬渐渐就生病了。 就前些日子,病得还挺重,起不来床。 陆水芬让成家老大去喊大女儿回家伺候几天,大女儿对成家老大说: “爹,我借了你们钱你们还不了,就不要再来叫我伺候了啊,要不然我在夫家不好过,我也要病了啊。” 陆水芬伤心得很,又让成家老大喊小女儿回家伺候。 小女儿心思深些,来了,服侍了一天,对陆水芬哭着说: “娘,我被男人骂得鬼都不如了,可我还来伺候你呢,要不你先还我点钱吧,我也好给家里男人一个交代。” 对比着大女儿的情形,陆水芬觉得小女儿真不错,偷偷的从仅剩的五十块钱里头,抽了十块,给了小女儿。 小女儿拿了钱,第二天就不来了,还去和陆水芬大女儿说: “娘口口声声没钱了,可我去了一天,她不是又抠出钱来了?哼!她要是索性没有给我,我倒还相信她,怎么也是我们娘,伺候几天也没什么,可她明明有钱,却说没有了,还不是要留着钱给儿子!” 小女儿这么一挑拨,大女儿气冲脑门,第二天就回娘家,伺候了一天,也哄着陆水芬拿了十块钱。 这十块钱拿在手里,非但不感谢,却完全同意了妹妹的说法——娘手头有钱,却留着,归根到底想留给儿子的。 大女儿也回去了,不伺候老娘了。 陆水芬躺在床上难受,最终,求助儿媳妇。 儿媳妇又生了个孩子,在家顾孩子,没出工呢!按理,顾一下婆婆也没什么,可儿媳妇正生气着呢,说是生了老三,家里缺钱用,婆婆非但不肯还钱,还让她顾着三个孩子的媳妇伺候,真是没天理了!这种事,不是该找女儿来的吗? 儿媳妇撺掇着陆水芬儿子去喊两个姐妹来伺候,叫了两次,两个姐妹就和兄弟吵开了:“别来叫我们,你是儿子,娘啥事都想着你!有五十块钱,才只给我们一人十块,为什么,还不是要留给你的!” 一听这个,儿子气得不得了,娘之前说没钱了,不肯把借去的钱还出来,害自己被婆娘数落了一年多,原来竟然还留着钱给姐妹啊! 儿子当即回家和老婆说去了,儿媳妇听完,当即就跑到陆水芬床边骂去了。 陆水芬本来好一些了,正自己摸索着起身,想要煮点粥喝呢,被儿媳妇过来,一把拽起被子,就要搜剩下的钱。 陆水芬以往可都是很厉害的,哪里受得了儿媳妇这气,当即就骂儿媳妇了。 儿媳妇如今生养了三个孩子,再不是前几年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儿了,一点不怕她,当即和陆水芬对骂。 骂着骂着,婆媳两个就动上了手,陆水芬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儿媳妇对手,几下子就输了,被儿媳妇打了好几巴掌,可把陆水芬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受了委屈的陆水芬豁出去了,就势倒在地上,爬出家门,在村巷里大哭大骂,势要破坏儿媳妇的名声,给自己出口气。 这么一吵,本来看不上她的村民们便又围过来看戏了。 农村里嘛,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嘴碎婆娘们,这些人一边说着陆水芬儿媳妇怎么怎么不好,一边撺掇着让陆水芬请舅爷来主持公道。 两个女人吵架,成家老大也很无奈,一听众人的话,便真的去陆水芬娘家,请了大舅哥来主持公道。 可这位大舅哥,依然记恨着陆水芬没有尽力的帮着他女儿撮合给成屹峰,也没有尽力的说给那个秀才村的小裁缝,导致他女儿这大年纪,只好找了个和他这当爹的差不多年纪的城里老男人,这真是让人憋屈的事。 本来现在两家都少来往了,现在竟然还来请他这个大舅哥主持公道?呵呵哒! 大舅哥心里冷笑着,来了就尽淌浑水了,非但不劝和着外甥媳妇和陆水芬和好,还话里有话的挑拨着,说陆水芬本来就不应该把钱给女儿。 于是,儿媳妇气焰更高了,当着人面的又骂起了陆水芬,陆水芬颜面尽失,扑过去就打儿媳妇,儿媳妇毫不犹豫的还手,又打上了。 最终,陆水芬在倒地求饶之下,让儿媳妇大摇大摆的走了作为终点。 这件事,被整个村的人当笑话讲,没多久就传遍了周边的村落,人人都知道,陆水芬真正的是被所有人嫌弃了。 小季讲完陆水芬的故事,笑着摇头:“……可没脸了,听说出工去都没人理她,偶尔她气不过和儿媳妇吵几句,儿媳妇就骂她,‘你怎么对奶奶的,我们就怎么对你,你撒什么泼’,现在陆水芬再不敢出声了。” 秦凝弯着嘴角也笑了笑,说:“万事有因就有果,她还真是活该。” “可不是!” 小季笑着走了。 秦凝送小季到楼下,顺便给仲倚竹办公室打电话,一方面想再请几天假,一方面想让仲倚竹帮忙找找,有没有会弹琴会画画的老师,给果果朵朵介绍一个来。 仲倚竹在电话里听了秦凝的要求,答应马上帮着问问,又说: “秦凝,你知道吗?舒风的家里来学校给舒风请了长假,把舒风送去精神病院了,我听说啊,舒风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成天说有人要害他,还说有人半夜来把他吊外白渡桥呢,哎哟,可真想得出。” 秦凝无声的笑:“哦,这样啊,那这长假,会长到多久啊?” “那可就不知道了,精神病嘛,有的好几年才能好,有的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呵呵,那以后,我在学校看不到他了。” “应该是看不到了。” 秦凝挂了电话,心情大好,回家和孩子们好好休息去了。 经历了朵朵丢失的事,也让她很自责,养育孩子,真不是简单的事情,既然她无所谓学历,那她还是多点时间照顾孩子们吧。 可等她回到空间一看,可不得了,两个孩子都起来了,正跟在悟空和金刚的身后,追着鼻青脸肿的罗狗剩跑呢! 罗狗剩脖子上被拴了原本用来栓金刚的铁链子,铁链子一头的粗麻绳被锁在一颗粗大的花梨木上,所以罗狗剩的活动范围,就是以粗麻绳为半径、大约四米的空间。 悟空手里拎着个筐,金刚手里挥着根树枝,都“吱吱”的叫着,不断向罗狗剩呲牙,生气极了的表现。 罗狗剩抱着脑袋跑了一段,跑不动了,就可怜兮兮的求饶:“好了好了,猴儿们,我干,我干活啊!” 悟空就挥爪子让金刚走开,它把手里的筐递过去,指着离花梨木树林最近的一个葡萄架子。 罗狗剩拎着筐,一瘸一拐的走到葡萄架子下去摘葡萄,等摘了一段,悟空就把铁链子的锁开了,再换一段,监督得十分尽心。 可秦凝看着这画面,其实心里有些紧张。 昨天,她和成屹峰商量了很久,决定暂时留下罗狗剩一命。 一方面,秦凝参照着空间外的现行法律,知道罗狗剩拐带走朵朵这种事,罪不至死,甚至真要用法律处置的话,最多也就劳改个三五年。 但现在罗狗剩知道了秦凝的秘密,不能随便放出去,可要秦凝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杀了灭口,尤其是杀在空间里,秦凝觉得下不去手。 她可一直告诫自己,能力越强,越要自我约束,才是存世之道,否则,她说不定会遭到反噬。 另一个方面,现在空间种植的东西挺多,而秦凝和成屹峰都忙,种植收割这些事,全部交给悟空,是不可能的了,得有个人类来干活比较好。 所以,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让罗狗剩吓破了胆,愿意接受在空间留下劳改。 但罗狗剩这种人,毕竟心地不善,现在看起来很听话,但谁知道这种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须得再给他安抚一下啊! 秦凝慢慢的走了过去,把两个孩子拉开一点,又问雄猴子:“金刚,你好点了吗?” 金刚和秦凝还不算熟,但已经知道亲近秦凝,它蹲在地下,仰着猴头,一副求摸头的可爱样子,和对着罗狗剩,神情是一个天一个地。 秦凝摸摸它的猴头,不烫了,便说:“这是好了。你好了,金刚。” 金刚很高兴,呲着牙上蹿下跳。 秦凝又喊悟空:“悟空啊,干活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你去拿两个包子来给这个干活的老罗吃。” 悟空很生气,对着秦凝“叽叽咕咕”一阵,意思是说,罗狗剩以前对它和金刚不好,现在它和金刚也要对罗狗剩不好。 秦凝点点头,说:“嗯嗯,我知道的,但是,人类惩罚坏人的方式比较有用,咱们先给他吃饱了,再让他干活,这样就能干多一点,干久一点了,要是把他饿死了,那就得你干活了哟!” 悟空这才气咻咻跳开了,去拿包子。 秦凝转而对罗狗剩说:“看见了吧,你在这儿,得罪的可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别想着坏念头,只要我稍有发现,随时都能捏死你,但要是你安分守己的在这呆上几年,我会放你出去的。” 罗狗剩看看她,黄黄的眼睛里闪烁不明,但点了点头。 而悟空很快拿了包子来,它把两个包子抓在手里,很不情愿给罗狗剩,就在两个包子上各咬了两大口,才丢给罗狗剩。 罗狗剩饿了快一天一夜了,抓住包子快速的吃,噎得伸头缩脑的,却还是一下子就吃完了,忐忑的看着秦凝。 秦凝指指不远处的山说:“罗狗剩,你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但其实,你知道的还不全面。你看,这整个地方,方圆几十里,有山有地,但其实,他们不是真正的山和地,它们不过是在我的识海里。 所以,这里的山不一样,这里的地不一样,这里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带你离开这里,你看……” 秦凝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铁链子,一个转念,已经出了空间,站在了一个客厅里。 环境完全不同,气温也不一样,罗狗剩立刻张大了嘴四顾,整个人处在震惊无比的状态。 可没等他看清楚,秦凝一个转念,又回到了刚才的花梨木树下。 罗狗剩依然四顾,却彷徨无比,张着的嘴抖动起来,身子也抖动起来,脚似乎软得站不住的摇晃。 秦凝放了他的铁链子,冷冷的说: “明白了吧?这个地方,毫无破绽,没有我的意念,你是出不去的。当然,我要是出了事,你便也就死了,所以,千万不要想对付我和我家人,在这里,我是女王,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可以猜测到,一旦我知道你起了恶念,便是你的死期。 接下来的几天,我让悟空带着你,在这个地方转一圈,顺便让你知道一下,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让你知道,让你死是多么容易的事,希望你早日跟我说,你会好好的在这里为你做下的错事服刑。” 秦凝说完,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走得那么从容,走得那么自信。 罗狗剩一下子瘫在地下,只剩下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发抖。 ------------ 第463章 处置李晓晓 成屹峰放学回来的时候,秦凝已经煮好了晚饭。 成屹峰进门放下书包说:“老婆,我去医院看了外公,任东升在,还说以后都是他来照顾外公,不用我们操心,这事你知道吗?” 秦凝解下围裙,说:“我知道,是雪静让他来的。雪静毕竟读过书,又看着宝生对外公那么好,心思和任东升房秀娟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轮到任雪静去影响任东升,尽作为儿子的义务了。” 成屹峰感慨起来:“真想不到,外公还能等到这一天,也不知道,这次,任东升是不是真心的?” “我们便看看呗。他要是真心的尽一个儿子的责任,照顾外公几年,让外公能尽享天伦,那以后我们自然不会给他亏吃,可要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他可没好处,房子我们都是可以不给他住的。” “就是这么说。” 夫妻俩都挺高兴,把孩子带出来吃了晚餐,一起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也一起哄着孩子们睡觉,甜蜜又温馨。 等孩子们睡着了,秦凝和成屹峰换过黑衣服,出门了。 现在,该处置李晓晓一家了。 李晓晓因为一厢情愿的喜欢成屹峰,伙同哥哥李军,竟然要和舒风联合着想害秦凝坐牢,这么嚣张,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父亲是市革委会的领导,很有权利。 仗势欺人到这种份上,那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了。 秦凝和成屹峰骑着自行车,到了一处公寓,成屹峰指了指公寓三楼上的其中一间说:“据说就是那间,怎么上去?” 秦凝打个响指:“悟空!” 三分钟以后,三楼那黑乎乎的房子忽然打开一扇窗,垂下来一根绳子,一个身影拉住绳子,三两下就攀了上去。 很快,原本空荡的屋子里,开始凭空出现了各种家具,放着各种古玩的橱,接上电话线的电话,在这时代极时髦的冰箱和电视机,床上开始出现被褥,衣柜里开始挂上衣服,房间最隐蔽的地方,还塞进了一个保险柜。 不过转眼之间,这个空置的房间便有了生活的气息。 有个人影带着手套,拿起电话,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端喂了几声,人影笑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一个身影顺着绳子滑下了公寓,一切归于宁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那个身影下了公寓,很快变成了两个人,再变成了两个人骑上两辆自行车,潇潇洒洒的走了。 秦凝又在家陪了孩子三天,第三天的时候,仲倚竹电话打到秦凝公寓的电话处,说: “小秦,我有个朋友,早年留过洋的人,会钢琴,会画画的,但是,前几年那么乱,她也吃了很多苦,唉……你懂的。 现在人是平反回来了,但是身体不是特别好,在家养了快一年了,组织上安排的工作她不喜欢,但倒是挺喜欢孩子,我跟她说了你们果果和朵朵的事,她挺有兴趣,你觉得怎么样?” 秦凝很诚恳的问:“仲教授您呢,您觉得她怎么样?” “我是觉得她不错,适合教孩子。但说实话,她这个人性子比较执拗,要不然,当年她完全可以逃到国外去,避开国内的这些事了。唉,你要见见她吗?” “好,请她来一下,也让她见见孩子,我想,这也是双向选择。” 下午的时候,仲倚竹带着一位女士来了。 女士近四十岁,穿一件这年代很普通的白色衬衫,但是背脊挺直,眼神清澈;她的五官很普通,但当她看见骑在木马上的两个孩子时,她的嘴角自然而然上翘,露出无比真诚的笑容。 仲倚竹说:“小秦,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叶染华。叶子,这是我的患难之交,秦凝。” 叶染华看向秦凝,嘴角带一抹淡淡的笑:“很高兴认识你,小秦。” 秦凝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意盎然:“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叶老师。” 这个下午,三个人愉快的说着话,话题从孩子谈到音乐,再从音乐到画画,再从画画到历史,不知不觉便说到了成屹峰放学回家。 叶染华带着赞赏的眼神和秦凝夫妻告别了,秦凝已经和她商定,下个星期开始,她担任果果和朵朵的家庭教师,先教习数学、语文和画画,以后,也会教习音乐和英文,她除了星期天以为,其他时间都将全程和孩子在一起,和任雪静一起看护孩子。 三天后。 任贵均出院了,因为医院离租住的小院不远,任东升直接把任贵均背回了家。 成屹峰去结算的医药费,任东升搓着手和成屹峰说:“不好意思啊,屹峰,舅舅确实没有钱,不好意思。” 成屹峰笑了笑,说:“没事,舅舅,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任东升说:“是是,别的事,都是我来好了,都我来。还有就是,我们商量看看,现在外公年纪大了,是不是要和我回去乡下住呢?” 秦凝带着孩子也在,这些日子,她有空就去医院看看,发现任东升还真是脱胎换骨了,对任贵均很上心,任贵均对着他,也是笑得很开心。 秦凝便说:“这个事,最主要还是看外公自己的意思。另外,外公现在年纪大了,住在沪上最大的好处是,要是有什么病痛,到医院比较近,这个我们小辈要考虑进去。” 任东升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确实是方便,你们考虑得周到。那就先问问你们外公,他要是想在这儿,我就陪他在这儿,反正现在雪静……呃,是你们给的工钱高,我回不回去出工都行,都行!” 几个晚辈便很认真的去问任贵均意见,任贵均灰色的眼珠子跟着晚辈们的脸绕了一圈,最终顿在秦凝脸上,说:“我还是跟在小凝吧,小凝在沪上,我就住沪上,以后小凝和屹峰毕业了,再说。” 就这样,任东升陪着任贵均,住了下来。 而巨泼来斯公寓这边,秦凝把另外一套公寓收了回来,对外,自然说是租的。 这刚收回来的公寓和秦凝现住的家在同一楼层,设施也不错,只面积要小一些。 秦凝和成屹峰把小公寓清理了一番,用作了成果成朵姐妹俩的教室。 白天,任雪静和叶染华像上班一样到来,任雪静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叶染华负责各种教学。 傍晚,等秦凝和成屹峰放学回来,任雪静和叶染华便把孩子交给父母,他们下班了。 周六晚或者周日白天,秦凝和成屹峰就带孩子们去看任贵均,和任贵均共享天伦。 这样一来,就保证了孩子们不管何时,都在视线范围里面,也获得了该有的教育。 秦凝已经托陈远程在Y国订购了钢琴,不久的将来,孩子就可以系统的学习音乐了。 而所有的碎片时间,空余时间,秦凝夫妻俩统统的用来画动画片,力求《朵仙子学飞记》能早点完成。 这么忙碌紧凑的日子过得飞快,七月头,东北那边就写信来报喜了,成屹萍生了个儿子,七斤多,母子平安。 信是于盛冬写的,除了欣喜的告知这个喜讯之外,于盛冬再次对秦凝表示了感谢,他已经知道,何大姐是秦凝出钱雇的,只为了让他们好好的生活和学习。 于盛冬在信的最后说: “嫂子,屹萍生完孩子,就说要尽早去上学,她已经深刻领会了嫂子的意思,她不会再吊儿郎当了,她会向你学习,当一个有本事的妈妈。现在有我姐顾着孩子和屹萍,我也能很放心的继续读书,我们都不会忘记哥哥嫂子对我们的帮助和指点的,再次感谢你们。” 秦凝看了信,和成屹峰摇头:“这两个人,又主次不分了,生了孩子,肯定得先照顾好身体,尽早读书是怎么回事呢?你写个信跟他们说,还是身体要紧。” 成屹峰也笑着摇头: “唉,两个大孩子,带一个小孩子!还好何大姐在,妈这几天估计也已经去了,不用担心,妈会管着他们的,倒是我们,暑假怎么过?去大连看屹萍他们,还是会哈市看爸爸和奶奶?” 秦凝叹气:“唉,我可还想着要找苏瑞那边谈点生意的呢!秦唐村那边也得回去一趟,事情可实在太多了,咱们明天去学校上了最后一天课再说吧。” 这半学期最后一天的课,主要是拿一些资料,领到半年度的成绩单,所以秦凝到了学校,看到同学们都很悠闲,一堆一堆的在闲聊。 秦凝听力卓然,当在好几簇谈话中捕捉到“李晓晓”三个字的时候,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有人拍手:“……就是她!对对,李晓晓就是李**的女儿!你们没发现,最近在学校没见她人影了吗?哈哈,嚣张不起来了!” 有人惊讶:“原来她父亲就是李**啊,怪不得那么目中无人呢!但是,现在李**调到那儿去了呢?” 有人谨小慎微:“这个就不知道了,市革委会的大调动,不是咱们一般人能知道的。 有人言辞凿凿:“瞎!还调到那儿去,估计没有领导当了吧,我听说了,这个李**,和张某木乔有很大关系,他住着张某木乔的一个房子呢,人家就是凭这一点揭发他的。” “不是不是,听说是他们家随便给监狱里的人打电话,才被审查的!” “啊?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从他们家的保险柜里找出来好多黄金才涉嫌受贿的吗?” 议论很激烈,有人惊呼: “哎哟妈呀,这么多事啊?不管是哪一样,都是挺那个啥的,以后,估计李晓晓不会再盛气凌人了。” “盛气凌人?呵呵,要是她老子真的是那么多的问题被调走,她只怕大学都没得读呢!” “哎呀,那她哥哥呢,那个不是快毕业的学生会主席吗?” “那个人根本不是好人,你们不知道吗,他们家的事一闹出来,就有女同学去教导处揭发李晓晓哥哥搞流氓吗?” “哦,天啊!” 秦凝在众人的惊呼里离开了。 李晓晓一家,简直就是大写的100000,李晓晓她爹是站在前头的那个1,现在爹倒了,后面的0再多,算个啥啊! 秦凝拿了成绩单就回家了,等成屹峰回来,两个人便商量着暑假到底该怎么分配时间的事,再和孩子们玩一会儿,画一会儿画,便也在空间歇下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秦凝迷迷糊糊的,听着有人在空间外头敲门:“小秦,小秦,醒醒,快醒醒,有你们家电话啊!” 秦凝睁开眼睛看看天,推测着时间,不禁吓一大跳,不过四五点的样子呢,谁打电话啊?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秦凝急匆匆的出去开门,问着公寓管理处的人:“大叔,什么人找我家啊,男的女的?” 大叔说:“以前打来过,好像是你娘。” 秦凝吓得拼命跑到楼下的电话处:“喂,喂,我是秦凝,你是哪位?” “囡囡,你赶紧的想办法回来一趟,你项家舅舅来喊的,项月英出事了,好像不行了,说要见你呢!”是秦阿南的声音,但语无伦次。 秦凝有点懵:“项月英?出事?啥事?姆妈你说清楚点。” “我,我,我说得很清楚啊,你项家舅舅跑来我们家,就是说项月英突然肚子痛,然后就流了很多血,以为是月事呢,可谁知道血崩啊,人不大好,说要见你,有事交代你!” 秦凝吼起来:“血崩去医院,马上去医院啊!见我干什么啊,得先去医院啊!” 秦阿南可怜兮兮的也喊:“我不知道啊,反正你舅舅来,就是这么说的,我吓得啊!还好现在大队有电话了,大队也肯给我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 秦凝努力冷静:“这是多早晚的事?” “嗯……我打了好久电话了,前后,有半个小时呢吧?” “不是,我是说,项月英的事,有多久了?” “你项家舅舅尽抹眼泪,好像说是半夜的事儿,你看……” 秦阿南的声音里,充满着忐忑,秦凝深呼吸了几次,说: “我知道了,可现在我要怎么回去呢?我再早再早我也……行吧,我想法子去借个汽车,尽力马上回来,你先去项家看一下,就说我说的,怎么也先送医院再说啊!” “哎哎,我知道了。” ------题外话------ 八月最后一天,亲们还有票票没,记得去投一下。只要是你喜欢的作品都可以,作废了怪可惜的。 ------------ 第464章 这种事,怪谁呢? 秦凝挂了电话,大力的撸自己的脸,这么突然的消息,使她头脑有点混乱。 项月英……血崩……人不太好了,这些词汇在她的脑子里各处乱窜,秦凝实在无法把它们和实际的情景联系起来,总觉得自己在梦里。 项月英年纪跟秦凝相仿,淳朴又勤劳,虽然和郭军义的婚恋事上有些坎坷,但是自从结了婚,两个人感情很好,现在他们盖了新屋子,孩子比成果姐妹大一岁多,正是过得幸福的时候。 虽然当初秦凝是因为想要拉拔穷舅舅一家,才让项月英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干活的,但项家最主要的劳力是项月英,和秦凝接洽最多的是项月英,所以两人感情也在众表亲中,最亲近些。 在秦凝的帮助下,项月英学会了做裁缝活,也学会了横机编织,她给自己家里创造着财富,也是秦凝的左膀右臂,不管是现在和将来,她们既是亲戚好友,也是相互依存的合作关系啊! 项月英这么年轻,要是真的出了事,孩子怎么办?郭军义那个艮头男人怎么办?项家怎么办呢? 秦凝担心的抱着自己脑袋上了楼,进空间叫醒了成屹峰。 成屹峰起来,看着秦凝一副紧皱眉头的样子,倒是立刻清醒了:“出什么事了?” “我娘打电话来……”秦凝大致的说了一下项月英的事情,和成屹峰商量: “我看我去和陈远程借个车吧,怎么也得马上回去一趟,要是病得重,我带她来沪上看看。” “我不放心你,我们一起去,我开车。” “那,孩子怎么办?” “一起带着吧!” 好在有空间,夫妻两个任孩子们睡着,急匆匆的出了门,先赶去任贵均那边略微交代一句,便赶去陈远程家。 衣丽亚看见秦凝来,真是一脸的喜色,正想和她多说几句呢,可秦凝顾不上和她说话,只是着急的和陈远程借了车,走了。 车是成屹峰开的,再是紧赶慢赶,到清溪公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再七拐八弯的到达项家那么个小乡村,已经十点钟了。 秦凝担心孩子,送成屹峰进了空间照顾孩子,自己急急的往村子里走,还在想着,兴许项月英还在医院呢! 但秦凝一走进村巷,心就沉了下去。 村巷里,已经响起了这个地方特有的丧事唢呐声,悲怆又尖利,它如一股旋风,在村巷里卷着,迅疾的钻进秦凝的耳朵里,直直的插入秦凝的心里。 声音的来源,不是项家的老房子,而是老房子后面的一座新房子——项月英家。 秦凝走过去的时候,好些村民围在屋子外面,议论纷纷:“哎哟,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病啊,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宫外孕!” “啊,宫外孕……我不懂啊,怀孕也是会死人的啊!” “可不是,说是啥管子破裂,大出血。咱们乡下人,医院太远了,就算知道这个病,这走去医院,血都流光了呢!” “唉,作孽哟,才二十三岁是不是?作孽哟!” 秦凝心沉沉坠着,走到了屋子里。 堂屋已经设置成了灵堂,一条白幔低垂,略微挡住了里面遗体的情形,但白幔前,项月英的遗照摆在中央,两边的油灯扑扑闪闪,让人的心也跟着扑扑闪闪。 想着项月英的音容笑貌,秦凝眼前立刻蒙上了一层雾,她缓缓的走去灵堂行礼。 按照礼节,唢呐声大起,算是提醒家属还礼的意思。 顿时,哭声也大起,是项家几个姐妹的声音,柔弱无助的、悲伤难言的,秦凝伏在给祭拜人行礼的草垫子上,一时间伤感得起不来。 有人过来扶她,说着话,但秦凝哭得不能自已,听到耳里的声音有些失真: “囡,你来了,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你项家舅舅说,半夜人就没了的,只是月英留了话给你,所以想你回来一趟,但知道你们表姐妹感情好,没敢告诉你实情。” 秦凝这才大力擦了擦眼,看清楚眼前人,秦凝也顾不上和她多说,问道:“姆妈,那项家舅舅舅妈呢?” 秦阿南面容也是伤感,说:“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啊,你舅妈躺倒在床上,你舅舅也在前面老屋子里一个人哭,唉,受不了啊!” “郭军义呢?” “那个哑巴啊,像傻了一样,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很久了。” “你带我去看看。” 秦阿南指了指东边的房间,秦凝往里走去。 房间的门还很新,红漆的,看起来有存留的喜气,秦凝依稀记得,她在乡下办酒席的时候,项月英和她说过: “都亏你给我这条路,家里有钱了,我也阔气了一回,屋子盖好以后,我让漆匠来把门窗都漆了一下,哎呀,钱用到哪儿好到哪儿,现在我家红漆的门,红漆的窗,可漂亮了,人人都夸我本事,这么年轻就自己盖屋子了,表妹,你怎么也到我家看一看,我和老郭煮好菜你吃啊!” 想不到,现在秦凝倒是特意来看一看了,项月英人却不再了。 秦凝忍住伤感,走到房间里。 房里布置很简单,除了一床一桌一橱,最显眼的,就是靠窗摆着的一台编织机,上头还留着一块没织完的衣片。 而郭军义,穿一件很旧的夏布衣服,裤子挽到小腿边,上面似乎还存留着血迹。 他坐在房间唯二的一张椅子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如同木偶。 秦凝走过去,拖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喊他:“老郭。” 郭军义没有反应。 秦凝叹气,没管他,只说自己的:“老郭,四表姐叫我来,想必也是担心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吧?是不是?” 郭军义的眼睫毛轻微的动了动。 秦凝继续说:“老郭,孩子呢?上次在我家见了一回,我还没有看仔细呢,你能把孩子带给我看看吗?” 郭军义的眼皮动了动,看向秦凝。 他的眼底血红,眼里都是悲伤茫然,无边无际,无着无落。 秦凝一阵心酸,真是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只能继续提孩子这个能让他有反应的话题:“你能跟我说说,四表姐对孩子,是怎么个安排呢?” 郭军义垂下了眼皮,一言不发,整个人死气沉沉。 秦凝叹气:“如果你没有话和我说,我走了。” 郭军义倒开始哭了,先是肩膀抖动着,再是浑身抖动着,垂下头,压抑的大哭。 秦凝静静坐着,等郭军义哭完。 男人的伤心和女人的伤心不一样,他们深沉而克制,但却更让人动容。 秦凝跟着他流泪,直到外头有低低的一声“爹”响起来。 秦凝回头,表嫂白小荷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进来了。 白小荷动了动嘴角,招呼秦凝:“表妹,听说你来了,娘让我来请你去一下。兰兰,叫姨姨,这个是秦家姨姨。” 最后一句话,白小荷是和手里抱着的孩子说的。可孩子苦着小脸,眼睛看着郭军义,只是喊“爹”。 郭军义抹了把脸,哽咽的应孩子:“哎,兰兰,你来。” 白小荷放下孩子,孩子立刻扑到了郭军义怀里,郭军义搂住她,哭得比刚才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表妹,我,我,不想你带走孩子,我不想你带走孩子啊,啊……” 秦凝莫名其妙的看看白小荷,白小荷嘴巴抿了抿,说:“表妹,要不,你先去前面老房子里坐坐?” 秦凝点了头,站起来。 白小荷去郭军义身边抱孩子:“四妹夫,你别哭了,别吓着孩子了,她还小。” 郭军义看看孩子可怜兮兮的小脸,倒是放了手,却一个人继续哭着。 白小荷抱了孩子,和秦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只管先走。 秦凝皱眉,但还是走了出去。 不过,等走出了项月英家的新屋子,秦凝便叫住了白小荷,拉到僻静些的地方,说:“表嫂,你先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 白小荷叹气,也忍不住的流泪,但她身体不是很好,一流泪,似乎就呼吸不畅的样子。 她便把孩子递给秦凝,自己给自己顺气,说: “唉,就是这么突然啊!都是生过孩子的,我告诉你怎么回事。昨天傍晚的时候,我还和月英说话呢,月英不是按照你吩咐的,收了几个织横机的徒弟么,我说我也想学,月英说我身体不行,织横机是力气活,然后说她身子这么好的人,这几天都织不动,肚子有点疼。 那我问她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月英说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月事也好像没有似的,倒搞了个肚子疼。 表妹你知道的,我们姑嫂平时感情挺好,说笑惯的,我就说笑了一句,‘呀,月事没有?你可不是怀孕了?’ 那月英还给我白眼呢,说带了节育环的,怀什么孕啊!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月英忽然就捧住肚子,说好像更疼了,还说,坏了,刚说月事不来,好像来了。 那我就没再跟她说什么,我就走了。可是,大概过了一两个钟头吧,月英来叫我,当时大家都干活呢,屋子里吵吵的,月英走到我身前拉我,我才看见她,她脸色不太好,拉着我出去说,月事特别多,她觉得不对劲。 我看她脸色实在不对,我也有点怕,我说我去请赤脚医生来,月英说好,她先回去。可是赤脚医生来了,粗粗问了,也说不上啥,还说可能是痛经,要不还是去卫生院。 可月英说,不过月事的事,去卫生院,是不是太那什么了,最主要是去卫生院……要怎么去呢?她身上多得不得了,走路走不动,自行车都坐不了啊。 那这时候,四妹夫还不知道呢,还在那儿教几个徒弟织横机,我看着月英的样子,我心里跳跳的,我就去和四妹夫说了这个事。 四妹夫一听,就说,他拉板车送月英去卫生院。月英还执拗呢,说又不是啥重病,坐什么板车,笑死人了,再说大晚上了,还是算了。 可这么说着呢,月英忽然就倒了地,把我们都吓坏了,四妹夫赶紧拉了板车,嘱咐我带一下兰兰,就说把月英送卫生院去。 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一去,就……没了!你舅舅舅妈刚开始也不知道这么严重,把孩子哄睡了,他们才赶着去卫生院的。 可去了才知道,医生说,是宫外孕,肚子里头爆血管了,怎么不早点送卫生院呢?只有早点送到卫生院,卫生院才能有时间转院去县城医院,要做大手术,要输血的啊! 可是,表妹啊,光从咱们这项家村到公社卫生院,走路就要走了一个小时,这个事不能怪表妹夫的呀,表妹夫拖个板车拖到卫生院,血早就这么流光了,人还怎么能活命? 唉,这种事,能怪谁呢?怪只怪咱们住在这穷乡僻壤,怪只怪我们谁也不懂什么是宫外孕,人,就这么没了!” 白小荷捂住胸口抹着眼泪,秦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走不动一步路,只觉得心口处堵得难受。 幼小的兰兰在秦凝怀里扭了扭,扑向白小荷:“娘,我要娘,舅妈,我要找我娘。” 白小荷吸着气,把孩子抱回去,低低的安慰着,向秦凝指指前面。 秦凝只好也吸着气的往前面的老房子里去。 老房子还是那么破旧,但里面的东西,比以前好了很多,堂屋还是一副很多布匹等着裁剪干活的杂乱模样,只不过如今没有人在做了,整个儿屋子很安静,后面房子的唢呐声就十分的清晰,简直像是就在耳朵边吹似的。 白小荷带着秦凝进了东梢间。 暗沉沉的屋子里,坐着暗沉沉的项家舅舅,床上躺着一个人,什么也没盖,和衣躺着,是项家舅妈。 项舅舅越发老了,头发都白了,看见秦凝,无声的拍拍身边的一只旧椅子:“小凝,你坐,难为你特意的跑这一趟。” 他的声音嘶哑,秦凝都听不太清楚,但床上的项舅妈听着了,努力坐了起来,也有气无力的招呼秦凝:“小凝,你来了。月英有话给你,唉!” ------题外话------ 更新结束 ------------ 第465章 兰兰 秦凝看看项家舅舅和舅妈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她点点头,喊了声:“舅舅,舅妈,你们慢慢说。” 项家舅舅看看项家舅妈,再看向秦凝,垂下头说: “小凝,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事突然的来了,我……我这当爹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月英临走前,交代了几句话,我……就跟你说一下。 她说,郭军义还年轻,本来就是入赘的,她不在了,郭军义没必要留下来,还是另外找个人,好好过日子的好,请你有工钱,都结给郭军义就行。 就是兰兰,她想托付给你。她说,你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聪明最明事理的人,她想让孩子跟着你过,跟你姓也行,怎么都行,只要你肯收留就行,只要你别让她呆在这乡下就行。 呜呜,她,她只信你,说跟着你,孩子一定不会有流血流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的日子,呜呜,她,信不过我们这当爹娘的啊!呜呜!” 屋子里都是哭声。 项舅舅把头埋在双腿间哭,项舅妈拿枕头捂住嘴哭,白小荷坐在门槛上,拍着胸口哭,项月英留下的孩子——项美兰,顿时无措的仰头大哭。 秦凝闭上眼,眼泪横流:“舅舅,你让我想想,怎么样才是对兰兰最好的安排,你让我想想。” 丧礼办了三天,秦凝留在乡下三天,白天在项月英家帮着治丧,晚上回秦唐村秦家,再入空间,和一家子在一起。 成屹峰听着秦凝说的项家的事,也是嘘吁不已: “唉,想想人真是脆弱,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要是人们有医学的常识,要是农村也有救护车,兴许就能减少这些事情的发生了。” 秦凝低声叹:“要发展到农村也有救护车,还任重道远。但要是农村富裕起来了,大家都能有电视、电话、摩托车这些,多少也能增长知识,和外界联系快速些。” “嗯,致富是关键。那,兰兰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和郭军义再谈一次,再做决定。” 三天后,秦凝和郭军义坐在只剩项月英遗照的堂屋里,谈话。 秦凝:“老郭,你是兰兰的父亲,你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不舍得孩子跟我走,那你就给我说一下今后对孩子在教养上的安排,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如果你愿意孩子跟我走,那我把我对孩子在教养上的安排跟你说一下。” 郭军义埋着头:“你说。” 秦凝看了看遗照,上面的项月英笑容淳朴,青春正好。 秦凝别开眼,认真的和郭军义说: “现在,我给我们两个孩子找了一个留过洋的老师,专门教数学、语文和画画,明年,她们要开始学习舞蹈和音乐,以及外语。 如果兰兰来了,可以一起学,老师为人正直,受过专业的儿童心理教育,对孩子失去母亲的心理安慰方面,也能有所帮助。 饮食起居方面,我有专门的人照顾她们,如果兰兰来,我会再请一个保姆,专门照顾她。另外,第一个星期,你可以陪着她住,一个星期后,你可以有空就来看她; 寒暑假,我们会去各地旅行,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带上兰兰,如果你想去,我们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总之,不会让兰兰觉得孤单,也不会让你觉得失去了孩子的拥有权,更不会让你以为,孩子是送给我了。我只帮着带和教育,孩子还是你们的,不过,你需要承担一部分学费。” 郭军义捂住脸,沉默了半天,说:“表妹,你带走吧,我做不到你那样好,我……小英是对的。” 秦凝:“既然你觉得小英是对的,那,以后,你还会留在项家吗?” “不不,我说的,是小英要孩子跟着你是对的,至于我,我不会走,我守着这屋子,我努力赚钱,养兰兰。我知道,你请的老师,一定是很贵的,我努力赚钱,付学费。” “既然你同意了,那咱们先这样吧。人生,有太多不确定,现在四表姐不在了,你得把她那一份工作承担起来,如果你能在一年内带出十个徒弟来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到沪上工作,这样,你可以和兰兰每天见面。” “真的?” “真的。” “好,我努力把小英的工作也做好。” 这一天,秦凝回到秦唐村以后,就去找了周彩凤。 周彩凤和秦炳元真的离了婚,一个人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三个多月了。 秦凝去的时候,周彩凤就着一个小煤炉子煮粥。 秦凝走过去,说:“婶子,过这种日子,后悔不?” 周彩凤回头看到她,笑得很灿烂:“你回来啦小凝!后悔啥,我开心得不得了。以前天天的要伺候一家子,现在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 仓库里只用两条长凳一个竹榻搭了一张床,秦凝在床边坐下,说:“那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周彩凤精神很好,兴头头的和秦凝说: “有啊!我讲给你听啊,我现在每个月有二十块收入哩,那么我已经和大队主任申请宅基地了,哎,我是嫁到这个村的呀,我儿子那么个壮劳力,也是我给这个村生的呀,凭什么我不能有一块宅基地,对不对? 所以,大队主任早晚会批给我的,到时候呢,我盖一间屋子,我就一个人开始过了啊,我听说了,你契爹的那个一大队,已经开始分田到户责任包干了,那早晚会轮到我们这儿的,到时候我田也有,屋也有,我再做做手工,我自己不要太好过啊! 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啊,那个喝酒喝不死的老畜生啊,最近常常来讨好我呢,还跟我说,只要我回去,他一天喝四顿酒,就改成喝两顿好了。 啊哈哈哈,去他娘的吧,我才不上当!喝了酒打我的事他忘记了?哼,我现在过着当大姑娘时的逍遥日子,干嘛要回去受他的气! 还有我家那个小畜生啊,非但不知道体谅我也是没法子才要跟老畜生离婚,竟然还跑来骂我丢了他的脸,哼,倒是他的脸重要,还是老娘我的命重要?算了,我谁也不靠,我靠自己就完了!” 秦凝看着她那有些得意却也有些伤感的样子,说: “哎,婶子,你还很坚决啊,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沪上住一两年?我给你介绍一个活,让你靠自己靠得扎实些。” 周彩凤端着粥碗不吃了,上上下下打量秦凝:“你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照顾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子。这女孩子刚没有了娘,白天晚上都得带着,但包你吃包你住,给你三十五块钱一个月。” 周彩凤顿了顿,马上站起来:“……走啊!我跟你走!这么好的事,我还能到上海滩看看,哎呀,赶紧走!” 所以,秦凝在回沪上的时候,车子后头坐了郭军义和女儿项美兰,还有周彩凤。 成屹峰坚持要开车,秦凝只好谎称成屹峰特意开车从沪上来接的,乖乖的坐在了车子副驾驶位上。 周彩凤已经知道郭军义家的事了,她只字没提项月英的事,只在见到郭军义父女的时候,一把从郭军义手里抱过项美兰,很是夸张的逗孩子:“哎呀,小妹妹,我认识你的哦!我来猜猜你叫啥,好不好?” 项美兰毕竟还小,不大能理解母亲去世的意义,她在大家庭里长大,本来就不是时时在母亲身边的,有时候跟着舅舅舅妈,有时候是跟着阿姨姨父,或者爷爷奶奶,所以这几天,她除了隔一会儿吵着要妈妈以为,别的倒还好。 这会儿周彩凤笑得和蔼可亲的,项美兰倒也不怕生,笑了起来:“好。” “那我猜了啊,你叫……小兔子!” “不是。” “你叫……小燕子!” “嘻嘻,不是!” “你叫……小妹妹!” “呵呵呵,嘻嘻嘻,不是。孃孃你再猜呀!” 无比幼稚的对话,孩子却很喜欢,两个人很快亲近起来,也冲淡了郭军义那无比悲伤的情绪。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突然发生的事,秦凝不得不调整暑假带孩子们回东北的计划,因为不可能让项美兰才来沪上几天,就跟着秦凝一家再去东北那么老远,这对孩子的心理愈合不好。 秦凝让成屹峰打电话给哈市的成有川说明了情况,她自己则写信给在大连照顾成屹萍月子的任阿山,告诉任阿山关于任贵均的近况,也说了一下项美兰的事。 任阿山很快就回了信,信中说: “多亏得你们在外公身边,外公才没什么大碍,也多亏得你们给屹萍让了个何大姐,把屹萍照顾得很好。现在家里有个简阿姨能顶顶,又正是夏季,节约领卖不卖也无所谓,那我把屹萍安顿好了,我过来沪上吧,也该看看你们外公,我也实在想我的两个乖孙女儿。” 这样便最好了。 秦凝给自己住的那间公寓添了张床,等任阿山来了好住,又把给孩子当教室那个公寓也添了好些家具,给周彩凤和项美兰住下来。 周彩凤打心底里同情项美兰这么小就没有了娘,如今她跟家里决裂了,倒是自然而然的把全部身心放到了孩子身上,孩子很快就依赖上了她,并没有再吵着要娘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过渡,所以项美兰在来沪上的第二天,就开始跟着果果朵朵上课了。 郭军义陪着项美兰住了三天,就很放心的回去了,临走时和秦凝成屹峰说: “真想不到,你们孩子这么小,就懂那么多东西,我也从来没想过,教小孩子还有那么多花样,我可开了眼界了。我回去好好赚钱,给孩子付学费,你们孩子学什么,我家兰兰就学什么,需要用钱的,你们跟我说,我就是把我自己卖了,我也愿意。” 成屹峰拍拍他肩,表示知道了。 秦凝嘱咐他说: “赚钱的法子多了,你先把教编织工的事做好就是了,学费什么的,我会在你工钱里扣就是,管够的。 你想来看孩子了,就跟我契爹那儿提前说,他们那边有车来就捎上你。等明年我契爹的针织厂开出来了,你就是老师傅,时不时回去看看就是了,你就可以来沪上和兰兰在一起了。回去了,好好的保重自己,别让四表姐在地下还担心你。” “哎!表妹,我……我知道了,我也都记下了,实在太谢谢你们了。” 日子,便更加忙碌、却也更加热闹的过下去了。 转眼,又是一年。 一九七九年的秋末,临近沪上南京路的一条街道里,鞭炮毕啵连连,热闹得很多人都来围观。 成屹峰爬在一个高高的梯子上,手里扶着个匾额,转头望着底下的秦凝,问着:“这样可以吗?” “左边一点……好了,可以了,下来吧。” 成屹峰把匾额挂好,爬下梯子,和秦凝一起仰头看着匾额,“沪上家具调剂中心”几个字苍劲有力,十分不凡。 成屹峰“啧”了一声,小声说:“哎,老婆,你说,齐副院长写这个东西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咱们不过一个收旧家具的,还请书法家题字,啧啧啧!” 秦凝摊手,笑:“呵呵,可是齐副院长自己要给我们题的,我有什么办法!收旧家具的怎么了?万一收出个集团企业来呢,谁知道呢!” 一旁,郭军义正从一辆卡车上奔过来,满头大汗的说:“表妹,又有一车家具来,快没地方放了,那我打电话让赵主任的运输队来运回去?” 秦凝挥着手:“行行,反正这些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了,你看着办就是了,另外,你跟赵主任说,开家具厂的事,可以开始动手了。” “哎!”郭军义答应一声,又跑开了。 成屹峰摸着下巴,叹气: “哎呀,我觉得,最忙的,恐怕就是你契爹了,既要忙着四处去指导人家怎么开展分田到户的事,又要到县里省里做报告,还要照顾一个服装厂,一个针织厂,一个运输队,一个农机站,现在再加一个家具厂,他能行吗?” 秦凝再摊手: “他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赵进明同志现在一心要当劳动模范,一心要带领大家致富,只能这么忙了!反正我都教他了,要培养好经理人,要懂得授权,这样才能轻松的赚钱,就看他学不学得会了。走吧,陈远程那边还等着我们去喝满月酒呢!” ------------ 第466章 弟弟这样东西要不起啊 秦凝和成屹峰说着话,远在清溪公社的赵进明同志“哈秋哈秋”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再次转头和人吹嘘: “你要问我这个‘分田到户责任包干’的事怎么想出来的,那,我跟你才说真话,那是因为我有个聪明得不得了的契女儿啊! 你知道不?我契囡是复晨大学的大学生啊,她跟我分析的呀,说我们清溪公社,上有清正廉洁的干部徐震清,下有勤劳朴实的社员们,那么就甩开膀子干啊,对不对? 那么我就去找徐震清主任了,徐震清主任好领导啊,当即拍板了,认可了这个方案了。那么分田到户以后,大家自己种自己那块责任包干的地,多出时间来,就有了剩余劳动力,那么我们就开服装厂呀,然后又开针织厂呀,养活了多少人,啊? 这些都是我契囡想出来的,当然,主要是我们有好领导,好领导,对对,还有好国家,好国家,啊,你问我下一步的打算啊,啊…… 下一步啊,我们让更多的人富起来,我们一大队和前进大队是兄弟大队,我们两个大队准备搞一个家具厂,这个家具厂啊,很厉害的。 一方面,我们在沪上那样的大城市有家具调剂中心,那么我们收城市的旧家具,让乡下的老百姓用很少的钱,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另外呢,我们也可以换,老百姓有旧家具的,可以来换这些城里调剂下来的家具,同时,我们开了家具厂,做新家具,卖到大城市去……” 听赵进明吹嘘的人满眼冒光,连连点头: “赵主任您讲的真好,我代表我们《**日报》再次感谢您百忙之中抽接受我们采访,希望你们的事迹能够给广大农村社员带去启发,让农村更加的美好。” “好好,走,我带你去参观我们的工厂!” 赵进明带着省里某日报社的记者走在村里的工厂里,心里真是豪情万丈,现在,他们一大队已经是清溪公社人均收入最好的大队了,接下来,就是扶持秦凝所在的前进大队了。 按照秦凝说的,在一大队开一个新家具厂,而在前进大队开一个旧家具回收中心,赵进明还不大好意思呢,哎呀,怎么也该把效益好的放一个前进大队去的啊,改天,他得和秦凝说说这个事。 可秦凝打算的,比赵进明长远多了。 自从前几年成屹峰和郭军义买了几个旧箱子旧椅子之后,秦凝就对发展旧家具念念不忘。 前进大队太偏僻了,交通不便,如果只是靠几个工厂,短期上能发展一下,长期的话,竞争不过别的交通便利的村镇。 所以,秦凝想在前进大队开一个旧家具回收中心,让周边的人都开始去收旧家具,并有目标的保留一些有价值的旧物、文物,然后再慢慢的发展起来,形成产业化,最终能成为后世那种靠古旧物品闻名于世的文化乡村,那,才是秦唐村的长久发展之路。 这条路任重道远,得慢慢来,现在,自然是先让赵进明那个交通便利的一大队大力发展,从而带动老家秦唐村、乃至整个前进大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的稳健致富。 这些,都是秦凝在默默做着的事情。 而去陈远程家里庆贺孩子满月,却是件该大张旗鼓的事儿啊! 陈远程已经调到华侨商店去工作了,原来的华侨特殊物资供应站,正式改为了华侨商店,里头的物资更丰富了,当然秦凝买的也更多了,家里的钢琴早就用上了,还添置了小提琴和手鼓,因为成朵比较喜欢手鼓,项美兰比较喜欢小提琴。 这一年,麻烦陈远程的不少,所以,秦凝准备了丰富的礼物去参加陈远程家孩子的满月宴,还把三个孩子打扮得分外漂亮。 满月宴是在叫喜满楼的酒楼办的,远远的,便看见陈远程喜笑颜开的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秦凝和成屹峰带着三个孩子过去,陈远程先看见穿了条红裙子的果果,立刻把果果抱了起来:“你是成家的老大,对不对?” 果果扭着小嘴不说话,以此表示着不满,她最不喜欢别人问她是老大还是老二的问题。 这个表情一做,陈远程立刻明了:“啊,果果,伯伯知道了,你是果果!” 成果这才咧开嘴笑了,喊了声“伯伯好。” 陈远程笑得更厉害了,和走过来的秦凝成屹峰说:“这个小孩,真有个性,哎哟,难搞!” 秦凝和成屹峰笑着说了几句祝贺的话,秦凝就问:“衣丽亚呢?” 陈远程摸了摸额头,把秦凝拉开一些,小声说: “小秦,你帮个忙,给我想个什么法子吧,我们小亚她……一想到乡下的父母以前对她的事,心里不太舒服,哭了好久。再加上总有人问起小亚娘家的事,她……好像挺在意的,就不肯出去,唉,现在她是生了孩子,总要休息,不出门没事,可总是这样,我也担心她……” “好,我知道了,我帮你劝劝她,你放心。” 秦凝点了点头,心下再明白不过了。 衣丽亚所遭受过的事,形成的心理创伤,是一辈子的,并不是那么容易过去。 她能够接受陈远程,并结婚生子,已经是一大进步,但她心里还有好多结,尤其是父母那方面,一直困扰着她。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做很多事情,都是要政审的,随便什么工作,先要让你写下家庭情况,父母作为直系亲属,也常常会被人问起,而衣丽亚,最不愿意写的就是家庭情况,最不愿意聊的就是父母。 正因为这个问题,衣丽亚不愿意出去工作,也不愿意和人交往,能走动的,只是秦凝家和仲倚竹那边。 陈远程倒是真心爱护妻子的,眼看着衣丽亚天天的窝在家里不出去,之前怀孕着也算个借口,现在孩子生了,满月了,再这样下去,不但影响衣丽亚自己的社交能力,也会影响孩子的性格,所以才和秦凝说这些。 成屹峰还和陈远程聊着,秦凝带着孩子们进了酒楼,便发现了,说是满月宴,其实也就开了三张酒席。 这三张酒席还分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大些,放两张大桌子,里头的人看起来都是陈远程的朋友同事; 另一个房间只有一张桌子,衣丽亚站在门口,看见秦凝直招手:“秦凝,这儿!我们一家,你们一家,还有等会儿仲阿姨他们来了,就单独坐啊!” 唉,也是陈远程用心良苦了。 秦凝在心里叹了一声,带着孩子走了进去。 满月宝宝躺在一个可以拎的小摇篮里,摇篮精致极了,四周都是粉蓝色的蕾丝花边,一看就是舶来品,孩子脸圆圆的,红扑扑的,闭着眼都觉得很漂亮。 成果、成朵和项美兰围着小摇篮看着,一个个兴奋得小脸发红,却知道要小声说话:“小弟弟,真可爱,哎呀,小弟弟……” 三个孩子看了一会儿,成果走到秦凝身边,把头靠在秦凝臂弯里说,甜甜是说:“妈妈,我也想要小弟弟。” 秦凝摸摸孩子的头,“嘘”一声:“果果,以后别再提这个事了啊,弟弟这样东西,咱们家要不起。” 果果似懂非懂的,撅着小嘴走了。 衣丽亚“噗嗤”笑出来:“秦凝,你不生了?” 秦凝摇头:“不敢生。” 衣丽亚叹气:“唉,对,现在都提倡生一胎了。” 秦凝没接这茬,她倒是不怕啥提倡生一胎,她担心的是,她可是一生就生两个的人,可要是再生了两个出来,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带,如果不能给两个孩子和果果朵朵一样的爱,她不舍得,可如果要给一样的爱,她怕给不了。 秦凝便反而问衣丽亚:“你呢?你还生不?” 衣丽亚也摇头:“我也不敢生。老程前面有一个儿子,我这一胎也是儿子,要是再生一胎,就是思想觉悟不高,恐怕我家老程得丢工作。” 秦凝顺势问:“你真的重视你们老程的工作?” 衣丽亚看向秦凝,眼里有些彷徨:“你,你想说什么?” 秦凝眼睛对眼睛的看着她:“你什么都懂,还用得着我说?要不然你们办个满月宴还分两个房间干什么。” 衣丽亚别开眼,看着那精致的小摇篮,沉默了好一会儿,说: “秦凝,我也想和老程的同事朋友们打打交道的,但是,我就是怕,我也不知道,我一听人家问我以前哪儿的,父母干什么的,怎么和老陈认识的什么的话,我就怕,出去工作,人家也要问我爹娘什么的,我……只要听见这些,我就想到以前的那些事……” 秦凝拍拍她,尽力放缓声音,说: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很进步了,结婚,生孩子,很了不起。但是,你还得继续努力,最起码,你得为孩子想。 你以前一个人,总呆在家里倒没什么,但等孩子大了,他需要和别的小孩子玩,需要读书等等,难道你也带着他躲在家里?我可先声明,男孩子需要的东西和女孩子不同,你总让你儿子长大了只和我家孩子玩,是不够的。” 衣丽亚搅着手,涨红着脸,紧张得不得了:“那,怎么办呢?那,你,帮我想想,秦凝,我,我怎么办呢?” “你心里,真的不想再理你爹娘了吧?” “不想!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我活不活,根本不在他们眼里,当初但凡他们说一句暖心话,我也不至于寻死!秦凝,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再也不想过以前的日子啊!” 秦凝看着她决绝的眼睛,叹气: “我明白的,就像我对我亲生的爹,我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你和我,兴许就是没有父母缘的吧,那算了,这个咱们就不提了。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我的朋友缘却很好,包括我的契爹,对我也很好。” “那当然,你那么好,要不是你,我早死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日子,所以别人都该对你好。” “傻小亚,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我们既然没有父母缘,不如随缘些,自己找能和自己合拍的长者结缘,也是一种选择。你不肯和你们老程的同事朋友交往,无非是你总害怕人家提起你父母,不如,我给你介绍一对明事理的父母?” “这…… 衣丽亚抬着眼,不解的看着秦凝。 秦凝正色的说:“有个小建议,仅供参考。你认识蒋丹吧?当年,你在学校晕倒,是她和我一起把你送到卫生院的,你的事,她都知道。 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我能保证,她不会伤害你。她的父母也是明白事理且善良的人,尤其是她母亲,籍贯上,也是咱们老家的人,年纪上更是符合当你父母的标准。 如果你真的只是个心理问题,需要有能说出口的父母,才能改变你心理的话,我看,我可以当个介绍人,把你介绍给蒋丹的父母,再找找关系,把你以前的籍贯修改一下。 你知道的,昭文县公安局的鲁局长,是个好人,从办你的案子开始,他一直致力于保护受害者隐私方面的工作,你的情况特殊,他是可以帮你一下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样操作一下,你将有一对和蔼可亲的父母,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和别人说你的过往,也可以把你父母介绍给任何人。你,愿意吗?” 衣丽亚抬着小鹿似的眼睛看着她:“这样,可以吗?” “你可以试试,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试试,我可以带你悄悄的看看蒋丹的父母。” “我……呜呜,秦凝!” 衣丽亚忽然扑向秦凝,紧紧抱住她,大哭起来,房间里的几个孩子都愣住了,都有些惊慌的看着她。 衣丽亚伏在秦凝肩头哭得不能自已,却还断断续续说着:“我只是很感谢你,真的,我只是太感激你了,我想试试!” 秦凝无奈的打趣她:“哎哟,你看看,孩子们还以为我要把小弟弟抱回去你不舍得呢!” 两个多月以后,还是在这喜满楼里,同样的雅间里,坐了满满一桌,分别是秦凝夫妇,陈远程夫妇,蒋兆年夫妇,再加上蒋丹和蒋丹弟弟。 衣丽亚坚持着,给蒋兆年夫妇跪着奉了茶,喊了爸爸妈妈,蒋兆年夫妇给了红包,也认了陈远程这个女婿,两家人都很高兴。 之前就已经来往了很多次了,早就相处愉快,此时大家相互敬着酒,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自在的笑容。 可喝着喝着,最终,酒杯便都伸到了秦凝面前,各种称谓都喊了起来。 “凝凝/秦凝/小秦/小凝/,谢谢你啊!来,祝你万事遂心啊!” 秦凝笑着,杏眼里是放松,是快乐,端着酒杯说:“哎哟,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可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啊,今天应该说……” “哎,说什么呀?我们都听你的。” “今天,我们该说新时代,大家万事遂心,明天,就是八零年了啊!” “好好,新时代,大家都万事遂心!” ------------ 第467章 姜太公钓鱼,宝生的好消息 快速发展的八十年代,就这么来了。 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汽车也越来越多了,衣服不再是蓝绿灰那样的主色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衣服都有人穿了。 收录机是年轻人的新宠,邓丽君是无数人的偶像,歌舞厅是最热门的场所。 商店里,吃的喝的用的开始多了起来,可乐都已经是沪上街头最时髦的饮品了,巧克力麦丽素等零食也成了沪上孩子手里常见的东西了。 可是,更多的人,还是只在意的是今天餐桌上的水果蔬菜,是否新鲜,是否实惠,是否是别人家没有的。 于是,沪上的家庭主妇就靠着口耳相传,把开在思南路附近的一家小水果摊当作了每日必来的场所。 小水果摊是真小,就两个平方米那么大,是一户沿街人家辟出来的一点点门口面积。 每天早上的五点,一个身材很窈窕的女子戴着口罩,来摆摊卖水果,可来买水果的人早就排着长龙。 水果种类挺多的,但最受欢迎的,还是西瓜和草莓。已经是九月份了,按理西瓜和草莓这样的水果早没有了,可这家小水果摊却依然摆着,十分新鲜,个顶个卖相好,口味佳。 在这家小水果摊买东西,根本挑不出一个坏果来,还总是会发生本来只想买一个尝尝,结果一不小心买十斤回家的事。 可你以为买十斤回家就是后悔买多了吗? 对,后悔了,但不是后悔买多了,而是会后悔买少了。 这家店的水果,往往让人吃了还想吃,吃了他家的,再也不想吃别家的。 偏偏这家水果店还是限时限量供应的呢,每天只卖一个小时,每人只限十斤。所以来这里买水果的人,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水果似的,拼命的买,快速的买,要不然,会挨后头的人骂呢:哎,瞧瞧这队伍长的,你还在那儿浪费时间! 有时候,水果摊也卖蔬菜,青菜白菜水萝卜啥的,但人们还是愿意说这是个水果摊,反正她家的蔬菜都是可以生吃的,和水果一样脆爽,吃了她家的东西,别的东西再入口,就受不了了的要嫌弃。 秦凝埋着头,大口罩挡得她脸上只剩下眼睛,快速的给人称着水果,快速的收着钱。 她这也是没办法,她不等钱用,但是现在空间里有了个劳改犯,还是个天天被两只猴子监管的劳改犯,那么她和成屹峰倒是轻松了,可是蔬菜水果实在太多了,不卖掉的话,堆积得下不去脚啊。 还好秦凝通过苏瑞,和德国商人汉斯订购了一百台横机,欠下的不是钱,而是葡萄酒。所以现在劳改犯罗狗剩主要的时间是酿酒,新一批的蔬菜水果才暂停了一下,没有再种植出来。 但秦凝还是需要利用这个空档,把已经摘下来的蔬菜水果卖掉一点,否则等罗狗剩酿好酒,空间又将是水果山蔬菜海。 同时,她也在通过摆摊这个方式,进行姜太公钓鱼般的等待,等待合适的人来跟她合作摆摊,那她就不用天天这么早起卖水果了。 可等了两个多月了,没人上钩。 她都有点灰心了,再不行,她就干脆开个水果店算了,哎哟,得想想,让谁来帮着卖,才能不问她这些水果哪儿来的呢? 秦凝一边卖着水果一边犯着愁,她实在忙,她和成屹峰合作的动画片《朵仙子学飞记》,断断续续画了两年多了,终于通过了各级审核,快能进行后期制作了,所以现在她一有时间就要不断的对动画片进行小调整小修改,希望一举成功,所以她真的不能一直这么卖水果下去的啊! 排在队伍后面的人开始骚动起来,因为眼看着一个小时快到了,他们生怕老板今天又是把门一关就走,他们就白等了,都纷纷催着前面的人能不能再快一点。 眼看着还有七八个人了,秦凝却抬头说:“不好意思啊,大家明天再来吧,我赶时间,要去上学了。” 最靠近秦凝的几个女人立刻说:“别呀,小娘鱼,就我们两三个了,求求你卖给我们吧,我们天天来的,不小心今天迟了一点啊,你就卖给我们吧!” 这些妇女倒也不敢生气,更没有骂人,只是哀求着秦凝,她们太清楚了,和这个老板是不能生气骂人的,很奇怪的事情是,所有曾经生气骂人的都会无缘无故摔跤的。 秦凝抬起脸,大口罩上的大眼睛弯了弯:“不行了,我的时间都是定好了,明天请早。” 说完,秦凝就把摊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往专门给小摊开的门里搬去,顺手就关了门。 人们只好走了。 而秦凝把剩的瓜果蔬菜收进空间,就拉开门走了出来,见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站着,很是期待的看着她。 秦凝没出声,大眼睛看看她,只管走。 女人跟上来,小声说:“那个,你好,你能等一等吗,我问你个事。” 秦凝脚步没停,回一声:“什么事?” “那个,我看你挺忙的,你需要人手吗?我给你卖菜行不行?” 秦凝站住脚,上下打量她。 女人的穿着有些土,五官倒是清秀,但皮肤粗黑,听口音也不像沪上人,试着说了几句话,却很腼腆。 秦凝便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人手呢?” 女人说:“我买过你的东西,真的是太好吃了,不过,价格是稍微贵些的,我家不是常常吃得起,可是我还是想要常常来,看看也好。 我看了好几次,你这每次都是大家还想买,你就要走了,正好我没工作,我男人是知青,他返沪了,倒没抛下我,就是我没工作我……我就厚着脸皮来问问,能不能让我给你卖菜?工钱……你折价给我些你的瓜果蔬菜也行的。” 秦凝眉头挑了挑:“你叫什么?” “李月英。” “月英?你也叫月英啊,唉!”秦凝叹了口气,这个名字让人亲切也伤感,她便又说:“你想帮我卖菜也行,只要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李月英眼睛大亮:“你说你说。” 秦凝:“第一,不要过问我的所有事。比如我住哪儿,菜从哪儿拿来的,为什么这么好吃,为什么卖这个价钱等等。 第二,什么时候卖菜什么时候不卖菜都由我定,不要说今天怎么没有菜,天冷了怎么还有这个菜。 第三,如果我前面没说的,就要做到这一条,你卖菜,就只是卖菜,什么都不要管。这三点,能做到吗?” 李月英笑起来:“能做到,一定做到,我什么都听你的,卖菜就是卖菜。” “那行吧,明天开始,你五点到这儿来,我明天看你卖一次,你要是卖得好,以后就每天早上卖菜,可以卖到八点,工钱一个小时五毛,再每天给你五斤瓜果蔬菜。” “哎哎,我一定来,太谢谢你了。” 第二天,秦凝同样四点四十五分到,打着手电筒刚要开小水果摊的门,李月英的声音就有些兴奋有些愉快的响在耳边: “那个,我来了,昨天都忘记问你名字了,那个,你看我早来了,我能做什么?” 谁知秦凝带着大口罩的脸一转,给了她一个白眼,说:“算了,我不给你卖了,你走吧。” 李月英大急:“我,我,怎么了,那个,是不是我迟了?你,你别这样,我能做很多活的啊!” 秦凝住了开门的手,说:“我昨天说让你几点来?” “五点。” “现在几点。” “……四点多……” “我说五点就是五点,我要找的人只需要听话,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我……那,我回去,五点再来。” “今天算了,明天你要是能五点到,五点开始做很多活就行了。” “哎哎,我知道了。” 就这样,秦凝试着用这种方法折腾了李月英几次,李月英便真的对秦凝说的话当圣旨了,也绝不敢过问关于秦凝关于菜的任何事,手脚干净,做事勤奋。 秦凝每天四点四十五分过来放好当日的蔬菜,也拿走昨天的卖菜钱,和留下李月英的工钱,要是第二天秦凝不想来了,就会留张条告诉李月英。 她可总算是自由了。 光这个小水果摊,一天就能给秦凝带来一百多块钱的收入,再加上服装厂、针织厂、家具调剂中心等的分红和收入,秦凝早已称得上是日进斗金了。 把水果摊料理好了,秦凝和成屹峰一心一意的修改好了《朵仙子学飞记》,终于,在一九八一年的元旦,迎来了这部动画片的首映。 秦凝和成屹峰不但带着家里三个孩子去看,也请陈远程衣丽亚夫妇带着孩子去看。 孩子们兴奋极了,全程在电影院里笑声不断,别的孩子也一样,整个电影院嗨翻天。 本来就是针对孩子的动画片,孩子的反映是最真实的,所以,首映相当成功。 首映后,很多电影公司都和美术制片厂请求购买放映权,成屹峰成了名人,还有好些电影杂志要采访他呢! 但成屹峰都拒绝了。 直到这部动画片送到国外去参展,得了很好的名次,人们通过他的参赛证件照片认识他,众记者惊为天人,有人盛赞这位动画片创作者的颜值可以当电影明星了,纷纷给以报道,各种传闻都有,引得美术制片厂不得不筛选了一家权威的影评杂志,对成屹峰进行面对面采访。 可成屹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这个动画片,是我送给女儿们的礼物,并没有大家说的创世之作那么神奇,只是一个父亲的心意罢了。至于你们所说的才华横溢之类的夸赞,我真是当不起,因为,我的妻子画得比我好,谢谢大家喜欢我的作品。” 如此低调,反而引得众人好奇,好多人写信到美术制片厂,要认识他。 这场热潮持续了小半年,直到实在打听不到他,大家的热情和好奇才渐渐的退却了。 而这一年,喜事频频,费宝生也有了好消息。 三年的大学生涯里,费宝生十分用功,终于获得了保送出国留学的机会。 当拿到保送法国巴黎大学的通知书时,费宝生第一时间跑到复晨大学。 秦凝正上课呢,费宝生不知道打听了多少人才找到她,站在秦凝所在教室的后门边,脸色通红的喊她:“姐,你出来一下!” 秦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蹑手蹑脚的出来,快速走去教学楼外的空地上:“出什么事了?是外公病了吗?” 费宝生当即摇头,飙泪,嘴唇抖动着,向秦凝展开一张纸。 秦凝张大嘴:“你拿到通知书了?!” “嗯!姐,我,真的可以出国留学了!” “哇!宝生,你真是太厉害了!” “姐!没有你,就没有我费宝生的这一天,姐!谢谢你!” 费宝生哭着,当即就跪下了。 “哎哎,这是学校,你干什么呢!” 秦凝赶紧一把拉起来,环顾四周,还好是上课期间,路上人很少。 费宝生激动得不得了,根本都来不及想,秦凝怎么那么大力就把他拽手里拎上来了,只抑制不住的哭着说: “姐,我一拿到通知书,我就想告诉你,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姐,这个世上,真的有读书改变命运的事,姐!是你指引的我,姐!” 秦凝拉着他走出好一段,将他按在一条长椅上,让他哭了个够,才说: “主要是你自己用功,你自己有强烈的进取心。希望你出去了,还能保持这样的进取心,那你才能真正的改变你的命运,不让人另眼看你。” 宝生情绪平复了些,吸着鼻子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姐,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就是现在,我舍不得阿公,要是我出国了,我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任贵均经过了上次的小中风,身体大不如前,但因为任东升的改变,任贵均精神状态还是蛮好的,小心照料些,老人家三五年肯定能活着的。 秦凝安慰道:“那你更加要用功些,你出去个三年多,学成归来,还是可以和阿公在一起的啊。现在有任东升在,你只管放心的去读书,出国是很厉害很让人骄傲的事,阿公心里高兴,也有个念想,就会继续长寿的活着,等你学成归来。” “但愿是这样,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 第468章 秦凝同学是个傻子 因为是公派出国,费宝生很快办好了出国手续,秦凝一家子,还有任雪静,一起到机场送别了他。 回程的汽车上,任雪静一直有点发呆,等到了家,秦凝找了个机会,在厨房和她说话。 “雪静,你怎么了?” “……什么,凝姐姐?” “我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想和姐姐说说吗?” 任雪静从厨房的窗口向外望,目光有些茫然,最终,开始流泪。 三年多沪上无需风吹日晒的生活,任雪静已经蜕变出白皙柔嫩过得肌肤,跟着叶染华一起陪伴孩子读书画画练琴的同时,也是任雪静读书画画练琴的机会,她的身上,也有了些文艺的气质。 秦凝静静看着她,等她自己敞开心灵。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窗外的天空说: “凝姐姐,上次叶老师介绍的男人,我……想去看一看。” 秦凝嘴张了张,有些惊愕。 宝生刚走,任雪静就提这个事,原来,任雪静是一直喜欢宝生的啊! 但她却遵循着最初来到沪上时对秦凝的承诺,从来没有表露过,现在宝生走了,她才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并且坚强的让自己重新开始。 她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秦凝竟然没看出来。 这姑娘……好样的! 秦凝呼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的说:“雪静,你,心里都想好了?” 任雪静点了点头:“嗯,我想好了。凝姐姐,宝生哥并没有对象,但,宝生哥心里眼里,也没有我。尽管我当他是哥哥,但我希望他别当我是妹妹,可是,我等了他三年……他走了,完全没有看过我一眼。凝姐姐,我……真傻!” 秦凝抱了抱她:“不不,你不傻,你真是好姑娘,宝生不适合你,你,会有更好的。” 三天后,任雪静和叶染华介绍的一个小伙子见了面。 小伙子是乡下到沪上当手表店学徒的,长得不错,手艺也好,但不是沪上户口,不可能找沪上姑娘的。 一个月后的有一天晚上,成果和秦凝说: “妈妈,今天雪静姨姨一个人在偷偷的笑,我问她笑什么,她不告诉我,妹妹说她一定是偷吃了糖,她看起来好甜。” 秦凝笑得不得了,抱住女儿转圈圈:“哎呀,雪静姨姨对你那么好,她偷吃了糖,咱们就不说出来了吧,啊哈哈哈!” 这一年,注定是丰收的一年,成屹峰毕业后的工作基本已经定了。 因为成屹峰学的是双外语专业,成绩又好,更加一副好相貌,所以他还没有毕业,就已经被选拔到了市革委会的侨务办公室去实习。 侨务办公室刚成立,急需用人,所以在这样的单位实习,基本上以后的工作就定下来了,等待他的,就是当代很牛气的政府外事工作。 成屹峰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晚上很晚才能回家,但能把学到的知识很好的运用到工作中,他很高兴,也很投入。 秦凝很支持他,男人嘛,没有事业心是不行的,既然成屹峰雄心勃勃的,那秦凝便常常的鼓励他,只管顾着工作就好,孩子她可以搞定。 反倒是成屹峰过意不去,总是尽力抽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就算很晚回来,也会在女儿们的床前呆一会儿再走。 这一年,蒋丹再婚了,还是衣丽亚介绍的呢。 自从衣丽亚认了蒋兆年夫妇当户籍上的爸爸妈妈以后,蒋丹妈妈心里怜惜她,主动承担起了一个母亲的责任,时常去看望衣丽亚,两家人处得非常好。 衣丽亚渐渐的走出了心结,也会带着孩子参加陈远程那边的活动了。 夫人社交起了作用,陈远程在商界更加得人心了,他十分高兴,连带着对蒋兆年一家感激万分,眼看着蒋丹这个小姨子孤身一人,便和衣丽亚合计着,给蒋丹介绍了一个对象。 男方有过婚史但没有孩子,也是平反回来的,现在是一家银行的经理。 蒋丹很满意,私底下和秦凝说: “人真是不能比,就拿送东西这事儿来说,以前我和周健结婚前,他从没有私下送过啥给我,结婚后,有一回买了个围巾,他娘还骂了我半天,说我结了婚还妖妖娆娆的想干什么! 可现在大刘就不一样,我也就多看了这手表两眼,他二话不说就给我买了。去他家,我还特意给他母亲看,我也得长点心,我就想试试她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阿姨,大刘今天非给我买一个手表,可真是不好意思’,然后他母亲说,‘哎呀你不好意思啥,男人想娶老婆,可不得可劲儿的讨好,他买给你,你就天天戴着,他就会觉得你喜欢,以后他还买,知道不?’ 哎哟,倒把我乐得!哎,那人心换人心啊,我过几天就给他母亲买了只老参!以后,我也会对大刘好的。” 就这样,蒋丹和大刘结婚了,且还和婆婆一起住着,可一点口角没有,有时候秦凝这儿给蒋丹送一点东西,蒋丹还会说:“凝凝你多给我一点,我给我婆婆多吃一口。” 多好的一家子啊! 而秦凝自己,也毕业了。 她,在毕业的时候,默默干了件轰动全校的事。那就是,她是全校唯一一个写下“自愿放弃工作分配”的学生。 写是默默写的,但是这个事,在这个时代,是背离轨道的,也是背离所有人的价值观的,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秦凝一下子成了名人。 人们非常的不可思议:这孩子放弃工作分配,她要干嘛? 她难道不知道,国家给分配工作,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她放弃工作分配就不是国家干部了啊喂! 她不是国家干部,她就没有稳定工资,她就等不来分配房子,她就没有医疗报销和养老了啊! 傻子! 可秦凝给出的理由是很冠冕堂皇的,她和学籍管理处的老师说: “老师,国家刚刚推行了很多新政策,又有大批的知识青年返城,国家正在头疼呢,多少人无法安置啊!是不是?那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青年,我决定让出自己的工作机会给那些更需要的人,我要给国家在工作安置上减轻一份负担,所以,不用给我安排工作,我自己放弃!” 说得这么高大上,学籍管理处的老师都没话反驳她,似乎说什么都到不了秦凝的思想境界啊,人家那么高尚,要给国家尽力啊,那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秦凝拿了毕业证书,回家了。 晚上的空间里,秦凝摊摊手,和成屹峰说: “唉,我鼓捣了小四年,就是找不到空间玉镯是哪儿来的,算了,混了个文凭就行了,老赵同志一人顾着好些工厂,够辛苦的,我有时间还是帮帮他吧,我得想想,怎么把几个乡村企业弄弄好,争取早日转型成大企业,把乡亲们都弄成万元户去。” 成屹峰笑着摇头:“你这一弄,可把那些同学老师为难的,人家顿时觉得自己没有你思想境界高了啊!” “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直接写不服从毕业分配,我不得被人撕了啊!我看,人家也不会觉得我思想境界高,人家就觉得,四年了,怎么这秦凝同学是这么一个傻子,哈哈哈!” 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之后,秦凝和成屹峰就开始准备回东北了。 因为成屹峰已经正式的被安排到市革委会侨务办公室了,所以需要回去办一些户籍上的手续,且他们也答应了任阿山,在八月份正式上班前,一定回去东北过几天。 必须回去一次呀,以后成屹峰正式上班了,工作繁忙,回北方的机会就少了,孩子们也回去的少,得让他们回去看看。 所以,六月底的时候,秦凝一家四口,再加上项美兰和周彩凤,一起回哈市去。 孩子们现在大了,不用再时时刻刻的有人看着了,再加上任雪静和叶染华介绍的男孩子——高国栋正处对象呢,秦凝就干脆给任雪静开了个服装铺子,不再带孩子了。 铺子的名字叫《猫猫手作》,这个店铺光一个匾额看起来就很不一般,里头售卖很多新式的衣服,也有很多款式精致的节约领,也有手工编织的毛衣,都是独一无二的。 任雪静和暂时没有蔬菜卖的李月英,两个人一起看铺子,有时候都忙得来不及。 现在的人啊,好像没见过衣服似的,看见这个铺子的东西,就呼朋引友的来看,来买,生意非常好。 任雪静白天看铺子,晚上要读夜校,还要谈对象,非常忙碌,渐渐的,再也不提起宝生了。 所以,当秦凝一家子在火车上安顿好,周彩凤和秦凝闲聊的时候就说:“小凝,我看雪静也差不多了,该结婚了,昨天那个高国栋在门口呆了好久都不走,哎哟,那么舍不得,你还是让雪静早点结婚算了。” 秦凝笑笑:“雪静有主意呢,她要是想结婚了,会自己提的。倒是你,婶子,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唉!” 周彩凤看一眼正和果果朵朵画画的项美兰,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却垂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凝拉了拉她,两个人出了包厢,出去外面走廊说话。 周彩凤的事,简直是狗血剧。 秦凝自己也没有料到,郭军义这个年轻男人,竟然会对周彩凤这个半老妇女产生感情。 当郭军义跟秦凝说“我不是想要个女人,我就是想要个家”的时候,秦凝都惊呆了。 这事还得从有一回项美兰差点出车祸说起。 项美兰都七岁了,前段时间,秦凝给项美兰找了间小学。 现在的沪上小学不比后世,还要看户籍所在地什么的,现阶段的小学只要你去报名,有真实的家庭资料,学校能接收,出的起学费就行。 项美兰跟着叶染华已经学了好多知识,附近的小学非常乐意接收她,并且一入学就直接上的二年级,项美兰对付学业还觉得非常轻松,周彩凤则负责每天接送她。 却在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有一个车子突然爆胎,在周彩凤带着项美兰过马路的时候,呼啸着就冲他们撞了过来,情急之下,周彩凤只好把孩子奋力一推,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被车撞倒了。 所幸伤势不危急生命,在医院躺了个半个月,回来又休息了半个月,基本痊愈了。 但在这期间,郭军义是去医院看望得最勤快的一个。 刚开始,是他由衷的感激周彩凤保护了项美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就渐渐的交流得多了。 本来两个人在秦唐村就认识,还是周彩凤把郭军义救回秦凝家的呢,且郭军义性子比较艮,这些年人是天天去收家具,肯和人说话了,但骨子里,他肯交付心事的人是不多的。 现在眼看着周彩凤和项美兰十分亲近,像亲生母女似的,郭军义感激之余,便想到了别的事。 他在周彩凤出院后的一天,和秦凝认真的说: “表妹,兰兰不能没有娘,周彩凤掏心的对她好,我看在眼里。她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也不想再找个女人成家,我怕再成家生了孩子,对兰兰不好,但周彩凤对美兰好,以后美兰大了,她却还是一个人,怪不容易的。表妹,你帮我跟周彩凤说说,要不,我和她过吧,也……当成了个家。” 秦凝很惊讶,心里是不认可的。 对秦凝来说,婚姻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怎么能像施舍似的呢? 秦凝便说:“你这说的什么呀,周彩凤都多大岁数了,你……你要是想成家,你就找个合适的。” 可郭军义是个艮性子,说: “我就觉得她合适。我不是要个女人,我就是要个家。我和她在一起说说话,我心里安稳,我和别人说不来。我……对美兰好就行,我没觉得她年纪大,我……认准了。” 从此,郭军义就天天的来看望女儿,常常的给周彩凤买一点小东西,有时候是一块糕,有时候是一条手帕,他也不说话,就是给了东西就走。 周彩凤刚开始还没明白,最后秦凝说了郭军义的意思,周彩凤就找过郭军义,具体谈的什么,秦凝不知道,但秦凝发现,周彩凤很明显的心思活动了,但,碍于世俗,她抗拒起来,开始避开郭军义了。 这次带着孩子们去北方,秦凝是早就答应了项美兰的,既然项美兰读书好,秦凝就给她请了几天假出去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原本,郭军义也想跟着一起去的,但周彩凤明确表示,要是郭军义去,她就不去了,秦凝只好先劝开了郭军义。 ------------ 第469章 问题来了:多了一个怎么办? 此时,秦凝和周彩凤对坐在过道的临时座位上。 秦凝说:“婶子,万事得有个章程,你到底打算怎么样?你要是不想再见老郭,那,你只能回去秦唐村了。” 周彩凤望着窗外,一时不出声。 秦凝看着她的脸,还别说,周彩凤,在同龄人中间是年轻的,五官挺好看,这几年不下地了,稍微打扮打扮,看着也就四十上下的人;而郭军义长得黑,显老,两个人站一块,差距倒是不明显。 秦凝就又说:“你还是觉得,怕别人说?” 周彩凤点了点头,叹气: “唉!小凝啊,那时候,我跟唐小二……咳咳,那时候我几岁?不过三十五六吧,那时候还觉得唐小二对我好啊,关心我,我就……就是死了,也甘愿的。 可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多傻啊,要是当时是别人看见了我的事,我现在大概已经死了,或者没死,也是没人看得起的人了。 可我遇着了你,你,放过了我,还拉了我一把,没让我那么不要脸的死了。我好像和你倒了个个儿,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你是个老师,你教着我做人。 日子过到现在,我算过明白了,遇着什么男人是错的,遇着什么男人是对的,可我倒常常害怕起来,没年轻时那个大胆了。 哑巴是个好男人,可我们差着辈分呢,我都是能当他婶子辈的人了!我要是年轻几岁,我一准和他过,可我这么大岁数了,我…… 我真怕人家说我不要脸,说我贱,我也怕影响了美兰啊!说来说去,我只能怪我命不好,年轻的时候没遇上良人,现在遇上了,我却老了。 唉!小凝那,要不,你给我说说,我该怎么办呢?婶子这辈子,真心的受你恩了,干脆劳烦你再教教我啊!” 周彩凤抬眼看着秦凝,眼里涌动的是期待,是渴望。 秦凝看着她的样子,明显感觉她是动心了的。 但这个事情,确实不一般。 毕竟在秦凝记忆里,前世那些明星们,有涉及到女大男小的婚姻,也被很多人议论狂喷呢,而现在这么保守的时代,郭军义和周彩凤完全不考虑别人的眼光,似乎也不大可能。 秦凝叹了一声,说: “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你们不是小孩子,我教什么教。但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不一样的人,过不一样的日子。你有胆量和炳元叔离婚,也是咱们前进大队头一份了,你现在来跟我说啥教教你,你就是装模做样呢你!” 周彩凤苦笑:“唉,你看你说的我,我那是没办法,我刚跟你炳元叔闹离婚时,我是以为逼着他能戒酒的,但我都已经搬出来住了,他还是不改,我知道,这辈子是不会改了,儿子还威胁我,所以我也算了,硬挺着离了,但离了以后,日子还真是好过,我也开心多了,哪是装模做样的啊。” 秦凝笑着摇摇头,说:“你既然有在乡下第一个离婚的勇气,那你怎么就没有再嫁的勇气呢?毕竟这个事和唐小二的事是两码事。你和唐小二那时候,我确实看不起你,但,你能长心,知道反省自己,也算没白活。 现在呢,你确实是自由身,那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反正,现在家具调剂中心生意很好,你和老郭真一起过日子,在沪上买个小公寓也不是问题,那以后你们也不回乡下了,就是和兰兰三口之家。沪上的人,关上了门,各过各的日子,谁知道谁的事啊!” 周彩凤的眼里亮亮的,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了:“你,不觉得我是老不要脸的?” “我一直觉得你脸皮挺厚的,老不老的,我倒没关注。” “你你,你个死丫头!”周彩凤笑骂着,却挠头说:“行了,我知道了,这趟出来,我就是好好想想的,我回去再答复哑巴去。” “嗯,不管你怎么想的,是该答复他,别让他天天来我家站岗了啊!” 秦凝笑了吐槽了一句,便也不再说,跟周彩凤看着车窗外,景物不断的倒退,迷迷离离的,如不知谁的人生,在白驹过隙。 包厢的门开了,朵朵笑着跳过来,抱住秦凝:“妈妈,我和爸爸比绕口令,我赢了呢!” 秦凝看着她甜美的笑脸,笑着亲了她一下额头:“你真棒!” 这时,果果和项美兰也走了出来,果果立刻也跑到秦凝身边撒娇:“妈妈,我也要,今天你亲妹妹两次了,我只有一次!” “哎哟,这也要吃醋!来来,妈妈补给你!你也真棒!”秦凝没法子,揽住大女儿,也轻轻亲了一下。 项美兰原本笑着的脸,慢慢收了,她咬了咬嘴唇,蔫蔫的走到了周彩凤的身边。 周彩凤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刚才还伤感的脸,一下子绽开笑,一把揽住项美兰,也在项美兰额头大力亲了一下: “哎哟,美兰啊,我可羡慕你姨姨了,你让我也亲一下,啊哈哈哈!我的个小兰兰!” 项美兰立刻笑了起来,还假装不高兴呢,扭着身子说“不要不要”,周彩凤却越发去胳肢她,两个人便在过道里你追我赶了起来。 秦凝挑了挑眉,特意的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包厢,把空间留给了周彩凤和项美兰。 周彩凤和项美兰在外头呆了好久没进来,成果闹着要吃水果,秦凝切了点空间的芒果给孩子们,便走去外面叫周彩凤和项美兰进包厢来吃。 只见周彩凤坐在过道的临时椅子上,项美兰正靠着周彩凤怀里,看着窗外的风景,走道安静,秦凝听见几句话。 “……那,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我好想有个人能让我喊妈妈。” “好啊,我也想听有人喊我妈妈,我……我好想有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细娘,喊我这么洋气的一声……妈妈。” “妈妈!” “哎!兰兰,真好听,真洋气,孃孃成沪上阿拉了,你再喊一声!” “妈妈,妈妈,妈妈!” 童音响在车厢里,那么的动听,那么的温暖,秦凝静静的退了回来,轻轻的拉上包厢的门。 这次出来捎带上了项美兰和周彩凤,秦凝一家子便不好动不动往空间去了,好在现在天时好,一路往北去,气温也不高,坐着火车蛮悠闲的。 绿皮火车“哐哐”的开着,轮到一些大站,有时候会停留十分钟,这种时候,秦凝一家子也会轮流带着孩子们走下火车,在月台上活动一下,有时候月台上有卖当地小玩意儿的,秦凝一家也会给孩子们买一下,充实路上的见闻。 火车行进三天了,已经进入东北了,再有小一天,就能到哈市了,火车在最后一个大站停留十分钟。 项美兰拉着周彩凤说:“孃孃妈妈,我们下去看看吧,姨姨说我们可以下去的。” 自从前几天秦凝听见项美兰和周彩凤的对话后,项美兰就开始喊周彩凤叫“孃孃妈妈”,周彩凤很是受用,一听这个称呼,百求百应。 周彩凤就笑着说:“好啊,那我们赶紧下去,看一看有什么,再马上上来。” 项美兰还叫果果和朵朵:“妹妹们,你们要下去吗?” 果果正在玩一个前一个大站上买的布老虎,朵朵在画画,都摇头说不去。 项美兰拉着周彩凤就出了包厢,秦凝还在身后笑着喊一声:“娘俩注意时间啊!少了一个我可不管哟!” “知道知道!” 周彩凤如少女般的脆声回答着。 然而,等火车再次要开的时候,项美兰急匆匆跑回来喊秦凝:“姨姨,姨姨,出事了,你快去看,孃孃妈妈不敢上来,可怎么好?” 秦凝吓一大跳,和正带着朵朵画画的成屹峰对视一眼,问:“兰兰,出什么事了?” 孩子急得满头大汗:“就是,就是,哎呀,我说不清楚,姨姨你去看,你去了就知道了!” 秦凝不管了,把兰兰往成屹峰身边一送:“跟你姨父坐一起,哪儿也别去,我去看!” 秦凝跑出过道,走向这节火车的门口,车厢的列车员已经站在门口挡住了门,吆喝了:“火车马上要开了,旅客们请赶快上车啊!” 秦凝错过列车员的手臂往外看,却见周彩凤手里抱着个襁褓,正急得在月台转圈圈:“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人怎么这样啊,哎哟,这怎么办啊……” 秦凝大声喊她:“周彩凤,你给我上来!火车要开了!” 周彩凤往车厢跑了几步,白着脸向秦凝举了举手里的襁褓:“可,可孩子怎么办啊?有人塞给我一个孩子,说是要买东西让我抱一会儿的,可人不见了,不见了啊,我……孩子怎么办啊?” 周彩凤一跑动,原本微微盖住孩子脸的襁褓三角布便跳开了,火车车厢门又比较高,秦凝站在门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彩凤手中的孩子,一下子就明了了:“唉,你个傻女人,把孩子一起抱上来吧,上来再说!” “这……这,那个给孩子的女人……” “得了得了,你上来再说,这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火车鸣了声汽笛,列车员也看着孩子叹了口气,帮着接了孩子递给秦凝,又拉了周彩凤一把:“唉,又是这种事,大姐你上来吧,上来再说。” 秦凝接了孩子抱在手里,看着,紧紧抿住嘴。 孩子看起来似乎还没满月,面皮还有些红,两只小手举在两腮边,安然的睡着,和所有的婴儿一样的可爱。 但是,这孩子最明显的特征是,兔唇! 豁口还挺深,直到鼻子下面,露出红红的牙肉,乍一看,有点恐怖。 秦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 周彩凤上来了,两只手往裤子两边搓着,无措极了: “小凝,我,我不知道是人家不要的,我和兰兰正看风景呢,有个女人走过来,说麻烦我抱一下孩子,她买一下东西,那我……你知道的,我不会说官话啊,我能听一点,但我不会说,她让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孩子拿毯子盖住半边脸,我也没去看,可一会儿的,那个女人就不见了,然后车要开了,我就……这可怎么办呢?” 秦凝能怎样呢? 这种有心算无心的事,但凡善心些的,或者年龄大些的女性,基本都会中招,就算是秦凝撞上了,估计也是一样的,原因很简单,女人天生的母性使然啊! 秦凝向周彩凤摇了摇头:“我没怪你。同志,你刚才说又是这种事,你们以前遇见过,怎么处理的呢?” 后一句话,秦凝是转向列车员说的。 列车员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同志,他正了正帽子,无奈的说: “是啊,火车上,什么人都有,有时候有人会偷偷的遗弃孩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能怎么处理呢?一般是到了总站,交给警察,警察要是找不到家人,就直接送到福利院呗,还能怎么样,总是一条人命,唉!” 秦凝又问:“您没法帮着在这车上找找他的家人吗?” 列车员卷着舌头,说了好多: “怎么找?咱们这车有几百号人呢,咱们刚停的那个是大站儿,你瞧见没有,南来北往的有两趟车停过,你能知道,究竟是哪个车上的人丢下的? 唉,这种跑到火车上丢孩子的,都是存心不让人找见的,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包包里拎上来,找个地方丢了,他们坐着火车回去了,再随便在哪个地方下车了,你知道人家是哪儿的?” “那现在这个孩子怎么办?你们列车员管吗?” “对不住,我们不管。我们列车上的事都管不过来,怎么管呢?再说了,我们这趟车车程久,大部分都是男同志,带孩子……呵呵,不可能的。同志,你发发善心,先顾着吧,等到了总站,交给总站警察局吧,只能这样了啊。” 说完,列车员就走了,他摇着头,叹息着,脚步却很快的离开了。 秦凝抱着孩子,和周彩凤对视,周彩凤惶惶然的低下头。 成屹峰已经拉着三个孩子找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秦凝把孩子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了看,说:“我倒是嘱咐她们,少了一个我不管,现在问题来了,这多了一个,咱们怎么办?” ------------ 第470章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秦凝和成屹峰说着情况,周彩凤在一旁不敢出声。 成屹峰掀起襁褓看了看,说:“哟!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他怎么喝奶呢?” 秦凝叹气:“唉,先带回包厢再说吧。” 果果和朵朵倒是不知愁滋味,只管拉住秦凝的手臂,非要先看孩子。 秦凝便蹲下来,给孩子们看一下:“你们小声些,是个小宝宝,正睡着呢,还不知道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果果看了看孩子,有些惊讶的捂住小嘴,向秦凝指指自己的嘴唇,秦凝点点头,小声跟她解释:“这是一种病,叫兔唇。” 朵朵看了看,皱着眉头,小声和秦凝说:“妈妈,他有点……丑。” 秦凝说:“嗯,是有点丑,但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他生下来就这样,所以他已经很不幸,我们不能再说他丑,他会伤心的。” 果果和朵朵就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婴儿的手,一脸怜惜。 果果说:“妈妈,那我们把他带回去养着吧。” 朵朵说:“妈妈,我不嫌他丑,以后我都不说他丑,我会给他我的洋娃娃。” 两个孩子抬着花朵般的小脸,样子很认真。 秦凝和成屹峰对视一眼,秦凝便也很认真的和两个孩子说: “让爸爸妈妈想一想好吗?你们也要想一想才再跟爸爸妈妈说这样的话。因为养育一个孩子,是很辛苦的,要是爸爸妈妈养了他,我们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时间都陪你们了,这个小宝宝还很小,爸爸妈妈需要很多时间照顾他的。你们愿意吗?” 两个孩子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秦凝,一时不知道怎么取舍。 成屹峰一手拉一个孩子:“走,我们回去慢慢的想一下,想好了,就决定。” 一家子回到包厢里。 秦凝让周彩凤给孩子打开襁褓,检查下孩子是男是女,需不需要换尿布什么的。 孩子米黄色的小毯子里便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 倒已经是满月了的,出生有五十五天,是个男孩,除了唇裂,其他地方看起来都算正常。 秦凝捏着纸看了看,和成屹峰说:“这个家庭应该也不算差,怎么就不要孩子了呢?唇裂也不是治不好,怎么就忍心把孩子丢了呢?” 成屹峰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的家庭不算差?” “你看这毯子,虽然是旧的,但也是大百货公司才有的;这小衣服,也是挺新的。这纸条上的还是钢笔字,要是农家,可能还没有钢笔呢,你再看这字迹,看起来也是文化人的样子。” 成屹峰仔细看了一下,说: “确实是,你真细心。唉,文化人才心思多,谁知道人家究竟怎么想的,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抛弃。真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真不配当父母。” 这么翻动着孩子,孩子倒是醒了,张开眼看看四周,“哎哎”的哭,哭声没什么力,一哭,小脸还通红,豁口处也更加的红。 周彩凤小心翼翼的和秦凝说:“倒是饿了的样子。怎么办呢?” 秦凝空间倒是有果果和朵朵用剩的东西,只当着周彩凤的面,秦凝不好随便瞬移出来,毕竟这次旅行,大部分东西都是周彩凤收的,凭空多出奶瓶来,实在太惊人了。 秦凝找了个借口:“我去别的车厢走走,看有没有小孩子的,我给要点奶粉什么的来。” 秦凝在外头晃悠了十分钟,拿了罐奶粉和一个奶瓶,还有几件小衣服回来了: “呀,遇上好心人了,人家一听有被丢掉的孩子,可同情了,看,给的奶粉和奶瓶,还有小衣服哩!” 周彩凤信以为真:“啧啧,到底是外路人,善心人挺多的。那好,我来泡奶粉,孩子饿极了。” 周彩凤很积极的照顾起孩子来,毕竟是她惹回来的事儿。 但孩子是兔唇,喝起奶来很辛苦,还很容易呛到。 周彩凤喂得满头大汗,孩子也一边吃一边哭,折腾了好久,才总算喝完了大半瓶奶,但其实,有一小半奶是在豁口处溢掉的,还把脸啊、衣服啊、喂的人都喷的到处是奶。 孩子太过幼小,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喝不动了,沉沉睡去。怪不得这个孩子看起来比平常的孩子弱小些,原来豁嘴对他的影响是这么的大。 秦凝在一旁帮着喂,最后给孩子擦了脸,换了衣服,才给放置在床上睡下。 短暂的休息,秦凝和成屹峰还没有时间单独的聊一聊,到底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呢,果果和朵朵就凑了过来。 两个孩子你撞撞我,我撞撞你,“你先说”,“还是你先说”的相互推脱了几下,性格外向些的朵朵就先说了: “爸爸妈妈,我和姐姐想好了,我们要这个小弟弟。就算爸爸妈妈要多点时间照顾小弟弟,我们也是可以的。” 秦凝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睛,笑着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们要这个小弟弟呢?” 朵朵说:“我们没有小弟弟,有个小弟弟挺好的,还有妈妈你说他很不幸,那我们应该帮助他啊。” 秦凝挑眉:“就这样?” 果果补充说:“妈妈,叶老师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意思就是……就是……反正就是看见比我们小的孩子,要帮助和照顾。” 成屹峰在一旁夸一句:“哟,我们果果还知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如果你们要这个小弟弟,那以后每次爸爸买了冰棍,就不是两个人一人一根了,你们每个人要分一半给弟弟,这样也可以吗?” 果果老老实实的点头:“可以的。” 朵朵长睫毛闪一闪,说:“爸爸,你说的不对,不是每人分一半给弟弟,而是每人分三分之一给弟弟,这样才对。” 秦凝在一旁听得翻白眼,这个小朵朵,真精明,叶染华刚教的数学给用这上头了。 秦凝便说:“不单是冰棍,所有东西,你们都要分给小弟弟的,你们都可以吗?”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可以的。” 朵朵还加问了一句:“妈妈,要是小弟弟长大了,也会和我们一样爱你的,是吗?” “为什么这么想呢?”秦凝问。 “爸爸说的,这个家里,我们都要爱妈妈才行,否则就要被赶出去的,那弟弟长大了,也会和我们一样爱妈妈的,那我们家里就多了一个人爱妈妈,是吗?” 秦凝忍禁不禁的看了眼成屹峰,成屹峰自己也笑了起来,凑过来说:“当然啦,这个家里,要是谁敢不爱妈妈,就要赶出家门睡在露天的,谁都一样。” 朵朵放心了:“那就好。那我们就养着这个小弟弟吧。” 秦凝没马上答应,说:“等到了爷爷奶奶那边,让爷爷奶奶也看一下,我们全家再决定。但妈妈答应你,这几天妈妈一定会和周婆婆照顾好小弟弟的。” 但其实,等孩子们歇午觉的时候,秦凝和成屹峰已经商量开了。 “哥,你怎么想?” “你知道的,我都随你。你喜欢怎样都好。” “那,要是到了总站也找不到他家人的话,我……收养他吧。这种有缺陷的孩子,想必送到了福利院,也比较少人领养,想想他同样是个人,却一出生就没有父母疼爱,真觉得怪可怜的。” “挺好!要是你自己生,我还害怕呢,老天送一个给我们,挺好挺好!” “你觉得,我们能把他当亲生的抚养吗?” “这个啊,我觉得,也不必要太过刻意,我们就像对果果和朵朵一样就是了,心里老想着亲不亲生的,反而行事上有差异。” “你说得对,那,就这样吧!” 火车是晚上到的哈市,成有川和任阿山迎在站台上。 当成家老夫妻俩个看见果果和朵朵的时候,完全忽视掉了成屹峰和秦凝,老夫妻两个只顾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嘴里“心肝宝贝”的喊着,就往外走。 身后的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都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回到哈市,他们俩个就完全没有地位了,更不要说项美兰和周彩凤了,老夫妻俩也压根就没有看见周彩凤手里抱着个更小的孩子。 地质大队的小萧开了一辆面包车,把秦凝一大家子装了上去。 车上有点暗,任阿山老夫妻俩更加忽略掉了车上还有别的人,只是抱着果果朵朵说不完的话。 等车子把所有人送到了秦凝自己的小院,任阿山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终于顾上回头看项美兰和周彩凤一眼,客气几句: “哎哟,知道还有兰兰和周婶子来,所以我把这个小院收拾好了,大家住得宽敞点,就是果果和朵朵,还是跟我们回地质大院住吧!咦?这个……孩子?!怎么多了一个孩子?你们又生了一个?你们啥时候瞒着我又生了一个?” 任阿山惊呼起来,赶紧看向周彩凤手里的孩子,连成有川听妻子这么说了,也走向了小婴孩方向。 因为是晚上,小院的门灯需要从里头开才行,这会儿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什么,但能感觉任阿山的兴奋。 成屹峰说:“妈,大晚上的,你轻点,我们瞒着你干嘛,孩子不是我们生的。先进去再说吧。” “原来不是我们家的啊,吓我一跳,我当我又多了个大孙子呢!”任阿山有些惊讶有些遗憾的说着,这才赶紧把众人让到了里面。 只是这样一来,任阿山的心便被小婴孩吸引去了,一到屋子里,就去看孩子,但一看,就惊住了:“哟!豁嘴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没急着回答,只转身和周彩凤说:“婶子,麻烦你先去煮点水,带着孩子们洗个澡再说吧,要不然睡下就太晚了些。” “好啊。” 等周彩凤走了,秦凝才把火车上的事跟任阿山成有川说了,也把果果朵朵的话表达了,最后说: “爸,妈,我和屹峰哥商量过了,这个孩子挺可怜的,又和我们有缘,现在都讲计划生育了,我们已经有了果果和朵朵,不适合再生,能收养一个,也挺好的。你们说呢?” 任阿山撇嘴:“啧!要是能自己生多好!就算要收养,你收养个好的呀,这豁嘴的孩子……只怕喝奶都不太好喝的吧?吓人得很呢!” 成有川对着孩子左看右看,说:“怪可怜的。不过,这个孩子这个病,得花不少钱治吧,你们都想好了吗?” 成屹峰点点头:“钱,我们不担心,养多一个还是可以的。主要是孩子这么小,就算送到福利院,这样的孩子,也不一定有人领养,既然我们碰上了,就养着吧,成全果果朵朵的一片善心。” 成有川点点头:“我没意见。你们有能力帮助别人,总是好事。你们想好了就好。” 成屹峰看看任阿山,说:“那,妈,以后,这个就是你孙子了。” 任阿山又撇了撇嘴,说:“唉!好坏也是一条命……行吧!只要你们不跟人说是你们生的就行。” 秦凝笑了笑:“妈,我们就算想说是我们生的,屹峰哥单位还不答应呢!现在都是号召要‘只生一个好’了呢!” 成有川有些不满的看了看任阿山,说:“就是!得响应国家号召啊!挺好挺好,我们家多了一口人了,这个孩子,我给取个名吧,行不?” 成屹峰和秦凝异口同声的说:“好啊好啊。爸取一个。” 成有川兴致勃勃的抱了孩子,说: “咱们有了成果和成朵,这个就叫成实吧。这个孩子天生有点缺陷,那咱们不能图他有啥大成就,他做个诚实的好人就行了!” 就这样,全家算是认可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说好了明天先拿着火车上出的证明去警察局、民政局啥的走一趟,办个收养手续,再把孩子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任阿山到底是不怎么喜欢的,象征性的抱了一下,把成实安置在房间里,便说要带成果和成朵回地质大院住。 秦凝无所谓,再加上添了个小婴孩,还是有缺陷的,也得顾着更小的,便把两个大孩子的东西归整了给任阿山送上:“妈,那,俩个孩子的东西,等会你记得拿。” ------------ 第471章 荒唐的依然荒唐,有福的越发有福 任阿山兴致勃勃的接了秦凝递过来的东西,去找两个孩子带走回地质队大院,偏两个孩子还不愿意。 果果说:“不要,奶奶,我要和妈妈在一块儿住!” 朵朵说:“奶奶,我和兰姐姐说好了,还要比赛写乐谱的呢!” 任阿山撇嘴:“哎哟,这么小的孩子,写什么乐谱嘛!你爸妈真是的,这不是折磨你们嘛,走走,跟奶奶回去,奶奶专门买了个小猫咪给你们玩哩!” “小猫咪?嗯……奶奶,你把小猫咪带这儿来吧,好吗?我们可以跟小弟弟一起玩。” “这……咱们还是回去吧,奶奶可想你们了,回去吧,啊?” 任阿山左哄又哄的,两个孩子不肯走。 任阿山实在不舍得孩子,没法子了,干脆说她也住下来,便去收拾厢房了。 另一边,成屹峰在和父亲说话:“爸,屹萍他们呢?几时回来?” 成有川说:“唉,大冬分配到大连那边的审计局了,说是工作特别忙,得等几天才给假。屹萍倒是还没开始上班,但要等几天才能一家子回来。” 成屹峰说:“他们要是实在没时间回的话,那我们过几天去大连看他们。” “唉,最好他们能回,咱们一家也能团圆,我明天再打电话问问他们吧。我和你妈也念叨安安(成屹萍的儿子)呢!对了,你那个工作怎么样?你给我说说。” 父子俩坐在院子里叙起了话,周彩凤还蛮有眼色,主动把煮开的水先给他们泡茶,才又去煮水给孩子们洗澡。 项美兰和果果朵朵在秦凝的大房间看了一会儿成实,见周彩凤不在了,就跑到厨房找周彩凤,很是粘着她。 而果果朵朵见项美兰不见了,也找到了厨房,三个孩子干脆在厨房玩。 任阿山收拾房间的空呢,一转眼孩子不在身边了,便也找到厨房来,逗着两孙女儿玩。 这样的事情,只一会儿的时间,发生了好几次,孩子们走来走去围紧周彩凤。 渐渐的,任阿山看出门道来了,悄悄的和秦凝吐槽: “唉!我见两个孩子的时间少,她们都和我不亲了,尽跟着那个周彩凤和项美兰!小凝啊,你就不该把她们带回来!” 秦凝也没法子,笑着说:“那这样好了,妈,现在奶奶不在了,你不用天天在家,跟着我们回沪上去吧!” 任阿山叹气:“唉,我又放心不下你们爸爸,老太太去了,那些个兄弟姐妹又那样,他也挺伤心,我要是不在家,他一个人进进出出,怪冷清的。” 成家老太太年初的时候过世了。 过世前,老人好些天不能饮食,成有川眼看着老人不行了,打电话通知老家的兄弟姐妹们到东北来,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结果那些个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来,借口倒是一模一样:“没有火车票钱呢,要是二哥能寄钱来,我们就来。” 成有川硬着心肠一分钱没寄回去。 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娘,这些年他负担了所有的医疗养老,难道还要包下他们见娘最后一面的车费?太荒唐了! 结果那些个兄弟姐妹就真的没来。 老太太临终前也是寒心,和成有川说: “我生了六个,每个都是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就不值一张火车票钱?一个个的早把我忘了!唉,老二,算了,我死了,火化了吧,你要是回老家,就给我葬回去,你要是不回老家,我骨灰跟着你这个儿子就行了!” 所以,成有川也挺伤心的。 任阿山和成有川相濡以沫这么些年,要是去了沪上,家里就剩成有川一个人,任阿山倒也不舍得他。 秦凝也跟着叹气,安慰说: “那也没什么,再过两年,爸就退休了,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在昭文县买了个挺大的屋子,到时候你跟爸爸住在那儿,我正寻思着怎么让我契爹那儿帮我买辆汽车呢,到时候我们也能隔三岔五的到昭文县,不就热闹了嘛!再不行你们来沪上,你和外公住着,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唉,退休还有两年呢,再过两年,果果朵朵都七岁了,更加不理我了!孩子长得可真快,一不留神的,就长大不理我了!” “是啊,孩子长得真快,别说你了,有时候果果朵朵连我也不理的。妈,没法子了,你和爸爸这几天就住着,和孩子们多玩玩吧,正好我们多了成实,我也要看顾一下。” 就这样,成家老夫妻俩个临时就住在了这边,一大家子人闹腾到半夜才歇下,任阿山好说歹说,承诺了无数样东西,把成果成朵两个孩子带去一起睡了。 周彩凤心里对把一个豁嘴孩子抱了回来这事,还是很过意不去的,主动说晚上她来带成实。 秦凝想着明天白天还要带着成实办各种手续,晚上便也只管先交给周彩凤了。 难得,成果成朵不在身边,成实交给周彩凤也是托心的,秦凝成屹峰夫妻俩以为能睡个安稳觉了,可奇怪的是,两人竟然还不习惯起来,等到整个屋子都熄了灯,夫妻两个还睡不着。 两人干脆到了空间游泳,又说话,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等等讨论了好久,等睡着,都快天亮了。 晚上睡得这么迟,第二天便也起得迟,夫妻俩仗着有任阿山周彩凤在照顾孩子,只管蒙头大睡,直到八点才醒。 一醒来,就听见院子里有“哗哗”的刮鱼鳞声音,任阿山说话有些压着,但秦凝还是听得见: “周婶子,你杀好了鱼,一半鱼拿来片一下,弄点面粉挂糊,炸一炸,小凝爱吃,另一半剔骨以后剁鱼蓉,给三个孩子滚鱼丸子吃。” 周彩凤的声音也很愉快:“行嘞!想不到,这里还有像咱们老家那样的灶头,有这个大灶头,煮起来很快的,可不像我在沪上,哎哟,那么个小煤炉子,煮啥都麻烦!” “可不是,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麻烦,哈哈,说到来,还是咱们老家好啊!” “那肯定的,果果奶奶,你早点回咱老家住吧,阿南看见你回去,不知道会多么高兴呢!” 周彩凤是极有眼色的,知道说什么最讨任阿山欢心,这不,一提起秦阿南,任阿山便兴奋得声音高了几分: “哎哟,我们阿南有福气喔,招了许良保这个女婿进门,连着生了两个儿子,还有那个现成女儿,还那么出息,我都是很替她高兴的。” 周彩凤声音像是和她比赛似的,不禁也拔高了几分: “是啊,听说许春燕那个学校出来的,以后都是啥……啊啊,歌唱家呢!哎哟,我想想都是了不起的,歌唱家,我们都只有广播里,电视里听说过,对吧?阿南真的有福气的!” “就是就是,以后,我们农村里也能出个歌唱家了!” 秦凝在屋子里听着,也是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也为许春燕自豪。 因为秦凝帮着陶丽芬,把清溪公社文化站的鼓乐队办成了农村艺术团,既有鼓乐,也有舞蹈和唱歌。 鼓乐队非常受欢迎,县里有节日都会请鼓乐队去表演,许春燕的独唱是保留节目,所以许春燕人虽然在梅陈高中读书,但是鼓乐队去哪儿表演都会通知她。 有一回,省里的不知道哪位领导,带着几个高校的老师来昭文县里考察,正好听见许春燕在一个文化活动上唱歌,立刻就认可了许春燕,说她的嗓音非常纯净,调教一下,是可以有所成就的。 正好许春燕要高中毕业了,那个高校老师直接就指导许春燕报考她所在的学校,结果许春燕还不敢,特意的打电话问秦凝该怎么办。 秦凝一听,这个老师是南京艺术学院的,秦凝立刻就和许春燕说:“可以啊,南艺可是老牌子的艺术学校啊,报!” 许春燕还犹豫:“可是,姐姐,我……我想当老师的,要不还是报个师范吧,你不是说,人有梦想,就该努力朝梦想靠近吗?我怎么能中途变卦呢?” “哎你傻啊你,报考南艺就不能当老师啦?春燕啊,你是不是对老师有什么误解啊?老师是分很多种的啊,教小孩子的是老师,教大孩子的也是老师,教大学生的也是老师啊!所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你以后要是本事大了,还能留校任教,那也是老师,你到底想什么呢?” 许春燕像做梦似的回答: “哈,是啊,我……我怎么一直觉得,教小学的才是老师,哈哈哈,姐姐,大概是因为,我是小学的时候想的,我竟然一直停留在当小学老师的梦想里呢!” “姐姐明白的,因为你觉得小学老师很重要,你才会一直执着的想着这事。” “不,我想我明白了,姐姐,那是因为你当小学老师的时候,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一直停留在那儿。” 秦凝一时无语。 事涉许春燕小时候的事情,秦凝不太敢发表意见,因为她心里也没数,许春燕对于小时候的事,到底有没有阴影,有多少阴影。 姐妹俩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便听见许春燕动情的说:“姐姐,谢谢你,我什么都记得,我什么都谢谢你。” 秦凝这才笑着说:“谢啥谢呀,咱们是姐妹,不说这些客气话。你倒是该谢谢胡老师,胡老师是第一个教你唱歌的人呢!” “对对,我明天就去把这个事也跟胡老师说一下。” 没过多久,许春燕就被南京艺术学院录取了。 秦阿南和许良保也欢欢喜喜的办了几桌酒席,请了远亲近邻都来祝贺,秦凝一家子还特意回去热闹了一天。 正如周彩凤所说,兴许,秦家也能出个歌唱家呢,真是让人期待。 秦凝听着这些,想着这些,便也再无睡意,再一看手表,立刻推醒成屹峰:“哥,快起来,说好要去给成实办手续的呢!” 秦凝急急忙忙的换了衣服出去了,往旁边周彩凤她们的房间一探头,只见三个小姑娘围在成实的炕边玩呢。 女孩子就是这点好,三个小姑娘说话都尽量小声,很贴心的知道不要吵着小弟弟,玩着自己手里的小玩具,还知道时不时的去看一下小弟弟有没有醒。 秦凝退出来,走去厨房和任阿山周彩凤招呼一声,便弄了两份早餐,准备吃了就走。 任阿山凑过来说: “小凝,收养那个豁嘴孩子的事,你们真决定啦?你们就不能自己生一个?撇开豁嘴的事先不说,昨儿晚上我想想,这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很不一样的,今后长大了,说不定知道你们不是亲生的爹娘,就和你们不一条心了,小凝啊,要不你们再想想?” 任阿山这样的心态很正常,大部分老一辈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秦凝便很耐心的说: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总觉得自己生的才是亲骨肉。但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和自己生的没啥两样。要说非得亲生的才亲,可你看我和我亲生的爹那边……唉,有些事不是绝对的。 而且我们收养成实,又不图他将来养我们,一条心不一条心的,也只能看我们的教育是否成功了。既然老天安排他到了我身边,我就养着吧。 而且我们都答应果果和朵朵了,不能出尔反尔的不守信。她们也愿意一起照顾小弟弟呢,这多难得啊! 妈,其实,施比受有福。我们家果果和朵朵,从小就生活无忧,很幸福,要什么有什么,真的有点不知道人间疾苦了。 现在有一个比他们更弱小的孩子需要她们的帮助,她们才会懂得,世上的事情,不都是那么完美的,不都是唾手可得的,才会对自己所拥有的珍惜。我真的觉得挺好的。” 任阿山听着,看看秦凝,叹气:“唉!算了,你说的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但你既然定了主意,那就养着吧,只是别亏待了我的果果和朵朵。” “妈放心,不会的。而且等成实长大了,就多一个男孩子来保护果果和朵朵呢。对吧?” “这个倒是!要按乡下算,这个男孩子也算是嗣子了,是该当舅爷的角色呢!” 终于,任阿山笑着说了这句话,算是真的认可了。 ------------ 第472章 生而为人,但请善良 一家子算是都认可了这个孩子。 秦凝这才又去叫了成屹峰,一起吃了饭,带了成实往警察局去说明情况,又去民政局等地方办手续。 最后,他们又去妇幼儿童医院给孩子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好的。 刚到妇幼儿童医院门口的时候,秦凝说:“好些时候没来看过黄医生了,以前我生果果朵朵的时候,多亏她精心照料,要不咱们先去看看她?” 成屹峰说:“行,就是现在我们是看望老朋友,不是来看病,总不好空手来……” 秦凝明白了,把孩子给成屹峰抱了,自己往隐蔽些的地方一躲,再一会儿出来,手里便拎了好些水果,还有两件沪上时髦的衣服。 秦凝给成屹峰晃晃手里的东西:“怎么样?” “挺好!走,先去看黄医生,正好也可以打听一下,成实这个病症,该怎么治疗。” 夫妻俩找到了黄医生的科室,黄医生正好有空,一看见秦凝和成屹峰抱着个婴儿进来,还以为是秦凝又生的,立刻欢呼着说: “哟!小秦,有日子没见你们了,怎么,在沪上又生了一个?我瞧瞧!” 黄医生高兴的迎过来,可她一看孩子,本来笑着的脸,尴尬的抽了抽。 秦凝正看着她呢,这尴尬,尽落秦凝眼底。 秦凝心里越发同情手中的孩子了,唉,这个孩子,连历经无数婴儿的黄医生看见了,也是惊讶,他这一辈子,一出生就比别人难啊。 黄医生毕竟是妇产医生,惊愕也不过一瞬,很快她恢复了正常,依然笑着,接受了成屹峰递上来的礼物,指指椅子说: “你们俩快请坐,哎哟,小成你还给我这么多礼物啊,谢谢,谢谢,孩子……多大啦?” 秦凝坦然的笑着,在黄医生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说:“按照他记录的出生时辰,应该是五十六天,不过看着比较瘦小些。” 黄医生眼睛张了张,身子一下子坐直:“这,不是你生的?” “对,昨天火车上别人遗弃的。但今天我们已经去民政局办了收养登记,过几天手续就能办好了,以后,就是我们的儿子了。” “呼!”黄医生立刻重重的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我刚才心里很不好受,我说你们俩各方面都挺注意的,怎么生了个唇裂儿出来,吓我一跳!要知道唇裂儿也分轻重,你手里这个,算重的,已经算唇腭裂了,喂奶都不好喂吧?” 秦凝点点头:“很容易漏出了,还总呛到,吃得不多,所以比较瘦。” 黄医生有些同情的看着秦凝: “你真是善心肠,肯收养他,这样的孩子送到福利院的话,福利院也是很不容易养的。唇腭裂喂养难,还容易导致肺炎、引发中耳炎等问题,很麻烦的!” 秦凝点点头: “黄医生,那你给介绍一个这方面的医生吧,正好我们想给他再检查一下身体,另外就是打听一下,应该怎么给他治疗,是早点治好,还是必须要等到什么时间,这些我们都想知道。” “好,这个我可以帮忙的,我等会儿带你去看付医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太好了。” 黄医生的工作很忙碌,成屹峰和秦凝在黄医生处稍坐了一会儿,便不好意思再聊下去了,跟在她去见付医生。 付医生确实是专业的,检查了成实的身体,提了很多建议,还开了一张单子,让秦凝带孩子做一些常规检查。 因为是收养的孩子,付医生也建议,做一下血型鉴定,毕竟是有缺陷的孩子,要对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做准备。 成屹峰抱着孩子,秦凝拿着单子,两个人往楼下化验的地方去,准备采血。 可孩子饿了,“哎哎”的哭起来。 这年代没有育婴室,两人只好在病人等候区,找了个空位置,给孩子喂奶。 经历了昨天的锻炼,再加上付医生的指导,秦凝已经有点经验了,她小心的把孩子抬起四十五度,拿果果初生时的最小的奶瓶,尽力把奶嘴放在孩子没有裂开的一边喂的。 因为孩子的嘴唇不能完全咬合住奶嘴,吸入的空气比较多,所以只喂了五分钟,就要给孩子拍嗝,然后再继续喂。 孩子没有第一次喝奶那么辛苦了,一边喝,还张开眼睛,用迷蒙的眼睛看看秦凝,在喂奶间隙,他努力动着小嘴巴,似乎在笑似的,还对秦凝挥了挥小手,很可爱。 秦凝见他今天吃了不少,也为他高兴,一边喂,一边慈爱的看着他。 连成屹峰都在一旁和他说话:“加油啊,成实,今天喝得很好呢!” 然而,世上总是有一些人,非但不能给人以同情,还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以让自己的优越心理得到满足。 秦凝和成屹峰正为孩子的进步开心呢,就听见一个带着嫌弃和嬉笑语气的人说道: “你看,快看,那个孩子的嘴巴怎么那样啊?哎哟丑死了,这爸妈怎么敢把孩子带出门,是我早就掐死他了。” 秦凝抬头看,见是一个二十四五岁模样的男青年,坐在秦凝前方大约四五个座位的地方,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说着话,引得旁边的人看向秦凝,也有人不满的对青年皱眉,似乎还有个老太太小声说道:“年轻人,不要这样嘴巴没遮没拦,会有报应的啊。” 成屹峰也“刷”的站了起来,捏紧拳头喝道:“哎,你说什么呢?孩子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说这种话,是不是人?” 青年无所谓的看看他,不屑的说:“生出这种孩子来,倒好意思跟人家叫板,啊哈哈哈……啊!” 他仰头笑起来,可还没有笑完,那翘着的二郎腿突然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似的,重重往旁边一晃,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头便措不及防的撞向前面一排椅子,他“啊”了一声,迅速捂住脸,血顺着他手指迅速流出来。 男青年旁边的女子张大嘴看着男青年,好一会儿才着急的问着:“你怎么样?啊?怎么啦?” 男青年缓缓的放开手,鼻子和嘴巴处都是血,似乎嘴唇那边撞裂了。 旁边的人默默看着,没有一个上去帮忙,甚至有人低低的说了句“活该!”男青年捂住嘴,一把拉住女子走了。 秦凝看看成屹峰,成屹峰皱着眉,在秦凝身边坐下。 秦凝收了奶瓶,小声和成屹峰说: “我们昨天还在说,这孩子的父母,竟然舍得丢掉他,现在想来,估计他的父母也受了很多心理的压力,唉,真的是不经历不知道别人的辛苦,今天的事,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以后我们带成实出去,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断,要是我们自己都经受不住考验,将来怎么教会成实面对这一切?” 成屹峰拿着奶瓶,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你说得对,倒是我急躁了,这样做,可不是教孩子的道理。这种没教养的男人,我完全应该当他小丑看看就是的,我却生气了。” 秦凝笑了笑:“我还不是一样,我可忍不住出手了呢。唉,我们一起学习吧。我想,这个孩子,会教我们很多的,对待生活,要忍耐,坚忍,宽容,从容,这些,都将是这个孩子教我们的。” 成屹峰听着,不禁伸出手,紧紧捏了捏她的手指,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对彼此的欣赏和认同。 这个孩子,还真是挺乖的,吃饱了,他就乖乖的睡了,成屹峰抱了孩子站在一边,秦凝拎了包,拿着化验单子,就去化验窗口排队。 因为是下午,人倒不多,秦凝前面大约还有四五个人,轮到秦凝时,有一个戴着口罩、穿白大褂的女化验人员站在窗口,秦凝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同志,采血。” 女化验员的眼皮对秦凝掀了掀,一言不发,但秦凝的脑子里,却没来由的“滴滴”两声。 这种声响,是当身边有敌意的人时,空间对秦凝的提醒。 秦凝立刻警觉的四顾。 身后,是几个排队的人,身前,就这个女化验员。 但,似乎都不认识。 警报声也没再响,女化验员却一手拿了个针筒,一手拿了个试管,低低的说了声:“手指。” 秦凝转身向成屹峰挥挥手,成屹峰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夫妻俩小心的给孩子解开襁褓,把成实的小手拉出来。 成屹峰还担心孩子看见针头会害怕,用一只大手挡住孩子的眼,轻轻的哄着:“成实啊,不怕啊,很快的啊!” 秦凝好笑的摇头,他这是把成实当成果呢吧?成果才看见打针害怕,成实这么小,只知道睡觉,哪里知道怕? 新生儿幼嫩的手指像一根随时要折断的葱,秦凝把孩子的手指小心的扯住,放到采血窗口:“同志,孩子还小,麻烦你小心些。” 女化验员却不动。 秦凝抬头看看她,只见她正紧紧盯着孩子的嘴唇,口罩上方的两只眼里都是惊讶,不,应该是惊诧。 秦凝很不满,也很替孩子难过,唉,有缺陷的人,原来是要面对这些的啊! 没有经历过的人,真是太想当然了,她以前,大概也是这样的吧,但她以后,对这些有缺陷的人,会更宽容的。 秦凝不禁又喊了一声:“同志,采血呀!” 女化验员的手,这才动了动,但她这……是不是动得太厉害了呢? 没见过拿着针头直晃的化验员,她这样,怎么给孩子采血呢?不得扎上好几针啊? 秦凝看着女化验员一直在颤抖的手,努力劝自己忍耐,嘴角扯了扯,说起了冷笑话,想让对方放松些:“呵呵,同志,你姓李啊?你是准备给孩子扎十针(时珍)呢吗?你能别抖吗?” 现在这个时代,采血也不隔离,秦凝这边给孩子采血,后头的人都伸脑袋在看,秦凝这么一说笑,后头的人都笑,成屹峰忍不住都笑。 可女化验员却丢下针头,转身跑了! “哎,哎,同志!哎!” 秦凝手伸在采血窗口里喊了好几声,那个女化验员从里头拉开一扇门出去了,没人了。 倒是另外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化验员往这边看了看,走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秦凝说:“轮到我们孩子采血呢,刚那位同志却突然跑了!” 男化验员往秦凝指的方向看了看,嘟囔了一句:“切,医专毕业的,就这副德性!”他看了看化验单子,戴上手套,拉住孩子的手采了血。 孩子挺乖,没哭,依然安睡。 但秦凝却深深皱眉。 当她和成屹峰抱着孩子走出化验科的时候,秦凝凑在成屹峰耳边小声说:“哥,这边回家挺近,等会儿我给付医生看了报告就先带孩子回去,你去打听打听,我觉得刚才那个女的……” 成屹峰听着也皱起了眉,没出声,走了。 秦凝带着孩子等了一会儿,拿到报告又折返回到付医生那边,付医生说: “其他指标基本正常,照这样的情形,孩子再有一个多月,体重和血色素达到指标值,就可以做手术的,你们不是住在沪上吗,沪上妇幼儿童医院的端木医生,在这方面是权威,你们可以去找他。” “太谢谢付医生了。” “不谢,祝愿孩子能早日康复啊!” 秦凝告别了付医生,便带着孩子回家了。 任阿山听着门铃响来开的门,一看见秦凝就说: “可算回来了!唉,想着他既然是我们家的孩子了,希望他什么都好。怎么样,没别的问题吧?” “妈,没啥,别的都挺好。医生还说,再有一个月,长大一点,就可以做手术的,以后生活上不会有大影响的。” “那就好,那就好,唉,多不容易的孩子!来,我抱着,你去厨房吃点东西吧,我包的饺子。” 两人说着呢,周彩凤也迎出来,说:“孩子我来抱着吧,你们婆女俩歇歇说说话。” 秦凝把孩子给了周彩凤,和任阿山说:“对,妈,你来,我们说说话。” “行!那我来煮吧。” ------------ 第473章 孩子到底是谁的? 秦凝任阿山婆媳两个进了厨房。 任阿山也不让秦凝动手,自己又烧火又上灶的忙乎,一会儿煮了一盘子饺子给秦凝端到桌上:“你喜欢的酸菜馅儿,趁热吃。” 秦凝塞一个饺子在嘴巴,很捧场:“真好吃!果果她们几个呢?” 任阿山便笑着,在一旁坐了,和秦凝说话:“在里间炕上掷沙袋玩呢!哎,你爸爸说,屹萍再过三四天,铁定回来。” “呀,那是热闹了。” “可不是。不过他们住三五天就走,他们那屋子我不去打扫了,我打扫也得打扫三四天呢,干脆让他们跟我住地质大院去。” “嗯嗯,也行。妈,哎,你给我说说以前那个方国娇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随便说了几句,秦凝似乎很不经意的提起了方国娇。 任阿山一听这名儿,便是摇头: “她呀,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我跟她妈不对付了。现在在路上瞧见米辣子,我也不理那个爱嚼舌根的女人。可不是百货公司陶经理还在我这拿节约领卖吗?所以有时候也听着一些的她家的事。 方国娇之前不是生了个女儿嘛,比屹萍家的安安还早几个月,但是那孩子一直病病歪歪的,她那个婆婆岂是省油的灯,成天吵吵的。 光我从陶经理那儿听见了,就很多话了,说是方国娇不该去读书,就是去读书,孩子才在肚子里没养好什么的,说方国娇不配当妈什么的,得再生,生出儿子来才行,要不然就是不孝什么的。唉,倒是比我这乡下出身的还古板!” 秦凝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夸任阿山:“妈,那种婆婆怎么能跟你比,你比她们开明多了!那方国娇有没有再生一个啊?” “呵呵呵!”任阿山眉开眼笑着,继续和秦凝唠嗑: “应该没有吧!米辣子那个人,要是方国娇再生了一个儿子,她肯定第一个要到我们家门前来示威了!哦,那个小姜,我听陶经理说,好像升什么副经理了,那你知道的,现在嘛,这当干部的,都不好随便随便就生的,估计是没有再生了,没听说!不过方国娇肯定日子不好过。” 秦凝眼睛闪了闪:“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前几天,晚上的时候,我不是知道你们要回来,我给你们打扫这院子,回家迟了嘛,我进大院的时候,我瞧见方国娇一边哭一边回来。你想啊,那时候大概都晚上九点十点了吧,这么哭回娘家,肯定是在男家受大气了呗!” 秦凝饺子不吃了,问道:“哪天的事儿呀?” “哟,哪天的事儿……我想想……就你们回来的前一天!” 秦凝垂下眼,似乎在想什么,没出声。 任阿山倒看着她问:“哎,对了,你们今天带孩子去妇幼儿童医院,有没有遇见方国娇啊?听说她现在在那儿工作呢。” 秦凝垂着眼,笑了笑:“没遇着。” 任阿山一个人絮叨起来: “这我还是听隔壁老马说的,老马面上和米辣子好,背后却说方国娇毕业了这么久,找这个找那个帮忙,才分配到了妇幼儿童医院,米辣子还和人说,‘我女儿在医院工作呢,有什么事找我问啊’老马说,呸不死她,谁要有事找她啊,她女儿那个水平,怎么都不会是医生!” 就这么说了几句,成屹峰回来了,也扒拉了些饺子吃了,和秦凝去房间说话。 成屹峰脱着外头的薄外套,脸色开始凝重。 秦凝看着他的样子,说:“真是她的孩子?” 成屹峰没马上回答,把衣服挂好,拉着秦凝在房间的椅子坐了,问道:“如果真是她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秦凝抿了抿嘴,说:“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丢掉孩子,我才做决定。” “唉,我觉得,八成是她的。”成屹峰叹了口气,细细的说: “我打听了好多人,我以前的同学同事什么的,我自己拼凑出一个大概。方国娇之前生了个女儿,身体很不好,常常生病,小姜家一直很不满,方国娇还想离婚。 那小姜呢,升啥副经理了,方国娇终究不舍得离婚,那就要按照姜家的意思,再偷偷的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应该是在沈阳偷偷生的。 因为我同学说,方国娇去年下半年就可以分配工作了,但是她并没有回来工作,而是留在沈阳,有人看见过她拖着大肚子,一个人买东西吃,人家说的时间,和成实的出生日期差不多。 我估计,这姜家的打算是,要是方国娇生了个儿子,他们家就冒个险,想想办法罚个款或者怎么样,就把孩子带回家的,但生出来的是个唇裂儿,他们一家都很纠结,把这个事情瞒下来了,所以我们哈市的同学什么的,都不知道方国娇偷偷生过孩子。 但是,小姜的妈是个爱絮叨的,跟我一个同学的妈是一起打太极拳的,曾经说过这么一嘴,什么‘唉,我家才命苦,竟然生出个怪物来,还是不要了,不要的话,以后还能想法子再生一个’。 小姜妈以为别人不认识她,可咱们这片,就这么大个区,真打听起来,还是打听得到的。她家之前那个孙女不过是体弱,称不上怪物,只有唇裂儿才有可能这么说。我估计,孩子是真生过!但是不是方国娇自己去丢掉的,就不知道了。 要不等会儿你问问周彩凤,当天把孩子给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能对上号了。反正我一圈打听下来,再结合今天方国娇那个样儿,十分有可能是她家丢的。” 秦凝咬着唇,许久没有出声。 成屹峰轻轻搂了她,温声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们就把孩子送回福利院。” 秦凝摇摇头:“我就算心里不舒服,也跟这个孩子无关,孩子是无辜的,我们没有必要把孩子送回福利院。” “那你怎么想?” “要不,把周彩凤叫来我问问,要真是方国娇这当妈的自己去丢的,那我得好好想想这事要怎么办!” 秦凝借口要周彩凤找孩子的东西,走去隔壁房间,把周彩凤喊了进去,细细的问她,当天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把孩子塞给她的。 周彩凤说:“大概五十多岁吧,短头发,穿一件灰色衬衫,讲的官话,要说特征……小凝,这实在没啥特征啊!” 秦凝和成屹峰相互看看,便也没再说什么,让周彩凤走了,两夫妻继续商量。 成屹峰说:“倒不是方国娇。五十多岁,难道是方国娇的婆婆?你怎么看?” “有可能。如果是这样……我啊,唉!”秦凝叹了一声,说: “这个事,要是搁五年前,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姜家的,但自从有了孩子,我觉得自己的心软了许多,而自从有了成实,我的心又宽容了许多。 光昨天一天到现在,不管是对成实本身也好,还是对作为成实父母的我们也好,都已经经历了好几波异样的眼光和待遇了,确实,有缺陷的孩子和孩子父母,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比常人不容易过日子的。 既然我们能领会到这些,便不好自以为高尚的去指责别人,我们只能以平常心去看待这件事。 方国娇从看见孩子的那刻起,她那种伤心和痛苦,我还是感觉到了。而且刚才我跟妈也侧面打听了一下,就在我们回来的前一晚,她还哭回娘家的,我看,她心里也是挣扎过的。 所以,我想给方国娇一个机会。反正她知道孩子在我手里,如果她在这几天来跟我要回孩子,我什么都不说,把孩子送还给她,只当是一个妈妈的良知复苏了。 可要是我们在这的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出现,那么,我光明正大的把孩子带回家抚养了!还有什么是比一辈子对别人心怀歉疚更重的惩罚呢?她这辈子,都只好知道儿子在哪儿,却就是不能相见了,她会后悔的,有生之年,她都会在后悔中度过的。” 成屹峰说:“那你不担心孩子长大后,她来认回去?” 秦凝冷笑:“哼!我才不担心。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方国娇婆家去丢掉的,那方国娇这种人,作为一个母亲,婆家对她这么过分,她都还要留在那个家庭,她并没有什么骨气。 只要这几天她不来找孩子,她这辈子,都没有和婆家决裂来找孩子、再自己独立抚养孩子长大的魄力了。 如果有一天,她来认孩子,那一定是孩子成年了,很出息,她想借孩子的力了,她这种人才会假装出慈母样来认孩子。 可是,等孩子成年了,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事,哪个孩子的心里会一点裂痕都没有的和她在一起呢?所以,如果她想打这种算盘,只能是落空的,我更加无需担心。 再说了,我收养这孩子,又没有想要图他什么,如果我尽心抚育了他,有一天他长大了,却觉得还是丢掉自己的那个亲妈好,那我除了自惭形愧的尽早放手,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还能说什么呢?” 秦凝摊摊手,无比洒脱。 成屹峰笑起来:“我觉得你分析的很透彻。把孩子丢掉的刹那,孩子的亲人已经丧失了得到原谅的权利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其实要我看,方国娇绝不会来找孩子的,要找早找了,还等到现在?” 秦凝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要是真舍不得孩子,在看见孩子的时候早就扑过来了,可她选择的什么?逃!我在她眼睛里,最后看见的是害怕!难道他还怕看见自己的孩子? 那我可真看不起她!自己生的孩子,就算他有缺陷,作为妈妈怎么能害怕呢?唉,算了,我替成实难过!” 秦凝说到这,难过的摇了摇头,摆手表示不想再提,而是嘱咐成屹峰: “别的咱也不想了。倒是妈那边,咱们可千万小心些,别让她知道了实情,要不然,妈肯定会生气,事情要是闹出来,最受伤害的,只会是成实这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婴儿。” “我明白。”成屹峰应着,深深吸气,再吐气,然后自嘲的说: “唉!想不到,人生是这样奇妙的,搞半天,我竟然帮方国娇养儿子,嘿!” 秦凝睨他一眼,说:“你这话说的!应该是方国娇帮你生儿子!” 成屹峰跳起来:“你!老婆,不许这么说!我可讨厌那个女人!” 秦凝举手投降:“啊啊,口误口误,应该是方国娇帮我们,生了个儿子!” “坏丫头,心真宽!”成屹峰无奈的笑了起来,一如往常,伸手揉了揉秦凝的头发,宠溺极了: “不过也对,这总比是你要生来的好。生孩子,太可怕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当时的心情,虽然果果和朵朵实在是可爱,但你还是别再生了,咱们白捡一个孩子,这样挺好的!” 就这样,秦凝和成屹峰自以为想好了,便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只管在家休息,有时候也让任阿山照顾一下成实,夫妻俩带三个孩子和周彩凤去逛一下街,看看哈市的风土人情,玩得挺高兴的。 方国娇正如秦凝夫妻所料,根本就没来找过孩子。 等秦凝成屹峰在哈市的第五天,成屹萍一家就回来了。 成屹萍的脸比没生孩子以前大了一圈,白白胖胖的,大剌剌走在前面,何大姐牵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跟在后面,于盛冬拎了两个大包裹在最后。 成屹萍一进秦凝家院子,一看见秦凝,就“啊哈”着,想往秦凝身上扑,结果在半道上举着手停住:“嫂子哎!……呃……你们又生了一个?” 秦凝手里抱着成实,孩子小,得紧靠在身前,脸侧在她的方向。 秦凝对成屹萍笑着说:“是啊,你又有个侄子了,羡慕吧?小姑姑你快点掏红包!” 成屹萍瞪眼睛,也不看孩子,指着秦凝和成屹峰说:“哎哟哥,嫂子,你们真勇敢啊,我一个孩子都已经头大了,你们竟然还生了老三出来!” 刚给他们开门的任阿山,当即就走过来数落她: “你头大什么?孩子都是何大姐在帮你顾着呢,哎哟,瞧瞧我们安安,都在笑你呢,安安,叫我什么呀?” 任阿山端下身,去招呼何大姐手里虎头虎脑的男孩子。 男孩子很醇厚的样子,笑着喊一声:“呵呵,姥姥。” ------题外话------ 如果有觉得不爽的宝宝,别着急呀 ------------ 第474章 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任阿山便拉着安安,介绍秦凝和成屹峰,等都招呼过了,又介绍给一旁的三个女孩子: “哎!安安,来来,你看,有三个漂亮姐姐呢,这是兰兰姐姐,果果姐姐,朵朵姐姐,咱们去玩吧?” “好!” 安安很随和的就跟在三个小姑娘去了,这才轮到何大姐于盛冬上来,和秦凝成屹峰寒暄几句。 何大姐先看见的成实的样貌,惊讶在脸上挂了有三秒,她很快就从秦凝手里抱了孩子,怜惜的说: “哟,这……这可人疼的孩子,唉,怎么这么辛苦呢?” 成屹萍这才觉得不对,也立刻过来看孩子。 于是,她张大嘴,半天没合上,却渐渐的,眼里含上了泪:“怎么……这样呢?这……嫂子!” 成屹萍转向秦凝,猛地抱住她: “嫂子!你别难过,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呢,看我还对你大呼小叫的,我,我,我给红包!大冬,把我钱包拿来,姑姑给红包!” 成屹萍慌慌张张的指挥着于盛冬,于盛冬走来看见了孩子,嘴抿了几抿,啥话也不说,就把成屹萍的包包塞上来: “给,给,多给。啊哈,大侄子,就这么一个大侄子,多给,多给!” 秦凝看着他们的样子,和成屹峰笑:“看!咱家成实多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姑姑姑父!姑姑啊,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们啊!” 成屹萍一叠声的答应:“行行,都给,都给,叫什么?成实?哦,好,我大侄子,成实!” 成屹萍悄咪咪的擦着眼泪,围着秦凝成屹峰转了好几圈,歉疚心疼得不得了。 这种样子直维持到吃完中午饭,成屹萍进房间和任阿山嘀咕了几句,再出来,成屹萍不干了,和秦凝说: “嫂子!这,原来成实不是你生的啊?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秦凝睨她一眼:“咦?不是我的生的,和我生的,有啥不一样?反正是你侄子!” “不是,我,我……”成屹萍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反正就是不得劲。 秦凝笑:“怎么?给了大红包,不舍得了?” “那倒不是。就是……唉!不过,知道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心里好受多了!” 秦凝摇头:“看看看看,这人啊,就是这样,所谓的不同,其实是我们的心不同而已。孩子还是这个孩子,我们自己强加给他,亲生的不亲生的这个事。屹萍啊,真的,我不敢说,我非当他亲生的养着,但我可以保证,我会给他和果果朵朵兰兰一样的教养,所以,他就是我儿子。” 成屹萍靠在秦凝身边,点头如捣蒜: “行行,嫂子,你总是对的。不过,嫂子,既然这样,我跟你商量一个事,你看你啊,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要不,你把我们安安一起带回沪上养吧?行吗?” 秦凝伸手就给了她一记头皮:“成屹萍!你想挨打是不是?我好久没削你,你忘记嫂子的力气了啊?” 成屹萍抱住头说:“嫂子你干嘛打我,那你不是还带着兰兰和成实嘛!” 秦凝拿手指戳她脑门:“你……孩子最好跟着妈妈,妈妈!这个情况你懂不懂你!” “我……好,我懂了,我错了!”成屹萍避开她的手,很是乖觉的认了错,却还是说: “嫂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的意思你没明白,我是觉得上回妈跟我说,你请的老师好,我才这么说的。 你看啊,刚才我去看果果她们,发现她们竟然还会写歌谱了,还会乘法除法什么的,哎呀,真是太厉害了,我家安安天天玩泥巴呢!所以我才觉得,安安跟你们去沪上的,你真觉得不行吗?” 秦凝摇摇头:“太小了。孩子在七岁前,最好和妈妈在一起。” “为什么呀?” “这世上,什么比得过母爱?从出生到7岁,是人生最重要的时期,它将决定孩子未来的人格和性格。你想让他的在幼年时的记忆,是缺少母爱吗?” 成屹萍呐呐:“这……可是,你们果果和朵朵已经懂那么多了呢,我什么都不会教啊!而且,我觉得,他和大表姐还亲些呢!” 秦凝叹息了一声: “你呀,果果和朵朵懂那些不算什么,孩子的性格和习惯养成,比那些重要得多。只要智力健全的孩子,那些东西他早晚会会的,但如果他没有健全的人格,学那些又有什么用。 倒是在亲子关系上,你该再努力一些,安安现在也四岁了,我看,孩子你可以自己带着了,这样对你好,你别偷懒。” 成屹萍吐了吐舌头,“我知道,我这次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个事呢。那,你再给我说说,怎样才算有健全的人格呢?” 秦凝说:“这个我也在自己摸索啊,要我说呢,我就遵循这几条,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的,你要是觉得对,你自己记啊,就是要教会孩子学会赢,也学会输;学会去领导,也学会被领导;学会做极致的自己,也学会做团队的一员;学会什么时候去奋争,也学会什么时候去承认失败。” “等等等等!”成屹萍真拿了个小本本记下来,然后说:“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向你学习。” “哎,说正经的,我等会儿可要问何大姐了,肯不肯跟我回沪上照顾成实一段时间了,因为她现在几个孩子大了,我也敢带她离开得远些了。” “她肯定愿意!” 成屹萍这边和秦凝说着话,于盛冬和成屹峰也谈着各自的工作,十分投机,一家子都很高兴。 家里更加热闹起来,孩子们四处乱窜,周彩凤和何大姐跟在孩子身后大呼小叫,任阿山、秦凝和成屹萍,就轮流的照顾成实。 到下午的时候,因为成屹萍确定要在秦凝这边住下来,任阿山便说要回地质大院一趟,把给几个孙女外孙买的玩具拿来。 孩子们也歇了午觉,家里安静了些,成屹萍就和秦凝坐着,讲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成屹萍说:“嫂子,我有点倒霉,竟然把我安排到银行去了呢,我们班的同学都比我运气好,都分到大型国营企业了,唉,领导说,我们行里,要看储蓄成绩才发奖金,我今年是完蛋了。” 秦凝:“为什么这么说啊?” “唉,一天到晚没有一个人来储蓄啊,难得来一个,只是钱弄坏了,让我们给她换一新的。我和大冬正商量呢,我是不是该给什么人送送礼啥的,给我换个单位。” “可别!很快会好起来的。没人存钱,你自己存啊!现在你和大冬都挣工资了,有多余的就存起来,挺好的。在发动你那些在国企工作的同学也来存啊,慢慢的就缓过来了。” “也是。” “上回听妈说,你想让你公公摆摊卖节约领?我觉得挺好的,平时你公公在大连帮你看着屋子也挺空闲的。” “我也觉得好,就大冬,说摆摊很丢脸,还有点像是资本主义啥的呢!” “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哪里会丢脸。” “这下好,嫂子你讲的,大冬会听的。” 就这么带带孩子说说话,任阿山很快带着几个玩具回来了。 一进门,任阿山就向正唠嗑的秦凝和成屹萍惊呼起来:“哎,出事了,方国娇出事了!” 秦凝立刻站了起来,她心里还沉了一下:方国娇出事?不会因为丢了孩子心里难过吧? 成屹萍倾着身子问母亲:“妈,方国娇出什么事了?” 任阿山一脸难以置信样子的说: “我刚回去的时候,我就看见家门前有辆警车,还有几个大盖帽的在我家附近走来走去,好多人都围着,我吓一跳,还以为我们不在家几天,家里遭贼了呢!结果走过去一打听,隔壁老马说,警察是来调查方国娇的!” 成屹萍急着说:“妈你倒是快点说,方国娇到底什么事?” 任阿山不满的看她一眼,说:“我不在说着吗?真是!老马说,是方国娇杀了孩子,已经抓起来了,现在警察把米辣子也要带走了呢!” 秦凝两只眼睛瞪大,嘴巴也张大,啊啊啊,不是吧?方国娇丢了儿子,还把女儿也杀了?这可有点惨啊! 成屹萍则直接问着:“妈,你是说方国娇把她女儿杀了?” 任阿山大声起来:“不是!老马说,是方国娇想生儿子,又怕影响小姜的工作,就在外地偷偷生了个儿子。 没想到,孩子生下来是个大豁嘴,偷偷带回来养了一段时间了,但她婆婆就一直唠叨个没完,说要方国娇把孩子丢了,要不就是让小姜和方国娇离婚,再娶一个,好再生。一家子吵吵的,方国娇气头上,就把孩子给捂死了! 因为这个孩子是偷偷生的,别人也不知道,方国娇大晚上的,跑来和米辣子商量着,把孩子给丢江边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让人看见,给报了案,一查二查的,三四天就给查出来了!” 任阿山这么大声,在房间说话的成屹峰和于盛冬也出来听了。 秦凝越过几个人,向成屹峰挑眉。 成屹峰惊诧的摇着头,重重的叹气。 任阿山依然和成屹萍大声感叹着: “哎哟,真是想不到,这小姜家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也真想不到,方国娇怎么就这么没骨气,离婚不是离婚咯,弄死孩子干什么呢!可怜的孩子啊!” 众人也多嘘吁不已的评价着这件事。 但,也不过如此。 不管当事人的人生多么的不可思议,别人也只是议论几句,感叹几句,便继续自己的人生了。 而秦凝和成屹峰找了个机会在房里说话,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秦凝说:“唉!我们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亏我还觉得方国娇挺可怜的,孩子丢了,她看见成实,心里很难过。原来是我看错了,她看见成实,是想到自己的过错才害怕得跑了。啧!是我孤陋寡闻了!” 成屹峰说:“人心真难测,再怎么难,也不该对自己孩子下手,说来说去,还不是她自己非要靠着这家人,最终却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倒是可怜了她那孩子。不过说实话,我心里倒放心了,毕竟成实要真是方国娇的,我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 秦凝点点头:“我明白,其实我也有点,我想这是人之常情。我本来还一直在设想,要是方国娇不来认孩子,我以后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能不伤害到成实,现在不用想了,成实跟他们无关。就是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了,成实的亲生父母,我们可能就永远找不到了。” “世上的事,总是两面的。找不到有找不到的好吧,那咱们就给成实彻底瞒下来吧,反正过几天我们回沪上了,再过两年,爸退休了,咱们全家去江南了,成实身世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了。” “你说的对,那等会儿和爸妈、屹萍他们都说一下,就让成实彻底当我们的儿子吧!” 晚上成有川下班回来,一家子大人们议论了几句方国娇家的事,便也丢开了,毕竟这种事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难得大家子人团圆,便只管热热闹闹的吃饭,一张桌子还坐不下,分了两席,孩子们唱着跳着,大人们夸着赞着,整间屋子都是欢声笑语,直闹到晚上九点,孩子们都睡着了,才算是安静下来。 秦凝夫妻还是睡在了自己的房间,其他的女性和孩子就住了另一个大房间,因为炕比较大,男性就住在了厢房,都安顿了。 何大姐十分愿意跟着秦凝去沪上。 自从何大姐帮助秦凝这边带孩子,收入一向不错,她的前夫竟然提了好几次复婚。 可跟着秦凝和成屹萍,何大姐过得那么舒服,哪里再会回头去和这种家暴男过日子,何大姐果断的拒绝了,还提出,想要几个孩子的抚养权。 虽然最终三个孩子的抚养权没争取到,但因为何大姐手头有钱,那个前夫明显的很愿意把孩子给何大姐亲近。 现在,何大姐的大儿子已经高中毕业了,秦凝提出,可以让她大儿子一起去沪上工作,何大姐高兴得不得了,晚上主动就把成实给揽了过去带着了。 所以,此时,秦凝和成屹峰悠闲的在蓝莹莹的苍穹下游泳,享受二人世界。 ------------ 第475章 一生二人三子四猴 秦凝和成屹峰,在空间享受着二人世界。 秦凝坐在岸边,手里拿一个酒杯,轻轻呷一口葡萄酒,和成屹峰说:“哎,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要当祖父祖母了!” 成屹峰愣住:“啥?!啥意思?” 秦凝指指远处的花梨木林: “悟空怀孕了!你没发现金刚这段时间可着紧悟空了吗?时时刻刻的护着,也时时刻刻的提防罗狗剩呢!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罗狗剩只能缩在山脚下的小屋里,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 为了空间的安全,秦凝以花梨木林为界,罗狗剩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往月亮河这边来,所以罗狗剩在明珠山附近自己建了竹屋。 平时都是两只猴子管理他,他有什么需要,得由猴子跟秦凝传达,嘿嘿,好惨一劳改犯! 成屹峰听着秦凝的话,恍然大悟:“啊!我说呢!前几天开始,一到晚上,花梨木树林那边就特别的安静。” 秦凝继续说:“嗯,金刚非常聪明,还知道反锁屋子,到早上才给罗狗剩出来,罗狗剩要是有丝毫反抗,金刚现在也不打他了,但是,我每天分配的食物,金刚就不给罗狗剩吃!还把罗狗剩竹屋里所有吃的东西都拿走了,哈哈哈,厉害吧?” “厉害!这……猴子,要怀孕多久啊?” “五个多月。我看悟空的样子,估计还有两个月,就会生小猴子了!” “一胎生几只?” “不知道。” “我知道,两只。” “哦?你怎么知道?” “空间里,都生两只。” “呵呵,这个我也没把握,万一是四只呢?等着看吧!” “啧!咱们有猴子猴孙啦,走,回去庆贺一下!”成屹峰说着,一下子就抱起了秦凝,往竹屋走去。 一转眼,假期结束了,成屹萍和于盛冬先离开,带着安安和秦凝成屹峰告别,说好到了寒假把安安送到沪上住几天。 因为有了成实的加入,任阿山这几天帮着照顾,也和成实有了感情,便决定跟着秦凝一起去沪上,顺便看望任贵均。 成有川很支持,说正好方家出了事,方工程师心情很不好,不愿意回家,他可以把方工程师叫到家里开解开解,以后也是个伴,让任阿山只管在沪上住下去,他再有两年就退休,就可以和任阿山一起住江南了。 任阿山心里放松很多,便跟着秦凝成屹峰一起离开了。 等回到了沪上,几个人多方面考虑,便让任阿山带着何大姐和成实,先住在任贵均那边,也让老人看看孩子,高兴高兴。 秦凝把孩子们安顿好,便开始了两边跑的生活,尽力抽出时间多陪陪成实。 秦阿南知道秦凝领养了一个孩子,也特意带着一家子到沪上来看望,却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秦炳元突发脑溢血在医院,估计不行了。 秦阿南一到秦凝家,把孩子们放下,就拉过周彩凤说: “彩凤,昨天下午出的事,还好村里有了拖拉机,给送了卫生院,又转去县医院的。但我来沪上的时候,就听人说快不行了,也不知道真不真,我想想还是跟你说一声,你看你怎么办。” 周彩凤嘴张了张,沉默下来。 秦凝刚开始还不知道,正给七斤和小石头放电视,孩子们欢笑着,一屋子快乐的样子。 直到秦阿南和秦凝说了,秦凝才满屋子找周彩凤,不见了人影。 秦凝走出自己住的这个单位,穿过半条走廊,便是孩子们上课兼周彩凤的住着的另一个单位。 周彩凤在自己的床边静静坐着。 秦凝说:“婶子,我可以进来吗?” 周彩凤看了看她,拍拍床:“小凝,你坐。” 秦凝在床边坐了,说:“你准备怎么办?” 周彩凤叹气:“唉!你瞧,他终究喝酒喝死了吧?我终究是苦命。昨天我还答应老郭了呢,我说好歹有个男人还愿意看上我,我就当我又活了一回,我跟你过,咱们好好照顾着兰兰长大。结果今天就听着这个事了。”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还能怎么办呢?好歹也一起过了大半辈子,虽然他打我,对我不好,我们也离婚了,但好坏我们还有过两个孩子,虽说儿子不孝顺,但女儿也成家了,咱们乡下那么多讲究,我不能真的啥也不顾。我回去,给他治丧,我给他守三年,三年后要是老郭还觉得能过,我就和他过,不能,我也算了,终究是我的命。” “你决定了?” “决定了。” 就这样,秦阿南一家坐小季车子回去的时候,周彩凤回乡下去了。 回去前,周彩凤让秦凝帮着找郭军义来说了几句话。 说的啥,秦凝也不知道,反正等秦凝问郭军义的时候,郭军义梗着脖子又是那句话:“我又不是要个女人,我就是要个家,我认准了。小英死了,我也守了三年,彩凤这么做很对,我等着她。” 秦凝挑眉,执着的人,有他自己的方向,挺好。 一晃眼,从东北回来快两个月了,秦凝带着成实去了沪上的妇幼儿童医院多次检查,又做了几次术前的正畸治疗,终于给成实进行了第一次的唇裂修复手术。 手术还是比较成功的。 但是对于这种病症,修复手术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孩子的成长,孩子要进行语音评估、腭咽闭合测定、中耳功能测定、语言训练、牙齿矫正等等一系列的治疗,直到十八岁。 孩子还有漫长的求医路要走。 但,人生,就是一条挑战自我的路,战胜了,你就是王者。 半个多月后,成实的伤口基本愈合了,喝奶状况已经改善了,孩子的体重很快增加,甚至,他会笑了,每次看着秦凝,他笑得分外纯真。 九月末,是果果朵朵五周岁的生日。 白天,秦凝夫妻俩带着果果朵朵、成实和项美兰四个孩子,到任贵均的小院里,四代人一起办了个小型生日会,热闹了一下。 晚上,秦凝把一家子带进空间,单独庆贺。 因为,今天一早,悟空生了两只小猴子,所以今天也是小悟空们的生日。 苍穹如碧,花香淡雅,水声潺潺。 月亮河畔,秦凝和成屹峰用竹子搭了一个凉亭,四周垂下浅蓝色的纱,也系上五彩斑斓的气球,成实躺在里面,自己捧住胖乎乎的脚丫子啃着,咿咿呀呀的唱歌; 悟空蹲坐在一个垫子上,臂弯里躺着两只极小极小的猴子,咧着猴嘴笑,金刚紧紧的靠着悟空,警惕的看着四周,随时突然转头,像在跳着探戈舞; 成果和成朵伸出小手,轻轻摸一摸小猴子,满眼的对生命的不可思议。 成屹峰搂着秦凝的肩膀看着这一切,在秦凝额上印下一吻:“我真幸福,谢谢你。” 秦凝抬头看他。 他目光真挚,眼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这是常有的事,但秦凝的心里,依然涌上一股暖意。 她轻轻靠在他肩头:“我也很幸福,谢谢你。” 成屹峰紧了紧手,说:“老婆,我们得先约定,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秦凝低低笑了一声:“好啊,不过,下辈子,我想当男人,你要给我当老婆吗?” 成屹峰也笑起来:“行啊,不过,还是我追着你啊。” 这个玩笑常开,但今天这句话,倒是意外。 秦凝不禁问:“为什么呀?” 成屹峰揉了揉秦凝的头,说:“嗯……追一个爱的人,太可怜了!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秦凝打开他的手,皱眉:“哥,你是不是在怪我以前对你不好啊?” “呃……我能说真话吗?” “说!” “你以前对我太不好了,你怎么都不理我,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要追你一辈子了呢,你这个坏丫头!” “嗯……你好像就爱我这个坏丫头。” “对,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爱你这个坏丫头!” ------------ 番外:十年后(1) 金秋十月的江南,天特别蓝,白云飘渺。 棉花杆子长到人肩膀那儿,青绿绿的叶子里坠着星星点点的白,那是棉花一生的盛事。 铺了碎石子的村路上,飞驰着一辆摩托车,车手没带安全帽,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扬起来,也把他的皮夹克吹得哗哗的响。 他笑着,大声和车后头的人说着话。 “看见没有,那一片,就是咱们秦唐村的生活规划区,今天就是第一批抽签选房子的日子!” 车后头的是个姑娘,她的长发也扬在风里,她尽力把身子离车手远一些,但当看着车手指的那些房子时,她不禁赞叹起来: “真漂亮啊!怎么还有这么高的楼房?真是比城里的房子还好看!怪不得人人都说秦唐村好得不得了!” “可不是!咱们秦唐村,可是县里的示范村,连省里、京里的领导都带人来学习哩,要不怎么把大队名都改成秦唐大队了呢!” “哎,那,秦耀军,你家,会轮到分这样的房子吗?” 姑娘的眼睛没舍得从那些漂亮的房子上移开,随着摩托车的颠簸,身子不禁靠近了车手几分。 叫秦耀军的车手笑了笑,说:“我们家也会轮到,但是轮不到第一批。” 姑娘的眼睛亮了亮,又问:“为什么呀?” “这个啊,说来有点话长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耀军放慢了车速,最终在一个绿草茵茵的小公园停下了,说: “你看,这个也是属于生活规划区的小公园,是不是挺漂亮的?” 姑娘跨下摩托车,看着周围的风景,“啧啧”赞叹:“真漂亮,太漂亮了!还有秋千架子和树屋呢,跟电视里似的!” “嗯,那些是给孩子们的游乐场,我们秦唐村有很多这样的小花园,有的是给孩子玩的,有的是给青年人打篮球的,有的是给老人运动身体的,有的是给妇女们跳什么广场舞的。” “还分这么多种?为什么呀?” “这些都是我们秦总说的,说是人的精神生活丰富了,才会觉得幸福,人不能光知道吃苦和赚钱。” “这……这秦总,想得可真是好啊!我在电视里看见过她好几回,真漂亮,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可不是。我们秦总的事迹要讲啊,三天三夜讲不完,我先跟你讲讲我们家的事吧,你要是听完,觉得我还行,咱们就再谈。” 姑娘这才恢复了含羞带怯的神情,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耀军带着姑娘在一个凉亭坐下,望着远处,那里有几间很旧的屋子,临近中午,屋子上方已经炊烟袅袅。 秦耀军的声音,带着些兴奋,也带着些遗憾: “我们村分房子是这样的。轮到第一批的,都是咱们秦唐集团最早入股的村民。那时候我还小呢,秦总家里发手工活,后来又组织了手工作坊,我婶婶他们有去做手工活,也积极的入了股的,所以像我婶婶家,今天就能轮到新房子住了。 第二批,会轮到连续三年评上五好家庭的人家。这个五好家庭是村里自己评的,村里有专门的人,给每家评分。首先要遵纪守法的,然后家里夫妻和睦、尊敬老人的; 不跟邻里三天两头吵架、也不重男轻女的;或者家里孩子读书好,拿到三好学生或者考上大学的;还有就是勤俭持家好、不满口粗话这种的,都是五好家庭的评分标值。我家呢,因为我爹以前……不懂事,劳改过,把我娘气走了……” 秦耀军说到这,抬头看了姑娘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姑娘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扭了扭身子,小声说:“嗯,我知道,介绍人说过了的,不用那么说你爹……” 秦耀军就挠挠头说: “让你见笑了,真的,不是我说我爹,是我爹自己也这么说的。那时候他虽然二十好几的人,但我奶奶不懂得教育,把几个叔叔教坏了,我其中有个叔叔做过大错事,所以,咱们家前几年都评不上五好家庭。 但是因为我,我在秦唐集团工作满十年了,每年都是岗位能手,第三批次,就能轮上的,所以应该在明年三月份,秦唐小区第二期完工,我一定能轮上的,我特意问过的,我真的能轮上,我不骗你,咱们秦唐村的人,诚实第一。” 秦耀军的眼神热烈起来,很勇敢的看着姑娘。 姑娘脸有点红,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介绍人也说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特意来看一看的。” 秦耀军笑起来,搓了搓手:“那……我,我再带你走走?” 姑娘低低的应了声:“嗯。” 秦耀军眼里有点雀跃,跟姑娘并肩走在公园的林荫道上,嘴抿了几抿,继续说着: “要是……你,你愿意来咱们村,咱们村都是会安排工作的,将来,咳咳,孩子读书,都是免费的;要是小毛小病,村里有医务室,都给看,要是大病,村里也会帮着承担一些的;老人年纪大了,每年还有养老钱,大家都说,咱们秦唐村,是天堂。对了,这个月我轮到一次旅游,可以带家属,可以去看海哩,那个,你,你愿意来吗?” 姑娘禁不住兴奋起来:“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秦总什么都考虑到的,咱们秦唐集团还有好多福利的。你,你来吧!” “嗯!” 而秦唐规划区的另一端,秦凝戴着安全帽,站在几栋未完工的大楼前,和几个也戴着安全帽的人指点着: “……医院的首期工程一定要在明年三月份建完……健身步道这一块的建材,还是要再筛选一下,我觉得这个不够好。” 周围的几个人认真的听着,点着头。 等把这一块处理完,秦凝刚摘下安全帽,就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递上一份文件说: “秦总,R本国那单样品家具的反馈!那个松田社长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质的花梨木,太完美了,愿意合作,让那家五星级酒店全部用我们的家具。” 秦凝摇摇头:“拒绝!他以为他是谁,想嫌弃就嫌弃,想合作就合作,我们花梨木的样品本来就是要他知道,我们Z国有的是好东西!哼,竟然敢跟我们家具厂叫板,给他看看就行了,五星级酒店,稀罕!只要把我们的样品给米国和Y国寄去,多的是订单,对了,样品家具收回来了吗?” “他不肯寄回。” “早知道是这样,开单子下去,收他原价十倍的违约金,合同上都有的。” “呵呵,好的,秦总,就你敢对外商这样。” 穿西装的男人笑着走了。 一直跟着秦凝的一位年轻姑娘凑近秦凝说:“秦总,那我继续说?” 秦凝一边走向一排厂房,一边说:“嗯,沙秘书你继续说。” 被称作沙秘书的姑娘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说:“下一个是丁总请示,秦唐医院的人力猎头工作基本完成了,希望能开一个用人审核会议。” “嗯,这个重要,你排个时间吧,尽快。” 沙秘书皱眉:“唉,秦总,您的时间实在不好排,您周六不办公,周日不办公,节假日不办公,家人的生日不办公,最近的工作时间都排满了!” 一身灰色西装的秦凝忽然对着沙秘书吐了吐舌头,像个调皮的孩子,说: “沙秘书,时间这个东西,就想某些地方的沟,挤挤总有的。哈哈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下周,我还要跟成屹峰先生出国考察,所以,下周的活动全部取消。” 沙秘书大力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您,您,您,秦总,我能不干了吗?” 秦凝笑起来:“不能!在我这干不满三年,我是不会把你男朋友调来的!小沙同志!” “秦总!”沙秘书可怜兮兮的叫起来。 沙秘书是一年前被报纸介绍秦唐村吸引而来的大学毕业生,工作半年后,她就为自己当初能勇敢的放弃大城市的工作机会、来到这农民企业任职而感到骄傲,并且已经向秦凝申请,希望秦凝能同意她的男朋友来这里工作。 这个地方太吸引人了,这个地方飞速的发展着,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工厂集团,这里有家具厂,古典家具文化城,服装厂,编织器材厂,婴幼儿用品厂、摩托车厂、电子厂等等的企业,这里的人均收入,远远超出了全国。 最主要的,沙秘书深深的感到,她紧紧跟随的这位秦总,有着十分前瞻而大胆的目光,当全国的企业还在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时候,秦唐集团已经开始往电子科技类产品转型了,并且早就开始和外商做生意,赚取外汇了。 年轻的秦总,似乎有一个能看见未来世界的大脑,沙秘书相信,这个所谓的农民集团企业,会越来越好的。 所以,沙秘书不过是喊了几句,撒了个小娇,便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好吧,我记下了,下周,您老要出国。” 然后,沙秘书翻了翻笔记本,对秦凝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秦总,还有半个小时,江省的学习团就要到了哦!” “啧!“秦凝皱眉,说:“那我得赶紧溜!让赵进明赵总接待就是了。” 沙秘书捂住嘴笑,说:“赵总现在也怕呢!不过,秦总,在您溜之前,还得去见一下四组的村民金秀,她在三个月前就预约了的。” 秦凝挑了挑眉,说:“行吧。对了,沙秘书,我娘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啊?” 沙秘书的年轻姑娘立刻翻了翻笔记,说:“按照许春燕许助教的文化交流团行程安排,应该是在明天结束,明天晚上的飞机能到沪上,我已经跟司机说过了,到时候直接去机场接。” “那你再跟司机说一下,到时候直接送到我家去吧。” “您说的,是思南路的别墅吗?” “对。” “好的,秦总。” “那现在我们直接回办公室,我见了这个村民就走。” “好,我马上安排车。” 两人快步的走着,等到了一栋办公建筑前,工作人员小严迎了出来:“秦总,四组村民金秀已经到了,安排在三号会客室。” 跟在小严身后的,是一只老得掉毛的草狗,它看着小严说完话,才蹒跚的向秦凝走来。 “好,我知道了。” 秦凝向小严点了点头,便快步上前,弯腰抱起了草狗。 草狗太老了,狗脸都已经耷拉了,狗毛黏在秦凝全毛料子的西装套裙上,秦凝也不管,只是轻轻的抚摸着狗:“佐罗,你今天好吗?” 佐罗在秦凝的怀里低低的呜咽一声:“主子,还行,就是看不清东西。” “嗯,我知道的,那你就要自己慢点,你现在可是狗狗里面最长寿的了,要小心些,知道不?那些人照顾你照顾得好吗?” “好,很好,你说的,他们都有做到。” “那就好,要是谁敢欺负你,告诉我哦!” 一人一狗说着话,似乎真的在交流似的。 一旁的沙秘书和小严偷偷交流了一下眼神,不敢出声。 秦凝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但私底下很有趣,比如对着这只老得不得了的狗,她总像是听得懂狗话似的,和狗狗交流着。 刚开始秦总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以为秦总是糊弄人的,但时间一久,他们便发现,似乎秦总真的能知道狗的话,要是谁对这只老得快走不动步的狗不好,谁就会遭殃了,要是谁敢打这只狗,那那个人工作上再努力,却是连开除出集团都是有份的。 秦唐集团的收入,是别的企业的三倍不止,谁舍得轻易离开?所以,大家看见这条狗,都是像看见了长辈似的恭敬。 此时,沙秘书见秦凝衣领上蹭了狗毛,非但不敢说让秦凝别抱狗了,反而体贴的说:“秦总,要不我去把佐罗的车推开,让它躺在里面舒服一点?” 秦凝笑了笑:“不用了,我下个星期不在,我今天多抱它一会儿,走,一起去见村民。” ------------ 番外:十年后(2) 会客室里,金秀把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几乎伏在腿上,再仰着头,好奇的看着所在的这间会客室。 大家都说集团的办公室装潢的很好,还说以后每家每户都会装潢的这么好,那她可得好好看看,要是今天能说服了小珍,说不定她也能有新房子住了呢! 可真漂亮啊,屋顶上还有花纹,墙壁上还有荷花样的灯,哎哟,这脚下踩的东西上还绣着花,比她家里的被子都好看啊! 唉!秦唐村这几年发展的可真快啊,好些人都有钱了,家里有摩托车,有电视机,有电话机,甚至像梁阿妹家,还有汽车! 连秦云香,都自己盖了间房子,天天吃得好喝得好,那个烧坏脑子的外孙女都穿起了裙子和皮鞋,真是得瑟得很。 可就是他们家,还是当年的老房子,当年破破烂烂的家具,不不,那家具,还是小珍亲娘的嫁妆呢!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该来找小珍叙叙旧的啊,不是吗? 只是这旧,实在不好叙。 主要是找不到小珍的人。 因为秦阿南一家,平时不在秦唐村住。如今秦阿南是村里最有福气的人,撇开秦总这个秦唐集团的领头人不说,还有二女儿许春燕,现在不但是有名的歌唱家,还是什么大学的教授,秦阿南的大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小儿子在县里读省级中学,一个个都有出息,所以秦阿南早就在县城买了房子了,陪小儿子读书。 秦阿南不在村里住,小珍便也不来。 秦唐集团倒是就建在村里,可是,秦唐集团规矩大,说是只要进了秦唐集团的大门,就不能讲亲情,只能讲规矩。 好在这规矩里有一条,高高在上的秦总,每个月会见三次秦唐村的村民,听取村民们的意见。 金秀排了三个月队,终于轮上了。 金秀听着外头走廊上的脚步声,立刻直了直身子,最后一次拢了拢花白的头发,便把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着上课的小学生。 没有办法,这十几年,秦唐村的人都变了,除了一个比一个有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没人再东家长西家短了,也没人会为了一把葱吵架了,男人们不敢打老婆了,女人们不敢撒泼了,孩子们知道的比大人都多。 像她金秀和老华娘子这种爱说事非的,走到哪儿都不受欢迎,领养老金都没人通知她们,白白错过了好几次,她已经学乖了,在秦唐村过日子,至少至少,要懂规矩啊。 秦凝抱着佐罗进了会客室,看见的,就是金秀那努力做出听话小学生的鬼样子。 她扯了扯嘴角,在离金秀对面的座位坐下了,让佐罗舒服的躺在她腿上,便和金秀打招呼:“您好啊,金秀阿婆,今天找我,对咱们秦唐村的建设,有什么意见要反馈吗?” 金秀看了看陪同秦凝进来的沙秘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小珍……” 沙秘书挂在浅笑,提醒道:“金秀阿婆,这位是我们秦唐集团的秦总,在这里,只谈公事。” 金秀无奈的搓了搓手,应着:“呃……哦哦,我,我是……好好,我知道了,秦总,秦总好。” 下面,金秀没词了,不能和秦凝套近乎,她满腹的打算,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会客室有短暂的沉默,沙秘书小声说:“金秀阿婆,秦总公务繁忙,您只有十五分钟可以反馈您的意见。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金秀这才抬眼看了看沙秘书,再看看秦凝。 秦凝正对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 唉!这丫头,她已经完全不认识了,这丫头,再也不是当年任她打骂的秦月珍了啊! 这十几年来,秦唐村所有的好处都轮不到她金秀家,她怎么就还是不明白呢?小珍恨她啊! 金秀忽然离开椅子,双膝一软,似乎想跪下。 可是,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挡着腿似的,她就是跪不下去,这曲着身子的样子,反倒使她像在蹲坑。 金秀没法子,努力倾着身子说:“小珍,不不,秦总,我,我是来给你认错的,我错了,以前我不该打你,骂你,不该卖了你,秦总,你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家吧!” 秦凝依然那副表情,一声不响的看着金秀。 沙秘书皱眉:“金秀阿婆,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您还有十分钟可以谈您对咱们秦唐集团在村里福利方面的建议。如果您没有建议,请您离开,在工作场合浪费秦总的时间,您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参与村民的合理化建议选拔中了,也就是说,您没有机会再见到秦总了。” “不不,不是,我……唉!” 金秀一屁股坐会沙发里,心里一阵荒凉,唉,小珍这丫头,站得太高了,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可是,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啊。 金秀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 “秦总,咱们村什么都好,不知道比别的村好多少,就连娶媳妇的事,都比别的村好,连秦振国这种想害你的劳改犯回来,竟然还有人做媒,娶了个瘸子做老婆,就为了能嫁到我们秦唐村来! 可是,你弟弟……行吧,我不说这个,就我家的秦红兵,都二十六了啊,也没娶上个媳妇,眼看着,我家要断香火了啊! 秦总,你帮帮忙,让我家也轮上分房子吧,只要我家也轮上分房子,我家秦红兵就能娶上媳妇了啊,求求您!秦唐集团不能这样看不起我们啊!” 秦凝看向沙秘书:“沙秘书,金秀阿婆家满足分房子的条件吗?” “秦总稍等,我找一下资料。” 沙秘书走去会客室的角落,拿出一本挺厚的资料本,翻了一下,拿出一份材料说: “秦总,金秀家不是秦唐集团的股东;金秀家也从来没有评上过五好家庭,因为金秀本人,从有记录的年份开始,几乎每年都有和乡邻吵架斗殴的记录,且都是挑事者,其中有一次,殴打村民秦云香头部,致村民秦云香住院三周,且拒绝赔偿; 家庭成员秦达,在秦唐集团还没有工作满五年;家庭成员秦红兵,在八五年、八八年、九零年,都有盗窃的记录。所以,金秀家,没有分房子的资格。” 秦凝便微笑着,向金秀摊摊手: “金秀阿婆,您看,没有谁看不起谁,秦唐集团分房子,都是有规矩的,咱们都得按照规矩走,您家,没有分房子的资格。您今天要是破坏了规矩,明天我们集团还怎么执行工作呢?所以,您今天的建议,我不能采纳。您还有什么事吗?” 金秀看着秦凝的样子,咬牙: “可是,秦总啊,我们家不是穷吗?您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好歹,我是你亲奶奶……我,那我现在入股,我以后都不和人吵架,只要你分了房子给我们,我们再也不吵架!” 秦凝笑了笑:“现在就入股?可以啊,看在您是秦唐村村民的份上,我出让一股给您好了,沙秘书,您跟金秀阿婆说一下,现在我们村民入股的话,每股要出多少钱。” 秦凝看向沙秘书,沙秘书在笔记本上计算了一下,便说道: “好的,秦总,按照这季度末刚结算出来的秦唐集团总资产和股份数额,每股折价是十六万六千七百八十五元。请问金秀阿婆,您要买吗?要买的话,我可以让工作人员来帮您办理手续。” “什么!十,十六万!你,你们想抢钱!” “金秀阿婆,请您注意措辞,不是十六万,是十六万六千七百八十五元。现在秦唐集团的股份可是不对外出售的,这可还是秦总对您网开一面。您要不要?” 金秀再也顾不上当小学生了,一下子站起来喊道: “我,我,我哪里买得起!以前不是只要一百块的吗?为什么现在要十六万,你们存心哄我!” 秦凝依然笑着,沙秘书可气着了,说: “金秀阿婆,如果您要回顾历史,您可以去秦唐村博物馆看一下,秦唐集团是怎么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偏僻村庄,在秦总的带领下,变成今天这样的集团企业的,一百块?那都是将近十五六年前手工作坊时的事了,您说梦话呢吗?您要是再在这里吵吵的,我可喊保安来送您出门了啊!” 金秀嘴张了张,一下子做倒在沙发里。 唉!是啊,当年村里开手工作坊的时候,秦阿南还特意带话给金秀,让金秀哪怕借钱,也投个股,秦凝说了,会有好处的。 可当时金秀对秦阿南说的什么? “滚她个死X丫头!我家一分钱还没赚到过呢,竟然要我们先拿出钱来放进去,当我们傻啊!作不死她!” 想到这个,金秀不禁抖了抖身体,对,作不死她,永远作不死她,作死的,是金秀自己家啊! 金秀颓然的,一动不动。 沙秘书暗自翻了个白眼,说:“金秀阿婆,此次见面,您还有三分钟。” 金秀又开始哭,这次,是真哭,她不知道,从此后,她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秦凝,她还有没有机会给秦红兵盖一个屋子,还有没有机会给秦红兵娶上一个媳妇,她真是伤心啊,好不容易养大的孙子,怎么就不如丢出去的孙女呢? 金秀伤心得不得了,什么规矩都不想了,哽咽着说: “小珍啊,我知道,我不好,我对你、对你娘,对云香,都不好,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家里穷,穷的有一口吃的,只能给小兵,有一点穿的,只能给小兵,但我也是你亲奶奶啊,秦达是你亲爹啊,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也炖过鸡蛋给你娘吃的啊,可谁让日子苦呢,苦的我没了心,小珍啊,你就给我指一条生路吧,好歹,也算我们祖孙一场,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我盼着,我早点死了算了,只要小兵能娶上媳妇,生了孩子,我即刻死了,我便是当完了人了,啊,啊,啊啊……” 秦凝垂下眼,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自己有了孩子,尤其是养育着成实这样有缺陷的孩子,她真的比以前更宽容、更慈悲了。 对于金秀一家,这些年,她真的暗中给过很多次机会。 让秦阿南叫金秀一起入股也好,让秦达和秦红兵进集团企业也好,她都是想给这一家一些机会的。 可是,金秀入股嫌贵,秦红兵进企业工作嫌累,也就秦达,还算是坚持着,在家具厂天天上着可有可无的班。 可是,骨子里的恶劣,很难改变,金秀眼看着秦云香跟在秦凝入股,过上了好日子,便欺负上了秦云香,非要秦云香把这些年的分红拿出来给她帮秦达盖房子,好给秦红兵娶上媳妇。 秦云香不肯,金秀就把秦云香劈头盖脸的打,还四处败坏秦云香的名声。 只从这一面就可知道,金秀的眼里,只有儿子和孙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她这一家,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有用的了。 但是,人越穷,越在底层,越容易惹事,要是没有了希望,她们一家便容易因为绝望而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也不能完全的不管。 秦凝一直在等待时机,给金秀一点希望,好让这一家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看来,今天就是个机会。 秦凝想着这些,便说道: “金秀阿婆对孙子,可真好啊!可惜,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是秦红兵的奶奶,没有人应该宽容他的懒惰和贼手。不过,看在你这么努力的帮秦红兵想的份上,我最后再给你和秦红兵一次机会吧。梁阿妹马上要到我们秦唐集团的一个帮扶村工作,那里条件艰苦些,如果自愿去那里工作的,工作一年,可以算两年工龄。你要是带着秦红兵去那里,工作上五年,你们就可以有资格分房子了。去不去?” 梁阿妹为人正直,管人严格,金秀和秦红兵平时在村里就怕她,跟着去工作几年,完全没有偷懒的机会,这对于秦红兵来说形同劳改,只要能挺过五年,兴许这孩子能脱胎换骨,不然,这辈子都不会好,还娶啥老婆,别祸害人了! 而金秀,停下哭泣,抬着一对红红的眼看秦凝:“五年?可五年后,小兵都,都三十多了啊!” 秦凝淡笑:“三十岁娶老婆,总比一辈子打光棍强吧?不要跟我讨价还价,要么老老实实做五年活,不惹事,不偷窃,就分房子娶老婆,要么这辈子,你们都当秦唐村最穷的人,就这两条路了,去还是不去,你有一分钟决定,时间到了,我还有别的事呢!” 说着,秦凝便抱着佐罗站了起来。 金秀立刻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去,我去,我和小兵去!” 秦凝笑了笑:“那就好,换个环境,好好的过日子吧,日子都是人过出来了,金秀阿婆,再见啦!” ------------ 番外:十年后(3) 秦凝带着佐罗出了会客室,等走到了大厅,已经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秦凝把佐罗放在它专属的推车里,嘱咐着小严好好照顾它,正要上车,玻璃大门那边急匆匆的过来一个人。 他穿一身一看就很高档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的皮鞋纤尘不染,浑身透着股洋气,当他的身影刚进入大厅,大厅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恭敬的喊了起来:“费总监。” 他冲众人摆摆手,便急急的喊秦凝:“秦总,我有事要和您说。” 秦凝看看来人,转身和沙秘书说:“那,我就和费总监在一号会客室说几句吧。” 沙秘书立刻和小严去准备会客室,来人却像等不及似的,大步往会会客室走,说:“沙秘书,不用泡茶了,我和秦总说几句就走。” 秦凝挑眉,从沙秘书摆了摆手:“那行,你先忙别的去吧,我一会儿就直接坐车回沪上了。” “好的,秦总再见。” 来人的眼睛跟谁着沙秘书的背影,等沙秘书一走出会客室,来人立刻拉住秦凝的手臂:“姐!我得去!我要回法国去!” 秦凝看在眼前男人焦急的脸,叹气:“宝生,回来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看见你焦急了一回啊!说吧,什么事?” 来人一张清秀的脸,虽然是男人,皮肤保养得比一般女士都好,只是,此时他皱紧着眉,脸色因为焦急而有点红,正是当初的小裁缝,费宝生。 费宝生咬了咬唇,说: “我……我刚才打了国际长途,他病了,我想马上看见他!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我……也知道,我一直在想念他,我想明白了,我回去,和他在一起,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想和爱的人在一起!” 秦凝眼眸微微转了转:“你说的,是那个法国律师?” “是!姐,现在的我,不再害怕,我相信我自己,已经可以面对所有人的嘲讽,所有人的不认同,我……想和爱的人站在阳光下!” “呼!你,想好了?” “想好了!” “既然想好了,就去吧,姐姐祝福你。” “工作的事我会交代好的,姐,我会推荐一个好的设计师给你的。”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你可是咱们国内最优秀的时装设计师呢!” “姐姐!”费宝生紧紧的给了秦凝一个拥抱: “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想念你的,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秦凝轻轻的拍了拍他,说:“我知道,宝生,好好的去吧,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宝生转过身,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说: “姐,那我走了,我去卧牛山墓园和阿公说一声,我就离开,如果他身体好转,愿意跟我来Z国,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要急,养好身体是第一,如果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告诉我,姐姐一定去法国祝贺。” 宝生白皙的脸更红了起来,他眼中带泪的笑了笑:“呵呵,嗯!我盼望着有那一天!那,我走了。” “一路顺风!” 宝生再不迟疑,转身大步出了门。 秦凝望着他坚定的背影,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失去宝生这样忠心耿耿的助手,是挺可惜的,但是,还有什么比得上终身的幸福呢? 想和爱的人站在阳光下,多么美的愿望。 人这一辈子,庸庸碌碌也好,风风火火也罢,还不都是为了和爱的人生活的更好? 挺好! 秦凝慢慢的踱出会客室,叫过等在外面打听的沙秘书:“跟赵总讲一下,费总监临时有急事,需要回去法国一段时间,专业上的事,费总监会安排人来,其他方面,先让赵总顶上。” 沙秘书呲了呲牙:“呃……这么突然,我看赵总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就是你的工作啦,拜拜,我要回家了,今天我可是答应我家成实一起吃晚饭的呢!” 秦凝一脸坏笑,却只管往外走,门口停着的汽车上立刻下来一位司机,帮秦凝开了车门。 秦凝坐进去,和司机说:“小季,快走,再迟一点,老赵肯定又追来,这个月我已经把工作推给他几回了,他恨不得咬我!” 小季吃吃的笑着,迅速发动了车。 果然,车才开车集团的大门,赵进明就追了出来:“哎,那是不是我干囡的车?哎,哎,保安,拦住她,拦住她!” 身后,沙秘书抿了抿嘴,摇头:“哎呀,总是这样,好像真能拦得住秦总似的,这世上,秦总要做什么,我还没见过能拦得住她的人!” 而秦凝,坐进车以后,按动一个按钮,座位的前方,便升上来一块隔板,把司机小季和她隔离开来。 秦凝意念一动,便进了空间。 一只金色的小猴子从草丛跳出来,向秦凝“吱吱”几声,秦凝伸出手臂,小猴子一咧嘴,便跳了上来。 秦凝轻轻摸摸它,问:“小五,你娘呢?” 猴子转着大眼睛说:“吱吱,主子,今天老罗要割稻子,娘和爹去帮忙了。” “哦,这样啊,那谁煮饭给大家吃呢?” “大哥和二哥。” “真乖!” 秦凝抱着它往花梨木树林去。 树林经过十年的种植,比以前扩大了一倍,树林的中心位置,建了一个大型的树屋,树屋旁,几只大小不一的猴子在玩耍,它们看见秦凝来,都“吱吱”叫着过来问候,秦凝也一一叫着它们:“大猴,小猴,三三,四宝,小六。” 这些,都是悟空的孩子,一共六只。 它们可是空间的劳动者,每一只都会做很多农活的。 秦凝一一的和它们说了几句,便叫过最大的一只猴:“大猴,去把老罗叫来,就说我找他。” 最大的一只猴子“吱”了一声,立刻跃上一根树枝,几个纵跃,便不见了身影,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罗狗剩气喘吁吁的来了:“叽,叽呀,你,你找我,呼,呼!” 罗狗剩早就不戴链子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空间有驯化恶人的能力,还是罗狗剩本身就还有良知,总之,罗狗剩在空间呆了三年以后,他就和悟空猴夫妻相处的好了起来,不但帮着悟空照顾小猴子,也教导小猴子们做很多事,小猴子都很喜欢他。 渐渐的,悟空和金刚对他也好了,主动把链子给他拿了下来,也不打他了,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分他一口,罗狗剩和猴子们,真的成了一家人,还跟在猴子一家,称呼秦凝“叽呀”,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就是猴语“主子”的意思。 既然罗狗剩改过自新了,秦凝也不想一直让他呆在空间里,可是他知道了秦凝的秘密,却也不太好随便放出去,但,现在,似乎机会来了。 秦凝看看他,一晃十多年过去,罗狗剩在空间呆着,一点没有老态,反而眼神比以前清澈了好些,脸色也红润非常,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秦凝说:“罗狗剩,我通知你一声,鉴于你这些年表现良好,你,即将要刑满释放了。” 罗狗剩有些呆:“什么?叽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个星期,我会放你出去,你不用在留在这里种地逗猴子了。” 罗狗剩依然呆呆的看着秦凝,像没有听懂似的。 秦凝没理他,说: “这个空间里的任何东西,你不可以带走,哪怕一片草都不行。但是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生活得很好。当然,能让你活着的前提是,你乖乖的生活,不把这十几年的生活向任何人透漏分毫。好了,你做好思想准备,我随时会把你送出去。” 说完,秦凝便走了。 她忙着呢,从秦唐村回沪上的三个小时,是她难得的独处时间,她需要画画,写作,思考,她很忙的。 终于,车停了下来,秦凝听见车门敲了一下:“秦总,到了。” 秦凝闪身出了空间,这才打开车门出去了。 车子已经停在一片大草坪上,大草坪的尽头,是一栋白色的、古典的小楼。 小楼带着浓重的西式风格,三层,除了有长长的窗户,外层还爬着爬山虎,很有历史感。 系着花边围裙的何大姐走出来看了看,便往屋子里喊:“阿姨,小秦回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任阿山立刻放下眼镜笑起来:“那好,可以把红枣燕窝粥盛出来了!” “哎!”何大姐应一声,便走去厨房了。 一会儿秦凝进了门,和何大姐任阿山招呼一声,便问道:“妈,你今天没出去跳舞?爸呢?” 任阿山一边帮着何大姐把燕窝拿上来,一边说:“没,不是说今天成实会早回,你也会早回,我就不出去了,等你们,你们爸爸在书房研究围棋呢,说等成实回来了,怎么也要跟他过过招。来,你先吃点东西,成天奔波,太辛苦了!” 秦凝也不客气,接了碗,说:“哦……谢谢妈。是呢,就是不知道屹峰哥能不能早回。” 任阿山笑起来:“他已经回来了!还说要去学校看看果果和朵朵,给她们一个惊喜。” 秦凝呆住:“啊?哎哟,他可真是,果果朵朵都是大学生,明年就毕业了,他还当她们小孩子呢!” 任阿山不认同的摇摇头:“那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她们才十五岁呢,虽然学业上她们是最小年纪的大学生,可十五岁还是孩子嘛!” 秦凝也摇头:“妈,你看着啊,屹峰哥今天啊,吃力不讨好!” 正说着呢,外面草坪上响起“哗哗”的跑步声,很快,一个女孩子冲了进来。 她长得漂亮极了,雪白皮肤乌黑头发,微微有点上翘的鼻头让她看起来精致可爱,只是此时,她嘟起了嘴,看看屋子里的人,低低的喊了声:“奶奶,妈妈,我回来了”,便径自冲了楼上去。 任阿山喊起来:“朵朵!怎么啦,谁惹你生气啦?” 然而,朵朵没回头,只管上楼。 秦凝耸耸肩,和任阿山说:“妈,看,我说什么来着?” 任阿山无奈的看向屋外,成屹峰敞着西装,手里拉着另一个和刚才女孩一样的漂亮孩子,面色不虞的回来了。 一进门,另一个漂亮孩子也喊了声任阿山和秦凝,一下子挣脱成屹峰的手,也跑上了楼。 秦凝看着成屹峰,一边吃燕窝粥,一边笑。 三十多岁的成屹峰,精致的五官依旧,却多了一份年轻时没有的沉稳,只此时,他看起来很是气愤。 看见秦凝对着他笑,他倒是有点讪讪,在秦凝身边坐下,拉了拉领带,说: “老婆,你该管管果果和朵朵,你知道吗,幸亏我今天去学校接她们,我才知道,有好几个男生围着她们呢!” 秦凝终于笑出声来:“所以呢?你把她们当着人家男生的面,拉回来了?” “啊!我女儿,我的宝贝女儿!才十五岁,搞什么嘛!” 任阿山也帮起了腔:“对对,咱家果果和朵朵那么漂亮,那么优秀,可不能那么早谈恋爱。” 成屹峰看看母亲,又帮女儿们说起了话:“妈,倒也不是谈恋爱,就是围在那儿说话。” 任阿山不禁说:“哦,只是说话?那你这当爹的也太小气了。” 成屹峰皱眉:“不行!妈,她们还小,男孩子围着围着,谁知道他们想什么呢,对吧?” 任阿山撇了撇嘴:“啧,那大学生嘛,不都这样!你可真是的,那我得去看看我的宝贝孙女去,太没面子了!” 等任阿山一走,秦凝笑着摇头:“哎,孩子他爸爸,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成天追着我,说要跟我过一辈子呢!” 成屹峰咧嘴:“嘘!老婆,你小点声!那……那是我好!我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现在的男孩子,成天今天谈恋爱,明天就分手的,太随便了!” 秦凝放下手里的碗,说: “你也太小看我们家果果朵朵了,她们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哪里会随便跟男孩子谈恋爱,女生优秀,有人倾慕不是正常的吗?你是因为难得去大学接她们,才大惊小怪的,像我,就觉得平常啊,谁让我们孩子实在是招眼呢?但是你想想啊,这些年咱们一直带她们四处旅行、增长知识、教她们识别人性的各种美丑行为这些,都是白教的吗?你能不能有点信心?” “呼!” 成屹峰大力呼了口气,把领带扯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你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秦凝笑着帮他把领带收起来,又说:“你知道吗,我可是教育咱家女儿,一定要找个像爸爸这样,言而有信、爱你们胜过爱自己的人,才可以托付终身的。女儿们能不懂吗?” 成屹峰高兴得笑起来:“哇!老婆,我可好久没听见你夸我了呢!你真好!” “爸,妈,我回来了!” 两人正说得高兴呢,门口响起了问候声。 一个个子高瘦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口,他身上穿一套藏青色的校服,背上背了个小提琴盒,手里拎着一个书包。 门口光影里,他的头发黑得发亮,长长的睫毛在深邃的眼睛下留下一层阴影,粉色的薄唇略有些上扯的不自然,但看起来并不突兀,反而使他有了些忧郁的、文艺的气质。 是个文静清秀、惹人喜爱的少年。 何大姐听着声音从厨房出来,帮他接了书包:“呀,成实回来了。” 成实略弯了弯腰,温和而有礼:“嗯,回来了,谢谢何姨。” 秦凝已经走了过去,伸手帮他拿小提琴盒子下来:“怎么样?八级考过了吗?” 成实笑起来,薄唇上的修补处有些紧绷,但,笑容照样是灿烂的:“考过了,妈,老师说我成绩不错。” “你真棒!好孩子!” 秦凝笑着,不禁伸手抱了抱成实。 十岁的成实已经有一米五十了,他有些害羞的在秦凝肩头靠了靠就离开:“妈,我长大了!不过,你今天早回,我很开心。” 成屹峰也走了过来,叉着腰看着少年,皱眉说:“那我呢,知道你今天小提琴考试,爸爸也特意早回陪你吃饭,你开不开心?” “开心!爸爸!”成实对着成屹峰,倒是主动走了过去,抱了抱,抬着脸笑着,深邃的眼竟然和成屹峰很相像,父子俩搭着肩的往书房方向走去。 秦凝在他们身后和何大姐叹气:“唉,住校就是这样,总觉得他越来越瘦了。” 何大姐说:“可不是,又要读书又要练琴又要下棋又要练书法,还样样要做到最好,太辛苦了!你这妈妈,对他太严格了!” 却不想,成实快步回来拿书包,正好听见了这句话,他笑了笑,和何大姐说: “不是的何姨,妈妈是对的,我知道的,我天生不完美,所以才要比别人努力,我是要自加光环才能闪亮的人,所以我要更加努力些。” 他拿着书包走了,何大姐无奈的看看秦凝,笑着说:“真是又乖又懂事,他们几个可真是孝顺啊,自己再辛苦,也不许我说你一句,哎哟!” 秦凝笑起来,难得很大声:“哈哈,那是!这可是我亲儿子!哈哈哈,何大姐,开饭开饭!” ------------ 番外:十年后(这才是大结局) 很快,餐厅摆上了饭,一家七口连同何大姐,正好坐满一张八仙桌。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着饭,秦凝和成有川任阿山说: “对了爸,妈,我娘和良保叔,跟着许春燕出国开眼界,明天能回来了,我让司机去机场接了,直接送我们这来。” 任阿山欢呼起来:“哎哟太好了!我正好想跟她说,快到你们外公忌日了,我想回昭文县去一趟,那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昭文县好了。” “好啊,那我让高阿姨提前把昭文县的屋子打扫一下,你跟爸爸去多住几天。” “好!” 于是,吃完了晚饭,秦凝给昭文县的高阿姨打电话。 刚寒暄几句呢,高阿姨就开始报起了帐: “小秦啊,县南街的屋子呢,下半年起涨租金了,总共收了三千多块,我给你存起来了,另外,秦园里头,陶老师胡老师自己说的,现在租金都在涨,不好沾你便宜,她们自己非要多给了我三百块一个月,所以艺术团那边交上来,总共是六千多块钱,只这两项加起来有一万呢!” 高阿姨嘴里说的秦园,便是秦凝当初念念不忘的一个Q代小园林,以前被隔成了好几户人家,这些年,秦凝陆陆续续都买回来了,还进行了修旧如旧的装修,现在里面亭台楼阁,还有个小人工湖,简直是电视里才有的古代大户人家风貌。 屋子这么大,秦凝一家怎么也来不及住啊,秦凝一年也就回去住个三四回,正好现在文化站落后了,陶丽芬虽然还在里头工作,但收入不够养家;而胡老师,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再当妇女干部,两人都找秦凝想想办法,秦凝干脆给她们出主意,搞了个民间艺术团,把一半秦园租给了她们用。 这个民间艺术团,其实就是当初鼓乐队那些人。 鼓乐队的表演还是受欢迎的,像五一七一八一这些节日,鼓乐容易带动气氛,还是有人来邀请去表演的,王妙的鼓舞也很独特,能够跟着鼓乐队跳舞,这个脑子少根筋的姑娘非常的高兴。 秦凝又帮着想了几个符合时代潮流的节目,什么霹雳舞啊,什么情歌对唱啊,小品相声啊,渐渐的,民间艺术团成了当地的文化品牌,连省里有活动,也会来请艺术团去表演。 陶丽芬和胡老师高兴得不得了,可不,连租金都自动给秦凝涨了。 而另一半的秦园,秦凝就留着自己一家偶尔去住。如果清明前后,或者任贵均忌日,任阿山和成有川便也回去住一段时间,当度假了。 秦凝听着报账,便嘱咐高阿姨说: “好的,高阿姨办事,我放心啊!劳务费你自己扣,记好帐就行,就是两天后,我公婆要回秦园住,麻烦你找人把屋子打扫一下。” “好好,谢谢你啊,这些年跟着你,我这劳务费都要赶上退休工资了,哈哈!真是想不到,二十年前,我不过给你抬了一下缝纫机,竟然抬出了一个百万富翁!哎,小秦,人家都说你现在是百万富翁,到底是不是啊?” 说不了几句,高阿姨八卦起来,这可是高阿姨一直想问的啊,毕竟小秦的秦唐集团,可是连省里都要常常去参观的企业啊! “哈哈哈!”秦凝笑起来:“哪儿啊,什么百万富翁,太……小看我了,我明明是亿万富翁啊!不说这个了,回聊啊!” “啊……啊,啊哈哈,你这丫头,真幽默,好好,你不承认就算了,我知道你谦虚,那行,回聊啊!” 高阿姨还以为秦凝故意说大话,不愿意承认百万富翁的说法,可秦凝挂了电话暗自好笑,有时候,对于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就算说的是真话,他们也以为是假话。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秦阿南许良保就被接到了这处别墅。 任阿山早就迎了出去:“阿南!玩得开心吧?” “哎,姐啊,开心,开心啊!”秦阿南咋呼着就进来了。 她比前些年胖了好多,但她有天生白皙的皮肤,年近五十微胖的样子,看起来倒有种富态的美感。 金秋天气好,她穿了件大红的薄毛衣,下面是条黑色的真丝裙子,时髦得很。 许良保穿着也很考究,一件烟灰色的休闲西装笔挺,黑色的皮鞋锃亮,有些腼腆的喊任阿山:“姐。” “哎,良保,快进来吧。” 秦凝带着果果朵朵也出来了,一家子相互问候着,簇拥着秦阿南夫妻往里走,秦阿南四处看:“咦?成实呢?这个时间,不会还去上什么学了吧?小凝你抓孩子抓得太紧了!” 秦凝叫屈:“姆妈,哪儿啊,屹峰哥带爸爸和成实一起去游泳馆游泳了,估计快回来了!” 秦阿南这才放心:“这还差不多!” 等到一家子在客厅坐下,任阿山不禁问起了许春燕:“春燕呢?又忙什么去了?没跟你们一起回?” 秦阿南说:“哎哟,她忙的啊!现在这些什么艺术学院可吃香了,学生常常找她,她自己又有很多演出,又要教书,我们从莫斯科飞回这边,她倒好,直接又转机飞海省了!” 任阿山点点头:“这孩子也是个出息的,但这么忙,还要带着你们出去玩,是你们的福气。” 秦阿南和许良保看一眼,再一起看看陪在身边的秦凝,幸福的笑: “是呢,是我的福气,反正我是觉得,自从小凝到了我家以后,我过日子,就跟装了翅膀似的,一天一天就飞起来了,现在我都飞到天上,四处看风景去了!孩子们也一个比一个的好,哎哟,我真是高兴啊!” 任阿山一拍大腿:“可不!我也这么觉得,自从小凝到了我们家以后,我家的日子,怎么过怎么顺,怎么过怎么好,哎哟,我这天天幸福得哟!” “哎!姐姐,当年因为我要领养小凝,你还骂我赣头呢,你记不记得?” “哎你这人,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提?” 见面不过五分钟,姐妹情因为这个话题分崩离析。 不过,众人笑着,谁也不当一回事,再有五分钟,她们又会好得像一个人,这些场面,一年不知道上演多少次。 秦阿南夫妻在秦凝这边住了两个晚上,便和任阿山夫妻往昭文县去了,这些年江省变化也大,交通发达了,城市之间来往更容易了。 而秦凝,送走了两对长辈,她也在晚间开始收拾行礼,准备明天随成屹峰出国公干。 成屹峰依然在ZF部门工作,不过现在的工作主要是招商引资,所以时不时的往国外跑,只要有时间,秦凝都会陪着他,这次也不例外。 秦凝收着收着东西,忽然一个转念,手里多了一条红色的丝巾。 丝巾铺开来,上面绣着好些蝴蝶,在真丝的质地上,这些蝴蝶有一种古朴而精致的美。 秦凝拿着丝巾,便走到了女儿们的房间。 “果儿,朵朵,妈妈可以进来吗?” 朵朵蹦跳着来开门,一把勾住秦凝的脖子:“妈妈,进来呀!” 房间里,果果放下手中的书,笑着喊一声:“妈妈……咦,这是什么?挺漂亮的呢!” 秦凝在女儿的床边坐下,把丝巾围在脖子上:“好看吗?” “还行好看,但是有点土。”两孩子几乎异口同声。 秦凝无奈的解下来,笑着说:“当年,我也这么觉得。这个啊,还是你们爸爸在我十五岁的那年,送给我的呢!” 果果和朵朵张大嘴,继而便是大笑着扑倒在床。 笑了半天,朵朵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啊哈哈哈!爸爸,爸爸,真是太过分了,跑到学校对我的同学瞪眼睛,却在妈妈十五岁的时候就送东西呀?” 秦凝也笑着,依然像个只有十八岁的姑娘,这些年,她尽力减少在空间的时间,以便让自己的容貌,能随着年华老去,然而并不成功,所以她平时只能用着装和化妆手法,让自己看起来和年龄相称些,但在家里卸了妆,她看起来便特别的年轻美貌。 果果靠在母亲身上,说:“可不是,爸爸一把拽住我走,搞得我好像只有五岁!他只许州官放火啊!” 秦凝搂住两个女儿,说: “嗯,爸爸这么做,是有点……太紧张了,但是,今天妈妈和你们说这个,不是让你们笑话爸爸的,妈妈是要告诉你们,爸爸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从妈妈十五岁开始,爸爸就真的爱着妈妈,心里眼里只有妈妈,在妈妈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保护妈妈,在妈妈偶尔骄傲的时候,他会适当的提醒妈妈。 爸爸工作再忙,他都不会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是妈妈人生的伴侣,也是妈妈的良师益友,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觉得非常幸福。 妈妈觉得,这才是爱情最终该有的样子。爱情,不该是在年轻的时候,一时头脑发热说着喜欢你爱你,却在几天几个月之后不当一回事。这些需要你们去辨别,你们能明白吗?” 双胞胎的表情总是那么的相同,果果和朵朵相互看看,轻轻咬住嘴唇不出声。 秦凝又说道:“妈妈知道你们学习很用功,也很聪明,是复晨大学这一届年龄最小的大学生,但这不等于你们已经懂得处理感情,爸爸的做法虽然让你们不满意,但却是他在提醒你们保护你们的一个方式。你们觉得呢?” 果果努了努嘴,先表态:“妈妈,我已经不生爸爸的气了,我知道爸爸爱我们。” 朵朵说:“妈妈,说实话,有爸爸做对比,我觉得我们的那些同学,确实不够格谈什么爱情。我不该对爸爸发脾气,我去和爸爸道歉。” 秦凝一把搂住两个女儿躺倒床上:“哎哟,那你们爸爸,又要感动哭咯,哈哈哈!” 母女三人笑闹了一会儿,果果和朵朵真的去和成屹峰道歉,紧张了两天的父女关系重新和解,且比以往更好。 晚上,成屹峰靠在床头感叹:“果果和朵朵真的长大了,我确实不该管她们太紧,有些事情还得她们自己去分辨好坏。” “是啊,孩子总是在犯错中成长的,老话说的吃一堑长一智是有道理的,适当的放手,才是我们当父母该做的。” “好,我知道了。哎,老婆你说,她们真的不会记得空间的事情吗?” “应该不记得。我看过一些研究报告,人的记忆分五岁前和五岁后,大脑中一个区间,称作为可以保存长期记忆的桥梁,这个桥梁要到五岁以后才完全长好,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会记得五岁前的事。果儿她们过了五岁生日便没有进过空间,应该是不记得了,要不然,她们从来没问过呢!” 成屹峰点点头:“那就好。不该让她们以为,她们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能让她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对。平凡人,自有平凡人的福气。” 第二天,有司机来接了秦凝和成屹峰赶往机场。 登机以后,秦凝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封信给成屹峰晃了晃: “临走时小实给我的,说‘妈妈,你得到了飞机上再和爸爸一起看’,也不知道这孩子写的啥。” 成屹峰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笑:“哟,小成实也来这一套,快开来看看,我们儿子写啥秘密了?” 秦凝打开信,轻轻的读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其实,我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了。” 秦凝和成屹峰惊讶的相互看一眼,立刻又看了下去。 “你们不用追究是谁告诉我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不在意。虽然我刚确定的时候,我的心里有点难过,因为我亲生的爸爸妈妈竟然不要我。可是,只要一想到妈妈的笑脸,我就不让自己难过了。 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孩子,虽然我亲生的父母不要我,但却让我遇见了你们。你们教我自信,教我勇敢,叫我善良,教我自强不息,我都会努力做到的。 我多么的感激,你们能当我的爸爸妈妈,不管我有什么事,你们总是会在我身边,我同学们亲生的爸爸妈妈都做不到,我还难过什么呢?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祝愿你们永远健康快乐。 你们的儿子,成实。” “呼!”秦凝放下手中的信纸,有些脱力似的靠在椅子上。 成屹峰揽过她,笑起来:“成实是好样的。这下你放心了吧?” 秦凝靠在成屹峰怀里点头: “嗯,放心了。其实,我一直担心这件事,总怕孩子将来突然知道了,反而心里受不了。想不到他竟然心态调整得挺好。” “你对他那么好,教育得也很好,这是自然而然地的结果啊,老婆!” “也是你教育的好,我从没见过对儿子这么上心的爸爸。” “那当然,儿子不能白捡,捡了就是我亲儿子!” *** 三天后,秦凝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和同样一身白色运动衣的成屹峰手挽手,漫步在一片白色的海滩。 海滩前,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美如油画。 海滩后,是一片丛林,郁郁葱葱。丛林中有着几幢精美的度假屋,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别的游人。 “呼!”望着面前的美景,成屹峰呼出一口气:“工作顺利,爱人在侧,大海无垠,这日子可真好!” 秦凝笑看了看他,说:“那,准备好了吗?” 成屹峰回头看看她,说:“好,可以了,小岛的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这个小岛是你的了,女王!” “呵呵,那好,现在,女王宣布,罗狗剩刑满释放。” 秦凝笑着说了一声,眼前人影一晃,白色的沙滩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可不就是在空间服刑的罗狗剩么。 罗狗剩倒在沙滩上,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在意识回笼后,马上转身,哀求着秦凝: “叽呀!我不想走,叽呀!让我留下来,我会好好干活的,叽呀,我想和我的大猴小猴,三三,四宝,小五小六在一起啊,求求你,我不想走啊!” 秦凝笑了笑:“罗狗剩,你真这么想?” 罗狗剩哭着说:“真的,我真这么想。其实十几年前,我劳改出来,我老婆已经改嫁了,孩子也叫别人爹了,根本不理我,我才又出去耍猴的。这些年,我和猴儿们在一块,我真的把他们当我的孩子,我只想和他们在一块儿啊!” 秦凝点点头,手一挥,海滩上出现了一群猴子。 秦凝冲最大的一只挥挥手,悟空便跳了过来:“叽叽,主子,你说的就是这里?” 秦凝蹲下身,说:“对,就是这里。我考察了很久,这里有原始丛林,有三个猴群,但每个猴群的首领都比不上你和金刚,你完全可以在这里称王称霸,给你的孩子们挑选伴侣。你还满意吗?” 悟空一下子跃上沙滩,快速的往丛林边上的一棵大树上爬。 它爬到顶端,抬着猴手四望了很久,再一下子窜下来,抱住秦凝的手臂:“叽叽,主子,很好,很满意,可是,我不舍得你。” “悟空,我也不舍得你,但是我们必须为孩子考虑,不能让它们永远呆在空间里。” “叽叽,我明白了,那,你可要记得,每年来看我。” “我会的,好悟空,为师一定记得。” 秦凝和悟空说好了,便转向罗狗剩,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如你所愿,猴儿们和你在一起,它们也需要成家立业啊,以后,你就在这个小岛上好好生活吧。这些是你这些年的工资,足够你养老的了。” 罗狗剩接了钱,再看看一群猴子,竟然哭了:“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有了它们,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你有空也记得来看我们。” “会的,只要你们好好生活,我会记得你们的,去吧,那边的度假屋好好的打理着,兴许我过段时间就回来呢!” “哎!” 罗狗剩带着一群猴子走了。 成屹峰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那,以后,秘密花园,只剩我们俩了?” “对!” “哦!那真的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对,父母会先我们老去,孩子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们,才会伴随彼此一辈子。” “嗯,老婆,最终,我们只有彼此。所以,我爱你。” “我也爱你。” 海,碧蓝碧蓝的,轻轻的拍打着海滩,一波又一波的海水,温柔将白色的沙滩抹平,只剩下沙滩边的两双脚印。 脚印迎着太阳,一路远去,似乎直到天际。 那里,阳光从两个紧紧相偎的人影间隙透出来,恰好形成一个心形照在海滩上。 一切闪闪发光。 美如天堂。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